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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八章.逃出生天(下)

    范廷亮和水芙蓉分别之后心里酸酸的,水芙蓉的形象总是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抹之不掉,范廷亮就这么垂头丧气地走着,他想回去先找吴美娇再找伍敬宗。走了两条街路过一处偏僻的角落,范廷亮听见有人在叫喊,他扭头一看路边有一个长满荒草的土堆,土堆上面蹲着两个人,两个人正冲着范廷亮叫喊:“走走,往前走,哎,对,别停下,往前走。”

    范廷亮以为遇见了两个疯子,看了看他们继续往前走,刚走了两步,土堆上的两个人就指着范廷亮的脚下鼓掌叫好,“好,好,好!”范廷亮低头一看自己踩死了一只蟑螂,范廷亮双手合十念着,“罪过罪过,杀生了。”

    两个人从土堆上跳了下来,走到了范廷亮的面前,说:“小子,你把我们家小强踩死了,这账怎么算吧?”

    范廷亮愣怔了片刻,旋即笑了,说:“你们想讹人,哎,我瞅你们怎么这么面熟呢,你不就是李大豆腐,你不就是面瓜吗,怎么了,出息了,牛X了,不在毛广东手下混了?”

    范廷亮认出了两个小痞子,他们以前都是毛广东的跟班喽罗,李大豆腐和面瓜说:“少他妈废话,这小强我们可养了好几年了,不给个几两银子你今天休想从这过去。”

    范廷亮冷笑一声,说:“想讹我钱,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李大豆腐看着范廷亮,说:“知道,你不就是范老四吗?”

    面瓜也在旁边说:“对,对,范老四。”

    范廷亮哭笑不得,“哎呦我操,范老四也是你们俩叫的,翅膀硬了,长能耐了,是不是得让我叫毛广东来收拾你们啊?”

    范廷亮待在仓库里时间太久了,对外面的沧桑变化一无所知,他还以为现在是伍敬宗、毛广东横行霸道的时代。李大豆腐和面瓜听说范廷亮要请毛广东,两个人哈哈大笑。

    范廷亮感到奇怪,这俩小子平时蔫了吧唧的,属于三脚踹不出个屁的艮货,现在竟然连毛广东都不放在眼里。范廷亮看了看他们俩,说:“你们俩够狠啊,毛广东都不放在眼里,看样子伍敬宗你们也不能当回事了?”

    李大豆腐说:“当然了,谁拿死人当回事?”

    范廷亮没听明白李大豆腐的话,面瓜在旁边说:“伍老头是今天中午砍的,我们都去看了,咔嚓一刀,脑袋就掉下来了,”面瓜吐着舌头做了一个切喉的手势。

    见范廷亮还愣愣的茫然不知所以,李大豆腐就给范廷亮讲了一遍这几天咸安城的风云变幻,范廷亮如梦方醒。李大豆腐笑道:“怎么样,范老四,你还牛不牛X了,没了伍敬宗、毛广东给你撑腰你算个屁呀。”

    范廷亮摇了摇头,说:“虎落平阳被犬欺。”

    面瓜急了,叫道:“你骂谁是狗!”

    范廷亮说:“说你们俩是狗那是抬举你们俩。”又矮又胖的面瓜跳着脚要上前殴打范廷亮,范廷亮张开大手按着脸一下子把面瓜推倒在地。

    “我操,敢跟咱哥们儿动手!”李大豆腐扑了上来,抡起胳膊就要抓范廷亮的脸,范廷亮一脚踢倒了李大豆腐,李大豆腐和面瓜一起围攻范廷亮,双拳难敌四手,范廷亮和李大豆腐、面瓜纠缠在一起滚到了草丛里,衣服被撕扯破了,身上也沾满了灰土。

    范廷亮被李大豆腐、面瓜纠缠得有些恼怒,恨不得抓起一块砖头把两个兔崽子拍死。打了几十个回合,范廷亮渐渐有些体力不支,李大豆腐和面瓜占了上风,范廷亮的心里涌起了一股凄凉,“妈了个巴子的,栽在这两个兔崽子的手里,可悲可叹。”

    李大豆腐和面瓜按住了范廷亮的胳膊,“嘿嘿,范老四,这回你还不老实,服不服,我们哥俩儿就想问你一句服不服?”

    范廷亮看着李大豆腐和面瓜,满含轻蔑地笑了一下,面瓜叫道:“哎,他还不服,老太太抹口红,给他点颜色看看!”

    范廷亮看了看李大豆腐和面瓜,说:“要不你们就别整,要整你们就整死我,整不死我你们就是**养的。”

    李大豆腐和面瓜火冒三丈,“哎呀,你还敢叫嚣,我让你叫嚣,大哥,先抽他十个耳光!”李大豆腐和面瓜举着巴掌要打范廷亮,这时远处走来了几个虞兵。

    “哎,你们干什么呢?”听到虞兵的叫喊,李大豆腐和面瓜撒腿就跑,没跑出两步就被虞兵按倒在地,虞兵绑住了李大豆腐和面瓜,同时也绑住了范廷亮,范廷亮很吃惊,“你们绑我干什么,我是受害者。”

    虞兵不分青红皂白,推着范廷亮叫道:“少废话,走!”范廷亮刚逃出曲九彦的魔爪,又稀里糊涂被虞兵抓进了大牢。

    范廷亮被押入大牢的时候在牢房里看见了曲九彦,曲九彦戴着沉重的镣铐盘坐在草堆上。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弥漫着霉烂味,硕大的老鼠窜来窜去,肆无忌惮,发出讨厌的吱吱声。蜘蛛在墙角拉网,蜈蚣壁虎在墙上爬动,屋顶一片亮光在闪烁,那是蝙蝠的眼睛,这些相貌丑恶的动物倒挂着令人想起了传说中的魔鬼。

    一缕微弱的阳光从铁窗的缝隙间洒进来,将牢房里飘荡的灰尘照得清清楚楚。已经三天了,曲九彦除了吃饭喝水一直闭着眼睛静坐。他感觉昏昏沉沉,仿佛在梦境,灵魂舍弃肉体飘向无拘无束的天堂。他回到了青春时代,回到了童年时代,和伙伴们在村子里玩耍,静谧的小山村,日落西山,暮色苍茫,慈祥的母亲在呼唤他的名字。

    该是回家的时候了,可是突然间眼前一片黑暗,显现出伍敬宗狰狞的笑容,“我才是咸安城的霸主,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高举双臂声震长空,突然眼前又一闪,他来到了锦衣卫大院,范廷亮正躺在仓库的角落里睡觉。

    “哈哈,我找到范廷亮了,我找到范廷亮,范廷亮没有跑,我可以将功折罪了!”曲九彦欣喜若狂,可是范廷亮一下子不见了,曲九彦又回到了大牢,四面都是青面獠牙的鬼怪。现在与虚幻已经无法分辨,曲九彦感觉太阳穴犹如锥刺般疼痛,脑袋里似乎有一团烈火在燃烧,将脑浆烧尽。噼里啪啦,火红的额头颤抖着冒出热汗,耳朵里有群苍蝇在嗡叫,曲九彦一下子举起双臂,扬起头撕破喉咙大喊一声。

    曲九彦被押到了衙门,由钦差大臣亲自审讯,曲九彦在狱卒的押解下,戴着镣铐蓬头垢面跪在了地上。钦差大臣说道:“堂下跪的可是曲九彦?”曲九彦目光呆滞,看了钦差大臣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低下头,摆弄着石缝里的一只小蚂蚁。

    狱卒怒喝道:“曲九彦,大人问你话呢!”

    曲九彦不理不睬,看着蚂蚁在手指上爬动,竟然孩子似的嘻嘻发笑。狱卒们叫道:“曲九彦,公堂之上不得放肆!”

    “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曲九彦拍着巴掌欢喜地叫着,狱卒和衙役们握着水火棍火冒三丈。

    钦差大臣皱着眉头,说了一声:“打!”得到命令的衙役们像一群饥饿的猎狗得到主人的允许,一下子扑向奄奄一息的猎物撕咬。

    他们把曲九彦按在地上举起水火棍狠狠击打,曲九彦挣扎吵闹,杀猪般喊叫,令人心烦意乱,他每叫一声钦差大臣的脸色就阴沉一层。一个师爷到行刑衙役耳边嘀咕了几句,衙役急忙拿出布条勒住了曲九彦的嘴。大堂里立刻安静下来,只有棍子击打身体发出的一声声闷响。

    曲九彦的双腿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他忍受不住疼痛昏死了,衙役们拿盆冷水把他泼醒。衙役厉声问道:“曲九彦,你到底老不老实!”曲九彦艰难地喘着气,脸色惨白,衙役又厉声喝问了一遍。

    曲九彦抬起头,看了一下端坐在大堂上的钦差大臣,咬牙切齿地说:“你们这些狗杂种不想活了,竟敢打我,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咸安城的霸王,我是曲九彦曲老爷!”曲九彦两腿血肉模糊瘫倒在地,高举着双臂做出一个仿佛是在呼风唤雨的姿势。

    凶恶的衙役骂道:“你这老东西还敢猖狂,今天一定要把你打到折服为止。”衙役们又抡起了水火棍,曲九彦趴在地上恶毒地咒骂着在场的所有人,让那些道貌岸然的官吏们坐立不安。

    曲九彦骂得越凶衙役们打得越狠,血腥的场面令人直打寒颤。钦差大臣命令衙役们住手,曲九彦已经被打得连喘气的力量都没有了,但是他还是从牙缝里挤出几句骂人的脏话。

    四爷走到钦差大臣耳边轻声说道:“大人,依我看曲九彦好像是真疯了。”

    如果曲九彦疯了,那么这个案子就没法审了,钦差大臣烦躁地说:“先把他带回大牢治伤,再找几个郎中看看他是不是真疯了,退堂。”钦差大臣转身回到后堂,几个狱卒找来担架把曲九彦抬了回去,众人各自散去,闹剧收场了。

    过了不久,张文宗的军队逼近咸安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钦差大臣和罗森等一众官员打开城门逃走了,第二天中午,大唐代国公穆清贤率领义军开进了咸安城。得知义军进城之后。康伯辉在牢城营带着囚犯们暴动,杀死了牢城营的官吏集体投奔了义军。

    义军进城了,好日子来了,康伯辉、淳于浩德、白静、吴美娇等人都找到了,唯独不见范廷亮。众人都很焦急,穆清贤撒开人马全城寻找范廷亮。虞朝的牢城营相当于监狱,刑房大牢相当于看守所,康伯辉被关押在牢城营,范廷亮被关押在刑房大牢,所以大家都不知道范廷亮的下落。

    义军进城之后,大牢的官吏们都自顾自逃命去了,在押的犯人齐心协力推倒了大牢的院墙,潮水一般四散涌开。范廷亮跟着众囚犯愣头愣脑地跑了出来,询问街上的百姓,一点一点找到了义军的中军大帐,见到了穆清贤。

    经过一番折腾范廷亮浑身脏乱不堪,简直就像在荒岛上生存了几十年的鲁滨逊,穆清贤差点没认出来。范廷亮和穆清贤说了几句话寒暄了一番,穆清贤说:“快去看看美娇吧,她整天担心你都要急疯了。”

    范廷亮低头看了看自己,说:“我先换身衣服吧。”

    范廷亮沐浴更衣打扮了一番,去见吴美娇。走进院子里范廷亮看见吴美娇正在盯着一株竹子发呆,范廷亮嬉笑着大叫了一声:“美娇!”吴美娇正在想着心事,冷不防被范廷亮的这一声叫喊吓了一跳。

    范廷亮跑到了吴美娇面前,笑着说:“美娇,我回来了……”

    范廷亮话还没说完,吴美娇就狠狠打了范廷亮一记耳光,真疼啊,范廷亮捂着脸愣住了。吴美娇看着范廷亮眼中泛起了泪花,“我不让你走,你非要走,害得我整天牵肠挂肚的,我早晚要被你急死。”

    吴美娇又娇嗔地捶打着范廷亮的肩膀,范廷亮笑着把吴美娇揽入了怀中,说:“这次怪我,我没听你的,险些丢掉了性命,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我肯定不到处乱跑了。”

    吴美娇趴在范廷亮的肩膀上哭着,说:“你每次都这么说,每次都骗人,明天我拿一根链子把你拴上,让你永远离不开我的左右。”

    范廷亮抚摸着吴美娇,说:“好,只要你高兴怎么弄都行。”

    咸安城在义军的控制下很快就恢复了繁华,商店都正常开门营业,街上甚至比以前还热闹了许多,行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微笑。范廷亮、吴美娇和淳于浩德、白静穿着便装在街上闲逛,逛到中午四个人都有点饿了,淳于浩德说:“我们到哪吃饭啊?”

    范廷亮说:“这得征求一下女士们的意见。”

    范廷亮看了看吴美娇和白静,白静说:“我无所谓,在哪吃都一样。”

    吴美娇说:“我们都挺累的,就近找一家饭馆随便吃一口就行。”

    范廷亮说:“好,那我们就不去醉仙楼了,整天在那都吃腻了,而且还浪费钱,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饺子馆,虽然店面小了一点,不过味道绝对没的说,吃一回保准你们想来第二回。”

    吴美娇怀疑地看着范廷亮,说:“你说的靠谱吗?”

    范廷亮拍了拍胸膛,说:“我拿人格担保,好吃就是好吃,走,我请客。”范廷亮把吴美娇、淳于浩德、白静带到了那家饺子馆,这是一间小饭馆,屋子里摆着七八张桌子,有几桌客人坐在那吃饭。范廷亮等人挑了干净的座位坐下,要了几份饺子,又点了几盘小菜,范廷亮和淳于浩德又各要了一壶白酒。

    酒菜饺子上齐了,众人拿起筷子尝了尝,嗯,范廷亮没撒谎,果然不错。淳于浩德说:“这饺子不错,就是缺点醋,店小二,店小二……”淳于浩德连喊了几声也不见店小二出来,淳于浩德挠着头,看见旁边一桌的客人桌子上摆着醋瓶子。

    这桌客人一共三个人,一个老者和两个年轻侍者,他们都在低头吃饺子,淳于浩德说道:“老先生,打扰一下……”

    老者抬起了头,淳于浩德大吃一惊,“原来是您。”

    老者正是王奇,王奇看了看淳于浩德露出微笑,说:“是你啊,小伙子,那天你替我付了店饭账钱,我现在有钱了还给你。”

    王奇掏出一张银票要给淳于浩德,淳于浩德坚持不肯要,王奇就和淳于浩德聊了起来,淳于浩德对王奇的身世很是好奇,王奇不知为什么对淳于浩德有一股特殊的亲近感,好像两个人特别投缘似的。王奇告诉淳于浩德自己是来找儿子的,淳于浩德问王奇他儿子在哪里,王奇说他儿子以前在虞军效力,现在投奔了义军。

    淳于浩德说:“好啊,老先生,我在义军里有许多熟人,我可以帮您找到您儿子。”

    王奇摇头笑着,说:“你找不到他的,不说这些了。”

    淳于浩德有些急了,说:“老先生,只要您能说出名字,我一定帮您找到。”

    王奇喝了一口酒,“不说了,不说了。”

    淳于浩德被王奇的样子急得抓耳挠腮,索性道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实不相瞒,老先生,我是义军的归义侯淳于浩德,我帮您找到儿子易如反掌。”王奇愕然地看着淳于浩德,手里的酒壶掉到了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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