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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一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

    黎明的曙光驱逐了夜幕的黑暗,化作一道道金黄的光束从窗棂细缝里跳跃进来,停泊在赫图斯泛着冷冽寒光的战袍上。即使笼罩在一片柔和的光晕中也无法掩藏他那冷酷与狂傲不羁的气息。

    大殿之下犹大王国库西里的地方文武官吏跪作一团。赫图斯如一尊威严的战神静坐于大殿之上,一边听着将士们汇报军情,一边轻抿着杯中的美酒,面上神色却甚为慵懒悠然。一抹来自地狱般森寒的气息流转于那汪深邃的琥珀色,眸光所到之处皆是一片惊惧与颤栗之声。

    赫图斯唇角忽而勾勒出一抹冷笑的弧度,面色带着几分讥讽的意味。

    只听得“晃噹!”一声,一把寒光逼人锋利无比的银纹鎏金宝剑如闪电般出鞘。

    大殿之下的众人顿时一片鸦雀无声。死亡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即使屏住呼吸也无法阻挡恐惧的因子透过层层肌理慢慢浸入他们的骨髓。

    赫图斯缓缓走下大殿,面上鄙夷之色更浓,继而大笑道:“看看!这便是犹大国的官吏!皆是胆小如鼠之辈。犹大国不亡岂不是天下莫大的笑话!”

    大殿之上的巴比伦将士也跟着大笑了起来,纷纷大喊:

    “迦勒底帝国万岁!”

    “殿下神勇威武!”

    赫图斯高举手中宝剑,霸气十足地大声喊道:

    “巴比伦众将士!最为难攻的咽喉之地库西里都被我们一举拿下,大家有没有信心一鼓作气拿下犹大都城耶路撒冷!有没有!?”

    “有!”

    “有没有!?”

    “有!”

    顿时一干将士士气高涨,斗志激昂。

    赫图斯扫视了一眼战战兢兢的犹大国官吏,俊朗的眉宇间染上一抹狠戾。

    “本王子暂且留你们狗命!让你们亲眼见证犹大国是如何毁灭于我赫图斯之手。然后再取你们狗命!把他们押入大牢!”

    库西里北上可灭犹大,南下可攻埃及。小小犹大又岂会满足得了他赫图斯的野心,迟早物产丰富土地肥沃的埃及都会是他的囊中之物。他要成为这世上版图最辽阔的君主,让巴比伦成为史上最强大的帝国,让巴比伦文明流传千秋万世。他的雄心万丈,他的宏图霸业没人能阻挡的了,谁也不能。

    地牢内死一般的沉寂被打破,大大小小的文武官员被巴比伦将士押着纷纷下入了大牢,一时间地牢内人满为患哭嚎声四起。

    凝曦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四周雾霭沉迷。朦胧间光影交错中一抹熟悉的身影忽然闪现在她眼前。

    “曦儿!”

    迈哈达斯教授静静地凝望着凝曦,声音慢慢扩散,身影在视线中变得越来越模糊。

    凝曦慌忙朝着身影消逝的方向追了过去。

    “曦儿!”迈哈达斯教授的呼唤却随着消逝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爸爸!”

    凝曦绝望地哭喊了出来。

    黑,无止境的黑暗瞬间将她淹没。

    忽然刷地一声,一道刺眼的白光划过。

    那抹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凝曦内心一阵狂喜。似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紧紧拽住了那人的衣袖。

    一张泛着丝丝冷笑,俊美绝伦的脸庞赫然闯入了她的眼帘。

    凝曦不由一震,大惊道:

    “赫图斯!”

    心中压抑的委屈、绝望与愤怒顷刻间如泉涌般喷泻千里。

    “都是因为你!你知不知道你可把我给害惨了!快把碧玉镯还我!”

    “快把碧玉镯还我!”

    “你能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吗?”

    少年眉头深锁,瞟了一眼那位刚被关押进来的官吏,沉默不语。

    那名官吏见少年并未理会自己,自觉无趣,故意拖长了音调,悻悻道:“伤的这么重,又一直高烧不退,怕是没得救了!”

    “赫图斯!你不准走!快点把碧玉镯还我!”

    “赫图斯!你不准走!”

    “赫图斯!”

    “喂!你醒醒!你醒醒!”

    少年轻拍着凝曦苍白的脸颊,轻声唤道。不知过了多久,凝曦再次陷入深深的昏迷,整个人完全失去了意识。

    一条精美的项链映衬着阳光散发着犹如星辰般璀璨的光华。

    一名巴比伦士兵聚精会神地研究着手中的宝贝。

    “哇!这是什么宝石?怎么从没见过?你小子哪弄来的?快给我看看!”

    说着另一名巴比伦士兵便要伸手来夺。

    “去去去!给我滚一边去!”

    见他略有恼意,另一名巴比伦士兵便酸溜溜地道:“我看定是你打哪偷来的吧!”

    “你胡说些什么,你才是小偷呢!”

    “要不你怎么偷偷摸摸地躲在这里看这宝贝,也不去守岗?”

    “哎呀呀!”

    那名手拿宝石项链的巴比伦士兵被他吓了一跳,不悦道:“你一惊一乍地做什么?”

    “还说不是偷来的?看你心虚了吧!你看那宝石上的血渍。哎呀呀!定是你偷盗不成害人性命把宝石抢来的。”

    那名巴比伦士兵说的好似煞有其事,表情极为夸张。

    “你…。你…。你胡说。”

    “就你这样,难不成还会是你的战利品啊!”

    “你们两个不去守城门在这干什么?”

    一个威严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夹杂着明显的不悦。

    “将军大人饶命啊!”

    两名士兵见来人是麦蒙将军,吓得慌忙跪倒在地。

    “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是…。是…是一条项链。”

    “项链?拿来我看。”

    “是。”

    当见到项链的那一刻,麦蒙整个人为之一震。清俊的面容闪过几丝慌乱、激动、兴奋的情绪。

    “你是哪得来的?”

    声音也隐隐有些凝滞。

    那名士兵见将军大人一副这样的神情,吓得已是面色惨白。

    “是…是…是和人赌赌…博赢来的。”

    “和谁?”

    “是负责看守地牢的阿哲法尔。”

    麦蒙剑眉微蹙,面色颇为凝重:“立刻带他过来见我!”

    “是!”

    麦蒙细细端详着那条光彩夺目的宝石项链,这分明就是殿下随身佩戴的贴身之物,后来好像是赠予了……。难道……

    “你就是阿哲法尔?”

    “小人正是。”

    “这条项链你是从哪得来的?”

    “是小人在库西里地牢的刑房里捡到的。”

    麦蒙眉头深锁,双眸略微一沉:“刑房!?”

    “是的,小人确实是在地牢的刑房里捡到的。”

    “好了!你先下去吧!”

    阿哲法尔摸了摸额头的冷汗,不禁长舒了口气才缓缓退了出去。

    “麦蒙将军到——!”

    赫图斯从一堆羊皮卷文案中抬起头来,双手揉了揉太阳穴,神情颇为倦怠。看样子昨夜通宵都在批阅公文。老国王那波帕拉萨长年缠绵于病榻,基本上巴比伦军国大事都是由赫图斯代为处理。只要赫图斯出征在外,一般比较重要紧急的国事都会快马加鞭送往军营交由他亲自批阅处理。

    “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找你。”

    麦蒙略微顿了顿,半隐在光影下的清俊容颜晕染着一抹忧色。

    “殿下莫要太过劳累,还需劳逸结合才是!”

    赫图斯站起身,几缕亚麻色的发丝轻垂额际,眉宇间透着淡淡的光华,素白的长袍在晨光下幽幽泛着皎洁的品色。随手倒了一杯水,动作却是极其优雅。

    不禁戏谑道:“你怎么说话口吻和巴尔扎尼那老头越来越像了?”

    麦蒙此刻却是忧思匆匆,哪有闲情逸致和他开玩笑。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意识到麦蒙的不同寻常,赫图斯不觉眉头微挑。

    麦蒙不知如何作答,只是缓缓掏出一条散发着熠熠光芒的宝石项链。

    “啪!”

    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声响,水杯瞬间在地面开出一朵洁白的烟花。晶莹的水花四溅,大多晕染在赫图斯颀长的素白锦袍之上。

    高大修长的身躯剧烈一晃,心骤然紧缩,他的冷静与理智在见到那串项链时几近荡然无存,那汪深邃的琥珀色眼眸中瞬间惊起了澜漪无数。

    “殿下?”

    麦蒙望着情绪激动的赫图斯,心中不由升腾起一股莫名的痛楚。他从未见殿下如此失态过,如此在乎过一个人。即使在面对最强大的敌人时他也从未失去过哪怕半分理智与冷静。

    赫图斯怔怔地接过项链,项链上残留的血渍令他浑身又是一震,慌忙问道:

    “你是从哪得来的?”

    声音中明显感觉气息早已紊乱。

    “是一名士兵在库西里地牢的…刑房里捡到的。”

    “刑房!?”

    “正是。”

    刑房?她怎么会在库西里的刑房出现?还有那项链上的血渍……。想到这里赫图斯心如刀绞般。再也按捺不住,直往库西里地牢飞奔而去。

    “殿下!”

    麦蒙快步追了上去

    “殿下!我已经查过了,女囚犯中并无公主的身影。想必公主已经逃离了此地也未可知啊。”

    赫图斯斩钉截铁道:

    “不可能!这项链上的血渍时日不久,她必定还在城中。你速命人全城搜寻,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到。”

    光线昏暗的刑房内散落着各式各样的刑具。刑具上,地面,墙壁上到处都是斑斑血迹。赫图斯无法去想象被这样的酷刑所折磨的人还能否活得下来,心不由一阵痉挛抽痛,冷冽的双眸迸发出强烈的怒意与痛惜,更多的是深深的自责。

    当看到刑房内惨不忍睹的情景时,麦蒙也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殿下!这并不一定就是公主留下……的”

    赫图斯紧握项链的手又紧了紧。这3个月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寻找着她,发疯似的寻找着她。他赫图斯从未怕过,但是自从那次他亲眼目睹她被光束吞没消失不见时,他真的害怕了,害怕她从此就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他要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凝曦!”

    “凝曦!你在哪?”

    “凝曦!

    赫图斯跑了一个牢房又一个牢房,发疯似地寻找着。

    麦蒙一把拦住赫图斯的去路。

    “殿下!您先冷静点,地牢我已经查找过了并未发现公主。而且我已经派人全城去搜找了。”

    “麦蒙,你快让开!我能感觉到她就在这附近。我要去救她!”

    赫图斯神情激动,一把拽住麦蒙的手臂命令道。

    “报——”

    “什么事!”

    一声怒吼,吓得前来通报的士兵一阵胆寒。

    “启……启禀殿下,有加急快……快报!”

    赫图斯剑眉紧蹙,面色一沉。

    “等会再看。”

    “殿下万万不可,加急快报定是十分重要的大事,拖延不得!”

    麦蒙深知殿下此刻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索性心一横,也顾不得违抗君令。自作主张地把加急快报跪呈在了赫图斯面前。

    “请殿下以国事为重!”

    “你…。!”

    赫图斯顿时气结,没想到一向温和恭顺的麦蒙竟然会抗命犯上。冷哼一声,一把夺过加急快报。当他的眼光落到加急快报上之时,身子猛地一颤,面色瞬间煞白,灵魂仿佛被抽走般,久久说不出话来。

    “殿下?”

    麦蒙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父王驾——崩——了!”

    这个消息犹如天雷轰顶,麦蒙亦是为之一震。

    “请殿下节哀!国不能一日无君,还请殿下速回巴比伦接位登基!”

    “报——!”

    “何事!?”

    “探子来报,萨姆提克带领30万埃及军队杀了过来。”

    赫图斯立刻敛去了所有情绪,琥珀色的双眸如一汪深沉的寒潭迸发着腾腾杀气。

    “出城迎战!”

    “不可出城迎战!殿下此时应立即赶回巴比伦接位登基。”

    赫图斯一听顿时勃然大怒道:“难不成你要本王子弃城而逃!”

    麦蒙神情微变,皱眉道:“请殿下做出英明决断!”

    赫图斯静默良久,内心纠结不已。

    “殿下!公主吉人自有天象,还望殿下做出英明决断。”

    赫图斯双眸微闭,神情悲愤地扫视了一眼幽暗的地牢。紧握项链的手由于用力过度而泛起了一片紫白。一字一顿,艰难无比地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

    “撤——军!”

    身上那一波一波火烧火燎的疼痛再次将凝曦从昏迷中唤醒。美如蝶翼的睫毛轻颤,在苍白如纸的脸颊投下一片唯美的剪影。

    “你终于醒啦!”

    缓缓开启双眸,昏暗的光影依然让她感觉到一阵眩晕。

    迎上少年关切的眼眸,凝曦微微牵动嘴角,气若游丝。

    “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在喊我!”

    少年眸光微动,淡淡道:“刚才隔壁确实很吵!”

    “我的名字叫做凝曦,你真没听到有人在叫凝曦吗?难道巴比伦军队没有攻打进来?”

    见少年摇头,凝曦希冀的眸光渐渐暗沉了下去。难道真是自己幻听了?不过也是,就算赫图斯真的在城中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此刻正身陷牢房啊!

    “巴比伦军队是攻打进来了,但是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又弃城逃走了。”

    “弃城?”

    “这几日你一直高烧不退,我还担心你会活不成了。”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微微一愣:“默耶,我叫做默耶。”

    “默耶,谢谢你。”

    凝曦苍白的面容上静静绽放出一抹犹如水莲花般静美柔和的笑容,这个笑容让人心里感觉如沐三月里的阳光,暖融融的。

    默耶心怦然一动,腼腆地垂下了眼睑,额前细碎的棕发在瘦削的脸上投下阴影掩藏了他此刻的神情。

    “你小小年纪怎么会被关进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你的家人呢?”

    阴影下,凝曦看不清默耶的表情,只见他瘦小的身子微微一晃。

    默耶缄默良久,才缓缓道:“我是孤儿!”

    “对不起!”

    默耶嘴角微漾出一抹释然的笑容,洁白的牙齿泛着浅浅的品色。

    “我早已经习惯了。”

    凝曦轻咳了几声,薄如蚕翼的身躯剧烈起伏,锥心的痛楚刺激着她每根神经,她下意识地捂着胸口,神智反而清醒了不少。

    忽然凝曦神情一顿,一只手慌乱地在胸口脖颈来回摸索。

    “你怎么?”

    “项链!你看到我的项链了吗?”

    默耶见她神情慌乱,似丢失了什么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随即摇了摇头问道:

    “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凝曦也顾不得满身疼痛欲裂的伤口,焦急地在阴湿昏暗的地牢内四处翻找着。

    “是!非常重要。”

    “我帮你找吧!”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两人在地牢里来来回回翻找了好几遍,几乎快要掘地三尺了,却依然丝毫未见到那条项链的踪影。凝曦几近频临崩溃绝望的边缘,她从未凄惨到如此境地,连条项链都看管不了。此刻的自己就像砧板上任人宰割的羔羊,杀死她就像捏死一只蝼蚁一样容易,天知道她此刻有多么痛恨自己的无能。

    默耶凝视她良久,安慰道:

    “可能是掉在其它什么地方了吧!”

    凝曦眸光一动,紫罗兰色的瞳孔骤然紧缩。

    只见她薄如蚕翼,遍体鳞伤的身躯如飞蛾扑火般猛地扑向牢房大门,双手使劲地敲打着冰冷坚固的铁门。

    “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

    开始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殷红的鲜血再次在她素白的粗麻衣服上开出一朵朵触目惊心的彼岸花。

    “你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凝曦冷冷瞥了一眼那名恼怒的犹大国官吏,继续叫喊着。

    “我说你还来劲了是吧,你就算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放你出去的。”

    凝曦无力地滑落在冰冷的墙角,惨白的脸颊毫无一丝生气,瞳孔涣散,神情凝滞。

    她好想回家!真的好想回去,好想回到那个自己生活的时代。即使那里早已被无情的战火摧残的满目苍夷,但那依旧是她最温暖的家啊!没有碧玉镯,没有太阳之光,她再也回不去了,就连这小小的牢房她都走不出去。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爸爸!帕罗!雨渲!雪野!你们在哪啊!快来救救我,我真的好想你们,好想回家……。

    默耶安静地靠在一旁的墙面,微微垂首,淡淡的棕色发丝掠过脸颊。凝曦望了他一眼,面黄肌瘦的脸庞依稀可以看出五官的俊美,倘若不是长期的营养不良所致,他应该也是一位翩翩美少年吧!

    “我们逃出去吧!”

    默耶微微一愣,随即抬起头来,看向凝曦,咖啡色的眼眸闪过一丝诧异。

    “我们想办法从这里逃出去!”

    声音无比坚定地再次响起。她要逃出去,她不想在这里等死,她还有很重要的使命未完成怎么可以就这样窝窝囊囊的死去。

    默耶看着凝曦惨白而坚毅的脸庞,嘴角牵出一抹笑意。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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