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0章 革命队伍暗藏的险恶
曹发德在星期一下午，赶到了省委的会议室，参加了省里召开的敌情通报扩大会议。不出他所料：会议的焦点围绕着张家大院。
会议上，曹发德向上级汇报，对张家大院的布控没有取得新的发现。接着，鄢部长把张云轩请求在家中会见他的事托盘端出，事先通告公安机关、民主人士和省市领导：张夫人要在即将来临的圣诞节，在家中举行圣诞集会！
这简直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使得到会的每个干部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这雷厉风行的肃反运动中，张夫人居然要搞“集会”，这不是在明目张胆地在和新法规新制度唱反调？
会议讨论得异常激烈，张云轩与唐维绮的所作所为，不啻于是是自投罗网，是自取灭亡！讨论的焦点也基于两点：这样的“集会”，是准许呢还是坚决打击？
曹发德不时地注视着、观察着鄢正甫。在这样刀光剑影的讨论中，他也嗅出了自己的危险！---不知哪个混蛋，居然将他和吴四妹私通的事，告到省里来了。幸亏他平日里左右逢迎，为人谦恭，在部里的人缘不错，有人将这消息悄悄的告诉了他，说鄢部长近两天要找他谈话，要他提防……
平时，曹发德有事无事都到鄢正甫家中玩耍，去汇报思想汇报工作甚至帮助外婆干些粗活。他的恭顺、谦卑、甜言蜜语、勤快……深得郭庆元和外婆、鄢源、丽丽的喜欢。在鄢部长的家里，他是唯一的老常客。现在，看到鄢部长对他有意的冷落，曹发德相信部里的人说的是真话。他想，若是他没有离婚便与暗娼长期厮混在一起，他会受到开除党籍、降级、调动工作的处分……他精心编织的美梦和生活，也就破碎了。他在鄢部长说话时，表现出特有的专注和恭敬，暗地下却在想：唯一能救他的，也只有鄢部长了……
会议结束了，还是采取了惯常的“引蛇出洞”的办法，到时由省委的负责同志决定行动的时间和方案……曹发德有意地延误时间，等鄢正甫和几个方面的负责人谈完话后，他才随着鄢部长走出了会议室。
果然，鄢部长叫住了他，将他带到了部长办公室。待鄢部长坐下，曹发德小心地关上了门，鄢部长才问他：
“有人反映：你同一个名声不好的女人，暗地里勾搭了好长时间，有这么回事吗？”
“老首长，”曹发德始终这么称呼鄢部长。因为所有的老革命都喜欢让人这么称呼他们。“那乱反映情况的人，肯定不明白党的方针和政策；肯定不晓得阶级分析。我是同一个女人恋爱上啦，可是，人家是工人阶级的后代，工人阶级的后代只有被压迫被侮辱的人，根本就没有‘不干净’ 的人！”
鄢正甫制止住他：“小曹同志，你慢着去分析阶级关系。究竟是我离谱了呢还是你离谱了，你是有家室的人，你与别的女人……”
“老首长呀老首长，我的情况郭大姐最清楚，我也给你汇报过。从我参加革命那天起，我就坚决地彻底地要同我包办婚姻的女人一刀两断！这是一个革命者的大是大非问题！我写的要求离婚的信，一封不行写两封，两封不行写二十封，这些事……组织上也是最清楚的。此外，我与这工人阶级的后代姑娘，也只是与她恋爱恋爱，还没有发展到……那种……地步。”
鄢正甫说：“这也不行呀。你的离婚手续还没有办下来……你这样做，不怕违犯组织纪律？”
曹发德一脸委屈：“别人是没有出门的黄花闺女，我已经与她明确了这层关系。一旦……”
“你是乱弹琴！就算那姑娘是个正派的姑娘吧。你与她谈恋爱，你的女人到组织上来闹咋办？你若是不想违犯组织纪律，你就别与那姑娘再胡混下去了！”鄢正甫说完，就站起身来，一副逐客的样子。
曹发德憋了一肚子气，心想：原以为参加革命要得许多的利益，想不到从一个套子里又钻进了另一个套子。若没参加革命，那景德镇的老女人，就说一句“解放了，废除包办婚姻了，你我分开过吧！”——就这么一句话，那女人就是搬石头打天，这层婚姻也就散了。
如今，曹发德入了党，领导的话就是党的话，不遵守可不行。可是，他与吴四妹此时情浓似火如胶似漆，他离不开吴四妹，而吴四妹也不能离开他。而今，鄢正甫代表组织与他说话，不丢她也得丢她……急切之中，想起星期天张云轩递给鄢部长的那包物品……
刚才的会议上，鄢部长对这物品也只字不提，这包物品是啥呢？想到了这里，曹发德仍坐在椅子上，他横了横心，好歹把思绪理了理，方才说道：
“那张云轩要与对着干，不是还想拉拢腐蚀部长？他给部长的那玩艺……”
他看见鄢正甫怔怔地望着他，一下默然了。他知道，成败就在此一举，又转而轻松地说道：“我的老首长呀，我相信你这样的老革命，是绝对不会被张云轩这样的人腐蚀的。我这个人啥都不好，就是嘴稳。老首长呵，听说组织上也有规定，允许过去包办婚姻的同志申请离婚，准许这些同志第二次结婚？”
鄢正甫木讷地说道：“那是针对老红军、老革命的标准，你还……差得远哩。”
曹发德又表现出他的卑微：“我晓得我没有那福份。老首长呀，那天……在陈家根的结婚典礼上，你是看见了的，那有艳福的陈家根，全因组织上的关心和帮助，他才得到了这么美满的婚姻。”
鄢正甫生硬地说道：“详细情况，我不清楚。”
曹发德有恃无恐地笑了笑，说道：“这是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他自己给自己沏了杯茶，继而说道，“这事是我从一个老战友那里听来的。”他并不理睬这故事鄢正甫愿不愿听，就津津有味地讲了起来。
曹发德的故事：
前不多久，我的当文书的老战友接受了一个特殊的任务。任务是团首长看上了一个刚入伍的女战土；派他去说服这个刚满十七岁的刚参军不久的女兵，要她从关心首长爱护首长的立场上出发，听从组织上的需要和安排，留在团首长的身边，最终成为团长的爱人。
于是，我的老战友就来到那女战士的连队。他在未与那女战士接触之前，就对女战士进行了周密的了解，发现那女战士在部队里有男朋友。仔细再调查，才清楚这女战士是个中学未毕业的学生兵。就因为家里反对她和他相好，她和他才双双地走上革命道路的。老战友口不说心想，这么文静的女孩别说有男朋友，就是没有男友也不会答应与没有文化、人高马大的团首长成双配对的！
也怪这老兄自作聪明，于是向团政委作了汇报。理由是这女兵在部队有男朋友，团首长不该横刀夺爱。部队好看的女兵还多，请团首长另外选择一个。团政委当时也皱紧眉头，认为这问题提得很合适；还希望他发现好的女兵，也帮他解决一下“老大难” 问题，我的老战友当然也满口答应了。
这样，我的老战友在工商联去找到了陈家根，当着别人的面，遭到了陈家根的一顿臭骂。还说：“要是在战场上，老子一枪撂了你。”
——我的老战友吓出一身的冷汗，急忙离开了他。心想，乖乖，只是提个建议，他就想一枪撂倒了你，这桩好事若是当真完不成任务，他不要你的命才怪哩。革命任务就是革命任务，容不得你讨价还价；更容不得你掺杂个人的思想！
回到了连队，我的老战友一整夜没有睡着。他在床上翻来复去地想：过去，他从心眼里佩服那些将自已的生命和热血都奉献给革命事业的人；而今，他明白了一些“共产主义战士”，在胜利的红旗面前，把自已的欲望也放到了革命的天平上去！如果把那年青的少女推给团首长是缺德和昧心的话，那么，把许多的年青的医护人员动员嫁给那些缺胳膊少腿的革命功臣、荣誉军人，那又算啥呢？革命究竟为什么？从古至今，从中国至外国，胜利的果实都是由人去分享的，都是论功行赏，各得其所的……想到这里，我的老战友就此抛弃烦恼，他想出了一个简单的、所有的革命战士都能认可的办法。
他绕开女战士，直接地找来了她的男朋友。他拿出了他写给女朋友的信（部队扣下的），问那男青年：“你是革命青年吗？”那青年说“是”。
“还是哩，把你这些满脑子的小知识分子习气，满身腐朽的小资产阶情调的信，拿回去看三五十遍吧！你不觉得满篇的爱呀，那忍不住的想念呀，那星期天才是真正的解放呀……你就不觉得无聊、俗气、肮脏、丑恶、变态和反动吗？”
前边的批评都好说，了不起不能当一个光荣的党员。可是“反动”二字，那青年便清楚是吃不完兜着走的大问题！他的信啥时到了团部的？又为啥到了团部的？--不是他的女朋友假装思想进步、向连队领导汇报上去的？他愈想越气，越气愈急，越急就愈傻，心想：算啦，你既没有了情，我的义留存下来还有何味？他忿忿地写了封绝情书，交给批评他的文书带给她。他依然怒气未消地向连领导写了申请书，请求上级批准他去朝鲜战场，去打击美帝野心狼！他的申请被即时批准了，他带着情场上的郁郁寡欢，毅然地奔赴血与火的朝鲜战场！
那女战士看了他的“绝情书”，哭了三天三夜……这时，我的老战友才出现在她的面前。他极力地安慰她，希望她能忍住悲伤，要她充满革命的感情，去关心、去体贴、去照护团首长，成为一个与革命者同伴而行的革命者！那女战士不需多想，便答应了与团首长的婚事！
陈家根听到这个消息，把我的老战友的“办事”能力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说他是他和她的结婚介绍人！他催促着与那姑娘快些举办婚礼，激动地大叫：“你要给我趁热打铁！趁热打铁！”
于是，陈家根和魏启云的婚事，就在一个星期后举行了。陈家根买了二十斤水果糖，二十斤炒葵花和炒花生，在团部的干部食堂里举行了婚礼。这个革命的老功臣的婚礼惊动了省里的负责人和警备司令、政委……有趣的是，当婚礼的舞会刚开始，他就抱起他的女人跑进了洞房……
鄢正甫痛苦地看着曹发德，心潮翻滚，他与张云轩那不可告人的秘密，如今被曹发德当成了把柄！这个大权在手，忠于革命、不懂权术、不搞小动作的革命者，就这么轻松地被曹发德捏住了七寸！
曹发德见他制服了鄢正甫，继续说道：“那情景你也亲眼看到的。就是干革命，也不能没有女人！”说完，他得意地笑了起来。
鄢正甫突然清醒了，对曹发德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曹发德更得寸进尺地说：“好笑的还在后头哩！哈哈……哈哈……不少干部还想去闹闹新房，哪知陈家根一脚将新房门踢关上。留下很多兴趣正浓的干部们在外边又叫又喊……大约一个钟头……他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大叫着：“司机，快把车开来！去医院！快！医院……”
鄢正甫不禁对曹发德问道：“你讲这些，是想说明些啥？”
曹发德说：“什么也不干啥。老首长呀，你饱汉不知饿汉饥。现在，我只是你的手下，你叫我跪着死，我也不敢站着生。党的利益党的原则我不敢违抗，我一生一世无所求，就求老首长发个函给景德镇的地方政府吧，请地方政府派人去，动员动员那个死也不肯和我离婚的女人吧！”说着说着，这个家伙竟又跪在了地上！
鄢正甫明白，眼前这个看似粗直的汉子，实则上是个口蜜腹剑的无耻小人！他敢在他面前这么说老红军老革命，敢这么大胆妄为地对他说话，全是抓住了他的辫子！这种人不可能会有人格，更不会有一点的人性，他达不到目的，就会把你搞垮，甚至让你粉身碎骨！直至现在，他都在思考为张云轩保存传家宝的事，是不是超出了原则的？是不是违纪、通敌？ 他又不断地为自己辩解，觉得这问题不象他想的那么严重，这是个人私事，谈不上丧失立场和党性！中国男人那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承诺，他是咋也不会反悔的。他知道手中握着的权力，说大可以通天达海，说小可以一钱不值。若用它丰满自己的羽毛向四处伸延，他可以成为打不倒的不倒翁，制服这个卑鄙小人简直不费吹灰之力。然而，他天生的厚道和正直，以致曹发德这样的人捏住了他的一点把柄，他也认了服了。
鄢正甫想息事宁人，谁叫自己做了不能向组织说清楚的事呢？他只得色厉内荏地说道：“你要组织上帮助你，能解决的问题帮助你解决就是了！你，你说的……张云轩给我东西，是啥东西？你不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
曹发德明白他在与首长的较量中，他已经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只是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而是巩固胜利的时候。这样，他又哭丧着脸，泪水也不禁滚下，他大声嚷道：“老首长呀老首长，你又冤枉我了。你是啥样的党员机关里谁不清楚？我尊敬你崇拜你爱护你保护你学习你都来不及，还会往你脸上抹黑吗？老首长呀，你千万别想到一边去，否则，我宁愿一头撞死在这办公室里，也不当那无情无义的小人！”
鄢正甫听见曹发德这么叫冤喊屈，竟怀疑刚才曹发德的要挟是不经心的，是无意的。他的正直和善良，又召唤他对曹发德作出新的理解。他想，刚才，对曹发德的厌恶，是疑心病引起的，是为工作产生的；他讲的陈家根的故事，眼下普遍得很。我们现在的一些领导干部率先要求特权，下边岂有不想入非非的？从另一个角度去看，曹发德不相信你，不把你当成他的上级，他敢暴露这样的思想？曹发德请求组织给景德镇的地方政府写函，也是为了解决好他的家庭问题和个人问题嘛……
鄢正甫叹了口气，严肃地说道：“好啦好啦，还不快些把眼泪擦干……我同意你的请求就是了。但是，丑话说在前头：在你的女人未同意离婚之前，你和那姑娘的恋爱关系，还是注意一点的好。”
本书被称为“中国第一部換位思考的作品”、“烛照历史的一部好书”、“一部杰出的作品”（评论后发）。过去的许多极左行为，不但给革命带来危害，还令人错误地理解我们的党和国家。这些不公正的事实，即使现在也是海峡两岸难达共识、大量华人移居海外的原因，也是中国改革开放亟待待改革的民主大事！
会议上，曹发德向上级汇报，对张家大院的布控没有取得新的发现。接着，鄢部长把张云轩请求在家中会见他的事托盘端出，事先通告公安机关、民主人士和省市领导：张夫人要在即将来临的圣诞节，在家中举行圣诞集会！
这简直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使得到会的每个干部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这雷厉风行的肃反运动中，张夫人居然要搞“集会”，这不是在明目张胆地在和新法规新制度唱反调？
会议讨论得异常激烈，张云轩与唐维绮的所作所为，不啻于是是自投罗网，是自取灭亡！讨论的焦点也基于两点：这样的“集会”，是准许呢还是坚决打击？
曹发德不时地注视着、观察着鄢正甫。在这样刀光剑影的讨论中，他也嗅出了自己的危险！---不知哪个混蛋，居然将他和吴四妹私通的事，告到省里来了。幸亏他平日里左右逢迎，为人谦恭，在部里的人缘不错，有人将这消息悄悄的告诉了他，说鄢部长近两天要找他谈话，要他提防……
平时，曹发德有事无事都到鄢正甫家中玩耍，去汇报思想汇报工作甚至帮助外婆干些粗活。他的恭顺、谦卑、甜言蜜语、勤快……深得郭庆元和外婆、鄢源、丽丽的喜欢。在鄢部长的家里，他是唯一的老常客。现在，看到鄢部长对他有意的冷落，曹发德相信部里的人说的是真话。他想，若是他没有离婚便与暗娼长期厮混在一起，他会受到开除党籍、降级、调动工作的处分……他精心编织的美梦和生活，也就破碎了。他在鄢部长说话时，表现出特有的专注和恭敬，暗地下却在想：唯一能救他的，也只有鄢部长了……
会议结束了，还是采取了惯常的“引蛇出洞”的办法，到时由省委的负责同志决定行动的时间和方案……曹发德有意地延误时间，等鄢正甫和几个方面的负责人谈完话后，他才随着鄢部长走出了会议室。
果然，鄢部长叫住了他，将他带到了部长办公室。待鄢部长坐下，曹发德小心地关上了门，鄢部长才问他：
“有人反映：你同一个名声不好的女人，暗地里勾搭了好长时间，有这么回事吗？”
“老首长，”曹发德始终这么称呼鄢部长。因为所有的老革命都喜欢让人这么称呼他们。“那乱反映情况的人，肯定不明白党的方针和政策；肯定不晓得阶级分析。我是同一个女人恋爱上啦，可是，人家是工人阶级的后代，工人阶级的后代只有被压迫被侮辱的人，根本就没有‘不干净’ 的人！”
鄢正甫制止住他：“小曹同志，你慢着去分析阶级关系。究竟是我离谱了呢还是你离谱了，你是有家室的人，你与别的女人……”
“老首长呀老首长，我的情况郭大姐最清楚，我也给你汇报过。从我参加革命那天起，我就坚决地彻底地要同我包办婚姻的女人一刀两断！这是一个革命者的大是大非问题！我写的要求离婚的信，一封不行写两封，两封不行写二十封，这些事……组织上也是最清楚的。此外，我与这工人阶级的后代姑娘，也只是与她恋爱恋爱，还没有发展到……那种……地步。”
鄢正甫说：“这也不行呀。你的离婚手续还没有办下来……你这样做，不怕违犯组织纪律？”
曹发德一脸委屈：“别人是没有出门的黄花闺女，我已经与她明确了这层关系。一旦……”
“你是乱弹琴！就算那姑娘是个正派的姑娘吧。你与她谈恋爱，你的女人到组织上来闹咋办？你若是不想违犯组织纪律，你就别与那姑娘再胡混下去了！”鄢正甫说完，就站起身来，一副逐客的样子。
曹发德憋了一肚子气，心想：原以为参加革命要得许多的利益，想不到从一个套子里又钻进了另一个套子。若没参加革命，那景德镇的老女人，就说一句“解放了，废除包办婚姻了，你我分开过吧！”——就这么一句话，那女人就是搬石头打天，这层婚姻也就散了。
如今，曹发德入了党，领导的话就是党的话，不遵守可不行。可是，他与吴四妹此时情浓似火如胶似漆，他离不开吴四妹，而吴四妹也不能离开他。而今，鄢正甫代表组织与他说话，不丢她也得丢她……急切之中，想起星期天张云轩递给鄢部长的那包物品……
刚才的会议上，鄢部长对这物品也只字不提，这包物品是啥呢？想到了这里，曹发德仍坐在椅子上，他横了横心，好歹把思绪理了理，方才说道：
“那张云轩要与对着干，不是还想拉拢腐蚀部长？他给部长的那玩艺……”
他看见鄢正甫怔怔地望着他，一下默然了。他知道，成败就在此一举，又转而轻松地说道：“我的老首长呀，我相信你这样的老革命，是绝对不会被张云轩这样的人腐蚀的。我这个人啥都不好，就是嘴稳。老首长呵，听说组织上也有规定，允许过去包办婚姻的同志申请离婚，准许这些同志第二次结婚？”
鄢正甫木讷地说道：“那是针对老红军、老革命的标准，你还……差得远哩。”
曹发德又表现出他的卑微：“我晓得我没有那福份。老首长呀，那天……在陈家根的结婚典礼上，你是看见了的，那有艳福的陈家根，全因组织上的关心和帮助，他才得到了这么美满的婚姻。”
鄢正甫生硬地说道：“详细情况，我不清楚。”
曹发德有恃无恐地笑了笑，说道：“这是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他自己给自己沏了杯茶，继而说道，“这事是我从一个老战友那里听来的。”他并不理睬这故事鄢正甫愿不愿听，就津津有味地讲了起来。
曹发德的故事：
前不多久，我的当文书的老战友接受了一个特殊的任务。任务是团首长看上了一个刚入伍的女战土；派他去说服这个刚满十七岁的刚参军不久的女兵，要她从关心首长爱护首长的立场上出发，听从组织上的需要和安排，留在团首长的身边，最终成为团长的爱人。
于是，我的老战友就来到那女战士的连队。他在未与那女战士接触之前，就对女战士进行了周密的了解，发现那女战士在部队里有男朋友。仔细再调查，才清楚这女战士是个中学未毕业的学生兵。就因为家里反对她和他相好，她和他才双双地走上革命道路的。老战友口不说心想，这么文静的女孩别说有男朋友，就是没有男友也不会答应与没有文化、人高马大的团首长成双配对的！
也怪这老兄自作聪明，于是向团政委作了汇报。理由是这女兵在部队有男朋友，团首长不该横刀夺爱。部队好看的女兵还多，请团首长另外选择一个。团政委当时也皱紧眉头，认为这问题提得很合适；还希望他发现好的女兵，也帮他解决一下“老大难” 问题，我的老战友当然也满口答应了。
这样，我的老战友在工商联去找到了陈家根，当着别人的面，遭到了陈家根的一顿臭骂。还说：“要是在战场上，老子一枪撂了你。”
——我的老战友吓出一身的冷汗，急忙离开了他。心想，乖乖，只是提个建议，他就想一枪撂倒了你，这桩好事若是当真完不成任务，他不要你的命才怪哩。革命任务就是革命任务，容不得你讨价还价；更容不得你掺杂个人的思想！
回到了连队，我的老战友一整夜没有睡着。他在床上翻来复去地想：过去，他从心眼里佩服那些将自已的生命和热血都奉献给革命事业的人；而今，他明白了一些“共产主义战士”，在胜利的红旗面前，把自已的欲望也放到了革命的天平上去！如果把那年青的少女推给团首长是缺德和昧心的话，那么，把许多的年青的医护人员动员嫁给那些缺胳膊少腿的革命功臣、荣誉军人，那又算啥呢？革命究竟为什么？从古至今，从中国至外国，胜利的果实都是由人去分享的，都是论功行赏，各得其所的……想到这里，我的老战友就此抛弃烦恼，他想出了一个简单的、所有的革命战士都能认可的办法。
他绕开女战士，直接地找来了她的男朋友。他拿出了他写给女朋友的信（部队扣下的），问那男青年：“你是革命青年吗？”那青年说“是”。
“还是哩，把你这些满脑子的小知识分子习气，满身腐朽的小资产阶情调的信，拿回去看三五十遍吧！你不觉得满篇的爱呀，那忍不住的想念呀，那星期天才是真正的解放呀……你就不觉得无聊、俗气、肮脏、丑恶、变态和反动吗？”
前边的批评都好说，了不起不能当一个光荣的党员。可是“反动”二字，那青年便清楚是吃不完兜着走的大问题！他的信啥时到了团部的？又为啥到了团部的？--不是他的女朋友假装思想进步、向连队领导汇报上去的？他愈想越气，越气愈急，越急就愈傻，心想：算啦，你既没有了情，我的义留存下来还有何味？他忿忿地写了封绝情书，交给批评他的文书带给她。他依然怒气未消地向连领导写了申请书，请求上级批准他去朝鲜战场，去打击美帝野心狼！他的申请被即时批准了，他带着情场上的郁郁寡欢，毅然地奔赴血与火的朝鲜战场！
那女战士看了他的“绝情书”，哭了三天三夜……这时，我的老战友才出现在她的面前。他极力地安慰她，希望她能忍住悲伤，要她充满革命的感情，去关心、去体贴、去照护团首长，成为一个与革命者同伴而行的革命者！那女战士不需多想，便答应了与团首长的婚事！
陈家根听到这个消息，把我的老战友的“办事”能力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说他是他和她的结婚介绍人！他催促着与那姑娘快些举办婚礼，激动地大叫：“你要给我趁热打铁！趁热打铁！”
于是，陈家根和魏启云的婚事，就在一个星期后举行了。陈家根买了二十斤水果糖，二十斤炒葵花和炒花生，在团部的干部食堂里举行了婚礼。这个革命的老功臣的婚礼惊动了省里的负责人和警备司令、政委……有趣的是，当婚礼的舞会刚开始，他就抱起他的女人跑进了洞房……
鄢正甫痛苦地看着曹发德，心潮翻滚，他与张云轩那不可告人的秘密，如今被曹发德当成了把柄！这个大权在手，忠于革命、不懂权术、不搞小动作的革命者，就这么轻松地被曹发德捏住了七寸！
曹发德见他制服了鄢正甫，继续说道：“那情景你也亲眼看到的。就是干革命，也不能没有女人！”说完，他得意地笑了起来。
鄢正甫突然清醒了，对曹发德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曹发德更得寸进尺地说：“好笑的还在后头哩！哈哈……哈哈……不少干部还想去闹闹新房，哪知陈家根一脚将新房门踢关上。留下很多兴趣正浓的干部们在外边又叫又喊……大约一个钟头……他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大叫着：“司机，快把车开来！去医院！快！医院……”
鄢正甫不禁对曹发德问道：“你讲这些，是想说明些啥？”
曹发德说：“什么也不干啥。老首长呀，你饱汉不知饿汉饥。现在，我只是你的手下，你叫我跪着死，我也不敢站着生。党的利益党的原则我不敢违抗，我一生一世无所求，就求老首长发个函给景德镇的地方政府吧，请地方政府派人去，动员动员那个死也不肯和我离婚的女人吧！”说着说着，这个家伙竟又跪在了地上！
鄢正甫明白，眼前这个看似粗直的汉子，实则上是个口蜜腹剑的无耻小人！他敢在他面前这么说老红军老革命，敢这么大胆妄为地对他说话，全是抓住了他的辫子！这种人不可能会有人格，更不会有一点的人性，他达不到目的，就会把你搞垮，甚至让你粉身碎骨！直至现在，他都在思考为张云轩保存传家宝的事，是不是超出了原则的？是不是违纪、通敌？ 他又不断地为自己辩解，觉得这问题不象他想的那么严重，这是个人私事，谈不上丧失立场和党性！中国男人那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承诺，他是咋也不会反悔的。他知道手中握着的权力，说大可以通天达海，说小可以一钱不值。若用它丰满自己的羽毛向四处伸延，他可以成为打不倒的不倒翁，制服这个卑鄙小人简直不费吹灰之力。然而，他天生的厚道和正直，以致曹发德这样的人捏住了他的一点把柄，他也认了服了。
鄢正甫想息事宁人，谁叫自己做了不能向组织说清楚的事呢？他只得色厉内荏地说道：“你要组织上帮助你，能解决的问题帮助你解决就是了！你，你说的……张云轩给我东西，是啥东西？你不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
曹发德明白他在与首长的较量中，他已经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只是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而是巩固胜利的时候。这样，他又哭丧着脸，泪水也不禁滚下，他大声嚷道：“老首长呀老首长，你又冤枉我了。你是啥样的党员机关里谁不清楚？我尊敬你崇拜你爱护你保护你学习你都来不及，还会往你脸上抹黑吗？老首长呀，你千万别想到一边去，否则，我宁愿一头撞死在这办公室里，也不当那无情无义的小人！”
鄢正甫听见曹发德这么叫冤喊屈，竟怀疑刚才曹发德的要挟是不经心的，是无意的。他的正直和善良，又召唤他对曹发德作出新的理解。他想，刚才，对曹发德的厌恶，是疑心病引起的，是为工作产生的；他讲的陈家根的故事，眼下普遍得很。我们现在的一些领导干部率先要求特权，下边岂有不想入非非的？从另一个角度去看，曹发德不相信你，不把你当成他的上级，他敢暴露这样的思想？曹发德请求组织给景德镇的地方政府写函，也是为了解决好他的家庭问题和个人问题嘛……
鄢正甫叹了口气，严肃地说道：“好啦好啦，还不快些把眼泪擦干……我同意你的请求就是了。但是，丑话说在前头：在你的女人未同意离婚之前，你和那姑娘的恋爱关系，还是注意一点的好。”
本书被称为“中国第一部換位思考的作品”、“烛照历史的一部好书”、“一部杰出的作品”（评论后发）。过去的许多极左行为，不但给革命带来危害，还令人错误地理解我们的党和国家。这些不公正的事实，即使现在也是海峡两岸难达共识、大量华人移居海外的原因，也是中国改革开放亟待待改革的民主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