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清露
自绍兴和议以来，位于宋朝北方边关的大散关便成了要塞之地，而且此地因为离都城临安遥远且与金国相接，鱼龙混杂。在这漫漫黄沙中，三年前，一家破旧的医馆默默地在此地开张了，三年间，宋金之间虽没有大规模的战事，但亦有小规模的冲突，加上附近受伤、生病的百姓的需要，医馆的生意如日中天，甚至名扬千里。
这家医馆的牌匾，横书“清露医馆”，医馆的大夫因容貌清丽，民间传诵为清露医仙。
夏季，偶来的一缕清风便是这黄沙漫天之地的福利。
清露医馆。
“语儿——”一声及其暧昧的声音从医馆内室传出，所有人都清楚，那个人回来了。
“姑娘……公子回来了，你看，我这就——”正坐在东陵语身前让她看诊的满脸皱纹的老汉赶忙尴尬的起身。
“花信，玉露丸昨日用完了，你去取！”东陵语打断他的话，“徐长卿、雪上一枝篙、芙蓉叶、两面针、大罗伞、樟脑、肉桂油、薄荷脑，研磨后制成的治伤酊。您先坐到那边等等，一会儿我给您敷上就好。”她对一旁正不知所措的花信说着，维持着脸上一贯淡漠的表情。
“小语儿——”又来……
花信有些为难的望向自家主子，只听她对门外排队等候看诊的病患们冷声一句，“下一位！”
“唉。”花信摇摇头。
深夜，清凉的风流入内室，拂动着轻盈的帷幔。
倚在窗棂旁，抬起螓首远望天际那一方冷月，东陵语长长的叹了口气，心中细数着，不多不少，已经三年了。
“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东陵语轻轻地吟着，不觉声音哽咽起来。
正在此时，身后突然有人环抱住她。不用猜，只要有这淡淡的香草味她就知道他是谁。
“岳将军的《小重山》。‘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语儿，你还有我呢。”
东陵语依旧沉默，维持着淡漠的表情，耳根却有着一丝红晕。
他将头靠在她的右肩上，依旧保持着戏谑的口吻，“三年真是弹指一挥间呢！没想到，这间原先还破破烂烂的医馆已经被你经营得有声有色了啊，清露医仙！”
“回来，做什么？”东陵语冷声道。
“哎呀，当然是想念我未过门的妻子小语儿啦！”话音刚落便收到东陵语一个冷漠至极的眼神，男子低头笑了笑，“语儿，三年了。这三年来，我和你聚少离多——”
“半年一次。”
“记得还真清楚！”男子用他暗棕色的眼眸望向她，东陵语只是转头不看他，沉默相对。
“语儿，秦桧那个狗贼好像已经发现这里了。”男子将她搂紧。
东陵语皱起了蛾眉，双手慢慢握成拳头。再一次听到这个，东陵语竟有些气得浑身颤抖。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明日你就走，到京城的福顺酒楼等我。”男子松开她，将她扳过身，面朝自己，将腰间的寒玉取下，牵过她的柔荑，将玉放在她掌心。
东陵语看着他这一系列的动作，眼神中闪过一抹诧异，而又随即被冷漠的表情掩盖。
“带着它。我就在你身边。”男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欲离开。
“傅子佑——”东陵语握住寒玉，将其放在胸前，转身，二人背向而立，“小心。”
男子微微一愣，却又依旧玩世不恭地笑着说，“小娘子，可别太想我哟！”随即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刚出门，没走几步就碰上了端着热腾腾汤药的花信。
“公子，这就要走了？”花信停住脚步。
傅子佑点点头，俄而一脸嫌弃地盯着那碗浓黑的汤药，“花姐姐，语儿还在喝这个啊！”他揪着鼻子，展开手中的纸扇，扇了扇这热腾腾的药。
花信笑了笑，将药端开，“公子，再扇药就凉了。您可就别嫌弃了，你是知道，姑娘的身子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这药还是得坚持喝的。”
傅子佑拿着扇子轻轻扇了扇风，“好吧，花姐姐。我可是信任你才把语儿交给你的。”说话间，他的眼神暗了暗。
花信点了点头，绕过他走进厢房。傅子佑叹了口气，望向那方冷月。
突然一阵冷风吹过，庭中的几瓣花瓣重重的凋落，碎在了地上。
厢房内，花信将药碗放在桌上，“姑娘，药来了。”一转头，见东陵语只着一件单衣倚在窗前，便拿来一件稍厚的衣衫披在她身上，“这儿的晚上可是很冷的，夜深了，姑娘可别着凉。”
“他走了。”细若蚊蚋的声音从东陵语口中吐出。
花信点点头，将她扶到桌边坐下，端起药碗，“姑娘，公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又对他不闻不问，等他走了，你又开始想他了。”
东陵语接过药碗，吹了吹，慢慢地喝着。
“我还以为这次公子回来是要与你成亲的呢！”花信自顾自的说着。
“咳咳——”东陵语突然强烈地咳了起来。花信赶忙拿出手绢给她擦去唇边的药汁。
“怎么这么不小心！”花信一边擦一边嗔怪着。
“此事先放一边。”东陵语叹道，遂拿出寒玉，“明日离开。”
“什么？”花信惊讶地看着她，“公子不是方才就离开了吗？”
“我们。”东陵语将寒玉挂在颈间的红线上。
“姑娘，怎么好端端的就要走了呢？这寒玉，不是公子的吗？他一直都是玉不离身的啊！”
“秦桧狗贼！”东陵语握紧寒玉，语气森冷。
花信浑身一颤，破口大骂，“那个祸国殃民的大奸臣，他又想干什么坏事！难不成……他到现在还不放过我们，已经追查到我们的下落了？所以公子要我们明日离开？”
东陵语轻轻点头，“京城临安。”
“姑娘，那你收拾收拾，我们明日一早就走。”花信端起空碗，转身欲出厢房。
“花信。”东陵语唤住她，见她停下步伐转过身，东陵语哽咽了半天，才说出，“明早见。”
花信勉为其难地笑了笑，“嗯。”便合门离开。
东陵语望向窗外，冷月不知何时被浮云遮住了，朦朦胧胧的，整个天地都昏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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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医馆的牌匾，横书“清露医馆”，医馆的大夫因容貌清丽，民间传诵为清露医仙。
夏季，偶来的一缕清风便是这黄沙漫天之地的福利。
清露医馆。
“语儿——”一声及其暧昧的声音从医馆内室传出，所有人都清楚，那个人回来了。
“姑娘……公子回来了，你看，我这就——”正坐在东陵语身前让她看诊的满脸皱纹的老汉赶忙尴尬的起身。
“花信，玉露丸昨日用完了，你去取！”东陵语打断他的话，“徐长卿、雪上一枝篙、芙蓉叶、两面针、大罗伞、樟脑、肉桂油、薄荷脑，研磨后制成的治伤酊。您先坐到那边等等，一会儿我给您敷上就好。”她对一旁正不知所措的花信说着，维持着脸上一贯淡漠的表情。
“小语儿——”又来……
花信有些为难的望向自家主子，只听她对门外排队等候看诊的病患们冷声一句，“下一位！”
“唉。”花信摇摇头。
深夜，清凉的风流入内室，拂动着轻盈的帷幔。
倚在窗棂旁，抬起螓首远望天际那一方冷月，东陵语长长的叹了口气，心中细数着，不多不少，已经三年了。
“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东陵语轻轻地吟着，不觉声音哽咽起来。
正在此时，身后突然有人环抱住她。不用猜，只要有这淡淡的香草味她就知道他是谁。
“岳将军的《小重山》。‘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语儿，你还有我呢。”
东陵语依旧沉默，维持着淡漠的表情，耳根却有着一丝红晕。
他将头靠在她的右肩上，依旧保持着戏谑的口吻，“三年真是弹指一挥间呢！没想到，这间原先还破破烂烂的医馆已经被你经营得有声有色了啊，清露医仙！”
“回来，做什么？”东陵语冷声道。
“哎呀，当然是想念我未过门的妻子小语儿啦！”话音刚落便收到东陵语一个冷漠至极的眼神，男子低头笑了笑，“语儿，三年了。这三年来，我和你聚少离多——”
“半年一次。”
“记得还真清楚！”男子用他暗棕色的眼眸望向她，东陵语只是转头不看他，沉默相对。
“语儿，秦桧那个狗贼好像已经发现这里了。”男子将她搂紧。
东陵语皱起了蛾眉，双手慢慢握成拳头。再一次听到这个，东陵语竟有些气得浑身颤抖。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明日你就走，到京城的福顺酒楼等我。”男子松开她，将她扳过身，面朝自己，将腰间的寒玉取下，牵过她的柔荑，将玉放在她掌心。
东陵语看着他这一系列的动作，眼神中闪过一抹诧异，而又随即被冷漠的表情掩盖。
“带着它。我就在你身边。”男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欲离开。
“傅子佑——”东陵语握住寒玉，将其放在胸前，转身，二人背向而立，“小心。”
男子微微一愣，却又依旧玩世不恭地笑着说，“小娘子，可别太想我哟！”随即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刚出门，没走几步就碰上了端着热腾腾汤药的花信。
“公子，这就要走了？”花信停住脚步。
傅子佑点点头，俄而一脸嫌弃地盯着那碗浓黑的汤药，“花姐姐，语儿还在喝这个啊！”他揪着鼻子，展开手中的纸扇，扇了扇这热腾腾的药。
花信笑了笑，将药端开，“公子，再扇药就凉了。您可就别嫌弃了，你是知道，姑娘的身子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这药还是得坚持喝的。”
傅子佑拿着扇子轻轻扇了扇风，“好吧，花姐姐。我可是信任你才把语儿交给你的。”说话间，他的眼神暗了暗。
花信点了点头，绕过他走进厢房。傅子佑叹了口气，望向那方冷月。
突然一阵冷风吹过，庭中的几瓣花瓣重重的凋落，碎在了地上。
厢房内，花信将药碗放在桌上，“姑娘，药来了。”一转头，见东陵语只着一件单衣倚在窗前，便拿来一件稍厚的衣衫披在她身上，“这儿的晚上可是很冷的，夜深了，姑娘可别着凉。”
“他走了。”细若蚊蚋的声音从东陵语口中吐出。
花信点点头，将她扶到桌边坐下，端起药碗，“姑娘，公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又对他不闻不问，等他走了，你又开始想他了。”
东陵语接过药碗，吹了吹，慢慢地喝着。
“我还以为这次公子回来是要与你成亲的呢！”花信自顾自的说着。
“咳咳——”东陵语突然强烈地咳了起来。花信赶忙拿出手绢给她擦去唇边的药汁。
“怎么这么不小心！”花信一边擦一边嗔怪着。
“此事先放一边。”东陵语叹道，遂拿出寒玉，“明日离开。”
“什么？”花信惊讶地看着她，“公子不是方才就离开了吗？”
“我们。”东陵语将寒玉挂在颈间的红线上。
“姑娘，怎么好端端的就要走了呢？这寒玉，不是公子的吗？他一直都是玉不离身的啊！”
“秦桧狗贼！”东陵语握紧寒玉，语气森冷。
花信浑身一颤，破口大骂，“那个祸国殃民的大奸臣，他又想干什么坏事！难不成……他到现在还不放过我们，已经追查到我们的下落了？所以公子要我们明日离开？”
东陵语轻轻点头，“京城临安。”
“姑娘，那你收拾收拾，我们明日一早就走。”花信端起空碗，转身欲出厢房。
“花信。”东陵语唤住她，见她停下步伐转过身，东陵语哽咽了半天，才说出，“明早见。”
花信勉为其难地笑了笑，“嗯。”便合门离开。
东陵语望向窗外，冷月不知何时被浮云遮住了，朦朦胧胧的，整个天地都昏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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