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8（2）
琉璃梦境的最始是一段似乎没有尽头的坠落，伴随着各式各样的声音在耳边呼啸，有些是你还记得的，有些是你早已经忘记的，威廉听见了一个半世纪以前的海岸上低吼的炮火声，还有那个人倒在他身边将要昏厥时低诉的那句不想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周遭是一片无尽的黑暗，唯有前方的亮光带来一点希望。
他便又站起来，朝着那光亮的方向寻了过去，然而面前突然出现的景象却使他迈不开脚步——两个年轻人在一间昏暗的屋子里紧紧相拥，彼此纠缠，身后的窗户里缓缓地照进一片灿烂千阳，金发少年迎着清晨第一缕阳光，说出了这辈子第一句我爱你，然而冰冷的枪口却抵在了他的胸膛。
“不！”威廉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因为枪响那一刻而爬满了的震惊与失望，突然胸中一阵刺痛。
封存已久的记忆如同潮涌般爆发，即使一百六十多年过去了，他依然无法遗忘在自己最渴望得到回应的那一刻究竟得到了什么。
除了死亡和背叛，还有什么？
子弹射穿了胸膛，那个尚未死亡的自己倒在了血泊中，然后这景象便渐渐模糊起来，在即将消失的那一刻，他突然听见了本杰明抱着那具尚余体温的身体，说了句：“我也爱你，但我更爱我的国家——等着我，一定会去找你。”
只可惜那时的自己已经无法听见。
影像最终消失，他有些释然，迎着面前的光亮大步前行，出口就在前方，梦境与里世界交接的这一段漫长的回忆之路上不断出现着各种各样的过往，而他，却再也没有停下过脚步，直到跨过那道光明的出口，他都没有哪怕一次的回头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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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色的月光下是一片荒芜的草甸，草甸的西南方则是一块洼地，像是干涸后的湖泊，底端的泥土依稀还带着几分湿度，荒草丛生中满是战火留下的累累痕迹。
残破的战甲散落得随处可见，月光下泛出黯淡的金属色泽诉说着它的主人曾经或有过的荣光，记载着战争岁月里生命如流星一般的陨落。
而今，早已不复存在。
丝毫不能感受到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这个世界中的一切都传递着绝望与死亡的气息。
梦境传送门的另一端正好通往西南方的那片洼地，在段译凡的建议下一行人决定往东北方向前进，半个小时后的现在才离开了洼地，来到了这片无尽的草甸之中。
暗紫色的天空下突然掠过几只黑影，它们低低地擦着早已枯萎的草丛边缘，擦着段译凡的西装领口，甚至擦着苏朗的耳际飞过，消失在地平线以后。
这些鬼魅般的影子似乎是这个世界中唯一存在的活物，苏朗忍不住问道：“那些飞着的是什么？”
“乌鸦。”段译凡说，“你是不是饿了？要不让你本叔给你捉几只烤来吃？”
“那些不是活物。”狼人的嗅觉使本杰明对自己的判断非常有把握，他摇摇头，“也不是某种魔化的生物。”
“的确。”段译凡点头，“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生命存在了，我们看到的那些只是往昔的残影。”
“残影？”苏朗问道。
“对，记忆重现的影像。”段译凡捡起一根烧焦的魔杖颇为感慨地说，“人类在放弃了这个世界并且逃往表世界之后，那些不愿意离开家园的潜意识中的记忆完全脱离了物主原本意识的控制范畴，孤立地存在下来，并幻化出各种三维影像，固执而孤独地守护着这片早已被放弃的土地——这就是我们当中有很多人在离开二重世界后便突然丧失了一部分或者说是很大一部分甚至关于旧世界全部记忆的原因所在。”
“那你有没有失去记忆？”苏朗又问道。
“没有。”段译凡摇头。
“为什么？”
段译凡眯起眼睛，望着暗紫色的天际有些无奈地笑道，“因为我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的留恋，所以我的记忆不愿意停留在这里。”
“那场战场具体发生在哪个年代？”一直没有开过口的威廉突然发问。
与段译凡这种里世界出来的“起源者”不同，他和本杰明都是在表世界被转化的，因此通常也被称作“再生者”，对里世界的了解几乎都来自起源者们的口口相传，却也因此可以推断出这战争必定要比第一次鸦片战争还要早些。
“西历来看的话，应该是跟第一次世界大战是同步的，但因为两边时间单位不同，里世界的战争持续得更久一点，事实上，表世界的战争也给我们当中大部分人适应以至于隐居在普通人当中争取了时间，也创造了外在条件。”段译凡试着挥动了几下那支残破的魔杖，但如同这个死寂的世界一样，魔杖也早已失去了效用。
“那场战争就是狼人与吸血鬼之间的战争？”苏朗很难想象为什么两个种族的战争会导致整个世界的毁灭。
“这说来就话长了。”段译凡笑了笑，“目的地快到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前方一座经历战火洗礼的古建筑渐渐显现出应有的样貌，但是倘若不仔细辨认，其实很难认出这曾经是一座古塔的。
因为通天的古塔如今已是面目全非，仿佛被拦腰斩断一般，一半的塔身倒在地上，尽管那另一半依旧固执的矗立着。
一个背着金色法杖身着黑色法袍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跪在古塔的废墟面前，他就那样长久地跪着，围绕在周身的金色光芒越来越暗，直到完全熄灭。
苏朗猛然记起这似乎是梦中所见的场景！只不过那时的古塔尚且保存了原本的形态，那个世界也不曾遭遇战火的侵蚀。
“那是谁？”苏朗指着他问道。
段译凡看了一眼，毫不在意地摇摇头：“一个幻象而已。”
“协议就在这塔里？”望着古塔幸存的那一半前面铜铸的大门，威廉突然问道。
段译凡点点头，示意他和本杰明靠过来：“现在我需要打开这座塔的封印，你们负责保护我。”
“保护你？”
“对。”段译凡说，“残影和幻象会干扰我的施法，因为它们不希望这个世界受到打扰，在这些所谓的守护者看来，我们都是入侵者。不要小看它们，即使只是影像，也能够打断我施法。”
本杰明朝四周看了看，点点头道：“行。”
“打开这个封印大概需要花费一个小时的时间。”段译凡的身体整个笼罩在一团暗紫色的阴影中，仿佛是一种虚空的形态，不断有紫色的烟雾升腾，他抬手前升，缓缓吟唱着咒语，不一会儿，前方的空气便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扭曲，紫色的六芒星影映出来。
“这一个小时里，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们。”段译凡说，“除了婚姻和财产状况——我是绝对不会告诉你们我银行账户里有三百万美刀的。”
威廉轻松地扭断了一个试图冲上来的小法师的脖子，那影像刹那间化作一道凄厉的光芒，渐渐地消失于虚空之中。“你怎么会知道停战协议在哪里？”他依然不是很相信段译凡。
“停战协议是由第三方——通常是法师——做出的契约，由停战双方交换鲜血后生效，而这个第三方就自动成为契约的保管人。”段译凡说，“很不幸，最后这个契约，是本人保管的。”
“既然如此，当初你为什么不把协议带出里世界去？”
“那是逃命。”段译凡说，“不是跟团出去旅游。”
“时间紧迫不是理由，影帝先生。”威廉耸耸肩，“你既然有时间选择把它封印在这座塔里，就不可能没有时间将它带走。”
“你以为这里是我刻意挑选的风水宝地？”段译凡无奈地说，“这他妈是我家。”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周遭是一片无尽的黑暗，唯有前方的亮光带来一点希望。
他便又站起来，朝着那光亮的方向寻了过去，然而面前突然出现的景象却使他迈不开脚步——两个年轻人在一间昏暗的屋子里紧紧相拥，彼此纠缠，身后的窗户里缓缓地照进一片灿烂千阳，金发少年迎着清晨第一缕阳光，说出了这辈子第一句我爱你，然而冰冷的枪口却抵在了他的胸膛。
“不！”威廉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因为枪响那一刻而爬满了的震惊与失望，突然胸中一阵刺痛。
封存已久的记忆如同潮涌般爆发，即使一百六十多年过去了，他依然无法遗忘在自己最渴望得到回应的那一刻究竟得到了什么。
除了死亡和背叛，还有什么？
子弹射穿了胸膛，那个尚未死亡的自己倒在了血泊中，然后这景象便渐渐模糊起来，在即将消失的那一刻，他突然听见了本杰明抱着那具尚余体温的身体，说了句：“我也爱你，但我更爱我的国家——等着我，一定会去找你。”
只可惜那时的自己已经无法听见。
影像最终消失，他有些释然，迎着面前的光亮大步前行，出口就在前方，梦境与里世界交接的这一段漫长的回忆之路上不断出现着各种各样的过往，而他，却再也没有停下过脚步，直到跨过那道光明的出口，他都没有哪怕一次的回头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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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色的月光下是一片荒芜的草甸，草甸的西南方则是一块洼地，像是干涸后的湖泊，底端的泥土依稀还带着几分湿度，荒草丛生中满是战火留下的累累痕迹。
残破的战甲散落得随处可见，月光下泛出黯淡的金属色泽诉说着它的主人曾经或有过的荣光，记载着战争岁月里生命如流星一般的陨落。
而今，早已不复存在。
丝毫不能感受到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这个世界中的一切都传递着绝望与死亡的气息。
梦境传送门的另一端正好通往西南方的那片洼地，在段译凡的建议下一行人决定往东北方向前进，半个小时后的现在才离开了洼地，来到了这片无尽的草甸之中。
暗紫色的天空下突然掠过几只黑影，它们低低地擦着早已枯萎的草丛边缘，擦着段译凡的西装领口，甚至擦着苏朗的耳际飞过，消失在地平线以后。
这些鬼魅般的影子似乎是这个世界中唯一存在的活物，苏朗忍不住问道：“那些飞着的是什么？”
“乌鸦。”段译凡说，“你是不是饿了？要不让你本叔给你捉几只烤来吃？”
“那些不是活物。”狼人的嗅觉使本杰明对自己的判断非常有把握，他摇摇头，“也不是某种魔化的生物。”
“的确。”段译凡点头，“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生命存在了，我们看到的那些只是往昔的残影。”
“残影？”苏朗问道。
“对，记忆重现的影像。”段译凡捡起一根烧焦的魔杖颇为感慨地说，“人类在放弃了这个世界并且逃往表世界之后，那些不愿意离开家园的潜意识中的记忆完全脱离了物主原本意识的控制范畴，孤立地存在下来，并幻化出各种三维影像，固执而孤独地守护着这片早已被放弃的土地——这就是我们当中有很多人在离开二重世界后便突然丧失了一部分或者说是很大一部分甚至关于旧世界全部记忆的原因所在。”
“那你有没有失去记忆？”苏朗又问道。
“没有。”段译凡摇头。
“为什么？”
段译凡眯起眼睛，望着暗紫色的天际有些无奈地笑道，“因为我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的留恋，所以我的记忆不愿意停留在这里。”
“那场战场具体发生在哪个年代？”一直没有开过口的威廉突然发问。
与段译凡这种里世界出来的“起源者”不同，他和本杰明都是在表世界被转化的，因此通常也被称作“再生者”，对里世界的了解几乎都来自起源者们的口口相传，却也因此可以推断出这战争必定要比第一次鸦片战争还要早些。
“西历来看的话，应该是跟第一次世界大战是同步的，但因为两边时间单位不同，里世界的战争持续得更久一点，事实上，表世界的战争也给我们当中大部分人适应以至于隐居在普通人当中争取了时间，也创造了外在条件。”段译凡试着挥动了几下那支残破的魔杖，但如同这个死寂的世界一样，魔杖也早已失去了效用。
“那场战争就是狼人与吸血鬼之间的战争？”苏朗很难想象为什么两个种族的战争会导致整个世界的毁灭。
“这说来就话长了。”段译凡笑了笑，“目的地快到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前方一座经历战火洗礼的古建筑渐渐显现出应有的样貌，但是倘若不仔细辨认，其实很难认出这曾经是一座古塔的。
因为通天的古塔如今已是面目全非，仿佛被拦腰斩断一般，一半的塔身倒在地上，尽管那另一半依旧固执的矗立着。
一个背着金色法杖身着黑色法袍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跪在古塔的废墟面前，他就那样长久地跪着，围绕在周身的金色光芒越来越暗，直到完全熄灭。
苏朗猛然记起这似乎是梦中所见的场景！只不过那时的古塔尚且保存了原本的形态，那个世界也不曾遭遇战火的侵蚀。
“那是谁？”苏朗指着他问道。
段译凡看了一眼，毫不在意地摇摇头：“一个幻象而已。”
“协议就在这塔里？”望着古塔幸存的那一半前面铜铸的大门，威廉突然问道。
段译凡点点头，示意他和本杰明靠过来：“现在我需要打开这座塔的封印，你们负责保护我。”
“保护你？”
“对。”段译凡说，“残影和幻象会干扰我的施法，因为它们不希望这个世界受到打扰，在这些所谓的守护者看来，我们都是入侵者。不要小看它们，即使只是影像，也能够打断我施法。”
本杰明朝四周看了看，点点头道：“行。”
“打开这个封印大概需要花费一个小时的时间。”段译凡的身体整个笼罩在一团暗紫色的阴影中，仿佛是一种虚空的形态，不断有紫色的烟雾升腾，他抬手前升，缓缓吟唱着咒语，不一会儿，前方的空气便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扭曲，紫色的六芒星影映出来。
“这一个小时里，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们。”段译凡说，“除了婚姻和财产状况——我是绝对不会告诉你们我银行账户里有三百万美刀的。”
威廉轻松地扭断了一个试图冲上来的小法师的脖子，那影像刹那间化作一道凄厉的光芒，渐渐地消失于虚空之中。“你怎么会知道停战协议在哪里？”他依然不是很相信段译凡。
“停战协议是由第三方——通常是法师——做出的契约，由停战双方交换鲜血后生效，而这个第三方就自动成为契约的保管人。”段译凡说，“很不幸，最后这个契约，是本人保管的。”
“既然如此，当初你为什么不把协议带出里世界去？”
“那是逃命。”段译凡说，“不是跟团出去旅游。”
“时间紧迫不是理由，影帝先生。”威廉耸耸肩，“你既然有时间选择把它封印在这座塔里，就不可能没有时间将它带走。”
“你以为这里是我刻意挑选的风水宝地？”段译凡无奈地说，“这他妈是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