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两人
午休的时候暮到图书馆看书，杨希茜乐颠颠地去筹划舞台剧的事，我只好自己一个人到食堂吃饭。昨天在中餐食堂闹出了大动静，今天是不能去吃中餐了，我转身走进旁边的西餐厅。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有人叫我名字。
“小瑟！”低沉温雅的声音。
我了然转身，果然毫不意外地见到慕司辰。不过这次有点特别，他身边跟着的不是小公主慕迷纱，而是另一个没见过的女生，梳着甜美的公主头，长相不差，文文静静，优雅大方，带着小女生的乖巧气质。
“哦，慕……”我想了想，改口道，“司辰，吃午饭？”还是不连着他的姓一起叫了，不然下次暮在身边会有尴尬。
慕司辰好像有点意外，愣了一下，才道：“嗯，一起吧，我请客。”
“好啊。”我点点头。对于一起吃饭这种事我向来不在意对象，只要对方不神神叨叨，不逼我吃我讨厌的菜，不把口水喷到菜上，就算是工地的工人来拼桌我也不怎么在意。况且有人请客，何乐而不为呢？
说完就带头往餐厅走。
“辰哥哥，这……”一旁的女生拉了拉慕司辰的衣袖，神情五分犹豫，五分不满。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们，“你妹妹？”
“不。只是我妈妈朋友的女儿，平时也多关照一下。今天刚好遇见，就一起吃个饭。”慕司辰淡定从容地解释，一句话跟女生撇清了关系。
我看到女生的脸瞬间黑了，心想：你就不用解释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喜欢你。
“你好，我是路引瑟，司辰未婚妻。”我友好地自我介绍，然后看到女生的脸又黑了几分。嗯，真好玩。
慕司辰很是意外，别过脸曲着食指抵在嘴唇边“呵呵”笑了两声。他额上的黑发垂在脸颊边，细长的眼睛半眯，突然让人产生有一种在山林深处遇到不染凡尘的绝美妖精的错觉。“小瑟你今天吃错药了？你不是一向说要解除婚约的吗？怎么今天这么好说话？”
我无语地瞪了他一眼。要不是因为好玩，我会吃饱了撑着去跟你扯上关系？
听到慕司辰的话，女生的脸色缓和过来，优雅地向我微笑，“你好，我叫方静琳，高二A班。跟辰哥哥从小玩到大，是辰哥哥的青梅竹马。”
我听她咬着音一字一句清晰地说出“青梅竹马”四个字，不禁皱起眉头，“同学，没事说话别这么用力，你的咬肌会给你的美貌增添上几分狰狞的。”
方静琳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我转身往里面走，慕司辰跟在我身边，微微侧头靠在我耳边笑道：“小瑟，你说话越来越毒了。”
我往旁边闪了一闪，避开他在我耳边喷出的热气，翻了个白眼，“你也不差，青梅竹马都能变成妈妈朋友的女儿。看不出来，你妹妹还真不少，随便来个女生都能叫你哥哥。”
“只是小时候见过两面，不算青梅竹马。这么在意我的事。难道，你吃醋？”
“你想太多了，我说的话向来只是刺激别人，没有搭上自己的意思。”
“那你是希望我吃醋？”
“你想象力能不能别这么丰富？”
“可以。那我还是认为你在吃醋好了。”慕司辰耸耸肩，那顿生的坏坏的感觉就像街边赶不走的痞子，偏偏他又长了一张帅脸，十万分的欠揍。
我扶额，这人简直刀枪不入啊。“随便你怎么想。”我懒得跟他胡扯了。
西餐厅有一个好处，就是安静，而且每座都有隔间。因为校报高曝光率的缘故，我们走到哪都会惹来阵阵目光。我们只好坐在角落的一个座位。
“我要一份水果沙拉，一杯橙汁。谢谢。”方静琳收起菜单，笑着问：“辰哥哥，你要吃什么？”
“小瑟，你想吃什么？”慕司辰转向我，问。
“我不会吃穷你的，不用关心我，你点你自己的。”还笑得这么暧昧，没看见你身旁的小女生正瞪着我看吗。我翻着菜单，“我要一份八分熟的黑椒牛排，一份水果沙拉，嗯，要一个海鲜焗饭，甜点要一个抹茶冰淇淋。就这样。”
方静琳大惊小怪地问道：“你一个女生怎么吃那么多啊？不怕会胖啊！”
“哦，我吃不胖，你不用妒忌我。”我说，“况且你吃这么少，很容易低血压的。我的海鲜饭可能吃不完，要不要分你一半？”
我敢保证我说这番话的时候是十成十的真诚，可为什么方静琳同学会笑得咬牙切齿的呢？
“不用了，我饭量很小的。”方静琳拒绝了。
慕司辰说：“那你的海鲜饭分我一半好了，我也要相同的牛排跟沙拉。”
“没问题。”我点点头。
方静琳倒急了，“辰哥哥，再叫一份吧。跟她，额，跟小瑟吃一份始终不太好。”
我听到她喊的那声语调怪异的“小瑟”，下意识皱眉，心中涌起一股被陌生人莫名套近乎的厌恶感，叱喝声脱口而出：“不要叫我小瑟！”
方静琳的我突如其来的低喝声吓了一跳，身子猛然一颤。我暗道不好，命令人的习惯竟然成自然了。
“不好意思，同学，我不习惯别人这么叫我，你还是叫我全名好了。我叫路，引，瑟。”我一个字一个字说清楚。这是我的习惯，我不喜欢别人记不清我的名字。“记住了吗？”我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方静琳明显被迎面而来这种“记不住我就吃掉你”的压迫感吓呆了，久久不回话。
慕司辰低声安慰：“反正叫多一份也是浪费，我跟小瑟吃也没关系。”
“可是为什么辰哥哥叫你小瑟就行？”方静琳回过神来。
是啊，为什么呢？想了半天，我才想出一个理由，“他是我未婚夫啊，比起你，我好像跟他比较熟。这就是所谓的特权吧。”
“原来这就是未婚夫的特权啊。那小瑟，我还有其他的特权吗？”慕司辰看着我，笑眯眯。
我想了想，叹气：“真要说有的话，在解除婚约之前，我得对你客气点。”
“哦？就是我的要求你不能拒绝？”慕司辰问。
我皱眉，不想承认。但按照妈咪的说法——“在小司愿意解除婚约之前，要跟小司好好相处哦！”这样说好像也没错。
“你不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要求吧？”
“没有。”慕司辰摊摊手，很是无辜的样子，“我只是随便问问。”
“你们，什么时候解除婚约啊？”方静琳小心翼翼地问。
我一愣，一把指向慕司辰，“这你得问他！他不肯点头我也没办法。我还想问他什么时候肯跟我解除婚约呢。”
方静琳羞涩地看着慕司辰。
慕司辰视若无睹，“小瑟，我没说我不喜欢你啊，为什么要解除婚约？来日方长，我们可以好好培养感情的。牛排上来了，吃饭吧。”
方静琳的羞涩马上刷黑。
我看着她的脸变来变去，啧啧叹气：“你难道看不出你旁边这位小姐倾慕已久了吗？你能忍心人家一腔深情化之死水？”
方静琳的脸立刻又红成蕃茄状，眼巴巴地看着慕司辰，很是小鸟依人。
“是吗？我一向把小静看作妹妹。”慕司辰对方静琳温柔一笑。方静琳拉拉慕司辰的衣角，喊了声“辰哥哥”。我简直无法相信这女生跟我同级。
“小静也只是把我当哥哥的对不对？”慕司辰继续笑，可是笑容里面却多了一点，威胁。额，或许是我看错了。
方静琳被慕司辰深幽的目光逼得连连退怯，只好点点头。
我看到小女生低着头，狠狠咬着下唇，不由得泛起一丝同情：慕司辰这妖精真能招惹桃花，女生前仆后继地涌上来，却都能被他轻描淡绘地拒绝掉。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言地拿起刀叉切牛排。
“暮呢？怎么今天没见到他跟你一起？”慕司辰问。
“请不要这么亲密地叫我男朋友，”我瞪了他一眼，“很容易让旁人误会你们的关系的。”
慕司辰想到校报上的新闻，尴尬地清清喉咙，“我只是好奇，你们今天居然没在一起。”
“他去图书馆了。”我说，“他也有他自己的事，我们又不是连体婴儿，为什么非要走在一起不可？”我狐疑地看着他，“你不会，是想暮了吧？”
慕司辰痞气地笑道：“如果我说是，小瑟你会吃醋吗？”
“你怎么横竖都希望我吃醋啊。”我停下手，用叉子敲敲装水的高脚杯，眯眼看着慕司辰，“我告诉你，只要不跟暮有关系，我管你做什么想什么，都与我无关！”
方静琳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对对面骄傲霸气的女生少了几分恶意，“请问，你们说的是昔暮同学？”脸微微发红。
我转头看她，挑眉，微笑道：“你找他有事？表白什么的就算了，要是送礼物的话可以交给我，但能不能交到他手上又是另一回事了。”
方静琳看着女生无时无刻透着诱惑却充满危险性的笑容，呆了一瞬，慌忙摇头，“我，只是随便问问，没有别的意思。”
“那好。”我笑着点头，“你想问什么？”
“我早上刚看完校报，”方静琳有点犹豫，“我，有些好奇……辰哥哥跟昔暮同学的关系。”
我拿着餐刀的手一抖。谣言这种东西真是害死人，更何况是登在报纸上的谣言……最要命的是自己有份插足在谣言之中。
“司辰，你说呢？”我只好把解释的机会交给谣言当事人。
慕司辰托着下巴，似乎在思考，“嗯，这个问题，其实我跟暮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我赞同地点头，你总算说了一句人话了。
慕司辰微笑，继续道：“要是真的要说有关系，也只有情敌关系而已。”
“什么情敌关系？”方静琳疑惑道。
“暮是小瑟的男朋友，我得努力从暮手上把小瑟抢过来。所以我和暮是情敌啊。”慕司辰说得云淡风轻，毫无感情的语调跟小学生读课文无异，丝毫没注意方静琳的脸色瞬间转阴。
这女生是学变脸长大的吧……慕司辰你就别胡说八道了，没看到方静琳看我的眼神就像是要在我的脸上凿出个洞来吗。同学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不是你情敌！
“哈哈。”我干笑两声，“司辰，玩笑开大了，麻烦也会大的。你这些话要是让你的爱慕者知道了，还不把我剁成十八块喂给流浪小动物吃了。”说完看了一眼方静琳。
方静琳碰到我的目光后愣了愣，收起眼神，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橙汁。
“小瑟，吃饭的时候说这么血腥的话题，你还能吃得下？”慕司辰示意我看桌上八分熟的牛排。
“你要是吃不下你可以不吃。”我悠然自得地叉起一块牛排放进嘴里，“我是做人偶的，忙起来每天都对着人偶的肢体吃饭，什么断肢残腿没见过？这点程度的话题不算什么。”说完，歪头对他露出一个恶意的笑，故意咔嚓咬掉半个红彤彤的小番茄。
“人偶？”慕司辰似乎对这个话题更感兴趣。“你以前学做人偶？”
“在来染依之前我是专门学做人偶的。你在殷蔷见到我的那天，我刚毕业。”我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切牛排，嘴上含糊解释。
“毕业？”慕司辰想起那天晚上确实听到路引瑟说过学院，毕业什么之类的话。“你学了多久？”
“四年啊。有问题吗？”
“只要学完四年，就能毕业？”
“不是，是通过考试就能毕业。”
“通过考试？”
“就是指学有所成，我的能力已经达标，学院没有东西再教给我了，所以我毕业了。”我尽量去找让人容易明白的词汇解释。
“难道你上的是那种专门学做人偶娃娃的职业学院？”方静琳突然说。
我挑眉。职业学院？缇丝是傀儡师唯一的学院，是赋予普通人改变世界，化无形为有形能力的圣堂，她竟然把缇丝跟那些下三流的社会学校相提并论？
我忍住甩她耳光的冲动，缓缓扯出一个笑：“不是专门做人偶娃娃。我学习的是制作和操纵……”一切东西。
“不就是像广场上表演木偶戏的艺人一样嘛。”方静琳的话透着浓浓的鄙夷，“你怎么会去学这个。”
缇丝的校规之一是：在非允许范围内，不得对人类使用攻击操纵，不得操纵人类身体的任何部位。
所以在某些时候，比如现在，我很想把校规撕个粉碎。
“的确是跟木偶戏差不多。” 我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微笑，“不过我可以把木偶戏里面的主角换成其他东西。比如：你。”
方静琳被吓到了。不仅因为对面女生灿烂得有些诡异的笑容，而且因为自己手上的叉子不能动了，像是被某些东西牵制住。她暗暗用力想要把叉子从沙拉中拔出来，但叉子一动不动，叉子中间好像有什么细细的东西附在上面，微微反射出光，而东西的另一头，连着——对面女生的食指。女生的食指微微一颤，叉子就往女生的方向移，并且以一种不可反抗的力量被牵拉着。
方静琳吓得松开了叉子，把手收在桌子底下，故作镇定地接话：“怎，怎么可能？”
“你不相信？”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慕司辰说：“我相信。”
“但是这么荒唐的事情……”方静琳道。
“我觉得不荒唐，”慕司辰笑笑，“只要你变成木偶就行了。”
方静琳脊背一凉，想起路引瑟诡异的笑，额头慢慢渗出冷汗。“变，变成木偶？说，说笑吧。”
我笑了一声，转头看着慕司辰，想问：怎么你就相信了呢？我就不能是开玩笑？
慕司辰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笑着道：“你刚才的眼神就像在说：‘你敢不相信你就死定了。’还从没见过你这么认真。”
“……因为你还没见过我几次面。”我说。
“小瑟，你这是暗示我们以后要多见面吗？”
“……”当我刚才什么也没说吧。
“对了小瑟，你在哪里学做人偶的？”慕司辰问。在他记忆里似乎没有这样一所学院。难道是国外的？
“缇丝。”
没听说过。“在哪里的？”
“我不知道。”我回答得很直接，因为我真的不知道。“里面太大了，连边界线都找不到。我一直没在意它的位置。”
“太，太大了？”方静琳问。
我想了想：“目测估计，大概有一个小型城镇大小。”
“有这样的学院吗？不会是，编的吧？”
我皱眉，抬眸扫了她一眼，抬手。方静琳沙拉盘里的叉子调了个方向，尖的一头直直对着她的脸。方静琳刷白了脸，惊恐地盯着叉子，一动也不敢动。
慕司辰似乎没注意到旁边的事，无语了片刻，“不知道……那你是怎么进去的？”
“它入学时的门设在荒山野岭，入学考试一完就关闭了，所以我也不清楚。”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没必要跟他们解释那么多， “你问的也太多了。”
“我只是想多了解你。”慕司辰淡淡地说，语气间隐藏着一丝不可察觉的苦涩。不知道的以为我欺负他，知道的更以为我欺负他了……
我在心里默叹：慕司辰你为什么不去当演员……
我无视他那半分明媚半分哀伤的表情，面不改色地切牛排。
方静琳突然“腾”地站起来，我和慕司辰齐刷刷地看着她。“我，我去一下洗手间。”她一说完，拿着包包跑远了。
“她是不是吃错东西了？”我看着她的背影，问道。
“可能吧。”慕司辰随口回答。
洗手间。
“我要刚转学过来的那个路引瑟的资料，全部！快点！”方静琳靠在隔间的门板上，对着手机低低地喊道。
电话另一头，“静静，你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会转学生感兴趣了？”
“她是辰哥哥的未婚妻！”方静琳咬着牙道，“她不是普通人！”
“你不是早就知道你辰哥哥有个未婚妻了吗？怎么现在来紧张了？来，说说那人有什么特别的。”
方静琳想起刚才自己叉子不受控制诡异地动起来的事，手一阵颤抖。她不可能告诉别人路引瑟是个魔女会魔法，别人会以为她是神经病的。可是那种巨大压迫的感觉会让人发疯的。她现在什么证据也没有，没人会相信她。她要证据，她要知道那个路引瑟到底是什么人！
“你别问了，找到资料马上通知我！”
“知道了知道了，别老是使唤我，我要收工钱的。”
……
“小瑟。”
“什么事？”
“下星期周末我想请你来我家用晚餐。”
我有点惊讶地抬起头，“我能拒绝吗？”
慕司辰看着我，不说话。
“那我拒绝。”我说。
“我需要一个拒绝的理由。”慕司辰说。
“不想去。”
“理由不充分，驳回。”慕司辰笑笑。
我淡淡地看着他，“你没有权利要求我做任何事。不是吗？未婚夫。”
“你会去的。”慕司辰淡定地与我对视。
我不知道他的自信从何而来。他的眼神很平静，我无法从中找到任何东西。只能顺着他墨色的眼瞳摸索着，直至他眼底，依然只是一片墨黑，就像永远摸不到尽头，或者说，没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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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慕……”我想了想，改口道，“司辰，吃午饭？”还是不连着他的姓一起叫了，不然下次暮在身边会有尴尬。
慕司辰好像有点意外，愣了一下，才道：“嗯，一起吧，我请客。”
“好啊。”我点点头。对于一起吃饭这种事我向来不在意对象，只要对方不神神叨叨，不逼我吃我讨厌的菜，不把口水喷到菜上，就算是工地的工人来拼桌我也不怎么在意。况且有人请客，何乐而不为呢？
说完就带头往餐厅走。
“辰哥哥，这……”一旁的女生拉了拉慕司辰的衣袖，神情五分犹豫，五分不满。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们，“你妹妹？”
“不。只是我妈妈朋友的女儿，平时也多关照一下。今天刚好遇见，就一起吃个饭。”慕司辰淡定从容地解释，一句话跟女生撇清了关系。
我看到女生的脸瞬间黑了，心想：你就不用解释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喜欢你。
“你好，我是路引瑟，司辰未婚妻。”我友好地自我介绍，然后看到女生的脸又黑了几分。嗯，真好玩。
慕司辰很是意外，别过脸曲着食指抵在嘴唇边“呵呵”笑了两声。他额上的黑发垂在脸颊边，细长的眼睛半眯，突然让人产生有一种在山林深处遇到不染凡尘的绝美妖精的错觉。“小瑟你今天吃错药了？你不是一向说要解除婚约的吗？怎么今天这么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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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静琳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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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小时候见过两面，不算青梅竹马。这么在意我的事。难道，你吃醋？”
“你想太多了，我说的话向来只是刺激别人，没有搭上自己的意思。”
“那你是希望我吃醋？”
“你想象力能不能别这么丰富？”
“可以。那我还是认为你在吃醋好了。”慕司辰耸耸肩，那顿生的坏坏的感觉就像街边赶不走的痞子，偏偏他又长了一张帅脸，十万分的欠揍。
我扶额，这人简直刀枪不入啊。“随便你怎么想。”我懒得跟他胡扯了。
西餐厅有一个好处，就是安静，而且每座都有隔间。因为校报高曝光率的缘故，我们走到哪都会惹来阵阵目光。我们只好坐在角落的一个座位。
“我要一份水果沙拉，一杯橙汁。谢谢。”方静琳收起菜单，笑着问：“辰哥哥，你要吃什么？”
“小瑟，你想吃什么？”慕司辰转向我，问。
“我不会吃穷你的，不用关心我，你点你自己的。”还笑得这么暧昧，没看见你身旁的小女生正瞪着我看吗。我翻着菜单，“我要一份八分熟的黑椒牛排，一份水果沙拉，嗯，要一个海鲜焗饭，甜点要一个抹茶冰淇淋。就这样。”
方静琳大惊小怪地问道：“你一个女生怎么吃那么多啊？不怕会胖啊！”
“哦，我吃不胖，你不用妒忌我。”我说，“况且你吃这么少，很容易低血压的。我的海鲜饭可能吃不完，要不要分你一半？”
我敢保证我说这番话的时候是十成十的真诚，可为什么方静琳同学会笑得咬牙切齿的呢？
“不用了，我饭量很小的。”方静琳拒绝了。
慕司辰说：“那你的海鲜饭分我一半好了，我也要相同的牛排跟沙拉。”
“没问题。”我点点头。
方静琳倒急了，“辰哥哥，再叫一份吧。跟她，额，跟小瑟吃一份始终不太好。”
我听到她喊的那声语调怪异的“小瑟”，下意识皱眉，心中涌起一股被陌生人莫名套近乎的厌恶感，叱喝声脱口而出：“不要叫我小瑟！”
方静琳的我突如其来的低喝声吓了一跳，身子猛然一颤。我暗道不好，命令人的习惯竟然成自然了。
“不好意思，同学，我不习惯别人这么叫我，你还是叫我全名好了。我叫路，引，瑟。”我一个字一个字说清楚。这是我的习惯，我不喜欢别人记不清我的名字。“记住了吗？”我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方静琳明显被迎面而来这种“记不住我就吃掉你”的压迫感吓呆了，久久不回话。
慕司辰低声安慰：“反正叫多一份也是浪费，我跟小瑟吃也没关系。”
“可是为什么辰哥哥叫你小瑟就行？”方静琳回过神来。
是啊，为什么呢？想了半天，我才想出一个理由，“他是我未婚夫啊，比起你，我好像跟他比较熟。这就是所谓的特权吧。”
“原来这就是未婚夫的特权啊。那小瑟，我还有其他的特权吗？”慕司辰看着我，笑眯眯。
我想了想，叹气：“真要说有的话，在解除婚约之前，我得对你客气点。”
“哦？就是我的要求你不能拒绝？”慕司辰问。
我皱眉，不想承认。但按照妈咪的说法——“在小司愿意解除婚约之前，要跟小司好好相处哦！”这样说好像也没错。
“你不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要求吧？”
“没有。”慕司辰摊摊手，很是无辜的样子，“我只是随便问问。”
“你们，什么时候解除婚约啊？”方静琳小心翼翼地问。
我一愣，一把指向慕司辰，“这你得问他！他不肯点头我也没办法。我还想问他什么时候肯跟我解除婚约呢。”
方静琳羞涩地看着慕司辰。
慕司辰视若无睹，“小瑟，我没说我不喜欢你啊，为什么要解除婚约？来日方长，我们可以好好培养感情的。牛排上来了，吃饭吧。”
方静琳的羞涩马上刷黑。
我看着她的脸变来变去，啧啧叹气：“你难道看不出你旁边这位小姐倾慕已久了吗？你能忍心人家一腔深情化之死水？”
方静琳的脸立刻又红成蕃茄状，眼巴巴地看着慕司辰，很是小鸟依人。
“是吗？我一向把小静看作妹妹。”慕司辰对方静琳温柔一笑。方静琳拉拉慕司辰的衣角，喊了声“辰哥哥”。我简直无法相信这女生跟我同级。
“小静也只是把我当哥哥的对不对？”慕司辰继续笑，可是笑容里面却多了一点，威胁。额，或许是我看错了。
方静琳被慕司辰深幽的目光逼得连连退怯，只好点点头。
我看到小女生低着头，狠狠咬着下唇，不由得泛起一丝同情：慕司辰这妖精真能招惹桃花，女生前仆后继地涌上来，却都能被他轻描淡绘地拒绝掉。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言地拿起刀叉切牛排。
“暮呢？怎么今天没见到他跟你一起？”慕司辰问。
“请不要这么亲密地叫我男朋友，”我瞪了他一眼，“很容易让旁人误会你们的关系的。”
慕司辰想到校报上的新闻，尴尬地清清喉咙，“我只是好奇，你们今天居然没在一起。”
“他去图书馆了。”我说，“他也有他自己的事，我们又不是连体婴儿，为什么非要走在一起不可？”我狐疑地看着他，“你不会，是想暮了吧？”
慕司辰痞气地笑道：“如果我说是，小瑟你会吃醋吗？”
“你怎么横竖都希望我吃醋啊。”我停下手，用叉子敲敲装水的高脚杯，眯眼看着慕司辰，“我告诉你，只要不跟暮有关系，我管你做什么想什么，都与我无关！”
方静琳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对对面骄傲霸气的女生少了几分恶意，“请问，你们说的是昔暮同学？”脸微微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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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静琳看着女生无时无刻透着诱惑却充满危险性的笑容，呆了一瞬，慌忙摇头，“我，只是随便问问，没有别的意思。”
“那好。”我笑着点头，“你想问什么？”
“我早上刚看完校报，”方静琳有点犹豫，“我，有些好奇……辰哥哥跟昔暮同学的关系。”
我拿着餐刀的手一抖。谣言这种东西真是害死人，更何况是登在报纸上的谣言……最要命的是自己有份插足在谣言之中。
“司辰，你说呢？”我只好把解释的机会交给谣言当事人。
慕司辰托着下巴，似乎在思考，“嗯，这个问题，其实我跟暮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我赞同地点头，你总算说了一句人话了。
慕司辰微笑，继续道：“要是真的要说有关系，也只有情敌关系而已。”
“什么情敌关系？”方静琳疑惑道。
“暮是小瑟的男朋友，我得努力从暮手上把小瑟抢过来。所以我和暮是情敌啊。”慕司辰说得云淡风轻，毫无感情的语调跟小学生读课文无异，丝毫没注意方静琳的脸色瞬间转阴。
这女生是学变脸长大的吧……慕司辰你就别胡说八道了，没看到方静琳看我的眼神就像是要在我的脸上凿出个洞来吗。同学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不是你情敌！
“哈哈。”我干笑两声，“司辰，玩笑开大了，麻烦也会大的。你这些话要是让你的爱慕者知道了，还不把我剁成十八块喂给流浪小动物吃了。”说完看了一眼方静琳。
方静琳碰到我的目光后愣了愣，收起眼神，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橙汁。
“小瑟，吃饭的时候说这么血腥的话题，你还能吃得下？”慕司辰示意我看桌上八分熟的牛排。
“你要是吃不下你可以不吃。”我悠然自得地叉起一块牛排放进嘴里，“我是做人偶的，忙起来每天都对着人偶的肢体吃饭，什么断肢残腿没见过？这点程度的话题不算什么。”说完，歪头对他露出一个恶意的笑，故意咔嚓咬掉半个红彤彤的小番茄。
“人偶？”慕司辰似乎对这个话题更感兴趣。“你以前学做人偶？”
“在来染依之前我是专门学做人偶的。你在殷蔷见到我的那天，我刚毕业。”我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切牛排，嘴上含糊解释。
“毕业？”慕司辰想起那天晚上确实听到路引瑟说过学院，毕业什么之类的话。“你学了多久？”
“四年啊。有问题吗？”
“只要学完四年，就能毕业？”
“不是，是通过考试就能毕业。”
“通过考试？”
“就是指学有所成，我的能力已经达标，学院没有东西再教给我了，所以我毕业了。”我尽量去找让人容易明白的词汇解释。
“难道你上的是那种专门学做人偶娃娃的职业学院？”方静琳突然说。
我挑眉。职业学院？缇丝是傀儡师唯一的学院，是赋予普通人改变世界，化无形为有形能力的圣堂，她竟然把缇丝跟那些下三流的社会学校相提并论？
我忍住甩她耳光的冲动，缓缓扯出一个笑：“不是专门做人偶娃娃。我学习的是制作和操纵……”一切东西。
“不就是像广场上表演木偶戏的艺人一样嘛。”方静琳的话透着浓浓的鄙夷，“你怎么会去学这个。”
缇丝的校规之一是：在非允许范围内，不得对人类使用攻击操纵，不得操纵人类身体的任何部位。
所以在某些时候，比如现在，我很想把校规撕个粉碎。
“的确是跟木偶戏差不多。” 我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微笑，“不过我可以把木偶戏里面的主角换成其他东西。比如：你。”
方静琳被吓到了。不仅因为对面女生灿烂得有些诡异的笑容，而且因为自己手上的叉子不能动了，像是被某些东西牵制住。她暗暗用力想要把叉子从沙拉中拔出来，但叉子一动不动，叉子中间好像有什么细细的东西附在上面，微微反射出光，而东西的另一头，连着——对面女生的食指。女生的食指微微一颤，叉子就往女生的方向移，并且以一种不可反抗的力量被牵拉着。
方静琳吓得松开了叉子，把手收在桌子底下，故作镇定地接话：“怎，怎么可能？”
“你不相信？”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慕司辰说：“我相信。”
“但是这么荒唐的事情……”方静琳道。
“我觉得不荒唐，”慕司辰笑笑，“只要你变成木偶就行了。”
方静琳脊背一凉，想起路引瑟诡异的笑，额头慢慢渗出冷汗。“变，变成木偶？说，说笑吧。”
我笑了一声，转头看着慕司辰，想问：怎么你就相信了呢？我就不能是开玩笑？
慕司辰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笑着道：“你刚才的眼神就像在说：‘你敢不相信你就死定了。’还从没见过你这么认真。”
“……因为你还没见过我几次面。”我说。
“小瑟，你这是暗示我们以后要多见面吗？”
“……”当我刚才什么也没说吧。
“对了小瑟，你在哪里学做人偶的？”慕司辰问。在他记忆里似乎没有这样一所学院。难道是国外的？
“缇丝。”
没听说过。“在哪里的？”
“我不知道。”我回答得很直接，因为我真的不知道。“里面太大了，连边界线都找不到。我一直没在意它的位置。”
“太，太大了？”方静琳问。
我想了想：“目测估计，大概有一个小型城镇大小。”
“有这样的学院吗？不会是，编的吧？”
我皱眉，抬眸扫了她一眼，抬手。方静琳沙拉盘里的叉子调了个方向，尖的一头直直对着她的脸。方静琳刷白了脸，惊恐地盯着叉子，一动也不敢动。
慕司辰似乎没注意到旁边的事，无语了片刻，“不知道……那你是怎么进去的？”
“它入学时的门设在荒山野岭，入学考试一完就关闭了，所以我也不清楚。”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没必要跟他们解释那么多， “你问的也太多了。”
“我只是想多了解你。”慕司辰淡淡地说，语气间隐藏着一丝不可察觉的苦涩。不知道的以为我欺负他，知道的更以为我欺负他了……
我在心里默叹：慕司辰你为什么不去当演员……
我无视他那半分明媚半分哀伤的表情，面不改色地切牛排。
方静琳突然“腾”地站起来，我和慕司辰齐刷刷地看着她。“我，我去一下洗手间。”她一说完，拿着包包跑远了。
“她是不是吃错东西了？”我看着她的背影，问道。
“可能吧。”慕司辰随口回答。
洗手间。
“我要刚转学过来的那个路引瑟的资料，全部！快点！”方静琳靠在隔间的门板上，对着手机低低地喊道。
电话另一头，“静静，你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会转学生感兴趣了？”
“她是辰哥哥的未婚妻！”方静琳咬着牙道，“她不是普通人！”
“你不是早就知道你辰哥哥有个未婚妻了吗？怎么现在来紧张了？来，说说那人有什么特别的。”
方静琳想起刚才自己叉子不受控制诡异地动起来的事，手一阵颤抖。她不可能告诉别人路引瑟是个魔女会魔法，别人会以为她是神经病的。可是那种巨大压迫的感觉会让人发疯的。她现在什么证据也没有，没人会相信她。她要证据，她要知道那个路引瑟到底是什么人！
“你别问了，找到资料马上通知我！”
“知道了知道了，别老是使唤我，我要收工钱的。”
……
“小瑟。”
“什么事？”
“下星期周末我想请你来我家用晚餐。”
我有点惊讶地抬起头，“我能拒绝吗？”
慕司辰看着我，不说话。
“那我拒绝。”我说。
“我需要一个拒绝的理由。”慕司辰说。
“不想去。”
“理由不充分，驳回。”慕司辰笑笑。
我淡淡地看着他，“你没有权利要求我做任何事。不是吗？未婚夫。”
“你会去的。”慕司辰淡定地与我对视。
我不知道他的自信从何而来。他的眼神很平静，我无法从中找到任何东西。只能顺着他墨色的眼瞳摸索着，直至他眼底，依然只是一片墨黑，就像永远摸不到尽头，或者说，没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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