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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章 黑窑

    陈雪亮想要体会一下民工的生活,同时,也非常迫切地想挣点生活费;所以他很爽快地接受了老板娘的好意;反正,如果干不來的话,马上走人也沒有关系。

    “那你明天早上來我这里吃早饭,”老板娘热情地说,“到时见见那个要工人的老板,他每天早上要來我这里吃面条的。”

    水元乡只有一条大街,乱七八糟的小巷子虽然很多,但是总体地方很小;陈雪亮在大街的尽头找到了一个废弃的旧车站,在那里胡乱过了一夜;很奇怪,老板娘口里提到的那些又懒又滑头的叫化子们,他一个也沒有碰到。

    一大早,他就到了那家小饭馆,老板娘已经在招徕过往的客人了;衣衫单薄的他,脸色冻得有点发青;一碗热乎乎的面条吃下后,他的脸上才有了些血色,人也精神了不少。

    他刚把碗筷放下,一个脸色焦黄,留着两撇八字胡须的中年人走了进來;他头发梳得很顺,两只小眼睛滴溜乱转;一看就是很精明的人。

    “赵科长,你來了,”老板娘迎了上去,满脸堆笑,马上又压低了声音,朝陈雪亮那示意了一下:“就是那个人。”

    赵科长点了点头。

    她暗中松了口气,笑着转向陈雪亮,声音洪亮了许多:“这位是用工单位负责招工的赵科长,等回你就跟他去看看吧。”

    “不是在这里谈吗?”陈雪亮迟疑道。

    “赵科长负责招人,但是真正拍板的是他们黄总,”老板娘解释道,“你去单位看看,不满意的话他们会送你回來的。”

    陈雪亮站了起來,他友好地伸出手去,想和赵科长握下手;赵科长也伸出了手掌,但只是象征性地碰了下陈雪亮的手指,马上就收了回去。

    很显然,他沒有和陈雪亮握手的兴趣,但是他脸上却堆起了笑容:“等会到单位再具体谈吧。”

    赵科长呼噜噜吃了碗内容丰富的面条,随手给了老板娘十元钱;老板娘推辞了几下,收了起來。

    门口停着一辆沒有牌照的吉普车,司机翘着腿在抽烟,后排已经有三个样子和陈雪亮相仿的人坐在了上面。

    陈雪亮知趣地坐到了后排,和那三个人挤到了一起。

    “开车,”赵科长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拉上了车门,回头看了下后面,“今天就四个人去面试。”

    他的目光转到了前方,再也沒有朝后面多看一眼。

    车子很快离开了小镇,驶上了一条土路;路况很差,坑坑洼洼到处都是,颠簸了半天,目的地好像仍然很远。

    “老板,还有多远啊?”后排中有一个人忍不住问道。

    “快了快了。”司机随口回答道。

    赵科长则一声沒吭。

    又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土路越來越狭窄;路旁出现了许多砖坯堆,两边的土地沒有一块儿是平整的;到处都是土坑,有的深一两米,有的则有十多米,一个连着一个;拉着红砖的拖拉机不断从眼前驶过,数量不计其数;道路很窄,司机不时停下來给他们让路,嘴里开始骂骂咧咧起來。

    中午时分,在一家四周用石块垒起当作围墙的砖瓦场门口,车子停了下來;一阵狗叫声从围墙里传了出來,声音很低浑。

    “这些狗肯定很大!”陈雪亮自忖。

    “红心砖瓦场”,陈雪亮看到院门口一边的墙上有块木牌,上面的字体已经褪色,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上面的字。

    “快走吧,沒什么好看的,”看到陈雪亮在看木牌上的字,赵科长催促道,他有点不耐烦,“别让老板等急了。”

    陈雪亮和大家一起走进了院子。

    院门后面就是门卫室,里面坐着两个体格健壮,目光凶横的保安;门卫室旁边有两个铁笼子,里面关着两只德国狼青,最起码有半人來高;看到生人进來,它们叫嚣得更凶了,示威般露出了白森森的尖牙、血红的舌头,样子十分恐怖。

    一栋两层的小楼出现在大家面前,赵科长介绍说,那是单位的办公室;他把大家带到底层的一间办公室后,给每人倒了一杯水,然后就走了出去,好久也沒有进來;就在四人等得有点着急的时候,一个目无表情的妇女走了进來;她虽然已有三十多岁的样子,但是体态轻盈,略有两分姿色;除了陈雪亮,另外三人的眼光都直了起來。

    仿佛见多了一般,她沒有任何反应,冰冷地道:“身份证!”

    “给、给”,有两个连忙掏出了身份证,争着递到她手里,好象担心慢一点她就会不收似的。

    “老子沒有!”另外一个却出言挑衅起來;他的身体比较结实,个头也比陈雪亮高不少;满脸的横肉,加上一头凌乱的头发,初看起來就象一个越狱的逃犯。

    “沒有就沒有,发什么横!”她不再理会他,转向了陈雪亮:“你的呢?”

    “请问,”陈雪亮顿了一下,觉得沒有必要这样斯文,于是直接问道:“要身份证干什么啊?”

    “先登记,然后给你们办暂住证!”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我们还沒有谈具体的工作和报酬呢?”陈雪亮道,另外三个也附和了起來。

    “起什么哄!”她有点生气,“具体赵科长马上会來和你们谈的。”

    陈雪亮把身份证给了她;这张身份证,除了照片是真的,其他信息都是假的,他早就看过了好多次;他一直很奇怪,伏胜法师他们怎么也会做假身份证。

    她扭着腰走了,三人刚想对她品头论足,赵科长进來了。

    一份合同书放到了桌子上。

    “怎么只有六百块一个月,而且搬砖头这种体力活,到任何一个建筑工地上去干的话,最起码也是一千多!”

    “逃犯”说道,脸上的横肉抖动了起來。

    “看清楚了,前三个月是六百,然后是一千八一个月!”赵科长提醒道,但是语气很生硬。

    “果然是六十块一个天,不过刚开始不是,要三个月以后;而且,也不是每天付的,那个老板娘搞错了。”陈雪亮想道,但是他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安,“这会不会是个圈套?”

    不过就算是圈套,他也沒有什么可以害怕的。

    “不是说每天结算的吗,怎么变成了一个月一结?”他问道。

    “以前是一天一结,就象打零工;但是好多人拿了钱以后,一声不吭就走了;我们要稳定工人,现在改为了每月一结;吃饭由我们场里统一安排,不用担心。”赵科长解释道,有点不快,“我们这里的砖瓦场现在都是这样。”

    “这个地方的经济水平比较落后,这样的待遇应该算是一般。”陈雪亮暗想。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干的时候,那个“逃犯”开口了。

    “老子不干,六百块能顶个屁用!”那个“逃犯”大声道,“马上送老子回去。”

    “沒问題,”赵科长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巧的对讲机,“兰花,把单子拿來!”

    那个女人又进來了,受里拿着一张三联单,原來她叫兰花。

    赵科长接过了单子,递到那个“逃犯”手里:“付完钱,你就可以走了!”

    “付钱?”“逃犯”有些不解;他接过了单子,马上脸上青筋暴起。

    “操!”“逃犯”怒道,“一百五十块!早饭三十元,到这里的路费一百,一杯茶二十,还有天理吗?”

    他忽然冷笑起來:“从來只有老子讹人家,今天居然有人要讹我!”

    陈雪亮忽然明白了,那个老板娘是个黑中介;他冷眼看了下赵科长和那个叫兰花的女人,赵科长嘴角露出了讥讽之色,兰花仍然沒有反应,看來她经常见到这种场面。

    “马上开车把老子送回去,我看有谁敢拦我!”“逃犯”一拍桌子,朝门口走去。

    赵科长和兰花都沒有拦他。

    陈雪亮有点纳闷,那个“逃犯”却一步步退了回來,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四个身高一米八以上,体格壮硕的保安出现在了门口;更可怕的是,每个人手里都牵着一条半人來高的狼狗,只只呲牙咧嘴,口中喷着白气。

    “你们想干什么?”“逃犯”的口气软了下來,但是仍然装做不在乎的样子,“我、我、我要报警啦!”

    “报警!”赵科长哼了一声,“拖出去!”

    两个保安冲上來抓住了“逃犯”的胳膊,朝门外拖去。

    “不!”“逃犯”挣扎着,徒劳地喊道“放开我!放开我!”

    一阵拳打脚踢声从门外传來;接着,又传來了“逃犯”不断的求饶声:“我干还不行吗?我干还不行吗?”

    但伴随着求饶声的却是一声清脆的“喀嚓”声,陈雪亮知道,“逃犯”的小腿被打断了!他微微动了一下,但马上又停了下來:现在出去已经晚了,光天化日下杀人,估计他们还不敢。

    赵科长冷眼看了看下另外的三个人,他们个个正吓得瑟瑟发抖;但是他不知道,陈雪亮是装出來的。

    “有人要报警吗?”赵科长露出了本來面目,“派出所的所长是老板的弟弟!”

    三个人一齐摇头;就算他们要报警,也沒有手机。

    “这里的规矩,你们以后慢慢就会明白的;不要耍小聪明,自找沒趣!这里的生活其实很有趣,你们会喜欢的。”他忽然露出莫名的怪笑。

    三人一齐在合同上摁下了指印,三个人,却只有一份合同书,更沒有什么复印件;兰花收起了合同,仍旧目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走了进來,手里拿着个篮子;她脸上明显有个巴掌的痕迹,估计就是这两天被打的;篮子里装的是八个馒头和一大盆汤,她取出來后放到了桌子上。

    “逃犯”被两个保安拖了进來,他脸色煞白,满脸血污;他被打断的是左小腿,现在已经被人草草用几块木板固定了起來。

    “赶紧吃吧,吃完后马上去洗澡换工作服,下午就要开工的!”她说道,眼中闪动着悲哀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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