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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入尘

    如果有什么途径可以载我们回到过去

    那么我一定一定要重新跑回我们相遇的路口

    然后与你擦肩而过

    只留下淡然陌生的微笑

    1。

    佰家世代为将,我们这一代自然也不例外,我父亲佰寒战死沙场,留下我和继母,还有我哥哥佰素然。我父亲这辈子只喜欢继母一个人,我母亲不过是父亲为了搪塞奶奶的牺牲品,不过我可怜的母亲十八岁便被父亲娶来做了侧室,次年一月,父亲娶回了继母,同年二月二十三,继母诞下了哥哥佰素然。同年腊月二十五,母亲诞下了我。

    家里的管事说,母亲诞下我的那一天,敌军入侵,父亲甚至没有顾得上看我一眼,当婢女抱着我站在门口愣愣的看着我父亲的马驹清儿在家门口留下一串灰白色的尘埃的时候,母亲突然就离开了,没来由的。

    父亲伤痕累累的骑着清儿站在家门口的时候,我已经七岁了。这一仗,足足打了七年,两方均伤亡惨重,谁也没有得到半点好处,于是把灵州一分为二,两方各占一半。

    我正在花园里面看着哥哥捉一只轻盈的蝴蝶,突然就看到了哥哥晃动的身影顿住了,然后我看见一个狼狈的男子扶着门框定定的看着我。

    只有很短的一瞬间。

    然后他别过身走向哥哥,看着他英挺的身形,拍着他坚硬的肩膀,眼里是盛不住的笑意。我在一旁冷笑,这就是重男轻女的社会,这在沙场上威猛神勇的男子,也不过是个封建迷信的平民罢了。

    就在我转身准备回房的时候,一只蝴蝶挡住了我的视线,是寒冷的冰蓝色玉器,我甚至可以感受到我的眼睛被这冰蓝色的寒气伤到。

    “哥哥。”

    我抬起脸,冲哥哥嫣然一笑。

    从此,这名唤作佰素然的男子,纵使尘土沾满白衣,纵使枯叶落满乌发,纵使剑锋洒满鲜血,他依旧是我的哥哥,干净温和的天使。是上天派给我拯救我的神。

    “雪儿,同母亲一起准备酒宴吧。”

    哥哥把冰肌玉骨的蝴蝶塞进我的手心,然后朝着父亲走去。

    炽热的阳光几乎灼痛我的双眼,我依稀看见阳光映射在哥哥挺拔的身体上,熠熠生辉。

    然后我一转身就看到了母亲,那个没有生下我却把我像亲生女儿宠着的我的母亲,着素白的裙子,微笑的站在门口,我知道,此时我,正是多余的一个人。

    父亲的目光又一次转向我,是悲哀,是无奈,还有决绝。

    我明白,父亲在赶我走。

    我向来就是很实相的人,母亲锦衣玉食的把我养大,给我名字,我已经欠下他们许多了。所幸的是有一天哥哥突然找到了父亲的剑谱,我还是懂得不算少数的武功的,我决定今夜就离开,不做父亲母亲还有哥哥的累赘。

    父亲似乎是看懂了我的心思,晚饭他吃的很高兴,好像是故意的让母亲和哥哥都喝了很多的酒,唯独我没有。我看着年少的哥哥一杯接着一杯的,居然喝出了泪,他抓着我的手说雪儿别走。

    哥哥,我怎么会想走呢?

    我甩开他的手,握着剑,转身骑上马。

    “哥,你醉了。”

    绝尘而去。

    此后,经年未见。

    2。

    然后,我变成了江湖里面普通的过客,去参加武林大会,挤在那些会些三脚猫的功夫的粗鄙村夫中看那些所谓的武林高手在擂台上拼个你死我活。有时是为了高高在上的武林盟主之位,而有时仅是为了一件并不值钱的宝器,甚至仅是为了一个女子。

    然后,我认识了苏白。

    他也同我一样是江湖中普通的过客,认识他的时候,我只有十岁,而苏白,已经十二岁。

    然后,我们成了朋友。

    苏白很喜欢喝酒,常常会把某个酒馆里的酒窖买空。我们提着十几坛好酒坐在屋顶,一坛接着一坛的喝着,聊着并不曾经记得的童年。

    “我出生的时候正值战乱,父亲是出征,母亲猝死,同后母和后母的一个孩子一起度日。”

    “我仅是一个平民的孩子,父亲被征去当兵,母亲改嫁给一个地主,我们过着奢侈却不快乐的日子。”

    “后来,呵呵,我父亲回来了,既没有胜利也没有失败,拖着一身的疲惫回家,然后我离家出走。”

    “那个地主看上的根本就是我母亲,我自知待下去无聊,就向那地主要了一笔钱,然后离开了。”

    ……

    我们从来都是各说各的,从来没有为对方的境遇感叹过半句,甚至我们的聊天从未有交集,但是我更偏爱于这样的谈话,不用与别人争抢话题,也不用泪水涟涟的赚取别人虚假的同情。

    同苏白在一起我是衣食无忧的,我不用担心客栈的老板用多年来逼债练来的轻功追着我讨我的住宿钱和饭钱,也不用饱饱的吃完一顿之后又为下一顿而饿空了肚子。苏白会每三天就到钱庄去取他从未叫过父亲的所谓的地主那里要来的银两。

    3。

    如果苏白没有在那个时候给了我二百两去买酒菜的话,我的生命一定就会这样继续下去,毫不变更。

    在被正午的阳光蒸成半虚幻的酒馆里面,我看见了哥哥,这么多年来我从未忘记的哥哥,那个我生命中信奉的神,我唯一值得信奉的神。他尴尬的不停的摇晃着坐在红木酒桌上的女子的衣袖,他说妍儿别再喝了。

    我仔细的打量这位名唤妍儿的女子。

    淡淡的妆容,眉间描着银色的六芒星,青色的吊带布裙,披着青色的纱衣,帮着柔软的白色羽毛头饰,中指系着一根长长的青色的飘带,雪白细长的手臂握着深色的酒坛,涣散的目光可以让任何人都能够分辨出这是个喝醉了的美人。

    “哥哥。”

    “你是雪儿吗?”

    “请叫我佰寂雪。”

    “雪儿别闹了,跟我回家,母亲已经病入膏肓,你就回去看看她吧。”

    我看见哥哥明亮的眸子里面一闪一闪的,我知道哥哥又快要哭了。他一提及什么伤心的事情眼眶里面就会有水,这七年来我太了解他了。

    眼眶的泪水把他清亮的眸子洗刷的美丽纯洁。

    4。

    我就是那样傻傻的,丢下了苏白跟着哥哥回到了故乡,回到了枯草丛生的佰府,家里面的佣人几乎全都离开了,只有少数的几个侍女在继母的窗前喂继母吃着一碗羹。

    从哥哥口里,我知道父亲三年前便战死了,继母思念成疾,患了很重很重的病,好在家里面还有哥哥,他替父亲西征,不过在一次敌强我弱的大战里,哥哥被几名随身的侍卫护送逃离,其他兄弟,均战死疆场,灵州失守。

    “娘亲,您看然儿把谁带回来了。”

    哥哥握着我的手,把我送到继母床边,我看到床上躺着的一具几乎干枯的尸体。

    “雪……雪儿……你回来就好,佰家有件宝器是,你们父亲叮嘱传给你们的……”

    继母一阵很剧烈的咳嗽。

    “娘,您没事吧。”

    哥哥连忙盛起一勺羹送进继母口中。

    “我自知没有多少,多少日子了……早说出来,早说出来早安心去见你们父亲……”

    “娘,您不会死的,来人,端药来。”

    继母推开了哥哥送到她面前的瓷碗,取下自己眉心的一枚冷钻。

    “过来……”

    她唤。

    我俯下身,继母纤长干枯的指尖在我眉心重重的一点,我觉得眉间很痛,望向对面的铜镜,那枚冷钻已经嵌入我的皮肤,同我的生命融为一体了。

    5。

    继母用最后一丝力气把另一枚冷钻订进哥哥的鼻翼。我看见她突然就停止了呼吸,枯黄的脸上还映着苍白的微笑。那么渺小的女子,那么卑微的生命,我和哥哥那么高高在上的身份,居然不能挽救。

    接下来的事情变得很简单,苏白并没有找到我,我和哥哥在灵州买下了一个小小的角落,每个月去钱庄取朝廷发下来的供奉。哥哥并没有做什么事情,仅是每日出席早朝,无谓的听着太监尖着嗓子喊:皇上驾到,百官上朝,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我的日子变得很清闲,只是每日哥哥早朝之时,我都会在屋子里面练剑。我眉间的冰冰凉的冷钻提醒我,我是佰家的人,我是要替哥哥去死的。

    在这个民风淳朴的灵州,我觉得很舒服。虽然这里是敌军的地界,可是我觉得如果我们不是敌人,他们一定不会是战场上面冷血无情的杀人魔。

    我知道灵州的来历,它曾经是女娲造人的时候,女娲曾经居住过的一处地方,后来,女娲把自己所有的神器全都藏在灵州,还在灵州的后山派了一只麒麟来守护它。

    那只麒麟,无疑成了灵州百姓世世代代信奉的神。

    不管是从前,抑或现在。

    曾经,我也傻傻的认为哥哥是唯一值得我信奉的神。现在看来,他也不过同那只麒麟一样,是一个美好的存留在过去里的虚无缥缈的幻影。他会同那只被叫做麒麟的某种野兽一样,生老病死。

    他的样子也同样会被刻成雕像,供奉在灵州的寺庙里。

    不同的是,他是为朝廷立下犬马功劳的灵州百姓的英雄;而那只野兽,不过是浪得虚名而已。

    6。

    我亲爱的哥哥,日日年年,当岁月幻化成潮水一次又一次的把往事洗刷成化石铭刻进我们的生命,在我离开之前回头望向你的时候,你的眸子是否还能够清亮纯洁?你的灵魂是否还能够单纯美好?是否还是我七岁的夏天里信奉的那个神?

    若是如此,那么我宁愿下一秒就走进你的万劫不复。

    佰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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