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念 身孕
翌日，天气甚好。
“小主，鲁太医来请平安脉了。”欣儿领着鲁焕进来，然后默默的退出去了。
我倚在榻上，让鲁焕把脉。
“恭喜小主，贺喜小主，小主已有一月的身孕了！”我一个激灵坐起身来，紧紧的护着腹部，所有的情绪在一瞬间都化为了欣喜，“真的么？”
“微臣从医数十年，从未出过什么差错，小主是千真万确有身孕啊！”鲁焕叩拜不止，极力担保。
“太好了… …”短暂的欢欣过去了，余下的，便是长久的担忧了，“可… …唉，鲁大人，先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我有孕这件事，就说我玉体违和，需要静养几日。明白么？”
“是。微臣先告退了。小主好生休息，切莫动了胎气。”
看着鲁焕离去了，鸳芜才轻声道，“恭喜小主了。不过需要注意的地方还很多，最重要的是，小主不能侍寝了。”
我恍然大悟，发觉鸳芜的细心之处，“你亲自去敬事房，说我身子不适，先把我的绿头牌取下来吧。”
“是。”鸳芜领命而去，我也是开心的。
翌日。凤吟宫。
皇后的气色很好，众人稀稀拉拉也都到了，漫不经心。
“瑃宝林怎么没来？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皇后见着瑃宝林的位子空着，随口一提。
“在冷宫自戕了！”慧美人不屑道，“多亏皇贵妃娘娘，瑃宝林真是不知好歹，敢来搬我们这儿的东西！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皇后娘娘，瑃宝林闹得和宫惊动，竟然敢来随意搬动宫中陈设。若不是仗着家中，她连翊坤宫的门也不配进！臣妾已经将她发落至了冷宫，也问过了皇上的意思。”皇贵妃表面像是给皇后说明情况，实则是在给自己立威。这样大的阵势，瑃宝林没看到太可惜了。
“宁嫔，你的胎象可还稳当？”皇后温柔的问道。宁嫔的肚子越来越大，我也紧紧的抚摸着自己柔软的小腹，不禁面露喜色。
“一切都好。娴嫔妹妹，你笑什么？”宁嫔奇道。
我这才发觉自己的失仪，赶紧整理好装束，轻笑道，“左不过是希望宫中添一位皇子或公主罢了，宁嫔姐姐这样好的福气，妹妹们很是羡慕呢！”
一席话逗得宁嫔喜笑颜开，蕊珠却在一旁默不作声，我怜惜地摇了摇头，宫中有一规定，宫女出身的嫔妃是没有资格怀有龙子的，蕊珠侍寝后都会喝下一碗药，确保不会怀有身孕。真是太可怜了。
“皇上驾到——”一声尖细的嗓音划破宁静，众人见是皇上来了，忙跪拜行礼。皇上极少在嫔妃请安的时候来凤吟宫，想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现今国库空虚，此刻朕要大量动用兵力，你们后宫自然也要分忧，只能先委屈一下，宫中尽量节俭，少用金玉之物。明白么？”皇上吩咐得极其郑重，语气也不似平常那般柔和，带了许多刚硬的味道。
“是。臣妾会带领各宫姐妹勤俭节约，请皇上安心。”皇后首先跪下，眼神无意扫过皇贵妃和淳贵妃。
“既然如此，朕也能安心了。”皇上的语气带着欣慰与任重道远，虚扶一把，“对了，瑃宝林以贵嫔的身份下葬。”
众人心中甚是不平，一时惊讶于皇上的决定，最后还是慧美人问了句，“这瑃宝林是自戕，是大罪，皇上竟然让她以贵嫔身份下葬，这，这，于理不合啊！”
皇上慢条斯理地白了她一眼，很悠闲地说了一句话，“要不你跟她换换？”
“既然都死了，死后哀荣也换不回她了。慧妹妹，难道你认为先皇后和惠妃会喊她一声‘瑃贵嫔’？”淳贵妃轻轻地笑了。
慧美人早已被皇上的一句话震得全身颤抖，哪里还会有心情去听淳贵妃的话？身旁的宫女眼疾手快来扶她，慧美人挣扎着起身，但还是没能起来，晕在了地上。慧美人虽然不是很受宠，但一直是算好的，皇上也没跟她说过什么重话，今日一刺激，自然是有惊又怕，便直接晕在了地上。果然只是个纸老虎！只会些言语上的功夫，一扯就破了！我冷眼看着慧美人被挪了出去，还是端坐在位子上，用隐在袖口里的手轻抚着小腹，不再想其他。
“去棠华宫。”皇上说完，从椅子上起身，顺带扫了我一眼便向外走去。我也起身向皇后请过安便跟着出去了。“皇上起驾棠华宫啦——”
我一早便着人布置好了镂香殿，将从前放瓷瓶的地方挂上了两幅我的刺绣，名为“花开富贵”，我用的每一根绣线都用了薰衣草的花汁子染过，有安神的作用，也让整个镂香殿充满花香，淡化胭脂水粉的气味，而且我正有了身孕，殿中不宜食用香料，以此作为借口也是好的，甚至连皇上也赞不绝口。
此刻皇上坐在榻上，将前朝的奏折堆到了案上，一本一本的看着。每看一本，眉头就拧得更深，我担忧极了，却也知道不可在此刻打扰，我便轻轻地走出去，取来小厨房新做的薰衣草酥，又进了殿，放在皇上的面前。薰衣草酥气味清淡，独有一股薰衣草的香味，做法也简单，只要有薰衣草就可以做了。这法子果然奏效，皇上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抬起头微笑道，“这是什么？独有一股清香，朕都饿了呢！”
“这是小厨房新做的薰衣草酥，想着薰衣草能安神，皇上可愿意尝尝？”我将盘子挪到他面前，婉声道。
“薰衣草酥这名字太俗！懿如可愿意让朕赐名？”皇上边吃边道，想来是不错的，“既然是棠华宫镂香殿的东西，就叫… …镂棠酥吧！”
“镂棠酥？可，这毕竟是薰衣草做的，棠字，恐怕不妥… …”我小心翼翼的觑着皇帝的神色，生怕哪句话惹恼了他，他近日的心情看来并不好。
“懿如，你觉得何字较为妥当呢？”
“薰衣草大多为紫色，便叫镂紫酥吧。”正说着，桂枝便端着茶上来了，我细细一品，果真是不错，正欲发问，皇上却先开口了，“这是什么茶？独有一股清新。不愧是镂香殿的人！”这茶味道清新，品出里头的东西却也不难，首先便有薰衣草，桂花，海棠的花汁子，再是泉州进贡的茶叶“金陵翡翠”，再用荷尖上的露珠冲调而成，也算不上什么金贵，只要皇上喜欢就好了。我正欲开口，却被桂枝抢了个先，“回禀皇上，此茶名曰‘安宁’，取薰衣草，桂花，海棠的花汁子配上金陵翡翠，再用荷尖露珠冲调而成，还望皇上不嫌弃。”
“你叫什么名字？”皇上饶有兴趣的抬头，托住桂枝的下巴，细细瞅了瞅，“长得还算标致。”
“奴婢贱名桂枝。贱名能入皇上尊耳，是奴婢的荣幸。”桂枝就这么殷勤起来，我心中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她也要像蕊珠一样么？我暗暗攥紧了拳头，又生怕惊动了胎气。我既想告诉皇上孩子的事情，让他将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又害怕会引起事端，伤及腹中胎儿。我暗暗忍住心中怒火，冷眼看着接下的事情。桂枝带着一份占尽先机的小得意微微笑了一下，又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
“出去吧。懿如，你宫里的人是不一样，调教有方。”皇上赞许地看了我一眼，打发她出去了。桂枝自知攀龙附凤无望，灰溜溜地像阵风似的逃了出去。我心中暗笑着看着她从高兴变成失落，心中也涌起一丝莫名的安慰。
“皇上看折子这么起劲，可是出了什么要事儿？”我试探道，见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我心中也不舒坦。
“瑃贵嫔的父亲内外勾结，要造反。朕要大量动用兵力。为了先镇住瑃贵嫔的父亲，只能将她追封为贵嫔，等事情一结束，即刻降为答应。”皇上头也不抬，边看折子便缓缓说道。我心中一惊，为了不让他担心，我极力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有皇上在，臣妾什么都不怕。”
“臣妾不该妄议朝政，皇上且安心批折子，臣妾去传膳。”我起身，往外头去了。
皇上走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我恋恋不舍地朝紫宸殿的方向看了几眼，缓缓取下头上的珠钗，银丝般的黑色长发垂落一地，似一汪瀑布。桂枝上前要服侍我梳洗，我厌烦地抛开她的手，她只得默默矗立在一旁。鸳芜进来，怕惹得我伤心，忙把她打发出去了。
“小主，如今皇上看重你，你可要表现得大度一点，若因这等小事让皇上心里不痛快了，您可怎么办？”鸳芜轻声道，“这是玫瑰汁子，最滋润肌肤了，小主快泡一泡吧。”
我无言，很快便睡了。今天皇上在钟粹宫，蕊珠那儿。
我让桂枝继续在殿里伺候，按照鸳芜的话，让她在，明白皇上对她的不屑一顾总比我硬生生打发她出去好。我赏赐了她两对彩蝶珠花，通过眼角的余光，头上果真是“熠熠生辉”般的。我坐在铜镜前，浮上一抹淡淡的笑容，转身笑得极其柔和，“桂枝，来，我为你打扮打扮。”
“奴婢不敢… …”桂枝惶恐地跪在地上。我死死抑制住心中的恶心，将她扶起来，“昨天我也看了，皇上倒是挺看重你的，没准儿能封个常在，选侍。坐下吧，今儿皇上要来用午膳，你也打扮的漂亮点。”她这才坐下。
“鸳芜，把我那件红色的芍药齐芳裙拿来给桂枝换上，还有，把我那两支绿宝石簪子拿来，还有那盒‘醉胭脂’拿来… …”我一一吩咐着，又亲自为她上妆，梳头，等一切梳洗完毕，她已经是对我感激的五体投地了，一个劲儿的磕头，“多谢小主！多谢小主！”
宫女毕竟是宫女，只会一味将名贵的东西往自己身上套，却不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美好意境，红裙绿鞋，醉胭脂的香味儿加上衣服上的薰衣草味儿，闻起来臭哄哄的，大有一股招摇之势。只给她打扮成这样已经是分外仁慈了！我心中冷笑不已，就她这个样子，皇上别说是封为常在了，就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呢！今天之后，她必定永无翻身之日，还会被六宫唾弃，既然如此，我何不“喜上加喜”，将身孕告诉皇上呢？
“桂枝，你在我这儿好好休息，自己再挑点儿首饰戴，算是主仆一场的礼。我先出去了。”我留下她一个人，带着鸳芜去小厨房，看看做了什么膳食。
皇上来了。我刻意只穿了一件家常的衣裳，首饰也极少，只是细细描了妆容，让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罢了。菜肴一道接一道地上，等菜上齐了，我才“漫不经心”道，“桂枝，你来布菜吧。”
我轻轻看了她一眼，果然不负我望，金钗银钗插了一头，鬓边还别着一朵牡丹，里头是一件亮绿色长衫，外头罩着一件大红的芍药齐芳裙，袖口上的花纹也是绿色的，鞋子是绿色绣牡丹的，左右手腕上各戴着三枚金，银，玉，宝石镯子，真真是应了那句话——“明艳不可方物”！庸俗得很呐！
皇上闻到那样的味道，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皱起眉头瞥了她一眼，看着她谄媚的笑脸，不悦道，“你做什么？红衣绿鞋，满头珠钗，像什么样子！宫女做腻了想做小主了？来人呐，把她给朕拖到慎刑司去服苦役，终身不得出来！滚！”
两个侍卫捂住她的口鼻，直接把她拖了出去，我坐在一旁，一言不发，沉默许久，才起身道，“皇上，臣妾有一事要禀报。臣妾… …已经有身孕了… …”
皇上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紧紧捂住我的手，“是真的么？”
我脸上泛起桃花一样的红晕，笑着说，“自然是真的。臣妾如何敢欺瞒皇上？”
“传朕的旨意，娴嫔有孕，晋为顺仪… …哦，对了，懿如，朕见你身边只有鸳芜一个，可想从娘家再找一个丫头进来服侍你？”皇上亲自扶我坐下，语气极尽温柔。
“那真是多谢皇上美意了。皇上如此厚待臣妾，宁嫔姐姐可要吃醋了呢！”我轻轻笑道，“皇上前朝正是忙乱之际，别老想着臣妾，先看看折子吧，臣妾在一旁绣绣花！可好？”
“这便是你的不同之处了。别的妃嫔见到朕来，都是一心把朕拴着的，你却让朕看折子！那朕便遂了你的意，姑且看会儿折子吧。”
皇上走的时候眼角都带着笑意，我含笑送过，便开始和鸳芜说些话儿。
“鸳芜，你说让谁进宫呢？”我有些苦恼，鸳芜并不是我最贴身的侍女，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是晴冬，只是从来口无遮拦，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说什么，父亲才不许她跟着进宫。可如今，其他的侍女我并不熟悉，晴冬又太闹腾，沉不住气性，且与鸳芜总是不和，会坏了大事儿。
鸳芜清澈的眼睛闪过一丝狭隘，低下头声如细蚊，“小主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不是么？”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也只能让晴冬来了，你让着她就好了。”我握住鸳芜的双手，轻轻道，“你别担心，她要敢欺负你，你就跟我说。啊？”
“小主，奴婢会掌握好分寸。明日奴婢就去内务府记档，安排晴冬进宫… …”
“如此这般，就让我放心了。”
两日后。
晴冬是在这样一个美好的下午来的，几年未见，她也出落得更加标致了，只是脾性不改当年，依旧是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她一进来，便恭恭敬敬地请了个大安，口中念念有词，“奴婢晴冬，恭请娴顺仪万福金安。”
“瞧你！还是不改当年，整天笑嘻嘻。宫中的规矩嬷嬷可都教过你了？”我亲切地拉她坐下，抚了抚她略显凌乱的发丝。
“那是自然！小主现在是顺仪，宫中谁还敢欺负咱们！就盼着小主诞下皇子，做个贵妃呢！”晴冬眉眼都翘了起来，一双杏眼眨巴眨巴个不停。
我一拍桌子，脸色大变，“跪下！”
“小主… …你… …”晴冬显得十分委屈，从小到大我都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这样的情景她从没有经历过，甚至进宫的时候，宫人们都是低眉顺眼的，没人敢欺负了我身边的人。
“跪下！”我疾言厉色道，不给她丝毫分辨的机会，“知道你错在哪儿么？”
晴冬跪在地上哭个不停，断断续续地抽泣着。
“一，我现在还只是顺仪之位，宫中能欺负咱们的多了去了！你这么说，外头的人听到了，要说出去多少闲话你知道么？！啊？二，我身怀有孕，但孩子能不能生下来却是另当别论，你现在就敢觊觎贵妃的位子，宫中两位贵妃已满，是不是诅咒两位贵妃啊？你这么一来，倒是让人抓住了我们的把柄，治我们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你明白么？”我气得发昏，脸色都不好看了起来，鸳芜忙取过薄荷膏轻轻为我擦着太阳穴。
“小主，奴婢不也是为了你好么？小主！”晴冬伏在地上嚎啕大哭，哽咽道。
“为了我好？你是想把我推向死地么？鸳芜，明儿一早把她送回去，再不可入宫服侍！”我指着跪在地下颤抖的晴冬，心中越发窝火。
晴冬猛地抬头，满脸写着不可置信，满脸都是泪花，上前抱着我的小腿，哭得声嘶力竭，头上的珠花都落下了两枚，“小主！小主！你不要赶我走！我这样被送回去可怎么做人哪？二夫人本就看不惯您是董家的嫡女，是大小姐，她生的女儿懿妍小姐是二小姐，三夫人就更不用说了懿嫱小姐是三小姐，懿姣小姐是四小姐，她自然也是跟您和夫人过不去的，夫人又诞下了老爷唯一的儿子，四夫人，五夫人膝下无所出也就罢了，二夫人三夫人自您走了后，日日欺负奴婢，拿奴婢泄恨，您看，奴婢身上的伤… …”
晴冬将外衫尽数脱去，露出里头的手臂，上面全是伤痕，结了痂的，新的，像一条条蜿蜒的蜈蚣，我于心不忍，她又说，“二夫人和三夫人说了，打在看不见的地方才好。”
“好，你起来吧，你记住，今后，不许再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再让我听见，你就自己出宫去吧！”我将衣裳给她穿好，让她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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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微臣先告退了。小主好生休息，切莫动了胎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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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恍然大悟，发觉鸳芜的细心之处，“你亲自去敬事房，说我身子不适，先把我的绿头牌取下来吧。”
“是。”鸳芜领命而去，我也是开心的。
翌日。凤吟宫。
皇后的气色很好，众人稀稀拉拉也都到了，漫不经心。
“瑃宝林怎么没来？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皇后见着瑃宝林的位子空着，随口一提。
“在冷宫自戕了！”慧美人不屑道，“多亏皇贵妃娘娘，瑃宝林真是不知好歹，敢来搬我们这儿的东西！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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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好。娴嫔妹妹，你笑什么？”宁嫔奇道。
我这才发觉自己的失仪，赶紧整理好装束，轻笑道，“左不过是希望宫中添一位皇子或公主罢了，宁嫔姐姐这样好的福气，妹妹们很是羡慕呢！”
一席话逗得宁嫔喜笑颜开，蕊珠却在一旁默不作声，我怜惜地摇了摇头，宫中有一规定，宫女出身的嫔妃是没有资格怀有龙子的，蕊珠侍寝后都会喝下一碗药，确保不会怀有身孕。真是太可怜了。
“皇上驾到——”一声尖细的嗓音划破宁静，众人见是皇上来了，忙跪拜行礼。皇上极少在嫔妃请安的时候来凤吟宫，想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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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臣妾会带领各宫姐妹勤俭节约，请皇上安心。”皇后首先跪下，眼神无意扫过皇贵妃和淳贵妃。
“既然如此，朕也能安心了。”皇上的语气带着欣慰与任重道远，虚扶一把，“对了，瑃宝林以贵嫔的身份下葬。”
众人心中甚是不平，一时惊讶于皇上的决定，最后还是慧美人问了句，“这瑃宝林是自戕，是大罪，皇上竟然让她以贵嫔身份下葬，这，这，于理不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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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都死了，死后哀荣也换不回她了。慧妹妹，难道你认为先皇后和惠妃会喊她一声‘瑃贵嫔’？”淳贵妃轻轻地笑了。
慧美人早已被皇上的一句话震得全身颤抖，哪里还会有心情去听淳贵妃的话？身旁的宫女眼疾手快来扶她，慧美人挣扎着起身，但还是没能起来，晕在了地上。慧美人虽然不是很受宠，但一直是算好的，皇上也没跟她说过什么重话，今日一刺激，自然是有惊又怕，便直接晕在了地上。果然只是个纸老虎！只会些言语上的功夫，一扯就破了！我冷眼看着慧美人被挪了出去，还是端坐在位子上，用隐在袖口里的手轻抚着小腹，不再想其他。
“去棠华宫。”皇上说完，从椅子上起身，顺带扫了我一眼便向外走去。我也起身向皇后请过安便跟着出去了。“皇上起驾棠华宫啦——”
我一早便着人布置好了镂香殿，将从前放瓷瓶的地方挂上了两幅我的刺绣，名为“花开富贵”，我用的每一根绣线都用了薰衣草的花汁子染过，有安神的作用，也让整个镂香殿充满花香，淡化胭脂水粉的气味，而且我正有了身孕，殿中不宜食用香料，以此作为借口也是好的，甚至连皇上也赞不绝口。
此刻皇上坐在榻上，将前朝的奏折堆到了案上，一本一本的看着。每看一本，眉头就拧得更深，我担忧极了，却也知道不可在此刻打扰，我便轻轻地走出去，取来小厨房新做的薰衣草酥，又进了殿，放在皇上的面前。薰衣草酥气味清淡，独有一股薰衣草的香味，做法也简单，只要有薰衣草就可以做了。这法子果然奏效，皇上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抬起头微笑道，“这是什么？独有一股清香，朕都饿了呢！”
“这是小厨房新做的薰衣草酥，想着薰衣草能安神，皇上可愿意尝尝？”我将盘子挪到他面前，婉声道。
“薰衣草酥这名字太俗！懿如可愿意让朕赐名？”皇上边吃边道，想来是不错的，“既然是棠华宫镂香殿的东西，就叫… …镂棠酥吧！”
“镂棠酥？可，这毕竟是薰衣草做的，棠字，恐怕不妥… …”我小心翼翼的觑着皇帝的神色，生怕哪句话惹恼了他，他近日的心情看来并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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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么名字？”皇上饶有兴趣的抬头，托住桂枝的下巴，细细瞅了瞅，“长得还算标致。”
“奴婢贱名桂枝。贱名能入皇上尊耳，是奴婢的荣幸。”桂枝就这么殷勤起来，我心中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她也要像蕊珠一样么？我暗暗攥紧了拳头，又生怕惊动了胎气。我既想告诉皇上孩子的事情，让他将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又害怕会引起事端，伤及腹中胎儿。我暗暗忍住心中怒火，冷眼看着接下的事情。桂枝带着一份占尽先机的小得意微微笑了一下，又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
“出去吧。懿如，你宫里的人是不一样，调教有方。”皇上赞许地看了我一眼，打发她出去了。桂枝自知攀龙附凤无望，灰溜溜地像阵风似的逃了出去。我心中暗笑着看着她从高兴变成失落，心中也涌起一丝莫名的安慰。
“皇上看折子这么起劲，可是出了什么要事儿？”我试探道，见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我心中也不舒坦。
“瑃贵嫔的父亲内外勾结，要造反。朕要大量动用兵力。为了先镇住瑃贵嫔的父亲，只能将她追封为贵嫔，等事情一结束，即刻降为答应。”皇上头也不抬，边看折子便缓缓说道。我心中一惊，为了不让他担心，我极力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有皇上在，臣妾什么都不怕。”
“臣妾不该妄议朝政，皇上且安心批折子，臣妾去传膳。”我起身，往外头去了。
皇上走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我恋恋不舍地朝紫宸殿的方向看了几眼，缓缓取下头上的珠钗，银丝般的黑色长发垂落一地，似一汪瀑布。桂枝上前要服侍我梳洗，我厌烦地抛开她的手，她只得默默矗立在一旁。鸳芜进来，怕惹得我伤心，忙把她打发出去了。
“小主，如今皇上看重你，你可要表现得大度一点，若因这等小事让皇上心里不痛快了，您可怎么办？”鸳芜轻声道，“这是玫瑰汁子，最滋润肌肤了，小主快泡一泡吧。”
我无言，很快便睡了。今天皇上在钟粹宫，蕊珠那儿。
我让桂枝继续在殿里伺候，按照鸳芜的话，让她在，明白皇上对她的不屑一顾总比我硬生生打发她出去好。我赏赐了她两对彩蝶珠花，通过眼角的余光，头上果真是“熠熠生辉”般的。我坐在铜镜前，浮上一抹淡淡的笑容，转身笑得极其柔和，“桂枝，来，我为你打扮打扮。”
“奴婢不敢… …”桂枝惶恐地跪在地上。我死死抑制住心中的恶心，将她扶起来，“昨天我也看了，皇上倒是挺看重你的，没准儿能封个常在，选侍。坐下吧，今儿皇上要来用午膳，你也打扮的漂亮点。”她这才坐下。
“鸳芜，把我那件红色的芍药齐芳裙拿来给桂枝换上，还有，把我那两支绿宝石簪子拿来，还有那盒‘醉胭脂’拿来… …”我一一吩咐着，又亲自为她上妆，梳头，等一切梳洗完毕，她已经是对我感激的五体投地了，一个劲儿的磕头，“多谢小主！多谢小主！”
宫女毕竟是宫女，只会一味将名贵的东西往自己身上套，却不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美好意境，红裙绿鞋，醉胭脂的香味儿加上衣服上的薰衣草味儿，闻起来臭哄哄的，大有一股招摇之势。只给她打扮成这样已经是分外仁慈了！我心中冷笑不已，就她这个样子，皇上别说是封为常在了，就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呢！今天之后，她必定永无翻身之日，还会被六宫唾弃，既然如此，我何不“喜上加喜”，将身孕告诉皇上呢？
“桂枝，你在我这儿好好休息，自己再挑点儿首饰戴，算是主仆一场的礼。我先出去了。”我留下她一个人，带着鸳芜去小厨房，看看做了什么膳食。
皇上来了。我刻意只穿了一件家常的衣裳，首饰也极少，只是细细描了妆容，让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罢了。菜肴一道接一道地上，等菜上齐了，我才“漫不经心”道，“桂枝，你来布菜吧。”
我轻轻看了她一眼，果然不负我望，金钗银钗插了一头，鬓边还别着一朵牡丹，里头是一件亮绿色长衫，外头罩着一件大红的芍药齐芳裙，袖口上的花纹也是绿色的，鞋子是绿色绣牡丹的，左右手腕上各戴着三枚金，银，玉，宝石镯子，真真是应了那句话——“明艳不可方物”！庸俗得很呐！
皇上闻到那样的味道，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皱起眉头瞥了她一眼，看着她谄媚的笑脸，不悦道，“你做什么？红衣绿鞋，满头珠钗，像什么样子！宫女做腻了想做小主了？来人呐，把她给朕拖到慎刑司去服苦役，终身不得出来！滚！”
两个侍卫捂住她的口鼻，直接把她拖了出去，我坐在一旁，一言不发，沉默许久，才起身道，“皇上，臣妾有一事要禀报。臣妾… …已经有身孕了… …”
皇上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紧紧捂住我的手，“是真的么？”
我脸上泛起桃花一样的红晕，笑着说，“自然是真的。臣妾如何敢欺瞒皇上？”
“传朕的旨意，娴嫔有孕，晋为顺仪… …哦，对了，懿如，朕见你身边只有鸳芜一个，可想从娘家再找一个丫头进来服侍你？”皇上亲自扶我坐下，语气极尽温柔。
“那真是多谢皇上美意了。皇上如此厚待臣妾，宁嫔姐姐可要吃醋了呢！”我轻轻笑道，“皇上前朝正是忙乱之际，别老想着臣妾，先看看折子吧，臣妾在一旁绣绣花！可好？”
“这便是你的不同之处了。别的妃嫔见到朕来，都是一心把朕拴着的，你却让朕看折子！那朕便遂了你的意，姑且看会儿折子吧。”
皇上走的时候眼角都带着笑意，我含笑送过，便开始和鸳芜说些话儿。
“鸳芜，你说让谁进宫呢？”我有些苦恼，鸳芜并不是我最贴身的侍女，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是晴冬，只是从来口无遮拦，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说什么，父亲才不许她跟着进宫。可如今，其他的侍女我并不熟悉，晴冬又太闹腾，沉不住气性，且与鸳芜总是不和，会坏了大事儿。
鸳芜清澈的眼睛闪过一丝狭隘，低下头声如细蚊，“小主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不是么？”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也只能让晴冬来了，你让着她就好了。”我握住鸳芜的双手，轻轻道，“你别担心，她要敢欺负你，你就跟我说。啊？”
“小主，奴婢会掌握好分寸。明日奴婢就去内务府记档，安排晴冬进宫… …”
“如此这般，就让我放心了。”
两日后。
晴冬是在这样一个美好的下午来的，几年未见，她也出落得更加标致了，只是脾性不改当年，依旧是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她一进来，便恭恭敬敬地请了个大安，口中念念有词，“奴婢晴冬，恭请娴顺仪万福金安。”
“瞧你！还是不改当年，整天笑嘻嘻。宫中的规矩嬷嬷可都教过你了？”我亲切地拉她坐下，抚了抚她略显凌乱的发丝。
“那是自然！小主现在是顺仪，宫中谁还敢欺负咱们！就盼着小主诞下皇子，做个贵妃呢！”晴冬眉眼都翘了起来，一双杏眼眨巴眨巴个不停。
我一拍桌子，脸色大变，“跪下！”
“小主… …你… …”晴冬显得十分委屈，从小到大我都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这样的情景她从没有经历过，甚至进宫的时候，宫人们都是低眉顺眼的，没人敢欺负了我身边的人。
“跪下！”我疾言厉色道，不给她丝毫分辨的机会，“知道你错在哪儿么？”
晴冬跪在地上哭个不停，断断续续地抽泣着。
“一，我现在还只是顺仪之位，宫中能欺负咱们的多了去了！你这么说，外头的人听到了，要说出去多少闲话你知道么？！啊？二，我身怀有孕，但孩子能不能生下来却是另当别论，你现在就敢觊觎贵妃的位子，宫中两位贵妃已满，是不是诅咒两位贵妃啊？你这么一来，倒是让人抓住了我们的把柄，治我们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你明白么？”我气得发昏，脸色都不好看了起来，鸳芜忙取过薄荷膏轻轻为我擦着太阳穴。
“小主，奴婢不也是为了你好么？小主！”晴冬伏在地上嚎啕大哭，哽咽道。
“为了我好？你是想把我推向死地么？鸳芜，明儿一早把她送回去，再不可入宫服侍！”我指着跪在地下颤抖的晴冬，心中越发窝火。
晴冬猛地抬头，满脸写着不可置信，满脸都是泪花，上前抱着我的小腿，哭得声嘶力竭，头上的珠花都落下了两枚，“小主！小主！你不要赶我走！我这样被送回去可怎么做人哪？二夫人本就看不惯您是董家的嫡女，是大小姐，她生的女儿懿妍小姐是二小姐，三夫人就更不用说了懿嫱小姐是三小姐，懿姣小姐是四小姐，她自然也是跟您和夫人过不去的，夫人又诞下了老爷唯一的儿子，四夫人，五夫人膝下无所出也就罢了，二夫人三夫人自您走了后，日日欺负奴婢，拿奴婢泄恨，您看，奴婢身上的伤… …”
晴冬将外衫尽数脱去，露出里头的手臂，上面全是伤痕，结了痂的，新的，像一条条蜿蜒的蜈蚣，我于心不忍，她又说，“二夫人和三夫人说了，打在看不见的地方才好。”
“好，你起来吧，你记住，今后，不许再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再让我听见，你就自己出宫去吧！”我将衣裳给她穿好，让她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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