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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神奇的贵州苗医

    1,有一个红眉毛、绿眼睛的英国人来到贵州山区的消息,在山里人传递信息的特殊的方式中,他每走一里路就能传遍十里乡村。直到有一天,一路走来的亨利,来到了一个路边小寨时,一件意料不到的小事,就改变了他的整个人生!

    这个路边的小寨名叫摆浪寨,寨子不大,拢共只有头十户人家。他看见路边跪着一个头发凌乱的孕妇,这孕妇的身后,别着一把山里人出门总不离身的弯头砍刀。她跪在小小的不足八平方米的晒谷坝上,饿得有气无力地伸出双手,朝着在木屋里冷眼注视着她的人们喊道:

    “求求你们,不管是稀是干,给阿彩一口饭吃吧!”

    这叫阿彩的孕妇的另一边,一个老妇人的膝头前放着一篮子鲜红的山桃。那孕妇晓得喊也无望了,就朝着这个老妇人喊着:

    “老人,给阿彩几个山桃吧!”

    亨利懂得一些简单的侗话、苗话、仲家话……他以为这个老妇一定会给阿彩几个山桃,殊不知这老妇却道:

    “阿彩,你就是叫出血来,人家说你流的是苏木水。我真的一个桃子也不能给你,我不能乱了山寨的规矩!”

    亨利想,这个阿彩究竟破坏了这里的啥规矩了呢?

    阿彩和卖桃老妇这时都看见了亨利,看他黄头发、白皮肤、蓝眼睛、高鼻子……以为是怪物,阿彩被吓得缩到了老妇人的身边。

    亨利笑嘻嘻走上去,对这个名叫阿彩的姑娘说道:“我叫亨利,英国人,我能帮助你吗?”

    阿彩朝亨利摇着双手,惧怕地叫道:“你走开,我不需要你帮助!”

    阿彩对亨利的惧怕,亨利一点不介意。这里的山里人从没见过欧洲白种人,也不晓得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别的人种。自从他走进贵州的山区后,人们看到他都以为见到了妖怪,或者像看到了一个变种了的大猿猴!

    亨利转向老妇人,老妇人也惊悸地缩成一团。亨利指着提篮,蹩蹩扭扭地说:“这……多少……钱?”

    老妇人先是摇头说不卖,但亨利这时逼近俯身看着她,他蓝莹莹的眼睛闪出的仿佛是鬼火,于是老妇人立即她伸出一只手:“五个……铜板。”

    亨利取出一角银毫:“这……我买了。”

    老妇人接过那一角银毫,又立马塞还亨利,说:“我没得零钱……退你。”

    亨利又把一角银毫递给老妇:“都……给……你了。”

    殊不知老人却抢回了她那一篮桃子说:“不卖了!五个铜板就是五个铜板,你为哪样要给我一角钱?你多给我一毫钱我不卖,少给我一毫钱我也不卖!”

    亨利说:“我没有零钱,咋办呢?”

    老妇人紧紧捏着那篮桃子,说:“去找零钱来买。”

    亨利无奈,望了望对面的人家,对老妇人说:“老人,那烦你给我买……五个铜板……米饭,好吗?”

    老妇依然不动,问他:“你在山里人家吃饭,哪家人收过你的饭钱?”

    亨利想,是呀,他都出来一个月了,哪一户山里的人家收过他的饭钱呢?这里的山里人对外来客人从来都当成稀客对待,对经过家门的陌生人或家乡人,都要盛情免费招待的。可是,眼前的阿彩,为啥所有人都拒绝帮助她呢?拒绝给她食物呢?前几天路过一个寨子,看见两个麻疯病人要饭,人们只是隔得老远地将食物丢给他们,也没有人拒绝给食物呀,这个阿彩她咋啦,人们怎么都对她冷眼观望呢?

    看到阿彩眼中闪现出饥饿的光亮,亨利换了一种方法,对老妇道:

    “老人,我实在没有零钱。改天我路过你家,你还我五个铜板,要得不?”

    老妇想了想才收下一角银毫,把这篮桃子递给了亨利。亨利只抓了几个桃子,就连篮子一同递给了阿彩。阿彩一把抓过篮子,连道谢也怕说一声,就向寨边的小路跑走了。

    亨利困惑地望着阿彩的背影消失在竹林中,觉得她的遭遇与这里山村的好客风气相悖。只是他现在也又累又饥又渴了,他不解地摇着头,向拒绝给阿彩食物的这些人家走去。

    亨利站在敞开的大门前,对着人们好奇的目光,用蹩脚的山村土话介绍着自己:“我叫亨利,英国人,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在短暂的停顿中,或许这里的山民们此时正在思考:这个怪物亨利,他会讲人话;他十分的文雅而谦恭;他还花钱给阿彩买了一篮桃子。经过这样的审视与思考后,这家的男主人这样对他说道:

    “稀客亨利,早两天我们就晓得山里来了一个怪人。他就是你吗?”

    “感谢你们晓得了我,我是来和你们交朋友的。”

    “稀客亨利,若不见外,请到我家做客吧!”

    亨利走进这家的吊脚楼。这个小寨里的老人、枪手、姑娘、娃崽都争先恐后地涌进了这户人家里来看稀奇、古怪。姑娘要从坐在门前的亨利面前经过,先向他说:“不好意思多嘎,从你面前过。”

    亨利点点头,姑娘们才从亨利面前进木屋去。

    小孩们要从坐在门前的亨利面前经过,也先向他说:“从你面前过。从你面前过……”这样十分有礼貌的客气话。

    亨利心想,这些贵州山里人真有意思。这里的人仿佛都十分愿意接待亨利,不论他进入这里的任何一户一家,不多一会功夫,这里的寨老会来,把他请进他的大木屋里去。寨子里的老人、青年,姑娘、孩子都争先恐后地围观着这个白皮肤、黄头发、蓝眼睛、还能说些苗家话、侗家话、仲家(布依族)……话的怪物。

    这里的男人都背着老式的火药枪,大约出于美观,火药枪的枪身和枪机上都包着洋铁皮。其实并不中用,这炫耀的白光很容易被视力极好的野兽看见!不过,这里的男人十分崇武,背着火药枪的男人被称为“枪手”。枪手在这里享有着崇高的地位,就像日本的武士在日本受人尊敬一样。

    亨利的绅士风度使他始终有礼貌地面对所有人的山里人,哪怕是山里人对他发出讪笑,他也向人们回以善意的微笑。亨利是虔诚的基督教徒,饭前必须做祷告。他的饭前祷告会使几十双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他。在丰盛的饭菜面前,他扣着双手低垂着头,默默地用人们听不懂的语言与他心灵中的神交谈,这种祷告会持续好些时候,待祷告完毕后,他才开始笨拙地使用着筷子夹菜、吃饭。

    亨利吃饭实在笨拙,夹一根菜、吃一口饭、夹一颗豆子……都显得异常地艰难,都会窘态百出。这样滑稽的吃饭动作令生活十分沉闷的山里人发出不可多得的大笑……看着人们渐渐地与他熟悉了,没有怀疑了,亨利会一次又一次地介绍自己:

    “我叫亨利,英国人,希望你们喜欢我!”

    这时的贵州山里人会直率地对他说道:“从你一进家门,我们就都喜欢你了!”

    亨利这样的怪人,在山里人看来十分的无聊,他吃饱了就往山林中钻,去找来许多的植物,把植物放在显微镜下长看不说,还把蝴蝶、昆虫……也做成标本。他能讲许多的故事,有给小娃崽们听的,有给大人们听的……这样靠采集植物和捕捉昆虫而生活的人,贵州山里人从来没有见过,似乎也没有听说过。看他这样痴迷,乐此不疲……连给他带路的山民也都说在陪他散干闷(无聊),所以,山民们给亨利送了两个绰号:

    一是散干闷的亨利;二是会摆(说)故事的亨利。

    亨利的故事一个又接一个,有说给大人听的故事,也有说给儿童听的大灰狼类似的童话故事。山里人喜欢接纳亨利,其实也是枯燥生活中的一剂调料……亨利的故事有时会一说就说到半夜……大人抱着睡着了的娃崽,在即将熄灭的火光中,对亨利说道:

    “散干闷的亨利,再给我们摆一个故事!”

    亨利相信,他对人们说的故事,必定会使他与山里人建立起一座长久沟通的桥梁。这是建立友谊、沟通、信任和帮助的最基本的要素。

    可是今天,亨利一直纳闷这里的山民,为啥愿意接纳他这样一个陌生的、红眉毛、绿眼睛的外国人,而不愿帮助一个当地的孕妇呢?他只给小孩摆了一个小故事,就想起了那个可怜的孕妇……命运使他放弃了这里的山林,他第一次不住下来,就决意离开了这里。

    2,亨利离开这个小山寨时,这里的山里人塞给他许多的食物。他背着沉甸甸的行囊一路行走,摸着还有些发热的食物,他想,若是这时遇上那个孕妇,他会将所有的食物都送给她的。

    亨利来到一个有着三条羊肠小路的岔道上,前方约十米远的地方,一条弯曲的甚至摆动着的形如细枯枝的物体从树上掉了下来,这物体掉在石头地上发出树枝断裂般的声响……此时亨利正好走近这个物体。奇妙的是,方才那扭动着掉下的物体竟是一条蛇!

    这蛇此时已经断裂成三节,断开的蛇头有趣地昂着,没有了身子和尾巴的“头”,那样子滑稽极了,就像家乡的艺人在表演木偶剧一样。在离“蛇头”约一米的地方是蛇的中部,稍远一些的是蛇的尾巴。这两节如同细枯枝般的物体此时奇妙地扭动起来,向着蛇头一寸一寸地靠拢……这样的场景对于喜欢生物的亨利来说,真是太有趣太离奇了,他瞪大双眼,全神贯注地观察着这条蛇将怎样合三而一!

    ——当蛇身就要几乎接近蛇头时,说时迟,那时快,一块头帕一下子盖住了蛇头,一只灵巧的手将它提住…这时,蛇身似乎失去了感应,在原地扭曲着寻找着蛇头,那尾巴部份扭曲了上来,不到五秒钟的时间,蛇身与蛇尾就连接起来了…也是这时,那无情之手用另一块手帕,将蛇身与蛇尾包了起来。

    亨利遗憾他没有观察完这条蛇如何合三而一,但他感谢上帝让他亲眼目睹了这种奇妙的生物,更为自然界有这么奇妙的生物物种而赞美上苍……再看身边的人时,却是那个被山里人抛弃不管的阿彩!

    阿彩见亨利仍盯着头帕中扭动的蛇,这时她对亨利已经没有了惧怕。她扬了扬手帕中的蛇,对他说道:“这是脆蛇,很难找到。”

    亨利困惑不解:“你捉它干啥?”

    那孕妇却伸手向着他:“你能给我一些米饭吗?”

    亨利急忙解下行囊,把别人为他准备的糯米饭、腌鱼、牛肉干巴,恭恭敬敬地放在阴凉的山道上……孕妇将拴牢的脆蛇丢进她的背兜中,抓起面前的食物就吃。她吃得那么专注,那么狼吞虎咽,显然是很久没有吃到她习惯的食物了。

    亨利这时才仔细地打量阿彩:她像所有贵州山区的姑娘一样,身材都在一米四十到一米五十之间,有着粗黑浓密的长发;也像这里所有的年轻姑娘一样,有着红润的脸庞,结实的身子。与其他姑娘略为不同的是,她有着白皙的皮肤,细长的并不粗糙的双手;她的左眉头上有着一颗红痣,脸庞也比这里的姑娘匀称、小巧、靓丽一些。这姑娘已经十七岁了,可是,贵州姑娘的娇小使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上两三岁……所以从各方面看,阿彩还十分的稚气和涉世不深。而今她身怀大肚地孤立无援地生存在这充满着神秘、凶险、迷境叠嶂的原始的大山之中,究竟为什么呢?

    亨利这时想:只有麻风病人才会遭到山里人无情的驱赶,残酷的对待……这姑娘不是麻风病人,咋会被山里人驱赶呢?这一定另有原因。他向阿彩正式地介绍自己:

    “我叫亨利,英国人。”

    这时,阿彩显然已经吃饱了,想喝水。她咂着嘴、眯眼看着对面岩头上流淌而下的溪水。这时烈日还在斜照大山,密林里真是又闷又热,亨利也想喝上一口冰凉的山泉水,他从行囊中取出铝锅,要去那里舀水。

    “慢着,亨利,”那孕妇叫住了他:“这里毒蛇多!”

    她放下食物,从背后抽出她的弯头砍刀,在路边砍了根细枝条,边走边挥打着灌木及浓密的草丛,发出山里人特有的“呜哟、呜哟”的叫声,朝着路下方的河沟走去。

    亨利到河边时,阿彩已经脱去外衣,浸泡在冰凉的山泉里了。在她的上方,她显然为亨利也留下了一块更大更适合他沐浴的地方。亨利晓得,这里的女人从不在男人的上游消暑沐浴,于是也脱得溜光,跳入了清凉见底的溪流中去。

    这里仿佛只是一个人的世界,热风阵阵,画眉鸟在树林婉转的啼唱,山泉清脆而欢快地淌入这条幽静的山沟,这里是那么的和谐,自然、宁静、美不胜收……如同生活在上帝的伊甸园一样!自从亨利走进贵州广阔的大山之后,便觉得山势越走越是奇妙,森林也是越走越浓密,他并不知道他已经走进了贵州最边远、最原始的森林地带里了!

    3,这里的溪水十分的冰凉,亨利下去一会便跳上岸来,可是阿彩却能久久地浸泡在冰凉刺骨的溪水中,一动也不动。原先,他本想再行走八里路到中寨去,可他决定照顾阿彩,就躺在河边的草地上等待着她。

    在大山的深处,这时山林中传来了枪声……阿彩仔细地辨别方向后,突然从溪水中一跃而起,她一边穿戴,一边忙不迭地指着对面崖上的一株植物,肯求亨利道:

    “好人亨利,我晓得你是好人。你能爬上去,为我摘下来吗?”

    亨利早就听施谋道牧师说过,贵州的山里人中有许多的巫师,这些巫师既能治百病,还会作法逐鬼驱邪。施谋道牧师还说过,贵州深山里还有“苗药三千,单方八百”的说法,有些苗药单方实在令人瞠目结舌!亨利很想结识巫师,可能是这里山民还不了解他,在治病和逐鬼驱邪的时候也不会邀请他去,他当然就失去了这样的机会。

    阿彩要他去采那株植物,叫“一枝蒿”,亨利晓得是中医的药用植物。但是,药效是什么,有啥用途……他就不清楚了。他立即想起阿彩头巾里捉到的脆蛇,心中不由一喜,心想:我身边的阿彩难道是个巫师?这对于他的生物研究来说,可是能帮他大忙的人啊!

    于是,亨利就不由分说地跨过河去,爬上那背阴的崖头上,将那株“一枝蒿”的植物,连根带茎地拔了下来,把它递给了阿彩。

    阿彩感激地对他笑了笑,出乎意料地又对他说道:“好人亨利,我叫阿彩。前面有人在撵山(打猎),你能陪我去吗?”

    亨利想,他们撵他们的山,不都在忙着追杀猎物吗?你去那里干啥?难道去跟猎人要吃的?你不是刚吃了吗?

    亨利在阿彩的指引下走在前面,他很奇怪阿彩为什么总走在他的身后。他想,你轻车熟路地走在前面不更好吗?他们汗流浃背地翻了一座山,转了六道拐,淌过三次溪流……在第四次来到一条小河边时,她却停了下来,用手护着耳仔细地听。

    此时,大山里的枪声已经停止,“呜呜”的号角声从一个山头传到另一个山头,又从远方悠悠地传到山涧下的河谷中。阿彩如释重负地窃窃地偷笑起来,笑得那么地开心,笑得那么甜蜜和天真,亨利从来没有看见过东方女人这样的稳藏在心底里的含蓄的笑,那种等待已久的和重温旧梦的偷笑!

    阿彩偷笑时才真正地表现出她特有的潜在的美,薄薄的小嘴唇微微地俏皮地努起,似乎是面对情人时那瞬间的娇态、兴奋、羞涩、嗔怪……她的眼睛里闪现出无邪的天真的大胆的甚至是纯洁的天性;不久前因饥饿而乞讨的凄楚这时已经荡然无存;她像所有迎向新郎走去的山寨女人一样,容光焕发、彤云满腮、兴奋激烈、而又柔情满怀……就仿佛她的所爱,已经出现在她的眼前。

    亨利从阿彩这霎时的变化,窥视到了阿彩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也似乎明白了她之所以吃尽苦头,是要完成她的梦想。

    这里有一条延绵弯曲的小路通向大山,这里的河水碧蓝如玉、清澈见底,没有一丝波澜。水草中穿梭着细鳞鱼,你能清楚地看到沙石中的螃蟹,能看见显露出白唇的贝壳……这里的沙滩显露出山民们在这里野炊的痕迹,你很容易看见烧焦的柴棒和洁白的沙砾中团团的黑色。

    阿彩这时坐在河边上,把她那黑亮的长发浸在水里,用木梳小心地梳理着她的长发,她始终翘首注视着浓密的山林,甚至忘记一切痛苦地不经意地哼起了情歌,在夕阳的照射下,在这样憩静的河谷中……亨利被这自然、生动、美仑美奂的美丽境象所吸引,这里才是真正的人间天堂,这里才是忘记人世间所有纷争的乐园!

    不到一个时辰,从山口处走来了一行枪手。这些枪手没有一个空手而归,少的腰间和肩上挂着锦鸡、刺猬、山雀、鹦鹉;多的肩上扛着麂子、獐子、穿山甲……有两个枪手还抬着一头大野猪!

    阿彩看见了一个枪手抬着一头大野猪,就立即跑入河中,扶着那枪手趟过了小河,等那人将野猪放下后,她就拉着那枪手很快地消失在下游的崖石后面。这时,亨利发现了一只罕见的鹦鹉挂在一个枪手的腰间,他的眼睛刷地一亮,这可是一只他从未见过的鹦鹉呀!可是,那枪手肩上担着一个被野猪拱下山崖,折断了腿骨的细瘦的枪手。

    躺在简易担架上折断了腿骨的细瘦枪手,小腿处血肉模糊,伤势真太令人恐怖和揪心!更糟的是,血腥味一路招来许多的苍蝇,在伤口处飞舞不停…那细瘦的枪手除了不时地挥赶苍蝇之外,在他古铜色的脸上,确是那般地泰然自若,你看不到他受了重伤、有一丝痛苦的感觉!

    或许,这就是贵州的山里人;更或许,这就是真正的贵州枪手!

    山民们很快地支起了铁锅,砍来了木柴,一个山民蹲在锅边娴熟地打着火石,当燧子(容易燃烧的棉线)冒出一缕青烟和闪现出一丝火星时,他很快地将燧子吹燃,用那星星之火点燃了干枯的树叶,树叶又引燃了枯枝,一团熊熊的大火就在河滩上燃烧起来了。

    河滩上的枪手们各忙各的:有人在剥麂皮,獐子皮…有人在分割那条硕大的呲露出獠牙的野猪,有人在将野兔、锦鸡、鸟、刺猬、麂子肉、野猪肉……按人头分成十四堆,还有人将洗净的肝脏、肠子、骨头放入沸腾的大锅中去……一切显得那样地井井有条,这时候向人讨要那只鹦鹉太不合时宜!亨利不禁走到那受伤的细瘦人身边,他向他介绍着自己:

    “我叫亨利,英国人。我…能帮助你吗?”

    亨利不等那人同意,就想为他清洗、包扎伤口……他的手刚伸到那细瘦枪手的腿边,那小人儿却闪电般地捉住了他伸过来的手!这只细瘦的五指,就宛如山豹一般的利爪,既坚硬且锋利………犹如钢筋般地嵌入亨利的肌肤中,痛得亨利立即“啧啧”地叫了起来。

    那在架锅生火的中年枪手返过身来,冷淡地对亨利说道:“你走开些,不要惹他刨烦(不高兴)!”

    亨利只得怏怏地站到一边,

    这些枪手都没有看见过外国人,但肯定听到过这里的山区来了个红眉毛,绿眼睛的英国人!——这里的山里人除了对这里的大山了解之外,对山外的事情知道得很少。他们不晓得有外国人,他们夸张地把黄头发、蓝眼睛、高鼻子、白皮肤……的亨利,说成是红眉毛,绿眼睛的怪人!所以,就算听说过大山里来了个“外国”人,他们也不会去想象在中国的土地之外,会有外国人存在!

    所以,当亨利向他们优雅地带着他的绅士风度向他们弯腰致意、点头微笑、憋红了脸说“你们好,我是亨利,英国人”时,山民们听懂了他半生不熟的土话,却对他仍然无动于衷。他们不理解也不相信这个英国人,一个人到这样偏远的山区来干啥?靠啥吃饭?他成天上山去找小虫子、逮蝴蝶、找树、找小草……这么个怪模怪样的人,在大山里来干这些散干闷的事情,他究竟为些哪样?

    这里的山民若是得了怪病、急病、暴病……生病了,死亡了,这家人就会追查他生前吃了哪户人家的食物,喝了哪户人家的酒,得了哪户人家的东西,甚至坐过哪一家人的姑娘;在路上和啥子人接触过?若是这户人家与那户人之间有过仇恨,根据苗家仇、仲家仇、土家仇、侗家仇…九代休的誓言,那这个人就必定被他的仇家人放蛊(不可解除的毒药)了!

    这里的山民历来多疑,也十分的死板和固执,从不轻易接受别人的施舍和帮助。若是莫名其妙的施舍,没有缘由的帮助,也会遭到拒绝。就像亨利中午买桃子那样,你若白送人银钱,这里的山里人是不会轻易接受的。

    像亨利这样的红眉毛、绿眼晴的欧洲人,山里人从没有看见过,在没有人了解他、相信他之前,这里的山民是不会要他帮助的。假如他是是仇家人唆使来“放蛊”的人呢?假如他真是变样了的“怪物”呢?

    于是,亨利的好意,就这样被无情地拒绝了。这时的亨利真是又着急、又尴尬…他只有寄希望于阿彩了。

    被阿彩拉走的那个枪手早就回到了忙碌的人群中了,当阿彩回来的时候,太阳也已经西沉了。此时的大山格外沉静,夜幕正在悄无声息掩盖这秀丽的山林和溪流。这时,用生命与鲜血换得肉食的枪手们已经分配完毕,正围着篝火,用细树枝当筷子,夹着锅内的肝脏、啃着大块的骨头。

    回来的阿彩沮丧极了,先前的欣喜和期待,像是被噩梦与不幸击垮了一样!亨利坐到了她的身边,焦急地比划着对她说道:

    “阿彩,那个…枪手…他需耍…及时治疗,你能为他治伤吗?”

    阿彩转过脸来,面容凄然,她瞟了一眼亨利,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瞟了一眼河滩上那个还在流血的枪手,一行泪水潸然而下。她伤心地埋下头,悄声地啜泣起来……

    亨利几乎是求她:“阿彩,救人…要…紧!”

    刚才被阿彩拉走的枪手,这时说道:“阿彩,快过来吃些野味。你早晓得哭就好了,这时你哭……管个卵用!你该请这个亨利,和你一起来的亨利,这个会说故事的亨利……也来啃些骨头,吃些野味!”

    阿彩这时抬起脸来,一眼看到了烤在火边的两个麝香(獐子的卵子),就拉了拉亨利,坐在了火堆边去。她不关心那个枪手递给他的当筷子用的树枝,而是伸手去拿那两个麝香!

    她伸出的手立即被一个枪手捉住,那枪手对她说:“咳,女人,你身怀大肚,这玩艺你碰不得!”

    枪手们对阿彩发出一阵粗犷的大笑!枪手们有距离地为亨利让出了很大的位置,还从沸腾的锅铁里,为他叉来了一大块肉……亨利在所有枪手的注视下,拒绝了递给他的肉,指着大腿依旧流着鲜血的枪手,用他半生不熟的土话又一次地介绍着自己:

    “我叫亨利,英国人。我能…为他治…伤吗?”

    这个受伤的枪手名叫干柴棍,有三十多岁了,长得干精精、瘦壳壳的,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发育不良的细瘦的孩子。他停止痛苦的呻吟,抬起身来看了看亨利,显然是不相信他这样的怪物,对他摇了摇头。

    亨利凑近篝火,善意地对大家点头致意。这里的山民有一个简单的撵山规矩,叫做“隔山打鸟,见者有份”。那撵山得到的肉食,是啥子人都可以去享受的。刚才叉肉给他的枪手,又将那块肉递给了他……

    亨利接过肉,友善地微笑着表示了谢意。在所有枪手的注视下,他放下了肉,双手握在一起,埋头做饭前祷告。他祷告完毕后,才开始吃着这块几乎没有一点盐味的野味。由于盐味太淡,这肉显得特别的膻。他晓得这里的山区特别缺盐,于是起身解开行囊,从有盖的铝锅中取出一块盐来,问着枪手们:

    “放下去,好吗?”

    这时,所有枪手的目光都盯着这块盐,这块盐此时的份量,远比那升腾在山林间的月光更实在、更宝贵、更新奇!刚才的笑闹与咀嚼声都停了下来,枪手们的眼中闪烁出惊讶的光亮,这光亮表现出他们长久的缺盐所产生的渴望和疑惑。

    亨利继续征求所有人的同意:“放下去,好吗?”

    枪手们看出亨利是真诚的,都—致地朝他点了头。于是,亨利将这块比月亮还闪光的盐,投入了沸腾的铁锅中!在这块盐投入锅中的那一瞬间,几乎所有的枪手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叹:

    “啊!”

    听了这声惊叹,亨利以为做错了什么,他惶惑地望着所有的枪手!也在这瞬间,枪手们都朝着他欢呼起来,也都不约而同地一口气喝光了碗里的便当酒,用碗舀盐汤喝!

    这时,躺在地上的干柴棍也喊道:“给我留碗盐汤!”

    枪手们对亨利的冷漠一下子变了,有的为他叉来了上好的烤麂子肉,有的给他夹来野猪肉,亨利这时顾不上吃喝,又一次地介绍自己:

    “我叫亨利,英国人。”他又指着干柴棍:“我能给他治伤吗?”

    这时,这群枪手的带头人说:“亨利,我叫岑林山,你真会治伤的话,就快些去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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