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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9章 张家有件传家宝

    第29章  张家有件传家宝

    张炎发现,过去热气腾腾的张家大院变得冷清多了。他穿过第一个大院和厢房,也没见到一个人影。刚进大院正厅,才看见王妈坐在椅子上与妈妈说话。

    张炎上前去拉住王妈:“妈眯,你真的要走吗?我舍不得你走呀!”

    王妈不禁泪流满面,紧紧地抱着张炎:“我的崽呀,妈眯就等着看你最后一眼啦!不是妈眯要离开你,是当今的政府不准许剥削人,也不准许被人剥削。政府要为我们安排工作,妈咪……实在是舍不得离开你呀!”

    “妈妈,不要叫妈眯走,不要。”  “妈妈正在和王妈商量哩。王妈呀,你看,炎炎是你的奶水喂养大的,没有你的奶,谁知炎炎会成啥样?炎炎一直都叫你是妈咪,你走了他会不习惯的。你也四十多岁的人了,乡下也没几个亲戚,莫如照我说的,与我大哥把事说定了,一切顺理成章,名正言顺。你从此不要再叫我大小姐,也不是留下来服侍我们。我们是平等的,谁也不剥削谁。我从今天起就下灶房学做饭做菜,与你们一起操持这个家,天底下不怕有学不会的事。”

    “这样,叫人多难为情!万一杨大哥不答允,我这脸往哪里放!”

    “这事,云轩曾对他提谈过。只是这些日子事情实在繁乱,就凭白无故地耽误了。我杨大哥呢,自幼无爹无娘的,好容易成了亲,又……说起来也怪可怜的。你呢,好端端的有一个家,叫日本人的炸弹炸得家破人亡,现在还是孤零零的一人。你没看见吗,炎炎爱你、也爱他的杨老伯,这家,不能没有你们俩呵!这光景,我们的家能不能支撑,一家子是不是能一起生活,王妈,我吃不准啊!”

    唐维绮不觉伤心地哽咽起来:“我是侍奉主的人,无论我的命运将如何,那是主替我安排的。我惟独放心不下的……就是炎炎,他这样小这样无知,我们这辈人的罪孽不应当由他替我们偿还!”说着说着,妈妈已经泣不成声了。

    张炎禁不住抱着妈妈哭泣起来。  王妈急忙抱着张炎:“大小姐,你莫伤心,莫哭。上邻下坎都晓得张家是个好人家,哪会走到那种田地去?快莫伤心,倘若杨大哥不嫌弃我的话,就是做牛做马,我也心甘情愿。”

    唐维绮破涕为笑:“说真的,前些日子里,我看到大嫂一见到解放军、公安人员……那副模样,心里难受极了。这阵子农会的帐算是清了,这家刚清静下来,可是……居委会的、派出所的、政府的、清理教会的又一泼泼的来……居委会的来这里,要我这支援那捐献;政府的来人动员我,把家里的金银卖给国家;派出所的来人,要我们真心实意地支援“抗美援朝”,不要口里说一样,背后做一套;那清理教会的公安来,要我揭发检举牧师和教友,还这怀疑那怀疑的……王妈,我的好姐姐呵,现在做人……真难呵!我的心……说不出个滋味呀!”

    唐维绮用手巾蘸了蘸湿润的眼角:“这些时候,我提心吊胆,也开始害怕见到这些官家人了。你是晓得的,守园子、看门的、做针线的、灶房里的、管帐的、在商行里做事的……差不多上百人,我执意关闭商行,政府说关门就是破坏!就是抵触!我们硬起头皮支撑起工厂、商行、货栈……我们又被说成是不法资本家和奸商!--做呢,我们是搞剥削;不做呢,是破坏是抵触。我们里外不是人,成天被人骂。现在,我们退了家里所有的人,我自己料理家务,甚至……去找工作干,我受够人们的嘲笑和指责了。可我……有一颗心总悬吊着,预感这家里迟早会出事情。你和杨大哥都是受苦人,政府不会亏待你们的。我只为炎炎和云轩担心呵!”

    “妈咪,妈妈都流泪了,你就不要走了,好吗?”

    “妈味是怕……你们这一家子……难做人呵!”

    这时,张云轩与鄢正甫穿过走廊,向客厅走来。王妈带着张炎急忙离去。

    张云轩老远就喊道:“维绮,家里来稀客了!”

    唐维绮应声至大院中,眼前站着一个黧黑瘦削的男子,他穿着一身洗得褪色了的军衣,和善地注视着她,大方地伸出手来。唐维绮毫不迟疑地也伸出手去,她清楚,眼前这个并不起眼的男人,一定是云轩多次提谈过的鄢部长!

    “介绍一下吧,鄙人姓鄢,名正甫。”

    “早听云轩说起过。请进请进。”

    三人进了后院的小客厅,唐维绮待鄢部长坐下后,返身出了客厅。鄢正甫一抬眼便看到那遒劲的宋书直幅,不禁起身上前审视。那飘逸秀美的右幅是:“函关雪霁旅人稠” ;左幅是:“轻载驴骡重载牛” 。他仔细端视印章,一是:“龙虎榜中名第一;烟花队里醉千场” 另一印章落名则是“唐寅” 。看定之后,他又后退几步再次审视,心绪完全沉醉在诗情字意之中了……直至唐维绮亲自端上荼来,他才回过神来,退回太师椅上。

    这是唐维绮第一次为客人端荼送水,听到鄢部长连声道谢,不觉有趣地掩口笑了笑。

    此时,鄢正甫问道:“这幅字是唐寅的真迹?”

    张云轩不加思考便道:“当然。”

    鄢正甫有些老套地拱了拱手:“请张会长赐教、赐教。”

    张云轩端起茶盅:“赐教不敢,说说来历还是可以的。你知道的,我们张家传至十四代,多是集官商与官宦为一身。从明代起,曾祖辈便是宫廷的采买,官至四品。家系中各房各支的人,在江南、两广为官的也不少。唐寅从年轻至老年,名气大得惊人。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商贾巨富,多以拥有他的字画而炫耀。曾祖当时正好在江浙一带经商,绞尽脑汁想弄到一张唐寅的字画。打听到唐寅与苏州城一名妓长久往来,于是托人用一千两银子买通这名妓,又花了一千两银子弄得这幅字。这幅字家谱上有此记载,老祖宗代代相传至家父手上……而今传到我的手上。”

    “三八年我在安徽与日军作战负伤回到贵阳养伤时,碰上大学的校友,他负责押送故宫文物到贵阳。我请老校友到家小叙时,他也就此诗文说了看法。依他所说,唐寅科举受株连后,风流浪荡的才子祝枝山常与他去妓院,借此摆脱心中的气忿与失落。故此,确实自刻两颗印章,一是:江南第一风流才子;二是你现在看到的。但是,该直幅上的诗文出自他晚期的名画“函关雪霁图轴”。写成直幅,且又盖上“龙虎榜中名第一;烟花队里醉千场”的印章,这真是怪而又怪,奇而又奇的事情!这字确是唐寅之手笔,根据家谱的叙述与佐证,是绝对假不了的。”

    鄢正甫长长地嘘了口气:“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按诗词格律而言,我奇怪唐寅这样的人,咋在‘轻载驴骡重载牛’中连续使用五个仄声?听张老兄这么一说,或许是又印证了唐寅的不拘与轻狂。在今天,能在你的家里看见这样珍贵的文物,真是万幸中的万幸!”

    张云轩道:“唐寅是江南才子,驴骡二字,在江南方言中是入声,也可作平声字,这-点到无须置疑。你不晓得,为了这幅字,我简直伤透脑筋。前些时候,省里收集文物的同志来家里,动员我将一些雍正、乾隆年间的青花瓶、五彩瓶卖给国家。这幅字,他出价不超过三百万元(三百元人民币)!我倒不是为钱生气,你想想,四百年前花二千两银子买来的传家宝,他开价三百万人民币!这么轻易到手这样便宜的货,他买去后会好好收藏?他根本就不识货!这样的传家宝……我与维绮为这事想了好久……哎,不说这些了。咋,今天你咋路过这里呢?”

    鄢正甫笑道:“今后,我们就是邻居了。我搬到内帝会里住下了。”鄢正甫听到唐维绮小声地“啊”了一声,还吃惊地瞪圆双眸看着他。不由小心地向她问道:“有啥不好的?美国传教士住过的地方,不好吗?”

    唐维绮急忙掩饰道:“不,没有什么不好。没有。”

    鄢正甫不再言语,但依然纳闷。他看到的分明是吃惊而又惶恐的目光。张云轩打破这短暂的沉寂:

    “想去想来,我倒想把这幅字托鄢部长代为保管。”

    鄢正甫吃一惊,说:“不,这又为何呢?”他一下子明白了张云轩的隐忧:“咋,近来家里没有发生啥子事吧?”

    “是出了些事。半年前我是不是地主的事,你也亲自到青岩我叔伯兄长那里落实过。”  “是啊,你不能算地主。”

    张云轩笑了笑:“因为对农民清赔退押的事,没有人能够去承担。这地主……也就归维绮莫属了。”

    鄢正甫惊异地望着唐维绮:“这……怎么能……这样呢?”   张云轩又道:“问题的焦点是,张云长死了,他的两个孩子和妻子,被我们家收留了。这样说,老兄怕就明白了。”    鄢正甫如被电掣般地震了一下:“这……我……明白了。”

    “一夜间,维绮在工商业资本家的帽子上,又加上一个‘地主’的帽子。直说了吧,我们跌进了一个摆也摆不脱,洗也洗不清的罪孽之中。那一分钱也没见过的剥削帐,把我推到了不赔也得赔的地步。这桩事刚了结,你知道,工厂的工人、商店的职员……工会又在向资本家和业主,讨论对工人的清算问题了。所有这些……若是好好坐下来说那也罢了,这时的人稍不如意便日妈造娘、抡枪动棒,甚至对我内人也是如此……”

    正当鄢正甫感到万分为难之际,这时,传来杨永春与张炎的话声。杨永春刚跨入小客厅,抬眼便见到鄢部长,急忙把张炎从脖子上放了下来。叫道:

    “鄢部长,哪阵风把你这样的贵人吹来了?再见不到你,我真的上省委找你去了。”

    “呀,我的救命恩人,看你说到哪里去了!你也是曹文书的救命恩人呀,要不是你,我们早就没命了。这种情义,我姓鄢的死也忘不了的。你不信问曹文书去……春节的慰问,我特地叫曹文书送请帖来,是你耍架子不赏脸呀!”

    “哪是耍架子。春节头上,农民一下子来了百把人,摔下一张剥削债清单,大大细细拢共要好几万银洋!说三天清不了帐,他们要把张家人拖到农村去开斗争会。”

    “有这样多?”

    “多?少了!这农民走了又来工人,这些人编筐筐设套套,这帐越赔越多、愈赔愈没个谱!这事还是怪兄弟和弟媳,这种帐,也该去请政府来讲讲理,好生的评估一下。被狗咬一口,二百块大洋!奸了一个人,赔钱三千!过去在厂里残了的,你要给他养老……这帮走了那帮来……鄢部长,你是新政府的干部,你来评评这些理吧!”

    在这种地方为地主资本家评理,真让鄢正甫左右为难。他感觉浑身燥热起来,自责之余,又后悔不该随便进入张云轩的家里来。但是,当他碰见杨永春率直的目光后,他开始为自己的谨小慎微脸红起来。长久做政治工作的人,早就养成了对许多敏感问题不作正面回答的习惯!

    张云轩晓得这种事会让鄢正甫为难,说道:“大哥,不谈这些事了,反正赔也快赔完了,要也要不回来了。炎炎,这是鄢叔叔,你叫了吗?”

    “鄢叔叔。”

    鄢正甫高兴起来:“这就是张炎?快过来让叔叔抱抱。”

    杨永春推张炎过去:“快去吧,炎炎。这可是正南齐北的解放军呀!”

    “不。他没有领章帽徽。不是解放军。”

    鄢正甫呵呵地大笑起来,“这孩子这样有主见,我都下地方工作了,哪还是解放军呢?张炎将来一定有出息,告诉鄢叔叔,读了哪些书?”

    “读过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还有好多童话书。”

    “还有吗?”

    “还有,不好说。”

    大家笑了起来,唐维绮搂着儿子:“我的炎炎都有秘密了,说给大家听听,看看是不是秘密?”

    张炎跑了出去,拎回了书包,他抽出了一本邋邋遢遢的书:“看,方宇借给我的《三国演义》,你们有吗?”

    大家又笑得直不起腰。妈妈说:“傻瓜,你爸爸套匣里装着的,不是一套新崭崭的绣像《三国演义》?”

    鄢正甫开心起来:“这孩子太有意思了。哪天,我带我家鄢源和丽丽与他认识一下。鄢源四五年出生的,与他同年;丽丽属猪,小他们两岁。看,天都晚了,我该回去了。”

    唐维绮道:“鄢部长,留下吃些便饭吧?”

    “不行、不行。今天外婆带孩子们刚到贵阳,我特地早早的回家去看他们的。”

    唐维绮道:“真是太凑巧了,今天,我也在家自己烧菜,还担心端菜上来,鄢部长会见笑哩!”

    鄢正甫被唐维绮的端庄和气质迷住了,他习惯地捏着帽子:“这样好,毕竟……新社会了,对吗?”说完,向大家挥了挥手就离去了。

    张炎帮着端饭端菜进了客厅,全家人等戴敏端上汤后,王妈已经摆好了碗筷。戴敏看着张云轩,问道:“我们家既然认识鄢部长这样的大人物,干哪样碰见事情,不去求求他?”

    张云轩说:“求人不是办法。现在,就算你赔光了,任何人也不会同情你。不就是钱吗,看开了,一切都好了。”

    戴敏道:“我们一家子,拖累你们好苦啊。我晓得的,你们还把大十字的好多门面旺铺……也都赔给工会了。”

    唐维绮笑了笑:“大嫂,你也别伤心。黄金银子我看腻了。没了,心里倒好受些。”

    听到黄金,张炎觉得应该把二两黄金的事告诉爸爸妈妈,他大着胆子说道:“爸爸妈妈,我坦白一件事---”

    妈妈抬眼望着他:“别说了……现在,同妈妈一起祷告吧。”

    张炎与妈妈意味深长地对视许久,直至她闭上眼睛,握着双手开始祈祷。于是,张炎背诵着主耶稣的祷告词: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险恶。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阿门。”

    本书被称为“中国第一部換位思考的作品”、“烛照历史的一部好书”、“一部杰出的作品”(评论后发)。过去的许多极左行为,不但给革命带来危害,还令人错误地理解我们的党和国家。这些不公正的事实,即使现在也是海峡两岸难达共识、大量华人移居海外的原因,也是中国改革开放亟待待改革的民主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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