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铁军集训队（7）
很多年后，我想起当时的情景依然是不寒而栗！你想象一下，一个21岁不到的孩子，和七八个与他年龄相仿的战友一同被丢在一个有狼出没的大山里面是个什么情景？虽然日后我们也老出这样的山岳救助，而且救助难度也越来越大，最后还派出了别的部队打增援，情动了北京某高官亲临现场！甚至还出动了直升机！这件往事我留在以后说，现在说了不爽，不然对不住这么好的小说素材。
但是人的第一次的经验，你会记一辈子的。什么事情都是这样，何况是这种特殊的回忆？就像XX人一样。。。
我努力拿着指北针和地图在辨别自己的位置，然后希望地图能指引一个不是太远的方向走也不知道对不对，只能走走再说了。错了就再走，没有法子，这就是我们几个脑子有毛病的自己找的活罪！你说你没事儿来集训干啥？。。
我就把地图和指北针装好，从背上的刀鞘拔出开山刀。当时我还在空地上，但是拔刀不是为了砍树枝子什么的，是为了给自己壮壮胆子，有个家伙在手比没有强啊！
大山就像野兽张大了口在前面等着我。
我们就走进树林，向着被困者的方向过去，然后开山刀就派上用场了。但是不到半个小时手就开始起泡了，因为我没有在山地行军的经验，我刚刚当了半年的兵啊，只参加过比武出过那些不大不小的火警抢险什么的啊，哪有这些劳什子山岳救助经验什么的啊。我疼得滋滋直抽冷气，就换了左手，一看自己的右手手心已经是血泡破裂一片模糊了，虽然我的手已经全是老茧，但是使用开山刀是个什么概念只有用过才知道。我身上也没有带什么急救包，但是必须得包扎不包扎不行啊，不然在这种气候如此适宜细菌生长绝对是感染没有跑的！我看看四周，也没有什么办法，还是赖子聪明，割掉脱掉外衣用刀割下自己的迷彩短袖衫上的一个半截袖子给自己包了起来。包的时候波仔还说不就是个破水泡嘛你至于啊，可没一会儿，他也就开始打滋滋了，虽然波仔努力克制自己发出这种听了让人心疼的声音。后来他也和我一样，被范范给按地上硬包上了。范范说“真没见过这么愿意受活罪的人。”然后我就不敢用这种开山刀开路了，就是用手使劲拨开这些挡住我的枝蔓，实在不行我宁愿绕道走。要知道手是我现在除了刀以外最珍贵的工具了！
我虽然在山沟子里面当兵，但是这样的大山还真的是第一次走。我们一般训练都在中队里或者附近的体育场再就是大坑了那儿已经有固定的训练场了；脚走在堆积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落叶上面软绵绵的没有声音，不时踩断枯树枝咔吧一声，开始我还吓一跳，后来就无所谓了。阳光剑一样从茂密的枝叶间射进来，把我目光所及之处全部分割成不规则的方格。
我在电脑前面写的时候，那种潮湿的味道再次在我的鼻子前面围绕。腐烂的枝叶和动物尸体粪便的味道，大山里面低气压的味道，雾气的味道，还有什么味道？对了，还有花的味道。
是的，我看见了百合花。
我不知道是什么百合花至今不知道，因为后来学的野外救援生存课程上面的植物谱上有关于百合的东西，但是那种黄色的百合我就没见过。人类对大自然的了解是有限的，但是我真的看见了。
就在一棵几个人都抱不住的大树的中间，有一束小小的百合花。
黄色的，在微风中轻轻摇摆。阳光洒在它的身上，于是我看的如同冰山雪莲一样纯净。
我要把它摘下来！
我要送给我的母亲！因为我听别人说，送百合就是送健康，我要我的母亲永远健康！
我把刀**自己的刀鞘，然后往手里吐两口唾沫，开始抓住粗粗的藤条爬树。这些藤条缠绕着大树犹如群蛇，树干潮湿藤条潮湿一切潮湿，但是我还是要爬上去，因为我要摘花给母亲！
我往上面爬，一手露水和植物分泌的黏液，但是我顾不上了，我没有理会班长的阻止，尽管我和范范回去后被罚站一晚上的军姿。但是我为了给母亲邮寄过去这一朵百合，我值得！
我的缠着迷彩短袖衫布的右手终于快要够着了这束小小的百合！
我拼命伸手够着。范范看到了啥也没说，过来就蹲树下了，我就不谦让的踩着他往上爬胶鞋紧紧扣死藤条的缝隙，左手紧紧抓住藤条，我不能再往上爬了，因为上面有突出的很粗的树干挡住了我的道路。我要是爬到这个树干上就耗费了太多的力气了！而我还要去爬上那座山！这个狗日的韩大队！
终于够着了百合的根茎。
我一使劲拽结果脚底下一滑。然后我就一头栽下去在空中坠落，但是我手里还紧紧抓着百合！
我从3米左右的树上重重地摔到了地上，但是**的层层的落叶太厚了，所以我没有晕过去，我就要站起来，刚起来脑袋就晕乎眼睛看是冒星星，还好旁边有人扶我。
我们都不怕回不去，因为要是我们到时间回不去的话，韩大队就得把全集训队拉出来找我们，直升机也会在天上团团转，因为韩大队也是人民武警啊，不能草菅战士的性命，不然韩大队绝对要扒掉这身军装！我们都有把握坚持到明天晚上，然后再过一晚上甚至几天，毕竟是当了半年兵而且又在韩大队被锤了半个月了。那时候我根本想不到自己的疼，不像现在切菜的时候手指头划了个口子都觉得疼，搬箱子苹果都满头大汗的。。唉！什么叫时过境迁啊。
母亲，这时候我想起了母亲！我把百合花握在手里看着，看到了它的和蔼慈祥，和母亲的手一样一样的。我知道母亲在想着我。我的心里有点勇气了，这种勇气随着百合在增加着。
百合就像母亲陪着我一样。我现在都开始想象母亲收到这么一支特别的花一定很高兴吧。
然后就有勇气了。
疼吗？我好像真的不记得了。
多少年后我回想起来，其实在逆境中最重要的是什么？真的是精神的力量。譬如我现在看关于癌症治愈的报道，很多人不相信，但是我相信。因为我知道，人在逆境中精神的力量比什么都重要。你相信你会挺过去，你就能挺过去；你要是自己绝望了，就什么都完了。我很多年后翻佛学的书，当时在写一个关于弘一法师的小文章，我就看看，虽然我不喜欢佛学。但是有句话我愣了半天：“佛祖有云，不是旗动，不是风动，是你的心在动。”
你自己绝望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自己有信心，就什么都可以挺过去，哪怕挺不过去，毕竟你是在和命运的抗争中失败的！虽败犹荣！
我不是费半天劲头说什么佛学，实话说那不干我这个小说蛋事。
我只是想说，在很多年前，一个21岁不到的小兵和几个年龄相仿的少年相咬着牙相互搀扶着在大山的森林里面艰难地走着，穿着被露水和潮气完全浸湿的迷彩服，虽然不时停下来看看地图和指北针或者喝一口树叶上的露水还是雨水我也不知道，但是一直在走向目标没有停止过前进！目标是大山里一个会跑的什么劳什子叫被困者。走得到要走走不到也要走，就是爬也要爬回去，就是死也要死在前进的道路上。
因为他的身上有百合，要邮寄给母亲的。
因为他的身旁有战友，生死相依的兄弟。
很多年后，这个小兵想起来仍然是历历在目……
那是个什么年代啊！
其实在真正的大山里山地丛林行军10000米的话，体力的消耗是日常10000米或负重感觉的好几倍还不止。用说什么崎岖不崎岖了，因为根本就没有道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没有人来过，你说有什么道路？我们走的是山包，因为广班说他以前骑马的时候就走山包，包上好走。我真怀疑他是不是一个来自大连这种大型城市的人，后来他才说只是小时候再草原上骑，后来搬到大连就不骑了。后来，我常常爬山的时候从一位放羊的老农民口里得知“走包不走坑”这样一句话。而且真的是空气里面那种湿乎乎的动植物腐烂味道实在是不好受，开始不觉得有什么，但是你走得久了，好像整个肺里面都是这种味道，枝叶真的是实在太密集了。
所以，每次我们经过长满低矮灌木的林间小空地的时候，都是赶紧停下来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换换肺里的味道。然后再继续前进，没有别的办法。
脱水自然是很严重的，走不了多远就会是一身一身的汗。酷热的林子里面走，身体总是湿漉漉的，但是嘴唇总是干得要命，我不时地舔着自己的嘴唇，但是很快就觉得没有什么用了，因为连你的舌头自己都觉得没有水分了。
这个时候你不得不舔食大的树叶上的积水或者露水，当然细菌绝对是孳生的，不过真的是当兵的时候命贱，什么都喝什么都吃胃跟铁打的一样，譬如我现在只喝纯净水，因为觉得连烧开的自来水味道都不舒服；但是那个时候是有活水就可以，管是什么味道呢。不过那时候是没有经验的，以后连这个都不敢随便喝了。
迷彩服不用几个小时就会始终是半干半湿，干是因为身体热量的蒸发，湿是因为环境和你自己出的汗，你可以清楚地看见上面的汗一点点变成白色的斑，这叫什么，该是什么名词呢？好像是汗碱吧？我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很多时候我们的秋衣秋裤什么的干了就是那一片一片的白色，放外面风一吹都能竖起来。
我们谁都不敢随便停下来，广班给我们订的计划是两个小时休息十分钟，最多十分钟，不然我们就真的起不来了，这种经验是一点点长起来的，后来我渐渐明白过来，在山里走和在训练场上跑圈是不同的，后者只能说是锻炼身体素质，跟田径队的训练没有什么区别，而前者，是完成任务的需要，不是你猛跑就可以的，关键是要耐着性子，因为每一次的路都很长，每一次都有危险，你要在保证速度的前提下每一秒钟都耐着性子，仔细、谨慎、再仔细、再谨慎，那种火爆性子除了给自己找麻烦，别的没有任何用处，要对每一片树叶都有充分的观察的耐心，因为危险往往就在你失去耐心的那一瞬间发生，就在你最忽视的地方寻找线索。山岳救助真的不是你们在电影上面看到那些特种兵们的丛林生存那样，他们肯定比这个更难！山岳救助也不是脑子不够数的人可以完成的。如果把我们在山岳救助种的画面拍下来，你会觉得我们战士的眼神好像是很呆滞的，跟电影上面老美那帮子演员来回转的不一样，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他们的脑子一秒种也没有停止转动过，观察、发现、分析、判断、排除，永远是这样一个过程从不间断，韧性，还是韧性；耐心，还是耐心。不要说苦，因为你没有权利感觉苦；不要说累，因为和死去的尸体比起来，累总比不累好，死人是不会感觉到苦和累的，能感觉到这一点你应该觉得幸运，因为你还活着，这是我以后学会的，有的是军官和老士官教的，有的是我自己总结的。
消防铁军是什么？我告诉你们在拿到消防铁军攻坚组队员资格证以后，我自己的体会，就是一个名词，拼命三郎。不仅是身体，还有脑子。不仅是灭火和处理交通事故这么简单，你还要随时准备承受不知道火场潜伏在哪儿的魔抓随时给你一爪子，或者随时可能爆炸的煤气罐大储油罐子甚至是承受不住烈火焚烧钢筋软化混凝土崩裂而轰然垮塌的整栋大楼！还有高空救援里你永远不知道绳子什么时候断和忍受交通事故里的鲜血淋漓残肢断臂被困者痛苦的哀嚎求救甚至是面对冰冷的尸体！这些就是这群20多岁年轻人天天需要面对的事情，他们内心里需要承受的压力有多大？
实际上我很快发现所谓的两个小时休息一次也是不现实的，因为你真的走得很艰难，大山里许多地方空气的密度实在太大了，你呼吸一口气，有大半口是有那种说不出来的杂质的。
有些人可能会想，不就爬个山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可真要让你爬上那么几天你就知道了。所以你们真的不要以为一个普普通通的消防兵就居然直接可以来做铁军的，甚至还能在里面出类拔萃，基本上是没有这个可能性的。什么叫肺活量？你每天早晚跑的10000米负重是在做什么？这种强行军不是坐惯了汽车、火车等交通工具的兵可以干得来的，没有经过大运动量体能基础训练的兵受得了的。所谓强行军其实就是说在恶劣环境下和紧急情况下高速度、长时间行军而已，但是在这种行军方式下，我们的身心承受能力达到极限！“兵贵神速”，这点儿，在消防部队里尤为适用，不快，火不烧完了么？不快，交通事故里的被困者流血过多也要死的。
还有什么？就是你们在电视里常常看到的有驴友被困某大山，如果你能在林子里面生存下来，我告诉你有一半是因为你还不该死，除了这个解释没有什么别的了，这就是命。
总之一句话，这种原始的丛林就不是你们人类该来的地方。
又扯远了，你知道当时我最关键的感受是什么？
渴。
脱水严重。
主要是出汗严重，造成的脱水。
你身体外面是潮湿的，不代表你的身体里面也是潮湿的。身体里面的各个内脏都跟火烧一样严重，虽然你的身上在流汗，但是你都不知道这个汗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你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身体里面的水分在一点一点流失，好像生命在一点一点地离开你一样。
你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吗？
恐惧
死亡的恐惧。
我们每一个人必须大量补充水分，不然一定会撑不住的。
我们是后来才学会怎么在林子里面取水和找水的，但是当时完全是一种本能，还有侥幸的成分。
因为在我们都恐惧的要命时候，我听见了流水的声音。
哗啦啦清澈无比的声音。
哗啦啦生命流动的声音。
一下子兴奋起来，。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将近黄昏，我估计当时我大概走了有10公里左右的山路吧？我清楚记得我慢得像老牛心里急得不行不行的。在地图上是有一条河的，但是我不知道居然距离我这么近，我说过了地图不是行家画的。这对于我们来说不仅是可以找到重要的地形参照物，更关键的是可以得到水分的补充。
生命的补充。
范范拨开眼前的枝蔓。就看见了一条河流。
哗啦啦不算大的河流，哗啦啦清澈的河流。水流过河床的鹅卵石流向远方汇入群山汇入大自然。我们互相依偎着快步走了过去，然后开山刀一丢，一下子跪了下来把自己的脸和肩膀彻底地扔进河里。
清凉的河水覆盖了我的脑袋和肩膀。那种感觉真的难以形容，我大口地喝着不喘气地喝着。一直到自己必须呼吸自己不得不呼吸我必须呼吸，我才哗地一下把自己的头抬起来甩出一片水花。然后内脏就舒服了，彻底舒服了，我的脸上身上都是清澈的水，嘴唇湿漉漉的感觉真好。
然后我仰天高喊：“哈哈！哈。。”然后我们大家一起都吼了出来“呀。啊！忽忽！！喔。。。”
声音被大山里茂密的枝叶吃掉了，显得发闷。
那已经不再是人类的叫声，而是鼓动自己的胸腔竭力发出的最原始的叫声，动物的叫声，因为我首先要像一个动物一样生存！在这种狗日的捉迷藏科目里面生存！并且找到我们的目标并走回去，才能说得上是个士兵！是个中国士兵！是个中国消防铁军。
最后你才能说自己还是个人类。
后我就听见有什么在回应我们：“嗷呜。。。。”
那种声音还很近，好像就在我们的身边！我脑子一激灵，然后一下子从狂喜当中清醒过来，左手一把抓住了我丢在一边的开山刀。然后我就看见河流里面就在我们不远的有一个什么东西的倒影，紧接着又有一个东西在它旁边。
它也在伸着脖子叫，叫完了继续喝水，根本不理会我们几个。我这个时候才用眼角的余光看见在我右侧不到10米的地方，两个灰色的身躯灰色的毛八条瘦削的腿瘦削的身子瘦削的尾巴耷拉着，一点也不精神一点也不慓悍。
但是我知道是什么。
当时我的脑子一下子就蒙了，就那么左手拿着开山刀右手扶着大树就那么跪着，就那么看着它喝水一动也不敢动。它喝得心满意足了抬起头用舌头舔舔自己的鼻子，然后准备转头回林子。然后它就看见了我们。
灰色的瘦削的长脸上两只黑黑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灰色的瘦削的长脸上两只黑黑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四只眼睛就那么看着。谁都不动。
因为，都蒙了。还是广班淡定，他拿着他的开山刀一直敲我们的开山刀，还让我们互相敲，没几下，那两匹狼就跑了。我们看着它跑走，暗自庆幸。
很多年前，在一片大山里面。
几个21岁左右的中国士兵，和两匹瘦瘦的大灰狼就这么看着对方。以前总听人说狼和狗长的很像，后来这次是真的见到了，当时如果不是它呲牙咧嘴的样子，我真的以为那就是两只野狗呢。
好像几个许久不见的老友重逢一样都在惊讶着，脑子都停止了转动，都不知道怎么办是好，那个瞬间很短，但是在我的记忆里和一万年那么长。
好像是故事，但是我告诉你们：
这是真的。
不求金牌，不求点击率，什么都不求，只求一位能读懂这部小说的人！
但是人的第一次的经验，你会记一辈子的。什么事情都是这样，何况是这种特殊的回忆？就像XX人一样。。。
我努力拿着指北针和地图在辨别自己的位置，然后希望地图能指引一个不是太远的方向走也不知道对不对，只能走走再说了。错了就再走，没有法子，这就是我们几个脑子有毛病的自己找的活罪！你说你没事儿来集训干啥？。。
我就把地图和指北针装好，从背上的刀鞘拔出开山刀。当时我还在空地上，但是拔刀不是为了砍树枝子什么的，是为了给自己壮壮胆子，有个家伙在手比没有强啊！
大山就像野兽张大了口在前面等着我。
我们就走进树林，向着被困者的方向过去，然后开山刀就派上用场了。但是不到半个小时手就开始起泡了，因为我没有在山地行军的经验，我刚刚当了半年的兵啊，只参加过比武出过那些不大不小的火警抢险什么的啊，哪有这些劳什子山岳救助经验什么的啊。我疼得滋滋直抽冷气，就换了左手，一看自己的右手手心已经是血泡破裂一片模糊了，虽然我的手已经全是老茧，但是使用开山刀是个什么概念只有用过才知道。我身上也没有带什么急救包，但是必须得包扎不包扎不行啊，不然在这种气候如此适宜细菌生长绝对是感染没有跑的！我看看四周，也没有什么办法，还是赖子聪明，割掉脱掉外衣用刀割下自己的迷彩短袖衫上的一个半截袖子给自己包了起来。包的时候波仔还说不就是个破水泡嘛你至于啊，可没一会儿，他也就开始打滋滋了，虽然波仔努力克制自己发出这种听了让人心疼的声音。后来他也和我一样，被范范给按地上硬包上了。范范说“真没见过这么愿意受活罪的人。”然后我就不敢用这种开山刀开路了，就是用手使劲拨开这些挡住我的枝蔓，实在不行我宁愿绕道走。要知道手是我现在除了刀以外最珍贵的工具了！
我虽然在山沟子里面当兵，但是这样的大山还真的是第一次走。我们一般训练都在中队里或者附近的体育场再就是大坑了那儿已经有固定的训练场了；脚走在堆积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落叶上面软绵绵的没有声音，不时踩断枯树枝咔吧一声，开始我还吓一跳，后来就无所谓了。阳光剑一样从茂密的枝叶间射进来，把我目光所及之处全部分割成不规则的方格。
我在电脑前面写的时候，那种潮湿的味道再次在我的鼻子前面围绕。腐烂的枝叶和动物尸体粪便的味道，大山里面低气压的味道，雾气的味道，还有什么味道？对了，还有花的味道。
是的，我看见了百合花。
我不知道是什么百合花至今不知道，因为后来学的野外救援生存课程上面的植物谱上有关于百合的东西，但是那种黄色的百合我就没见过。人类对大自然的了解是有限的，但是我真的看见了。
就在一棵几个人都抱不住的大树的中间，有一束小小的百合花。
黄色的，在微风中轻轻摇摆。阳光洒在它的身上，于是我看的如同冰山雪莲一样纯净。
我要把它摘下来！
我要送给我的母亲！因为我听别人说，送百合就是送健康，我要我的母亲永远健康！
我把刀**自己的刀鞘，然后往手里吐两口唾沫，开始抓住粗粗的藤条爬树。这些藤条缠绕着大树犹如群蛇，树干潮湿藤条潮湿一切潮湿，但是我还是要爬上去，因为我要摘花给母亲！
我往上面爬，一手露水和植物分泌的黏液，但是我顾不上了，我没有理会班长的阻止，尽管我和范范回去后被罚站一晚上的军姿。但是我为了给母亲邮寄过去这一朵百合，我值得！
我的缠着迷彩短袖衫布的右手终于快要够着了这束小小的百合！
我拼命伸手够着。范范看到了啥也没说，过来就蹲树下了，我就不谦让的踩着他往上爬胶鞋紧紧扣死藤条的缝隙，左手紧紧抓住藤条，我不能再往上爬了，因为上面有突出的很粗的树干挡住了我的道路。我要是爬到这个树干上就耗费了太多的力气了！而我还要去爬上那座山！这个狗日的韩大队！
终于够着了百合的根茎。
我一使劲拽结果脚底下一滑。然后我就一头栽下去在空中坠落，但是我手里还紧紧抓着百合！
我从3米左右的树上重重地摔到了地上，但是**的层层的落叶太厚了，所以我没有晕过去，我就要站起来，刚起来脑袋就晕乎眼睛看是冒星星，还好旁边有人扶我。
我们都不怕回不去，因为要是我们到时间回不去的话，韩大队就得把全集训队拉出来找我们，直升机也会在天上团团转，因为韩大队也是人民武警啊，不能草菅战士的性命，不然韩大队绝对要扒掉这身军装！我们都有把握坚持到明天晚上，然后再过一晚上甚至几天，毕竟是当了半年兵而且又在韩大队被锤了半个月了。那时候我根本想不到自己的疼，不像现在切菜的时候手指头划了个口子都觉得疼，搬箱子苹果都满头大汗的。。唉！什么叫时过境迁啊。
母亲，这时候我想起了母亲！我把百合花握在手里看着，看到了它的和蔼慈祥，和母亲的手一样一样的。我知道母亲在想着我。我的心里有点勇气了，这种勇气随着百合在增加着。
百合就像母亲陪着我一样。我现在都开始想象母亲收到这么一支特别的花一定很高兴吧。
然后就有勇气了。
疼吗？我好像真的不记得了。
多少年后我回想起来，其实在逆境中最重要的是什么？真的是精神的力量。譬如我现在看关于癌症治愈的报道，很多人不相信，但是我相信。因为我知道，人在逆境中精神的力量比什么都重要。你相信你会挺过去，你就能挺过去；你要是自己绝望了，就什么都完了。我很多年后翻佛学的书，当时在写一个关于弘一法师的小文章，我就看看，虽然我不喜欢佛学。但是有句话我愣了半天：“佛祖有云，不是旗动，不是风动，是你的心在动。”
你自己绝望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自己有信心，就什么都可以挺过去，哪怕挺不过去，毕竟你是在和命运的抗争中失败的！虽败犹荣！
我不是费半天劲头说什么佛学，实话说那不干我这个小说蛋事。
我只是想说，在很多年前，一个21岁不到的小兵和几个年龄相仿的少年相咬着牙相互搀扶着在大山的森林里面艰难地走着，穿着被露水和潮气完全浸湿的迷彩服，虽然不时停下来看看地图和指北针或者喝一口树叶上的露水还是雨水我也不知道，但是一直在走向目标没有停止过前进！目标是大山里一个会跑的什么劳什子叫被困者。走得到要走走不到也要走，就是爬也要爬回去，就是死也要死在前进的道路上。
因为他的身上有百合，要邮寄给母亲的。
因为他的身旁有战友，生死相依的兄弟。
很多年后，这个小兵想起来仍然是历历在目……
那是个什么年代啊！
其实在真正的大山里山地丛林行军10000米的话，体力的消耗是日常10000米或负重感觉的好几倍还不止。用说什么崎岖不崎岖了，因为根本就没有道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没有人来过，你说有什么道路？我们走的是山包，因为广班说他以前骑马的时候就走山包，包上好走。我真怀疑他是不是一个来自大连这种大型城市的人，后来他才说只是小时候再草原上骑，后来搬到大连就不骑了。后来，我常常爬山的时候从一位放羊的老农民口里得知“走包不走坑”这样一句话。而且真的是空气里面那种湿乎乎的动植物腐烂味道实在是不好受，开始不觉得有什么，但是你走得久了，好像整个肺里面都是这种味道，枝叶真的是实在太密集了。
所以，每次我们经过长满低矮灌木的林间小空地的时候，都是赶紧停下来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换换肺里的味道。然后再继续前进，没有别的办法。
脱水自然是很严重的，走不了多远就会是一身一身的汗。酷热的林子里面走，身体总是湿漉漉的，但是嘴唇总是干得要命，我不时地舔着自己的嘴唇，但是很快就觉得没有什么用了，因为连你的舌头自己都觉得没有水分了。
这个时候你不得不舔食大的树叶上的积水或者露水，当然细菌绝对是孳生的，不过真的是当兵的时候命贱，什么都喝什么都吃胃跟铁打的一样，譬如我现在只喝纯净水，因为觉得连烧开的自来水味道都不舒服；但是那个时候是有活水就可以，管是什么味道呢。不过那时候是没有经验的，以后连这个都不敢随便喝了。
迷彩服不用几个小时就会始终是半干半湿，干是因为身体热量的蒸发，湿是因为环境和你自己出的汗，你可以清楚地看见上面的汗一点点变成白色的斑，这叫什么，该是什么名词呢？好像是汗碱吧？我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很多时候我们的秋衣秋裤什么的干了就是那一片一片的白色，放外面风一吹都能竖起来。
我们谁都不敢随便停下来，广班给我们订的计划是两个小时休息十分钟，最多十分钟，不然我们就真的起不来了，这种经验是一点点长起来的，后来我渐渐明白过来，在山里走和在训练场上跑圈是不同的，后者只能说是锻炼身体素质，跟田径队的训练没有什么区别，而前者，是完成任务的需要，不是你猛跑就可以的，关键是要耐着性子，因为每一次的路都很长，每一次都有危险，你要在保证速度的前提下每一秒钟都耐着性子，仔细、谨慎、再仔细、再谨慎，那种火爆性子除了给自己找麻烦，别的没有任何用处，要对每一片树叶都有充分的观察的耐心，因为危险往往就在你失去耐心的那一瞬间发生，就在你最忽视的地方寻找线索。山岳救助真的不是你们在电影上面看到那些特种兵们的丛林生存那样，他们肯定比这个更难！山岳救助也不是脑子不够数的人可以完成的。如果把我们在山岳救助种的画面拍下来，你会觉得我们战士的眼神好像是很呆滞的，跟电影上面老美那帮子演员来回转的不一样，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他们的脑子一秒种也没有停止转动过，观察、发现、分析、判断、排除，永远是这样一个过程从不间断，韧性，还是韧性；耐心，还是耐心。不要说苦，因为你没有权利感觉苦；不要说累，因为和死去的尸体比起来，累总比不累好，死人是不会感觉到苦和累的，能感觉到这一点你应该觉得幸运，因为你还活着，这是我以后学会的，有的是军官和老士官教的，有的是我自己总结的。
消防铁军是什么？我告诉你们在拿到消防铁军攻坚组队员资格证以后，我自己的体会，就是一个名词，拼命三郎。不仅是身体，还有脑子。不仅是灭火和处理交通事故这么简单，你还要随时准备承受不知道火场潜伏在哪儿的魔抓随时给你一爪子，或者随时可能爆炸的煤气罐大储油罐子甚至是承受不住烈火焚烧钢筋软化混凝土崩裂而轰然垮塌的整栋大楼！还有高空救援里你永远不知道绳子什么时候断和忍受交通事故里的鲜血淋漓残肢断臂被困者痛苦的哀嚎求救甚至是面对冰冷的尸体！这些就是这群20多岁年轻人天天需要面对的事情，他们内心里需要承受的压力有多大？
实际上我很快发现所谓的两个小时休息一次也是不现实的，因为你真的走得很艰难，大山里许多地方空气的密度实在太大了，你呼吸一口气，有大半口是有那种说不出来的杂质的。
有些人可能会想，不就爬个山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可真要让你爬上那么几天你就知道了。所以你们真的不要以为一个普普通通的消防兵就居然直接可以来做铁军的，甚至还能在里面出类拔萃，基本上是没有这个可能性的。什么叫肺活量？你每天早晚跑的10000米负重是在做什么？这种强行军不是坐惯了汽车、火车等交通工具的兵可以干得来的，没有经过大运动量体能基础训练的兵受得了的。所谓强行军其实就是说在恶劣环境下和紧急情况下高速度、长时间行军而已，但是在这种行军方式下，我们的身心承受能力达到极限！“兵贵神速”，这点儿，在消防部队里尤为适用，不快，火不烧完了么？不快，交通事故里的被困者流血过多也要死的。
还有什么？就是你们在电视里常常看到的有驴友被困某大山，如果你能在林子里面生存下来，我告诉你有一半是因为你还不该死，除了这个解释没有什么别的了，这就是命。
总之一句话，这种原始的丛林就不是你们人类该来的地方。
又扯远了，你知道当时我最关键的感受是什么？
渴。
脱水严重。
主要是出汗严重，造成的脱水。
你身体外面是潮湿的，不代表你的身体里面也是潮湿的。身体里面的各个内脏都跟火烧一样严重，虽然你的身上在流汗，但是你都不知道这个汗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你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身体里面的水分在一点一点流失，好像生命在一点一点地离开你一样。
你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吗？
恐惧
死亡的恐惧。
我们每一个人必须大量补充水分，不然一定会撑不住的。
我们是后来才学会怎么在林子里面取水和找水的，但是当时完全是一种本能，还有侥幸的成分。
因为在我们都恐惧的要命时候，我听见了流水的声音。
哗啦啦清澈无比的声音。
哗啦啦生命流动的声音。
一下子兴奋起来，。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将近黄昏，我估计当时我大概走了有10公里左右的山路吧？我清楚记得我慢得像老牛心里急得不行不行的。在地图上是有一条河的，但是我不知道居然距离我这么近，我说过了地图不是行家画的。这对于我们来说不仅是可以找到重要的地形参照物，更关键的是可以得到水分的补充。
生命的补充。
范范拨开眼前的枝蔓。就看见了一条河流。
哗啦啦不算大的河流，哗啦啦清澈的河流。水流过河床的鹅卵石流向远方汇入群山汇入大自然。我们互相依偎着快步走了过去，然后开山刀一丢，一下子跪了下来把自己的脸和肩膀彻底地扔进河里。
清凉的河水覆盖了我的脑袋和肩膀。那种感觉真的难以形容，我大口地喝着不喘气地喝着。一直到自己必须呼吸自己不得不呼吸我必须呼吸，我才哗地一下把自己的头抬起来甩出一片水花。然后内脏就舒服了，彻底舒服了，我的脸上身上都是清澈的水，嘴唇湿漉漉的感觉真好。
然后我仰天高喊：“哈哈！哈。。”然后我们大家一起都吼了出来“呀。啊！忽忽！！喔。。。”
声音被大山里茂密的枝叶吃掉了，显得发闷。
那已经不再是人类的叫声，而是鼓动自己的胸腔竭力发出的最原始的叫声，动物的叫声，因为我首先要像一个动物一样生存！在这种狗日的捉迷藏科目里面生存！并且找到我们的目标并走回去，才能说得上是个士兵！是个中国士兵！是个中国消防铁军。
最后你才能说自己还是个人类。
后我就听见有什么在回应我们：“嗷呜。。。。”
那种声音还很近，好像就在我们的身边！我脑子一激灵，然后一下子从狂喜当中清醒过来，左手一把抓住了我丢在一边的开山刀。然后我就看见河流里面就在我们不远的有一个什么东西的倒影，紧接着又有一个东西在它旁边。
它也在伸着脖子叫，叫完了继续喝水，根本不理会我们几个。我这个时候才用眼角的余光看见在我右侧不到10米的地方，两个灰色的身躯灰色的毛八条瘦削的腿瘦削的身子瘦削的尾巴耷拉着，一点也不精神一点也不慓悍。
但是我知道是什么。
当时我的脑子一下子就蒙了，就那么左手拿着开山刀右手扶着大树就那么跪着，就那么看着它喝水一动也不敢动。它喝得心满意足了抬起头用舌头舔舔自己的鼻子，然后准备转头回林子。然后它就看见了我们。
灰色的瘦削的长脸上两只黑黑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灰色的瘦削的长脸上两只黑黑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四只眼睛就那么看着。谁都不动。
因为，都蒙了。还是广班淡定，他拿着他的开山刀一直敲我们的开山刀，还让我们互相敲，没几下，那两匹狼就跑了。我们看着它跑走，暗自庆幸。
很多年前，在一片大山里面。
几个21岁左右的中国士兵，和两匹瘦瘦的大灰狼就这么看着对方。以前总听人说狼和狗长的很像，后来这次是真的见到了，当时如果不是它呲牙咧嘴的样子，我真的以为那就是两只野狗呢。
好像几个许久不见的老友重逢一样都在惊讶着，脑子都停止了转动，都不知道怎么办是好，那个瞬间很短，但是在我的记忆里和一万年那么长。
好像是故事，但是我告诉你们：
这是真的。
不求金牌，不求点击率，什么都不求，只求一位能读懂这部小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