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念 春来花枝俏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已是家喻户晓的诗句了，在宫中依旧更不例外。头天的云意殿仍还不那么张灯结彩，如今这宫中上上下下都披上了红丝带，悬起了红灯笼，就算皑皑白雪也不能损了它们颜色。
滴答滴答，树杈上，花坛边，琉璃顶上，太液池旁，冰雪的融化也渐渐加入了新的合唱，仿佛这世上有生命的，没生命的一起欢度新岁一般。褐色的树干上，翘长出的枝枝丫丫上遍野舞动着红色的飘带，在眼前似乎布满了跳跃的春天的音符。
这天是新年第一日，每宫每殿都各自争奇斗艳，倾心装扮着自己的宫墙，花卉，瓦顶，以吸引皇上来其宫中小坐。唯叶答应一早便被皇后请去。
皇后请林公公赐了座，便问道：“叶妹妹如何会这般伤感，昨天竟说出这句伤感诗句回应皇上？”
叶答应浅浅笑了笑，起身道：“臣妾入宫已有一年余了，可皇上几乎未来我宫中过。听说其他小主刚入宫时，定会受皇上荣宠，可我却没她们好命！”
皇后深深点点头：“是啊，本宫身贵为皇后，如今却因失去了一子，皇上便不再宠我。你才刚入宫，往后的日子一把把的抓，你何担心不能得到皇上宠爱呢？”
叶答应轻轻凑近皇后，四周探视无人 ，便轻轻以绢挡在口边，在皇后耳边喃喃而语。
那日伊贵人还未有孕，皇上早晨上完朝便去了钟粹宫看伊贵人。
恰巧叶答应自宫窗纸前走过，便听殿内皇上与伊贵人的声音，领着静慧停下脚步。
透过窗纸，见皇上与伊贵人似乎蜜蜜搂着，如胶似漆一般。伊贵人轻轻放开皇上：“皇上如此宠爱臣妾，臣妾感激不尽。只是如今不一样了，集宠即积怨皇上听说过吗？”
皇上随即道：“朕听过，只是朕爱你，宠你，对你抱有希望，便依赖你，无时不刻不在想你，这力量便催朕快点来这里。朕便爱与喜欢的女子在一起。”
不知怎么，伊贵人便提及了筠和殿：“皇上来臣妾宫中一趟，便顺道去看看叶答应吧！”
屋里沉寂一会儿，叶答应靠在墙角边，静静等待着皇上的回答。一时间空气像是被凝结了一般缓怠不前。
皇上伸展了身躯道：“朕忙完了政务，心神疲惫，想找个地方清净清净，放缓心情。而叶氏性格却寡言少语些，朕此时不太宜与她讲话。”
伊贵人“啊”一声，颇惊讶的看着皇上：“叶答应亦是皇上的妾，若皇上来了这里却不去妹妹殿中，旁观者会怎样评论臣妾与皇上？”
皇上道：“叶氏学识渊博，自然也颇受朕喜爱。只是如今，真不想跟着一个算盘头脑的人，将头脑僵的更紧。”
叶氏心中咯噔一颤，浑身酥麻，脑中一片空白，眼看便要倒下去。还好静慧扶持，未被皇上与伊贵人发现了蛛丝马迹。
叶氏从皇后身边起开来，缓缓回座。皇后两眼呆滞，没有人看得出她此刻的心思。
殿中的焚香炉传出噼噼啪啪的爆鸣声，沉香便轻轻飘渺，貌若炊烟。
皇后头亦不偏过来，轻描淡写道：“叶妹妹，你便先回去吧。”
那日大年初六，晌午已过，本应是喜气洋洋的时节，小主们可都不愿出宫溜达。
天寒地冻，不知今年冬为何这般寒意。寒风摧树木，严霜结庭兰。寒风吹我骨，严霜切我肌。
凤仪宫中随时点着红箩炭，那一缕一缕烟雾却不停的顺着每个人的嘴角袅袅溢出。
小林子禀报皇后道：“宫中进宫一批新红茶叶粉，皇后娘娘如何处置，是现在立即拨发各宫么？”
皇后搔头深思一阵，便轻轻命道：“如今这层时节饮红茶倒也十分奇怪。今日是该饮红糖姜茶的大好时节，为何宫中会进一批红茶叶粉？”
林公公道：“奴才愚昧，未打听清楚此事。奴才这就去办！”
“不必了！”皇后立即阻止道，“此事便不追究了。”
“那么这红茶叶粉是尽数存于内务府还是……”
“便给魏嫔娘娘送了去吧，记得他照顾伊贵人有孕之喜，一两月前便将酸梅汤尽数赠给了钟粹宫，如今也没得饮了。再嘱咐魏嫔娘娘，若要保存起来，便应置于阴暗处，否则茶叶粉易受潮，到时候饮便不醇香了。”
林公公甜甜的笑着：“皇后娘娘仁厚慈爱，心思细腻，竟想得到这些事情。”
皇后裹了裹鹤目珠绣貂绒彩袍：“本宫是皇后，不如此心细何能母仪天下？”
林公公堆笑道：“奴才怎可这般愚笨，忘记了这件事？奴才这便送红茶叶粉去了！”
皇后再次唤住了他：“顺便为本宫去钟粹宫偷偷的将她找来！”话毕便颤了颤化得浓浓烈烈的眉，眼中闪射出骇人的光。
元宵已过，宫中的大红大紫皆已卸下，复又恢复了一派熟悉的样子。初春又变得较为清新了些，那御花园的东侧，一排排刚种下的树苗都已渐渐萌芽了，一揪一揪的，似是小姑娘以红绳扎起的翘起的小辫。
岳兰同庆春一起，一大早便起身来踏春。高高的花盆底扎在欲滴的土壤上，使得岳兰都不忍将足踩下去。幸好庆春着了平底软鞋，岳兰便将右手压在庆春的左手上，使自己给光滑柔嫩的土壤的伤害减得少之又少。
整只耳中皆是平静之音，淙淙淌的刚破窟窿的小溪水，正如弹琵琶般为娘娘们做着舞妓，这一舞一奏，一颦一遮，一板一眼之间，从来未曾断过序曲。
足下尚无茂草，声音实实在在的。不知如何，岳兰便以为自己的前方仿佛是回应着她的一步一挪，她走一步，前方从哪里便也回一步之声。晃晃的葡萄色裙底便也飘然入岳兰眼帘。岳兰定睛一瞧，原来是同贴身侍女一同踏春的紫菱正亭亭踱来。
紫菱看到岳兰也是一阵的欢喜，拉住侍女的手便上前来请安，岳兰伸手去扶她，这初春时节乍暖还寒，这般好的时节，大家互相祝福，唠唠嗑聊聊天，闲适的交流，何必还要行如此礼仪？
岳兰喜道：“春节一过，妹妹丰润些了，想来是吃得香喷喷的呢！”脸颊便承着清远的天色喜上微红。
紫菱腼腆的甩甩绢子，露出两个更加有致的酒窝：“姐姐是夸我还是笑我？分明是夸我呢，夸我过了个萧瑟的冬，倒是吃的油水多，长的不萧条了！”
岳兰接道：“可不是吗，唐代讲的是以肥为美，杨贵妃如此的肥却也有一股古典丰腴之美；虽然如今却是瘦为美了，可是妹妹却置身于两者之间，不偏不倚，恰好将这两美都夺了去，妹妹如此本宫便觉得极好不过了。”复又上下打量一番，“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这诗句说的虽是好，可妹妹这些年一直是恩宠平平，到底是妹妹不愿怨恨缠身还是喜爱独处？”
紫菱收敛笑颜：“姐姐虽位份在我之上，我却是这宫中的老人了。我原本在府邸时，是皇上的叶赫那拉福晋。皇上也登基近五六个年头了，刚入宫时我被封了菱常在，原是皇上喜爱我的名字。姐姐入宫头一年，皇上便封我贵人了，入住了咸福宫，那里可是风水宝地，再加上当时后宫也未有几个娘娘，我便主掌咸福宫。姐姐入宫时，我便搬来了这较清静些的景阳宫。我本是较为不快的，可是想到这一辈子都要关在这牢笼中，便觉得后怕，清静平淡些为好，便觉得心平气和些。我素来爱绣花，便始绣些小绣件来打发时间。”眼神向岳兰目光上一投，“那日看到你，妹妹也更为姐姐的才貌征服，后宫多些人是好事，这样便可给皇上开枝散叶，我心也宁静了。之后便如此隐居，觉得舒坦。”
岳兰道：“那妹妹如何丰富生活？平淡生活中，总该与夫君坐下来聊聊天喝喝茶，方才完美呀！你知否，皇上的恩宠不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你叶赫那拉家族！”
“明哲保身最为重要，况且姐姐又知否，一个人站得越高，她一不小心跌下去，便会跌得越为粉身碎骨？”紫菱缓缓喃道。
“那么若你不巩固地位，哪天一旦出了差错，可不是无人为你求情，死无葬身之地了吗？”
紫菱淡淡自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况且如此时候，我可不是一个软弱的废人！”
紫菱指指那边尚未完全破冰的太液池：“姐姐，可否与妹妹一同去湖畔走走？”
岳兰默许，紫菱便向前一摆手，“请！”
时间一晃，那日伊贵人怀上龙胎已近六七个月了，天气也渐渐热了。依惯例，此时皇上与皇后该去法华殿上香祈福。
帝后并排跪于席上，手捧一炷香。皇后先虔诚言道：“新年初过，日子正好，本宫愿伊贵人乌雅氏，受福泽天佑，顺利诞下龙胎，以为皇上添福添丁。”话毕，便深深弯下腰去，将香稳稳插在炉上。
待皇后身子平起，皇上复又道：“朕愿天祈福，让斓儿的这个孩子要平平安安，免去其它皇子孕养时的磕磕碰碰，顺利地为皇家再添一子！”同样也是深深弯下腰去，插好了一炷香。
两人长跪半晌，方才站立起来，回身缓缓朝殿外走去。
突然一道撕心裂肺的闪电，新雷动了天地，整个一方的天空瞬间变得明灭不定，骇气深深。天空又迅速变成了诡异的铁青，却是迟迟未雨。
刚刚繁茂的树梢也心惊胆战的打着抖，窸窸窣窣隐隐有些沙沙作响。
门外池塘的平静瞬间被激开了，一圈圈水波一层一层向天边卷了去，金鱼四方逃窜，惊恐万分，偶见一两条不幸撞在岸边，便撒手而翻，或是两条撞在一起，失了两命。
又是一声惊雷，殿中稳稳的两柱香，烟雾朝着同样的方向是狠狠一道弯折，整条轻盈的丝带也缠上了惊悚的色彩。
眼神底下，不知是谁，逃窜着奔向帝后震住的方向，从这一棵树后闪到另一棵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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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答应浅浅笑了笑，起身道：“臣妾入宫已有一年余了，可皇上几乎未来我宫中过。听说其他小主刚入宫时，定会受皇上荣宠，可我却没她们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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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下尚无茂草，声音实实在在的。不知如何，岳兰便以为自己的前方仿佛是回应着她的一步一挪，她走一步，前方从哪里便也回一步之声。晃晃的葡萄色裙底便也飘然入岳兰眼帘。岳兰定睛一瞧，原来是同贴身侍女一同踏春的紫菱正亭亭踱来。
紫菱看到岳兰也是一阵的欢喜，拉住侍女的手便上前来请安，岳兰伸手去扶她，这初春时节乍暖还寒，这般好的时节，大家互相祝福，唠唠嗑聊聊天，闲适的交流，何必还要行如此礼仪？
岳兰喜道：“春节一过，妹妹丰润些了，想来是吃得香喷喷的呢！”脸颊便承着清远的天色喜上微红。
紫菱腼腆的甩甩绢子，露出两个更加有致的酒窝：“姐姐是夸我还是笑我？分明是夸我呢，夸我过了个萧瑟的冬，倒是吃的油水多，长的不萧条了！”
岳兰接道：“可不是吗，唐代讲的是以肥为美，杨贵妃如此的肥却也有一股古典丰腴之美；虽然如今却是瘦为美了，可是妹妹却置身于两者之间，不偏不倚，恰好将这两美都夺了去，妹妹如此本宫便觉得极好不过了。”复又上下打量一番，“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这诗句说的虽是好，可妹妹这些年一直是恩宠平平，到底是妹妹不愿怨恨缠身还是喜爱独处？”
紫菱收敛笑颜：“姐姐虽位份在我之上，我却是这宫中的老人了。我原本在府邸时，是皇上的叶赫那拉福晋。皇上也登基近五六个年头了，刚入宫时我被封了菱常在，原是皇上喜爱我的名字。姐姐入宫头一年，皇上便封我贵人了，入住了咸福宫，那里可是风水宝地，再加上当时后宫也未有几个娘娘，我便主掌咸福宫。姐姐入宫时，我便搬来了这较清静些的景阳宫。我本是较为不快的，可是想到这一辈子都要关在这牢笼中，便觉得后怕，清静平淡些为好，便觉得心平气和些。我素来爱绣花，便始绣些小绣件来打发时间。”眼神向岳兰目光上一投，“那日看到你，妹妹也更为姐姐的才貌征服，后宫多些人是好事，这样便可给皇上开枝散叶，我心也宁静了。之后便如此隐居，觉得舒坦。”
岳兰道：“那妹妹如何丰富生活？平淡生活中，总该与夫君坐下来聊聊天喝喝茶，方才完美呀！你知否，皇上的恩宠不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你叶赫那拉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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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若你不巩固地位，哪天一旦出了差错，可不是无人为你求情，死无葬身之地了吗？”
紫菱淡淡自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况且如此时候，我可不是一个软弱的废人！”
紫菱指指那边尚未完全破冰的太液池：“姐姐，可否与妹妹一同去湖畔走走？”
岳兰默许，紫菱便向前一摆手，“请！”
时间一晃，那日伊贵人怀上龙胎已近六七个月了，天气也渐渐热了。依惯例，此时皇上与皇后该去法华殿上香祈福。
帝后并排跪于席上，手捧一炷香。皇后先虔诚言道：“新年初过，日子正好，本宫愿伊贵人乌雅氏，受福泽天佑，顺利诞下龙胎，以为皇上添福添丁。”话毕，便深深弯下腰去，将香稳稳插在炉上。
待皇后身子平起，皇上复又道：“朕愿天祈福，让斓儿的这个孩子要平平安安，免去其它皇子孕养时的磕磕碰碰，顺利地为皇家再添一子！”同样也是深深弯下腰去，插好了一炷香。
两人长跪半晌，方才站立起来，回身缓缓朝殿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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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繁茂的树梢也心惊胆战的打着抖，窸窸窣窣隐隐有些沙沙作响。
门外池塘的平静瞬间被激开了，一圈圈水波一层一层向天边卷了去，金鱼四方逃窜，惊恐万分，偶见一两条不幸撞在岸边，便撒手而翻，或是两条撞在一起，失了两命。
又是一声惊雷，殿中稳稳的两柱香，烟雾朝着同样的方向是狠狠一道弯折，整条轻盈的丝带也缠上了惊悚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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