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小说 > 女人土匪东洋狗

正文 第72章 革命不讲人情世故

    谁也不曾料到,右厢房的大火会烧得如此猛烈,贵阳城里唯一的三部救火车全都派上了用场也无济于事。好在附近老百姓的木瓦房被张家大院的封火墙隔断,猛烈的西风卷着浓浓的黑烟和冲天的火星,向着低矮的木瓦房飘压下去,逼得附近的许多人家的男人们,都拎着水爬上自家的木瓦房上严阵以待!

    张云轩正厅的楼房,也被一堵有着四扇窗口的抹灰砖墙隔着。现在,这四扇紧闭的玻璃窗被大火烤得格格声响,几块玻璃也被气浪烤裂,凶猛的大火时不时地从右厢房右走廊外,把火舌从破裂的玻璃框中伸了进去,发出可怕的噼哩叭啦的响声……

    鄢源和方宇看着窗外的大火和那时不时伸入的火舌……俩人畏缩在敞开的房门口。他俩正在惊惶中时,上来了两个公安人员,毫不犹豫地扯下了已经冒了烟的两块大红的丝绒窗帘……一个公安见情况十分危急,就吩咐他们道:

    “小孩,快去找些水来!”

    方宇带着鄢源跑进了灶房,在大石缸旁找到了两个洋瓷盆,舀满了水便往楼上跑……

    他们端着水在欲进入大客厅上楼时,看到杨老伯呆坐在抄收的物品堆边,在痛心疾首地老泪横流;在大客厅里……王妈、戴敏、张忠、张勇,都在尸体边恸哭;张炎和他的爸爸,父子俩紧紧搂抱在一起,痴傻地望着被火光映红了的夜空,没有哭,也没有了泪水。----这家里的所有人,似乎对这场大火毫不关心!方宇和鄢源一次次地往楼上端水,不知是第六次还是第七次端水上楼时……就看到一些消防人员涌入了张家大院。张家大院里四处人来人往,嘈杂声叫声不绝于耳,地上和房屋里四处都湿漉漉的……昔日宁静的张家大院,此时沸腾着哭声、喊声、木材燃烧时的爆裂声!

    鄢源和方宇透过窗户,望见巨大的水柱朝着炽烈的火焰喷去,那强劲的冲力掀开了屋面的青瓦,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冰冷的水柱与烈焰交织在一起,在一片吱喳声中,浓烟和翻滚着的雾气冲向夜空,夜空被火光和火星点缀得无比的绚丽多彩。

    那原本威力无比的火海,在水龙头的喷射下变得有气无力起来,只要这水柱再有几分钟时间,这场大火便会被扑灭了……奇怪的是,此时救火车没水了。已经差不多压住了的火势又重新抬起头来,不多一会,这大火便又蔓延至前院的厢房和走廊上了。

    ……那时候,贵阳市还不时兴自来水,救火车只得又赶往有水井的地方重新加水。好容易等来了救火车,刚开始喷水,岂料有些老旧的喷水管又无故爆裂……又拉来一根换上,不多一会又爆裂了……

    ---鄢源和方宇参加了这动魄惊心的扑火,他们根本不会想到,此时,他们的妈妈,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这天,郭庆元鬼使神差地比往常提前回到了家里。这时,已经快六点半了,母亲做好的饭菜在桌上冒着热气,母亲说:“庆元,源源今天咋啦,天都快黑了也没有回来。这娃娃平常是不会乱跑的,你出门去看一看。”

    郭庆元出了内帝会大门,此时毓秀路清风雅静的,居然没有一个行人!她往右一拐,一分钟便到了毓秀路小学。她上了台阶往操场打量,只见操场上一些散乱的纸片,被疾劲的西风吹得飘扬……上下操场没有一个学生。她看见救火车打着铃呼啸着从路口驶过,几个老年人朝街那边指指划划,叫着:“火又窜出来了!窜出来了!”

    郭庆元急忙走到路口,抬头便望见有名的张家大院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这娃娃肯定看热闹去了!再一想,张炎是他的同学,也是他的好朋友!平常里,郭庆元就常常暗地里要鄢源记住:他是新干部的儿女,张炎是国民党人的儿女,钉是钉,铆是铆,裆裆配绞绞,要鄢源别与张炎玩耍--这个不听话的娃仔!郭庆元禁不住打了个寒噤,便往右一拐,朝着街口跑去。

    张家大院的大门前停着两辆救火车,看热闹的群众将街口围得密密匝匝。维持秩序的居民委员和公安干警,早已不准行人随便通行。人们只能老远地望着升腾的火焰和浓烟……她看见一堆人围在转角处,听见一个小孩在大声地对人说道:“天啦,那搜出来的东西堆得比房子还高!抓走的人一部公共汽车也装不下!肯定是特务乘机放的火……”

    “天啊,那我家的方宇呢?他咋不同你们也一起出来呢?你没看见我家方宇……难道他……他也被抓走了吧?”

    “方宇大概是出不来了……要不……张家大院的房子都快烧光了,咋就不见他的影子呢?”

    郭庆元分开几个人,终于看见是鄢源同班的最顽皮的叫小黑的小鬼。她正要向他打听鄢源的下落,只见扫街的方美英半蹲着一把抱着小黑,过分的担心使她的牙关颤抖不止,她的舌头发出很长的“啧啧” 声:

    “啧啧、啧啧……咋得了!咋得了哇!他还没得吃饭哩,他明天还得上学哩……”

    郭庆元晓得这扫街的女人就是方宇的母亲,她拍了拍她:“你放心,公安局的人是不会抓孩子的!”她转向小黑,“告诉阿姨,鄢源也同方宇在一起吗?”

    “他们在一起。啥时候你家鄢源都和方宇、张炎都在一起,他们三人是拉勾了的老伙计。喔,我要回家吃饭去了。”小黑晓得鄢源的爹妈都是“老革命”,在她面前吹牛皮是要负责任的,他知趣地逃走了。

    “啊,郭同志,你估谙一下,你家的鄢源和我的方宇,都不会出事吧?”

    郭庆元想尽量淡化鄢源与张炎的关系,便说:“这些孩子,真是……见啥热闹都想去凑凑。”

    方美英依旧神经兮兮地拉了拉郭庆元,神秘地在她的耳边说道:“你没听说吗?张家今下午被搜查了!好多看热闹的人都说张家的人活得不耐烦了,在搞反革命集会!有好多去他家里的人,绝大多数是女人,也都一个不留地被公安局的人带走了!---这可是我亲眼看见的。”

    “反革命集会!”郭庆元吓了一跳,她猛地想起前不久张云轩去过她家,他和鄢正甫谈了好些时候;想起张炎也经常跑进她住的大院里玩……张家出事,肯定也会牵连到她的家里来的,她忍不住打了一连串的冷噤。

    这年这月,干革命工作的人最怕的就是与反革命、敌特有往来、有牵连。只要有一丝一毫被政府掌握了,这些人不遭难也要掉它一层皮!张云轩这样的人,咋就非要死缠硬磨地与当家的接触呢?他为啥不站得远远地去呢?他就不知道这样会牵连别人?当家的过去受了那么多的冤和苦,就是今天当了官,细想起也令人心惊胆寒!眼下,她的鄢源还在张家大院……她后悔自已太笨太木瓜脑筋了,她的觉悟和无产阶级的立场到那里去了?她知道新干部子女与国民党的子女分开得越远愈好,为啥还让源源和丽丽,与张炎整天地一块玩耍呢?为啥不坚决制止他们的来往呢?为啥不让源源从小就能划清界限,分清敌我呢?

    郭庆元急透了,看到扫街的女人还在期待着她,方才知道有些失态了。干革命工作最要紧的就是沉着冷静,在这么复杂的情况面前,你千万不能惊慌失措!

    自从新中国成立后,郭庆元便感觉到自己已经不是一个在革命队伍中干粗活的女人了!她是红军开始二万五千里长征时,在江西富田的老革命根据地、随着鄢正甫参加革命的。如今,她这样的人在整个中国只有约三万人!---她是当之无愧的老红军、老革命!过去,她在革命队伍中一点也不打眼,而今,她这样老资格的革命干部,在贵州省还不足五十个!今天,她成为了领导同志,是站在讲坛上发表妇女解放、男女平等、婚姻自由……的妇女代表,是全省妇女中的带头人!她也从未扛过枪打过枪;她在革命队伍中干过保姆、炊事员、打杂的……而今,她竟听到有人背地里在传颂她的双枪百发百中,是深入过虎穴的孤胆女英雄!

    郭庆元感受到了革命带给她无穷无尽的光荣,更感受到一种被革命的热情所激励着的自豪感。她突然间觉得她的眼界宽阔了,也聪明多了,她在守护着她的家庭的同时,新中国、毛主席、革命工作……就是她的全部!新中国的新事物、新思想、新政策、新法规……令她应接不暇。她没有多少文化知识,靠死背硬记地干着妇女工作。好在她对党无限忠诚,她的每句话每个行动都同党的要求十分贴近,因此,郭庆元在省市领导人的眼中,称得上是一个好干部、好党员。

    好端端的,那消防车竟没有水了,方美英急得跺脚咂舌:“啧啧,啧啧……看来,老天真的要灭张家了!”

    郭庆元实际上比方美英并不高明多少,只觉得对张家的搜查绝对是政府的决定,也绝对是正确的。她摇了摇头,说:“啥子老天不老天的,这是张家自取灭亡!”

    方美英吃惊地望着她:“可……你的……我的……娃娃,都是张炎的好朋友!”

    郭庆元无情地说道:“那只有你的娃娃是他的好朋友。我根本不准我的孩子,与这样人家的孩子,成为好朋友的!”

    方美英又道:“可是,不管咋说,张家是个厚道人家呀。”

    郭庆元奇怪地望着她:“你怎么一点觉悟也没有?你不是看见张家被搜查了?若是好人家,政府会派人去搜查?真是!”

    方美英望着郭庆元,对她的言论敬佩无比。是呵,都新社会了,被搜查的人家绝不是好人家!可是,她唯一的心肝宝贝,不但是张家少爷的好朋友,现在也还在张家,她不得不为方宇的安危着急呀!她急得团团转,又咂响舌头:“啧啧,啧啧……崽嘎,咋才好呢……”

    “是呵,咋才好呢?你……晓不晓得,你的孩子,今天……要去张家?”

    “晓得的,娃娃中午就说今天是平安夜,明天是圣诞节,他要去张炎家……”

    “看,我说对了吧?张家不好好的庆祝国庆节,却去庆祝这个洋人节!这不是搞反革命集会是啥?要我知道,绝不准我的孩子去的!张家真不是个好东西,这样的火坑也让孩子们跟着去跳!”

    方美英听郭庆元这么一说,就觉得鄢源的妈妈太过分了,也太无情了。你既然啥都对,那鄢源咋会跑进张家大院去了呢?她不想自讨没趣,于是建议郭庆元道:“你是大干部,你说的话他们都……会听。你去给维持秩序的人说说看,放我进去,我去把我的娃娃、你的娃娃都带出来。”

    郭庆元分明认识几个干警和街道委员,可她这时想:我为啥要别人知道我的孩子在张家?这不是划不清界限是啥?她摇了摇头:“算啦,往后我们穷人和革命干部的子女,顶好别与这种人家的子女接近。这种教训,我们不能不吸取。”

    方美英对郭庆元的冷漠报予强烈的反感,她想:你分明是怕人家的孩子影响了你家的孩子,才讲出这种无情无义的话来。这些娃崽这么小,懂得多少事?现在你就在他们身上编筐筐、设套套的,这世道还成世道?她越想越不是味道,毅然地又钻进人群,去找维持秩序的居民委员去了……

    郭庆元看到这扫街女人不料理她便离去,又好生不理解。心想:我可是过来人,那分不清界限的苦,我看多了,也听多了。别说你们这些普通群众,与我一起工作的同志,思想不积极的,干革命工作不热情主动的,我还避免与他(她)们来往哩!这时,她看见曹发德与吴四妹出现在街口,她叫道:

    “小曹!小曹!”

    郭庆元看到曹发德见到了她,有些慌张地想避开她……他只略略地犹豫了—下,又笑咪咪地回过脸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个退伍军人模样的人,他们肯定认识,他对那人咕噜一句,就向着她跑了过来。

    曹发德到了面前,才重现往日的恭敬,他甜甜地叫了声:“郭大姐!”继而说道:“老首长有啥指示,请下命令吧!”

    郭庆元焦急地拉曹发德到了清静的地方,悄声地说道:“我的鄢源……这不听话的孩子,这时还在张家大院里……我进去……不太方便,你去……去把他给我……揪出来!”

    曹发德小小的眼晴倏地一亮,他立马举手行了个军礼,道“遵命。”但他又说:“到处都是看热闹的人,万一……他不在张家大院呢?”他看到了她脸上的不安,紧接着又说道:“郭大姐,你千万别着急!你只管回家去,我保证……将鄢源给你带回家来。”

    郭庆元松了口气:“这娃娃犟得很,他要不回来,你就揪着他的耳朵,给我带回来。”

    “老首长,你就放心地回去吧。”曹发德关心地推着她离去,这才钻进人群,向张家大院走去……

    这时,方美英哭泣着找到了正在维持秩序的王委员,说她儿子被困在张家的火海里了……她的哭泣使王委员同情万分,只得将她带到张家大门前。一个公安将她们拦住,王委员帮她求情道:

    “她是我们段的居民。她的儿子这阵子还在张家大院里……她要进去把她的儿子找出来。”

    那公安上下扫她一眼,还是问道:“她是干什么的?”

    王委员说:“我们街道扫街的。”

    公安人员说:“里面乱得很,也危险得很,啥子人也不许进去!”

    方美英求着公安人员:“同志,我总共就这个娃娃,这个……”这时,

    曹发德向这里走来,问那公安人员道:“这里有啥情况?”公安人员看见一个瘦高的退伍军人这时闪身要进张家大院,他想去阻止他,曹发德却拉住他说:“情况这么危急,这女人……在这里干什么?”

    公安人员这才转过脸来,以为那汉子也是便衣公安。他对曹发德说道:“她想进张家大院去,她的娃娃……这时还在里面。”

    方美英叫道:“曹同志,帮帮忙吧。”

    曹发德一惊:“你咋认识我?”

    方美英用手比划着:“铁疙瘩手榴弹的事,你们救了我,贵人多忘事……记起我了吗?”

    “喔,你是扫街的女人。姓方,对吧?”

    “是我……现在,你再救一回我吧。我的娃娃和鄢源,这阵子还在张家大院里!”

    “你也认识鄢源?”

    “认识。他、张炎和我的娃娃,是玩得最好的同学。”

    “那……你也不能到里面去。你就在这大门边等着,我就去把他们轰出来!”曹发德说完,便进入了张家大院。

    本书被称为“中国第一部換位思考的作品”、“烛照历史的一部好书”、“一部杰出的作品”(评论后发)。过去的许多极左行为,不但给革命带来危害,还令人错误地理解我们的党和国家。这些不公正的事实,即使现在也是海峡两岸难达共识、大量华人移居海外的原因,也是中国改革开放亟待待改革的民主大事!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