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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8章 笼子里的蚂蚱有胆叫

    戴敏每天将近黄昏时,都要在后院里收拾浆洗好了的衣物。她细心地将衣裤折叠好后送到王妈那里,再由王妈熨烫好整理好后送到各人的房里。她选择这项又重又累的家务活,纯粹是要在后院墙角处,名正言顺地竖起一堆长竹竿。这是给刘大哥发出的危险信号!刘卫清只要踏上那全用石块筑成的、露天篮球场的看台顶上,便能一目了然地看清张家大院,看清这个专为他竖起的危险信号!若果不是她承担浆洗衣服的活路--由王妈承担的话,这堆竹竿便会移到王妈方便的中院里去。而且,在刘大哥未丢失手榴弹和未杀人之前,这些竹竿本是平放在晾衣架上的。

    自从手榴弹事件后,戴敏发现张家大院被人监视起来了。有四五个人白天黑夜都在附近游动,这些人设下了套子,专等刘大哥自投罗网来了。也自从手榴弹风波之后……云轩兄弟、杨大哥,被单位和街道上看管得严严密密;弟媳被公安局传进传出……发誓宁死也不肯去公安局了!戴敏感觉到身处在张家的人,被一层阴霾和瘴气罩着……凶多吉少!她认为,所有张家的这些倒霉事、背时事……从头至尾地追到箩箩底,都是她造的孽,她生的恶根,她结的恶果!

    戴敏近来十分地刨烦,那心中愁烦,简直就像猫抓心一般,叫人吃不香睡不宁整天神思飘浮心神不定。过去,她对张家恶狠狠的诅咒,今天开始应验了!这些诅咒是她在风雨中飘摇,在穷困潦倒中诅咒的……这些不明了社会、不明了究里、不明了缘由的诅咒,现在想收回也已经来不及了!这些恶毒的诅咒,是她向门神请求的……而今,门神把天底下的邪恶、秽气、乱子全都放进张家大院来了,搅得张家上下不宁不说,还把张家过去的喧腾、繁荣、富贵、兴旺……全都镇住,镇得张家大院无人上门、清风哑静、无声无息!

    戴敏现在认为,她这些恶毒的诅咒是自作自受。那好不容易得到的安宁和平静,就因为她的到来、她的诅咒、她与刘大哥在张家大院里做的污秽事、龌龊事……把张家霉起了冬瓜灰!

    土家人的家,土家人的床,祖祖辈辈都有“宁给人停丧,不给人成双”的说法。她和刘卫清在张家大院里泼洒了那么多的污物,张家会不倒霉吗?她骂自己“骚”,骂自己“贱”,把自己骂得一无是处。看着读书十分用功的张忠、张勇,戴敏简直无地自容。就因为她的恶毒,她的骚和贱,两个崽刚红润起来的脸膛、刚健实起来的身子、刚得到的上学读书、刚刚忘记了的惊骇和害怕……又都可能回到从前!此外,戴敏也得跟着承受着张家的不宁与惊惶,还得承受那无边的自责!

    现在,全家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弟妹!假如弟妹屈服,承认自己有罪,说几声对不起政府对不起党对不起毛主席,弟妹或许就好过些了。弟妹好过些了,全家的日子也就好过了!戴敏明白,弟妹的现在的沉默,是她痛苦己久的积蓄,是她对信仰的抗争,她沉默的时间愈久,戴敏所受的悔恨和煎熬也就越多。

    人啊人,为啥伤着了自己便知道了痛,为啥在伤害人之前,就不为别人想想呢?为啥人在生死线上呼唤与哭泣时,那些制造生也能制造死的人,难道就没有听见呼唤与哭泣?

    戴敏骂自己“骚”也好,“贱”也好,为娃崽着想也好,为自己着想也好,刘卫清的安危,却是她心里刨烦的主要原因。她怕他的到来会给张家增添新的麻烦,就对自己说不要想他了。可是,她愈是这样想,对他的思念却越深越浓!她说他是个祸根,但又急切地盼望他的到来;她巴望他尽早地出现,却又成天地为他的出现提心吊胆!

    啥叫刨烦?人的刨烦是独特的、偏执的、揪心的、翻肠倒胃的提不起也放不下的烦乱,它叫你日不守魂夜不成寐。这还不算真正的刨烦。真正的刨烦就是魂不守舍的情爱,是那剪不断理更乱的情思,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思念,是看不见时心会慌意会乱的迷情,是有事无事都会袭来的烦躁,是情虫在啮噬你的心肝六脏的侵扰和隐痛,是每分每秒都不安宁的浓情荡激心灵的躁动!只有你看见他(她)了,你才会骤然间平静下来,并会不顾死活的扑上去,拥有了,得到了,占有了,满足了……这种无端的刨烦才会释放,才能回复你的本来!

    戴敏浆洗好了衣物,用那浸透得酥红的手将衣物晾在架上,她穿过洞开的后院门,望着体育场那石彻的球场:那里空无一人,悠悠的蓝天下飘着几朵白云,那远处葱绿的黔灵山脉也仿佛阴头冷面地注视着她,为戴敏心中的刨烦增添了几分迷乱的色彩。

    这时正是下午三点钟,上学的上学去了,休息的回房休息去了。戴敏出了张家大院,装成买菜的样子逛到了六广门旁边的沙河桥桥头,见桥上依旧没有她熟悉身影,她又绕回头来,漫不经心地朝着六广门体育场走去……

    戴敏来到了篮球场,这里空无一人。登上每级都有约二尺高的石级,上到第六级,就到了看台的顶部。站在这个椭圆形的石砌的篮球场顶,附近的张家大院,远一点的中华路、沙河桥……也尽收眼底。从这里看张家大院真是太清楚不过,就是大院里的鸡刨灰、公鸡打鸣也看得十分清楚。特别是那几根冲天的竹竿更是显眼。她想,刘大哥就是黑夜到来,也能看清这几根竖起的竹竿,看见这他与她定好的危险信号。----除非他眼瞎了,要不然就是过于色胆包天,太鬼迷心窍了,他才会犯傻地再次攀越张家院墙!

    戴敏坐在顶部低矮的沿墙石头上,又一次心烦意乱地想起了刘卫清:他一去都三个多月了,到底出了啥意外?不,他不会出意外,但是……他是不是狠心地扔下了她,同他的弟兄们逃出去了?有时候,她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时,会认为他不会像许诺她的那样:今生今世绝不会离开她,不能没有她。她想,他没有成过家,没有自己的娃崽,没有一丝一毫的牵挂,他轻轻松松快快活活的有啥不好,凭啥守着你这人老珠黄的老鸡婆?他很容易找个漂亮的、山沟里的黄花闺女,生一堆活蹦乱跳的娃崽,舒舒坦坦地隐姓埋名过日子……新政府的手再长,也不见得能翻出他的根根底底。她小他四岁,生过两个崽,还是个地主婆,对他简直就是累赘!中国男人要的女人,是年纪越小的越好;十个男人九个都喜欢鲜嫩的姑娘,她都三十老几的女人了,老得像根茅草,像刀样的割人扎手,再憨的男人都不肯沾边……这种自暴自弃的思绪好在并不长久,刘卫清对她那野性的猛烈的爱,禁不住又令她激动不已。

    --刘大哥说他要的女人就是她这样的女人!说她成熟、真诚、没有欺骗……她虽是农家女,但却不稀罕金钱!她热烈得像火,她对性的需求并不低于他,她有着异样的芬芳!

    --他说女人其实都是鲜花,只要领略过风和日丽的春日,便准备去迎接暴风骤雨的摧残!这种摧残是灵性的碰撞,是自然的结合,是心与心的敲击,是彼此探索异性、去窥视异性秘密的钥匙,是男欢女爱山盟海誓的桥梁,是繁衍、是激情、是歌舞、是语言、是一切伤害与摧残里面最为美好的践踏!

    对的,刘大哥是切切实实地只想拥有她,那十六岁的像刺藜花苞那样诱人的小满妹,也都没有让他心动情移,他不是那种东风调头云移它乡的人!想到这些,戴敏的心境就踏实多了。她相信,刘卫清不会丢开她,他只要活着,就一定会再来张家大院找她的!

    张家大院那几棵华盖蓊翳的大树,此时在阳光下更显得生机蓬勃,那在深山老林里的刘大哥,你也要像大树样的挺立着啊!想起命运多难的刘卫清,戴敏又不禁黯然神伤起来……

    “你在这里哭些啥?”一个男人靠近她,十分体贴地问着她。

    戴敏猛回头,看是个年纪比她至少小十岁的小伙,显出很亲热的样子:“有人欺侮你还是想么子人?”

    戴敏害怕地瞟他一眼,懒得答理他,返身欲走。那小伙拉了拉她:“就不能坐下谈谈吗?交个朋友也不能?”

    戴敏面红耳赤地返身离去,心也不禁急速地狂跳了起来。她想一定碰上流氓了,乃至她跳下有些高的石台阶时,感觉到内脏和乳房也跟着抖动起来……她一溜小跑,回头看那人还在老远跟随着她。她刚想穿过深巷,抄近路回家去,在离皂角树不远的地方,又一个穿着便衣的男人迎面拦住她,说道:

    “我们是公安局的。你不许闹也不许叫,乖乖地跟着我走!”

    那一刻,戴敏像散了架似的,她非但压抑不住狂烈的心跳,紧接着又是一阵阵的寒颤向她袭来。她下意识地突然冒出张云长被带走的那个黄昏,也是这样的蓝天,阳光如万缕针剌,也是大约这个时刻!

    布衣女人天生的浓厚的迷信色彩,仿佛在告诉她:她那做鬼也风流的男人,一定不愿意在阴曹地府里独守凄凉,更不愿看到她与刘卫清的真情浪漫……在生拉活扯地急着拉她一起去死!戴敏绝望地想,败露了,完了!他们定是抓住了我的短短(罪证),捏住了我的尾巴,晓得了我与刘大哥的关系……我……死定了!

    公安局离这里隔有几条街,路上,戴敏巴望见到一个熟人,好让家里晓得她被公安带走了。从这里到公安局必须经过张炎就读的毓秀路小学,学校里还有好些娃崽在踢皮球……她有意地停下来扣鞋绊,有意地放慢脚步,心在央求道:小炎炎呀,快出来吧,快快地出来吧,你一定会保护伯妈的,甚至不准这个人带我去公安局!假如你不能阻止他们,也一定会赶紧叫爸爸、杨老伯、妈妈,想方设法救伯妈出去……天底下就有这样的怪事,你巴望碰见一个熟人,偏生一个熟人也见不到。刚要转向毓秀巷,那挑水卖的袁二爷慢腾腾地向她走来,她刚想叫喊,想请他回去告诉家里人……那公安就不失时机地对她说道:

    “快走,少耍花招!---你还没有翘尾巴,我就晓得你要屙屎!”

    戴敏就不敢开腔了,驯服地朝前走着,连大气都不敢出!她见一个老农挑着一担叫卖的蚂蚱迎着她来,一只蚂蚱一个草笼,一个草笼里还有一片瓜花。蚂蚱在草笼里鸣叫个不停。戴敏心想:“笼子里的蚂蚱也有胆叫,我为啥连屁也不敢放一个呢?”

    她在合群路又碰到了一个熟人,她不情愿就这样的走进公安局去,她想喊她,请她告诉家里人她被带到公安局去了……可她就是不敢叫出声来!相反,那不争气的颤抖的双脚,还似乎走得更快……似乎只在转眼间,她就被带到了金沙坡的公安分局里去了。

    本书被称为“中国第一部換位思考的作品”、“烛照历史的一部好书”、“一部杰出的作品”(评论后发)。过去的许多极左行为,不但给革命带来危害,还令人错误地理解我们的党和国家。这些不公正的事实,即使现在也是海峡两岸难达共识、大量华人移居海外的原因,也是中国改革开放亟待待改革的民主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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