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虎贲（上）
宋阳泡在浴盆中，舒服的呻吟了一两声。浴桶旁边立着一道厚厚的屏风，这是他特别要求，临时搬过来的。
周乾三人围着于德亮卧室中的一张桌子坐下，或品茶或饮酒；周乾和于德亮聊着些许军中的琐事，赵信只是自顾自的喝着小酒，眯着眼睛似乎享受着这上午悠闲的时光。
“那些药材没用？”周乾看着一直喝酒的赵信，声音中有些担忧。
“我欠宋敬之一个人情，”赵信喝了一口酒，晃了晃酒壶听着里面的水声，“大概四个月，命魂便能圆满，至于之后能不能继续恢复，不知道。”
“奥？”周乾脸上抑制不住的喜色，随后他看了一眼赵信的酒壶，“既然这般，把酒戒了吧。”“戒不了，这些年习惯了。”
“戒不了也要戒，男人三十而立，整日喝的昏昏沉沉的像什么样子！”“奥？周将军竟然对儒家经典还有涉猎，失敬失敬！”
周乾瞪了一眼在一旁窃笑不已的于德亮，后者缩了缩脖子低头喝茶，“大哥可能年纪大了，话多了些，但等你伤势恢复好了也要考虑考虑娶妻生子了。毕竟，你们家只有你这一个独子。”
“没兴趣，”赵信的面色一如既往的平淡，只是平淡中隐含的已不再是疲懒，而是一种自信的荣光，“你知道的，我的志向只是变的更强，我做了五年的废人，现在想的只是变的比以前更强！”
“算了，”周乾眼中划过了一丝深沉，“大哥资质不行，修仙止步于气海境；十六岁入伍，二十年来也只是混到了一个偏将。你比大哥有志向，也有志气。”
“大哥，”赵信看着周乾那张已经没有了什么风发意气的国字脸，“其实，你也变了。”
“世事弄人，你我相识二十年了，谁又能不变？”周乾苦笑一两声，看了看脸上也是挂着回忆之色的于德亮，“还记得，我们几个少年人意气风发的在洛阳城中立下了豪言壮志，我说想成为一个大将军，领军四处征战。老于，你呢？”
“我？”于德亮自嘲的笑了笑，“我当时说的是做宰相，位列三公，现在想来却是十分的可笑。三公？那都是令人仰止的存在。”
“不用灰心，”周乾笑着安慰道，“你现在也从六品，你看三公中的哪位不都是六七十岁的高龄？”“三公不想了，这辈子能站在朝堂上参朝议便知足了，”于德亮很清楚自己的斤两，想起自己十几岁时夸下的豪言壮志，有些脸红，“不过我还记得赵信当时的话，当时他说他…”
“我要成为最强的那一人，把所有人踩在脚下。”
“我记得赵信当时只是十一岁，跟宋阳一般大小！”周乾笑着摇了摇头，“年少轻狂便是如此了。”
“年少轻狂谁不曾是？”于德亮哈哈一笑应和一声，随后眉头一皱、脸色一紧，拍案而起，“你刚才说，宋阳只有十一岁？不是十三岁么？十一岁！十一岁？”
“老于，别激动，别激动！”周乾两步走过去将于德亮摁在座位上，“你先听我说，正所谓有志不在年少，你看宋阳他一心报国，想早日进军历练、上阵杀敌、建功立业，我也是看他这么年少便有这般的志向才抵不住妹妹、妹夫的恳求把他带了过来！”
“周乾、周将军！”于德亮一脸的气急败坏，“你可知西晋军制！从军的最小年纪只能是十三岁！十一岁？十一岁还是个孩子！这若是让外人知道了，我这从六品的主薄恐怕就要变成从九品的书记！你这，你这做的什么事！”
屏风后面的宋阳本来舒缓的身体不由得一僵，竖起耳朵继续听着。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赵信低着眼睑，毫不在意，“你我三人不说出去，谁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行了行了，闭嘴吧你，”周乾冷着脸坐回了座位，这从小玩到大的老友什么品行他怎么会不知道？“我修书一封给我妹夫，让他花钱给你打通些关系！”
“嗯？”于德亮那臭脸有了些笑意，依旧一脸正气，“十一岁从军虽然不符军制，但古有八岁从军建功立业者，今日看在他小小年纪便思报国的一片赤子之心，本主薄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追究了。”
“德行！”赵信嘴里蹦出两个字，随后便自顾自喝着酒。于德亮脸色一红，回了一句：“谬赞了。”
“舅舅！”屏风后面传来了宋阳的呼喊，“半个时辰了么？我想如厕！”
于德亮听到宋阳的声音顿时一乐，“撒尿便撒尿，喊什么如厕？”“老于，你不是一直标榜自己是读书人？怎么读书人这般的有辱斯文？”周乾似乎对于德亮刚才要挟自己有些不满，“你这读书人怎么比我们这般军伍出身的粗人说话还难听？宋阳！如厕就近！”
宋阳满额头的黑线，如厕就近？算了，忍着吧。
一忍便是小半个时辰，泡在黑乎乎的药液中的宋阳简直度日如年，只觉得静立之苦比起这中‘忍痛’却是小巫见大巫，大不如矣。终于在于德亮说了一声时间够了，宋阳穿上了衣服便冲出了屋子，以他最快的速度向着他唯一熟悉的军厕跑去。
“这些日子的训练颇见成效，”周乾点头中肯道，“二弟你却是费心了。”赵信默然，提着自己的铁壶晃悠悠地走了。
初秋正午的‘秋老虎’散发着不输于夏日的热量，站在空荡荡的朝武场上，宋阳身上戴着那副负重。看着赵信随手扔在自己面前的两只石锁，低头试了两下石锁的重量，宋阳觉得赵信刚才那轻松的样子应该、不！绝对是装出来的！
这一个石锁最少有五十斤，两个便是一百斤，赵信力气再大难道能用手指把这两个石锁勾起来？宋阳坚决的不相信。
“练筋锻骨境，从字面上便能理解，这两个境界便是锻炼你全身筋骨。一般来说，在这境界中，每个修士都不可能达到圆满之境。人身体之上有六百筋，二百骨，若想圆满需百般锤炼，耗费时间和药材都是巨大。所以寻常修士均是锻炼主要的二百大筋、五十主骨；我这套训练之法得自少靖军，能锻炼你身体中的二百大筋、百小筋，五十主骨、六十副骨。”
“筋骨锻炼的越多耗费的时间越长？”“这是自然，”赵信点了点头，略一思量便想起了宋阳的顾虑，“这练筋锻骨境乃是修仙之基础，修仙便是修自身，若是自身不够强壮定然承受不了太多的内力，更不用说真气乃至真元。你若想最快的达到金丹境，练筋锻骨的时间越长，锤炼的筋骨数量越多，你的身体越是凝实，后面的境界便越容易达到。”
“是，宋阳明白了。”“明白了就开始吧，将这两个石锁向前平举，双臂伸展，试一下。”
宋阳依言，提起了两个石锁平举到了胸前，略微适应了这石锁的沉重，便用力的张开手臂。肩膀突然传来一阵裂痛，同时胸口一阵憋闷，呼吸不畅。
“放下！”赵信轻喝一声，宋阳却似乎跟着石锁较劲，第一次没有听赵信的指令，脸色因为胸口的憋闷而变得通红。“放下！”赵信一把抓住了宋阳的两只手臂，宋阳感觉双手一麻，两只石锁砰的砸在地上，在地面砸出了两道印痕。
赵信略带怒气的目光瞪着宋阳，后者面色羞愧的低头一言不发。
“我让你放下，为什么不听？”“我能做到！”“哼，下次再不听令，就不用来找我了。明白了么！”“是，我明白了！”
“再来一次，双手平举，”赵信脸色稍缓，“修仙之道需谨记不能操之过急，尤其是修行之时，必须循序渐进；可记住了？”
宋阳没有说话，深吸了一口气提起了两只石锁，平举到胸口，便听赵信道：“小臂收紧，肩部下沉，腰部后挺，手腕放松，开！”下一刻，宋阳脸上挂满了欣喜，两只手提着石锁平伸开来，随后慢慢地收回到胸前。
“不错，放下吧。”赵信点了点头，随后又对宋阳讲述了些许过程中需要注意、避免身体受伤的几处关键，便丢给了宋阳一句“平举五十次，半个时辰中完成”，自己找了一个阴凉搬了一把椅子喝起了小酒。
空荡荡的朝武场上，孤零零的宋阳不断地重复着平举收缩的动作，累无所谓，但若是手臂或者肩膀感觉酸胀的时候便按照赵信的交代放下石锁，做些拿捏。中午劲头十足的阳光让他浑身仿佛水洗了一般，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他也只是偶尔擦擦额上的汗水，毕竟流到眼睛里的感觉不舒服。
胸口那慢慢扩散的暖意已经弱不可察，那一口万象真气即将消耗殆尽。但全身上下的皮肤中沁出一丝丝的清凉向身体里面慢慢渗透着，却是那药浴的药力慢慢的发挥着作用，蕴养着他全身的血肉。宋阳有所察觉，却也没有太上心，毕竟这是好事。
为了一个信念，坚持下去，这是称之为男人的底线。为了一个承诺，不懈的努力，这是男人对自己最好的磨砺。
“累了么？休息一下吧。”“不累，我还可以。”“练筋之道，需张弛有度，以免伤及根本；慢慢来，欲速则不达。”“是，我知道了。”
赵信为宋阳练筋准备的器材有些粗糙，而且都是石质，上面甚至还有着些许泥土、石屑。从中午到下午，宋阳便一直跟石锁、石柱、石甲、石链、石块等等石质的器材交流情感。赵信会把一块掏空了内里并开了三个窟窿的‘石甲’套在他身上，让他蛙跳半个时辰，又会在‘石甲’外面绑上‘石链’让他去拖拽‘石链’另一端的巨大石块。
秋日之下的朝武场，宋阳身体前倾，肩上扛着一条石索，拖拽着那半人多高的青石慢慢的挪动着。秋日的清爽也不能止住满身流淌的汗水，沾满了泥泞的裤脚；大石压出的一道常常的印痕中，流露出有些潮湿的土壤……
对于这些别出心裁的训练方式，宋阳咬咬牙不断的坚持着，扛石柱、拉石块、蛙跳、慢跑、平举等等折腾人的方式五花八门、不一而论。所幸的是赵信不会像训练他长跑时那般，在他疲乏不堪的时候用鞭子刺激他的神智，反而会让他放松休息、慢慢恢复。
今日的黄昏并没有晚霞，有的只是单调的昏黄。
宋阳把身上的‘石甲’脱了下来，深深的吸了口气。一下午高强度的训练因为赵信时而的让他歇息，身体虽然十分疲倦，却没有感觉有前一段时间那死去活来的痛苦。深深懒腰舒缓一下筋骨，周身的皮肤下面一点点有些清凉的感觉渗到血肉，却是正午的药浴依然发挥着药力。
“去吃饭吧，休息一下，晚上到城墙上找我。”
“晚上？”宋阳略有迟疑的看了一眼赵信指着的东北角楼，那是早上静立的地方，“晚上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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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之下的朝武场，宋阳身体前倾，肩上扛着一条石索，拖拽着那半人多高的青石慢慢的挪动着。秋日的清爽也不能止住满身流淌的汗水，沾满了泥泞的裤脚；大石压出的一道常常的印痕中，流露出有些潮湿的土壤……
对于这些别出心裁的训练方式，宋阳咬咬牙不断的坚持着，扛石柱、拉石块、蛙跳、慢跑、平举等等折腾人的方式五花八门、不一而论。所幸的是赵信不会像训练他长跑时那般，在他疲乏不堪的时候用鞭子刺激他的神智，反而会让他放松休息、慢慢恢复。
今日的黄昏并没有晚霞，有的只是单调的昏黄。
宋阳把身上的‘石甲’脱了下来，深深的吸了口气。一下午高强度的训练因为赵信时而的让他歇息，身体虽然十分疲倦，却没有感觉有前一段时间那死去活来的痛苦。深深懒腰舒缓一下筋骨，周身的皮肤下面一点点有些清凉的感觉渗到血肉，却是正午的药浴依然发挥着药力。
“去吃饭吧，休息一下，晚上到城墙上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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