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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7圣心难测

    转眼已到了十二月中旬,立后诏书已昭告天下,萧家封侯,满门荣光。朝堂上下无不对此事满意,旧党认为这事新皇妥协的表现,新党则以为是陛下暗示支持的信号。自古帝心难测,大臣猜来猜去也不知上位者的意图。索性不耐烦猜了。年关将近,皇上已封御笔,待来年正月十五后再开朝。也就是说,大周官员已经迎来一年一度的春节长假。

    后宫表面也风平浪静,一则是皇上虽没有上朝,却日日在垂拱殿,不时召见大臣,夜里也极少临幸后宫。没了祸根,争了白争。二则,过年图喜庆,谁也没那个眼色去触霉头。即便来年新春选秀在即,各殿各阁忧心忡忡,也莫可奈何。

    两件事打破了平静,如闷雷响彻天空,一是萧清霁封后,入主仁明殿,这是预料之中。二是孙婉萤由四品婕妤晋为三品贵姬,赐住移清殿,乃是清理之中。立后与晋贵姬不可同日而语,皇后于后宫有绝对的掌控权,这些低位妃子日后的生死存亡都系于她,所以成平殿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萧清霁实在抽身不出来见人,索性闭门不见,盖因年节多场祭祀和宴会所累。

    就在她忙的脚不沾地的时候,帝王的仗义到了成平殿门口。彼时萧清霁正勾画花名册,脑中一遍遍回顾着宫人上报的祭祀情况,唯恐出一点疏漏。本身的性格以经历要求她做事尽善尽美。

    “知道了,下去吧。”她手执精美的毫笔在纸上勾出金钩玉矛的一笔,方要沾墨,却落了个空。抬头见白练小脸皱成包子,暗暗吐了舌头,苦恼该如何提醒娘娘该去迎驾。

    萧清霁的远山翠眉微微一跳,越发显得娇媚,用眼神示意她有话快说。

    白练才十三岁,生的圆润,说话妙语连珠,专门管书房,此时大着胆子回道:“娘娘,青桔姐姐在外头候着您。”

    电光火石之间,萧清霁才抓住前头的人回话,竟把皇上要来的消息听岔了。按照规矩,每逢初一十五和年节时分,皇上都要宿在仁明殿的。只是赵珣当太子时候不是个守规矩的太子,当皇帝的时候也不把这些规矩放在眼里,初一十五应个卯,每年年节都陪孙婉萤过的。所以,萧清霁根本没想过他会过来。尤其这会她还只是准皇后呢。

    准皇后一挥手,自有底下人过来收纸拾墨。青桔站萧清霁身后熟练挽了个高鬓,以金玉莲花冠压鬓,两边攒簇缕金大莲叶高翘,鬓后团起,缀点玉色大丽绢花。菱花镜中的美人,身着淡紫底子折枝辛夷花刺绣交领长袄,外罩云霞五彩帔肩,当真华贵异常。

    “如今正流行道袍装扮呢,娘娘这身当真是元君下凡。”青桔在娘娘脸上抹胭脂,笑道:“黄紫两色的道袍,头上只插玉钗,皮巾帼,个个修道呢。”

    萧清霁原本因为赵珣到来的郁积心情微微一缓,眼前浮现众妃着道袍的画面,嘴角微搐。自从孙婉萤好了以后,就爱在穿衣打扮上折腾,这一回又是什么典故呢。道袍,莫不是学起先朝杨贵妃的太真妃装扮,真乃煞费苦心。

    宫婢们的动作是极快的,待萧清霁回神过来,已经被半推半带引到了大殿门口,她不敢直愣愣看过去,心口泛堵,汗毛竖起,麻着胆子亦步亦趋走了过去,端正行了礼,空气中传来衣料摩挲的沙沙声。

    她半垂眼帘,殿外立着一人,白茶色的锦袍,白玉腰封勒出背部挺拔的线条,负手而立,后头跟着一群宫女太监。日光熹微,点点碎金的洒在那人半侧的身上,看不清容色,恍若驾日东君下界。若是宫中众妃此刻侍奉在侧,道是现成的道童。

    赵珣淡淡一笑,缓缓而来,距她还有两步远的地方顿住,淡淡的墨香混着她的体息充盈于鼻尖,这不是任何一种香料的味道,不霸道,不甜不腻,分外清雅自然。

    所谓千金难得美人一笑,若能得皇上一笑,真是难于上青天。萧清霁惊惧不已,这笑无疑是阎王的催命符。大约是人紧张害怕到一种地步反而生出一腔孤勇。伸一刀缩一刀,都死过一回了,也算是有经验,不该怕。

    赵珣接过萧清霁送上茶盏,并不饮,斜斜歪在围子上闭目养神,绝美的面容如此时大周的山河一般覆上冰霜,冷冽无波。萧清霁等了半响,见上首良久无声,不知何意,并不打算打破一室宁静。

    全其德暗暗焦急,陛下近日为国事日夜操劳,难得有合眼的时候,能得片刻安宁,已极为难得。这位娘娘也是极愚的,竟半天不动弹,盖个薄毯也好,扶起就寝也罢,这不现成的恩典送来的吗?

    奈何大太监疯狂的斗鸡眼,萧清霁根本没注意到,什么盖毯子这种事,前世也做过,结果一盖上,皇上就喊萤儿,心酸的要死。后来就是打死也不干了。

    娘娘不懂事,太监不能不懂事,全其德小心翼翼捻起薄毯往皇上身上扯,突得,老虎打盹醒了,仰起脸,面上有些扭曲,一把挥开那毯子,冷冷道:“滚下去!”

    瞬间殿中众人如潮水般褪去了。全其德弓着身子侯在殿门口,为自个鞠一把辛酸泪,陛下心,海底针!

    赵珣见她金冠上花枝妖娆颤动,不由心口微缩,伸出手来欲触碰冰肌玉肤。相似的地点,相似的场景,总是能勾起往常的记忆的,他还记得那日她在自己身下嘤咛辗转,妖娆绽放。

    她霎了霎眼睛,身体的本能预知了危险的靠近,心知哭泣反抗不过是为他助兴而已。撇头看那泛青光的青白板砖,连连却步,傲然伫立,似笑非笑道:“陛下身系江山社稷,当以龙体为重。”

    “好大的胆子!”他面色微沉,眼神狠戾,令人胆寒,一字一顿道:“萧清霁,不要当自己是个人物,就敢教训朕。朕要你死,你就看不到明早的太阳。”

    “臣妾不敢。”她做出福礼的模样,反而镇定了。这个样子才是赵珣么,动不动就发怒,说些要她死的话。突然安静或者温柔的诡异表情,全是面具。

    赵珣红了眼,颀长的身子绷的紧紧的,咬牙切齿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的想法,想生下朕的嫡子。”冷冷笑着:“下辈子吧。”

    她哽得说不出话来,胸口那么痛,只能使劲压住。她爱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也想了一辈子,就是被这句话活活折磨死的。这世上有一种妇人,只要月事未绝,男人挨身,便可以生养不断。萧夫人生养了十二个孩子,只活了五个,若不是后来伤了身子,只怕萧清霁还有弟弟妹妹添。这种易孕体质是可以遗传的,萧清霁的姨妈表姐妹都是这种体质。而当年先帝选太子妃,这一条定也是考虑过的。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萧清霁再厉害,皇上不播种也是白搭。

    世上大多数妇人在未嫁之时都对戏文里唱的至死不渝爱情有过朦胧的憧憬,萧清霁从小和哥哥弟弟一起长大,比一般姑娘多了几分刚强,再加上被萧夫人悉心教导,所以对这方面并未过多触及。她以为成亲之后,夫妻间相敬如宾就是最正常最合适的关系。但是她的夫君是大周最尊贵的男人,他不喜欢她,厌弃她,连孩子也不肯给她。宁愿等孙婉萤调养数年,宁愿宠幸宫女,也不肯多碰她一下,除了新婚之夜的落红。

    她到底是背负了什么罪孽,该下十八层地狱是吧!

    “那么......陛下何不赐臣妾一死,早些腾位子,给有资格给陛下生皇子的人,何必碍您的眼。”萧清霁乃直挺挺的站在那里,声音又轻又软,像一抹游魂。

    很好,很好,敢以死来威胁他,这算是苦肉计,抑或以退为进!明明知道新皇登基,朝政未稳,他不得不留着她。死或活,还不是他一句话!

    “不愧是父皇选出来太子妃,朕可以提前给你写墓志铭。”赵珣讽刺道:“怎么样,亲耳听到自己的墓志铭很开心吧,天底下有几个人亲耳听到皇上写的墓志铭呢。”

    她张了张嘴,脸色苍白,笑的开心之极,喘气道:“原来死了听不到的东西,活着竟能听到。臣妾谢陛下隆恩,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您放心,臣妾会亲着给您读祭文的。前世的她是怎么死的,好像是病了一个月,突然就是死了,夜里无声无息的去了。没想到重活还能听到墓志铭,何苦来哉。

    他气的口不择言,指着她道:“萧清霁,别以为死就解脱了,就是死了,朕也要去地狱里抓你陪葬!”

    “您醒醒吧,陛下。”她幽幽一笑,脸色青白的经络凸起,很是诡异,“人死了,便成灰,什么也不知道了,爱恨情仇都忘了。”

    赵珣不吭声,没有动弹,面上寒霜飞雪,一副冷峻巍然的姿态。突然有几分后怕,她离他不远,笼罩在一片阴影下,黑的发,白的脸,红的唇,幽幽诉说着,就好像风一吹就散了,就像她说的什么也没有了。

    离的他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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