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分歧
“咚咚咚——”当晚，秦小姐闺房，楼阁外树影婆娑。窗前纱帘动，叩门声阵阵。
暮雪正阅读的医书倏忽间从手中划落，虽然奔波钟雁一日已经过去多天，但疲惫不堪依旧缠绕她。许是因为身子自幼羸弱，她单手撑着沉重的脑袋便在桌案前假寐起来。留着红木案前一台烛火颤悠悠。
“小姐？”似乎是见小姐久久不应，心中生急。门外的瑶华便一手拖着一只精巧的茶壶，另一只手轻悄推开了房门。门开后她只先压着嗓子轻呼呼地唤了一声。眼见暮雪依旧无声息地在那瞑目不语。她才蹑手蹑脚地进入房间，放下了手中的茶壶，又用背掩上了门。继而才敢稍稍放大声音，“小姐……小姐醒醒。”
“呃……嗯……嗯？我好像睡着了……”被瑶华的耳语唤醒，许是太过疲惫。暮雪只是惺忪着眼睛，柳眉蹙着，仿佛茅塞大脑。她只觉头有些疼，便一手抚按着太阳穴，想让自己清醒。然片刻后才回神过来，抬眼一看便是瑶华复杂的脸庞。“瑶华？这么晚了，你怎还不去休息……还有……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哪里不舒服么……我来看看……”她赶紧挽过瑶华的手，想要提她把脉。
“小姐，你醒醒啦！你前几天回来得可太晚了。老爷急得到处找你……先下肯定还在生气呢。”瑶华下意识地就把手臂缩回，赶忙转身去面盆里浸了一块湿毛巾递给暮雪，想让她清醒一下。
暮雪只是呆呆地接过毛巾，直往脸上一盖。一股清凉之意从面颊直至眼睛，继而占领头脑，一扫模糊不堪。她只觉得神思有些明朗，但头脑依旧是疼痛着。
“爹他……”
“呐……瑶华刚刚泡好的一壶茉莉茶。正好，小姐端去给老爷，好好说说，好好道歉。如此一来，也好让老爷消消气。本来老爷是不让我们这些下人告诉你的，但瑶华又担心小姐……”瑶华这时又把刚刚放下的茶壶端了过来，实在地放在了暮雪面前。
不得不说，这个丫头真是会给自己揽事。暮雪心中暗自笑着。不过想来自己确实未打招呼便出门一日不归，委实不妥。若不是瑶华来提醒自己，怕真是想不到父亲会如此伤神。料想父亲也只是担心她的病痛不稳定，才不肯放心让她在外的。
正巧，还有李沐提及的云中观一事，这次便认真向父亲他请求出一次远门吧。
话虽这般说，可真到了父亲的门房前，暮雪却忐忑得不知如何前进。
初春的夜晚一如冬日寒冷，暮雪抱着茶壶在秦老爷门外不知踌躇了多久。若不是秦老爷听出了她打冷噤的哆嗦声，怕是都不会晓得这个傻女儿竟会站在他的门前不敢进去。
“爹……喝茶……”暮雪怔怔上前，往茶几上的杯盏中倒入早就泡好的茉莉花茶，随即转身端给上坐的秦老爷，也就是她的父亲。
她一直埋着头，看手中拖着的茶杯中始终无法倒影自己的影像。不知究竟是她的手在颤抖，还是她的步伐不稳。
暮雪的父亲曾告诉她，她自幼母亲便去世了。多年来，她虽与父亲相依为命，但双方交流不多，互相更不甚了解。但父亲一直对暮雪严加管教，这点倒令暮雪印象良深。
秦老爷只是抬手接过茶，暮雪也没看见他究竟喝是没喝。
“爹……女儿来向你赔不是了……前些天……”难耐沉默，她还是最先打破了沉寂。
“赔不是？你前些天究竟跑哪去了，真教我好找。”安坐的秦老爷一闻，虽面色不改，但语气上已见怒意。
“爹，女儿去了一趟崇月郊外的……”陡然间，她脑海中闪过白天赵如卿与她言及的妖山之说，若是让父亲知晓她去了妖山，定会勃然大怒的。只是转瞬，她慌忙改了口，“呃……去了……崇月外的不见林……”
“胡说！我今日亲自去不见林寻找的。几乎翻成底朝天，却也不见有你。”
“爹……”
屋内短暂地寂静了起来。空气如水般冰冷。
“据我所知，崇月近外除了不见林，怕是只有一座山了吧？于我说，你可是去了那儿？”
“……”暮雪只觉得手心一阵寒冷。她抬头木讷地望着座上的父亲，无言以对。
为什么明明知道答案，却还要去坚持……
“说实话。”
“的确……”毫无底气的回应，细柔得几乎能够捏碎。
“我与你说过多少次。勿要擅自出门，勿要擅自出门！你怎又不听话了。你娘要我好好照顾你，要是你出了什么闪失，我怎么与她交代！”夜阑人静，就算他没有放大声音。愠怒的音量也足以震慑。尤其语及母亲一词时，暮雪只觉心头一缩、眼眶一热，险些模糊了视线。
“……”训斥以双方的沉默短暂停滞，但秦老爷丝毫没有就此停止的打算。
“之前赵秦两家联姻也是这般，如卿待你哪般不好？你偏偏就要倔着九年。若你母亲尚在，非得被你急死！”
对……她对不起那个明媚的人，只是因为自己太自私太自私。她也试着想换一条路去坚持，也试着想要去挽回……依然不回声的暮雪干涩地站在一旁，埋着头，强忍。这场景，全然像是在呵斥一个天真可怜的孩童。
秦老爷见状，似乎是看懂了她的心思，盯着暮雪，吐字清楚地说出了她最不愿听到的一句话，“你早该明白你的坚持是无谓的了，你要等的那个人，那个人不会再回来了！”
“……”霎时，惊愕，惶恐。
“过世的母亲，为什么你总拿她来训斥我。”她再也无法忍受，泪水从心底涌至眼眶。“既然她要你好好待我，为什么你总要以你的方式来逼迫于我……什么叫不会回来……不要说了！你不要再说了！”明知大声说话会颤动脆弱的眼，继而眼中噙满的泪会止不住滑落，她还是长大了嘴，发狠似的去反驳眼前这个人，她的父亲。
“暮雪……你……”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你不明白……你不会明白的……我心中所想……”泪水连珠似的落下。她死死捂着耳朵。
“你怎么会明白……长久等待，不见希望，却还要被迫去绝望。”那双深邃的眼早已肿得像颗桃，似乎是恍惚间的一瞬清醒，她喃喃自语。“我有自己想坚持的东西……也有自己想挽回的东西……你怎么会明白……”暮雪突然失控般摇着头，带着哭腔凄楚地笑了。不等秦老爷回答，她便转身夺门而出，竟忘了说起他日要去云中观一事。
“……”而屋内的秦老爷，只是目随着她逐渐远去的声音。他无奈垂头，费力地从座椅上站起。
“长久等待……不见希望……却还要被迫去绝望……想要坚持的东西……想要挽回……的东西……”不知默念了多少次，许久，这个知命之年的男子脸上浮现出沧桑寂寥的神色。曾经那些过往再一次充斥他的头脑。他苦笑道。
“傻孩子……我又怎会不懂？”
<!-- 作者有话说 -->
暮雪正阅读的医书倏忽间从手中划落，虽然奔波钟雁一日已经过去多天，但疲惫不堪依旧缠绕她。许是因为身子自幼羸弱，她单手撑着沉重的脑袋便在桌案前假寐起来。留着红木案前一台烛火颤悠悠。
“小姐？”似乎是见小姐久久不应，心中生急。门外的瑶华便一手拖着一只精巧的茶壶，另一只手轻悄推开了房门。门开后她只先压着嗓子轻呼呼地唤了一声。眼见暮雪依旧无声息地在那瞑目不语。她才蹑手蹑脚地进入房间，放下了手中的茶壶，又用背掩上了门。继而才敢稍稍放大声音，“小姐……小姐醒醒。”
“呃……嗯……嗯？我好像睡着了……”被瑶华的耳语唤醒，许是太过疲惫。暮雪只是惺忪着眼睛，柳眉蹙着，仿佛茅塞大脑。她只觉头有些疼，便一手抚按着太阳穴，想让自己清醒。然片刻后才回神过来，抬眼一看便是瑶华复杂的脸庞。“瑶华？这么晚了，你怎还不去休息……还有……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哪里不舒服么……我来看看……”她赶紧挽过瑶华的手，想要提她把脉。
“小姐，你醒醒啦！你前几天回来得可太晚了。老爷急得到处找你……先下肯定还在生气呢。”瑶华下意识地就把手臂缩回，赶忙转身去面盆里浸了一块湿毛巾递给暮雪，想让她清醒一下。
暮雪只是呆呆地接过毛巾，直往脸上一盖。一股清凉之意从面颊直至眼睛，继而占领头脑，一扫模糊不堪。她只觉得神思有些明朗，但头脑依旧是疼痛着。
“爹他……”
“呐……瑶华刚刚泡好的一壶茉莉茶。正好，小姐端去给老爷，好好说说，好好道歉。如此一来，也好让老爷消消气。本来老爷是不让我们这些下人告诉你的，但瑶华又担心小姐……”瑶华这时又把刚刚放下的茶壶端了过来，实在地放在了暮雪面前。
不得不说，这个丫头真是会给自己揽事。暮雪心中暗自笑着。不过想来自己确实未打招呼便出门一日不归，委实不妥。若不是瑶华来提醒自己，怕真是想不到父亲会如此伤神。料想父亲也只是担心她的病痛不稳定，才不肯放心让她在外的。
正巧，还有李沐提及的云中观一事，这次便认真向父亲他请求出一次远门吧。
话虽这般说，可真到了父亲的门房前，暮雪却忐忑得不知如何前进。
初春的夜晚一如冬日寒冷，暮雪抱着茶壶在秦老爷门外不知踌躇了多久。若不是秦老爷听出了她打冷噤的哆嗦声，怕是都不会晓得这个傻女儿竟会站在他的门前不敢进去。
“爹……喝茶……”暮雪怔怔上前，往茶几上的杯盏中倒入早就泡好的茉莉花茶，随即转身端给上坐的秦老爷，也就是她的父亲。
她一直埋着头，看手中拖着的茶杯中始终无法倒影自己的影像。不知究竟是她的手在颤抖，还是她的步伐不稳。
暮雪的父亲曾告诉她，她自幼母亲便去世了。多年来，她虽与父亲相依为命，但双方交流不多，互相更不甚了解。但父亲一直对暮雪严加管教，这点倒令暮雪印象良深。
秦老爷只是抬手接过茶，暮雪也没看见他究竟喝是没喝。
“爹……女儿来向你赔不是了……前些天……”难耐沉默，她还是最先打破了沉寂。
“赔不是？你前些天究竟跑哪去了，真教我好找。”安坐的秦老爷一闻，虽面色不改，但语气上已见怒意。
“爹，女儿去了一趟崇月郊外的……”陡然间，她脑海中闪过白天赵如卿与她言及的妖山之说，若是让父亲知晓她去了妖山，定会勃然大怒的。只是转瞬，她慌忙改了口，“呃……去了……崇月外的不见林……”
“胡说！我今日亲自去不见林寻找的。几乎翻成底朝天，却也不见有你。”
“爹……”
屋内短暂地寂静了起来。空气如水般冰冷。
“据我所知，崇月近外除了不见林，怕是只有一座山了吧？于我说，你可是去了那儿？”
“……”暮雪只觉得手心一阵寒冷。她抬头木讷地望着座上的父亲，无言以对。
为什么明明知道答案，却还要去坚持……
“说实话。”
“的确……”毫无底气的回应，细柔得几乎能够捏碎。
“我与你说过多少次。勿要擅自出门，勿要擅自出门！你怎又不听话了。你娘要我好好照顾你，要是你出了什么闪失，我怎么与她交代！”夜阑人静，就算他没有放大声音。愠怒的音量也足以震慑。尤其语及母亲一词时，暮雪只觉心头一缩、眼眶一热，险些模糊了视线。
“……”训斥以双方的沉默短暂停滞，但秦老爷丝毫没有就此停止的打算。
“之前赵秦两家联姻也是这般，如卿待你哪般不好？你偏偏就要倔着九年。若你母亲尚在，非得被你急死！”
对……她对不起那个明媚的人，只是因为自己太自私太自私。她也试着想换一条路去坚持，也试着想要去挽回……依然不回声的暮雪干涩地站在一旁，埋着头，强忍。这场景，全然像是在呵斥一个天真可怜的孩童。
秦老爷见状，似乎是看懂了她的心思，盯着暮雪，吐字清楚地说出了她最不愿听到的一句话，“你早该明白你的坚持是无谓的了，你要等的那个人，那个人不会再回来了！”
“……”霎时，惊愕，惶恐。
“过世的母亲，为什么你总拿她来训斥我。”她再也无法忍受，泪水从心底涌至眼眶。“既然她要你好好待我，为什么你总要以你的方式来逼迫于我……什么叫不会回来……不要说了！你不要再说了！”明知大声说话会颤动脆弱的眼，继而眼中噙满的泪会止不住滑落，她还是长大了嘴，发狠似的去反驳眼前这个人，她的父亲。
“暮雪……你……”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你不明白……你不会明白的……我心中所想……”泪水连珠似的落下。她死死捂着耳朵。
“你怎么会明白……长久等待，不见希望，却还要被迫去绝望。”那双深邃的眼早已肿得像颗桃，似乎是恍惚间的一瞬清醒，她喃喃自语。“我有自己想坚持的东西……也有自己想挽回的东西……你怎么会明白……”暮雪突然失控般摇着头，带着哭腔凄楚地笑了。不等秦老爷回答，她便转身夺门而出，竟忘了说起他日要去云中观一事。
“……”而屋内的秦老爷，只是目随着她逐渐远去的声音。他无奈垂头，费力地从座椅上站起。
“长久等待……不见希望……却还要被迫去绝望……想要坚持的东西……想要挽回……的东西……”不知默念了多少次，许久，这个知命之年的男子脸上浮现出沧桑寂寥的神色。曾经那些过往再一次充斥他的头脑。他苦笑道。
“傻孩子……我又怎会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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