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吾宁爱与憎
“慕容！慕容！”
“快起来了，日晒三杆啦！”
“慕容！”
是谁……唧唧呱呱地这么吵……
慕容昭痛苦地开眼，疲惫地将身子欠起，只觉身体剧痛无比，有如万针刺痛，头脑也格外昏沉。便是昨晚，他再一次熬过来如骤雨般发作的蛊毒，耗费了太多的离火之力。他扶着额头，靠在冰冷的颓壁上，素衣掩着那冷峻的容颜。就算时光已流逝九年，那英然的眉宇仍旧是有着那股桀骜的气息。只是曾经的一片温柔却好似被永久地冻结在了永不温存的瞳底。
洞外，葳蕤的青枝上凝着昨夜的雨露。而今日的天空早已晴朗非常。
昨夜的雨疏风骤，今人又有谁能觉察得了？
“慕容？你总算起来了。都正午了。对了，刚才有人来山上了，你……”一旁跪坐着的文萱，头发凌乱地散着，好像都未去梳洗，一直守在慕容昭的身侧。
“有人来山上？是谁？”他冷漠的瞳孔陡然一缩，开口便问。
“我没出去看……好像是一个男的……那个人好过分！竟然说钟雁山是妖山……他根本就不知道钟雁山上因有紫霄神剑的庇佑，才灵气如云雾般环绕，四季繁荣……我一时没忍住就呼了一声。不过他好像没听见，又说了句什么雪的……我在想会不会是……”文萱没有接着往下说，她也不知道该说不该说。于是便抬起头望了望默默听着的慕容昭，恍惚间瞥见他半湿的衣领。“你……你是怎么了。流了好多汗，是又发作了吗……”慕容昭只是久久沉默，没有去搭理文萱。文萱柳眉一垂，顺下温柔的眉眼，正想抬手去探慕容昭的衣襟。
“啪——”他即刻反手拒开了她，脆耳的清声甚至回环在幽深的山洞。文萱猝然缩回手，心头也一阵蹙缩。
他也没看她一眼，一口冷言足已令人窒息。
“离我远点。”
文萱的嘴角一阵忐忑的颤抖，她忧虑地看了眼那把横睡在地的邪红离火，轻声揣测道：
“你……又用了它吗？”
他没有回答，反倒是故意别过脸去，闭上了眼睛。
“离火它，对你来说真的很危险……我不在的时候……尽量尽量不要去使用它，要是被铜黎完全反噬……”她的声音发了颤“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强迫自己呢？凡人的躯体根本不能够……不能够在一瞬间承受那么强大的神力的啊……你究竟……复仇真的那么重要吗？”
一旁瞑目的他，眉间一蹙，忽若念起了什么。随即一阵苦笑。
无人懂得，文萱，即便是你，也无法懂得吗？
我强迫自己吗？我自己已经隐约感觉到了，蛊毒的毒性越来越强，或恐时日所剩无多，而心中的遗留却已经未了。
“啰嗦，神仙都没有梳洗的习惯吗？真是不修边幅啊。”
“什么？”
“还不快去洗洗脸。”
“慕容？”她蓦然摸摸自己凌乱的装容，望着他那单薄的背影被偷偷闯进的阳光勾勒，眼眸中闪现一波灵韵。
“快去。准备完毕后便去山顶练剑。我可不愿跟一个邋遢的箭靶比试。”语气一如淡冷，更兼斥责嫌弃。
待文萱退了出去以后，他才转过身来睁开双眼。他惆怅地拿起离火宝剑，一时满面伤怀。他的冷眼中头一次饱蘸愁水。
“赠剑之恩，练剑之恩……待我大业完成，便不会再麻烦你了。”片刻，他举起离火剑，一时红光乍现，杀意浓浓。“修成时，便足以去巫翎讨伐伊兰。多年的折磨，便可如数奉还。蛊毒之痛，令我生不如死，就算同归于尽，我也心甘情愿。”
他忍痛站起，换下洇湿的白衫，披上黑氅袍，踏上风鹰靴便朝洞外阔步而去。
一寸阳光投射下来，暖暖地铺盖在他冰冷的脸上。眼中怕是再也感受不到什么阳光。那灿如明星的灵目早已在过往中蒙尘。
“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
洞外，风轻飘飘地浮在天地间。天宇、大地，无处不有它飘然的行踪。暗自卷舒着广博的山脉与阴柔的细水。一时风起，山林便狂妄起不羁的笑声。风息林平，秃枝残叶则哀鸣起宿命的悲歌，久久不息。
唯风语，过处无言。坦荡而来，坦荡而去。指点江山，笑傲苍茫。
良久。
钟雁山上，花鸟依然，禽鸟啁啾。和谐安宁的空气中却晃而问的见刀剑的腥杀。
文萱瞑目若思，手中的紫霄剑一动不动。而对面的慕容昭早已持着离火满目杀意地疾奔而来。犹如一发穿云之箭，而那锋刃炎影彷若一条凶猛的火蛇，不留情谊地喷射出汩汩杀意。文萱凌然震起紫霄剑，迎上一当，左手聚力，右手又一个下抬，回旋剑锋，尘沙飞腾。鏦鏦铮铮，金铁皆鸣。离火被弯刃缠缚。她又一个蹬地又猛一缩手，云中飞仙，遂松开了离火，紫电闪光霎时回环一道青光，仿佛应了那个突如其来的挑战。慕容昭看准时机，引力入离火，分离抽出剑气，不甘示弱地使了一招腾蛟起凤，他整个人便也凌空跃起。剑刃相对，两人似乎决定了要在空中对峙。
还未等文萱定足，慕容昭已携剑袭来。她借一处巉岩着力，腾身灵越躲避。只见一阵妖焰，汇成血凰，冷不丁地翔扑在断岩上。那岩石瞬间化成了浆水，顺着绝壁丝丝缕缕地流下。鲜红的就如同血液，充斥地狱的颜色。
文萱心头一寒。想不到他已经能够化用剑气了。手中的紫霄剑愈发的握紧，目光游离，凝眸处，唯有血染。又一声巨响，身后的断崖之石轰然破碎，震波形成狂风险些害得她失力坠落。
一味躲避，固然不成。她陡然止步，落于残崖，拣了一处空旷落脚。稍定心神，即引苍龙之力出刃。她只觉手掌一阵麻痹，由指及心。这是她头一次那么强烈地感到紫霄的兴奋。之前练剑，也仅是训练一些刺击招架，也从未动用如此多的神力。多久没有遇见势均力敌的对手，这把剑沉睡的怕是太久太久。待一切准备完成，慕容昭也已身在崖下。疯狂的破坏声不绝于耳。文萱一个跃身抛下紫霄剑，随即剑身四周腾起紫云剑气，使剑身宛然有了一丝通灵仙气，迷蒙难辨的月色忽化为琥珀色，月色汹涌，恰如一泓断泉，直直朝慕容昭袭来。
“停云落月吗？你也终于肯露点真本事了啊。”悬崖之下，攀着残枝的慕容昭笑着自语，眼神依旧漠然。他举起离火，行血入剑，献祭离火，遂松开抓枝，放纵着大地的吸引而造成的坠落。
他不知道自己正以怎样的速度陨落。清朗的面容早已写满了无可奈何的怨怼。闭上眼睛，就什么也看不到了。什么也不用去管了。
就这么坠下去，我会到哪？总之是不及碧落了……那么……会是黄泉吗？
他释然地笑了。再睁开眼时。那个名叫文萱的少女正连同着紫霄剑的剑气一同向他坠落。那泪光闪烁的眼眸，怎也难忘……他仿佛看到了她纵身一跃的倔强身影。
傻丫头，你又看见了什么？是看到了我眼中的仇恨，所以可怜起我了吗？快把泪擦干，我不配你这么做了……
视野渐渐模糊，那持剑少女的哀情，他也看在眼里。他伸出左手，向上摸索着。想要触碰那美好的玑容，替她拭泪。可眼前却缓缓蒙上了一层血雾。怎也抹不去的血雾。
丫头，我是个怀仇的人。你又何必这样，苦苦抓着我不放呢。你可知道一旦沾手仇恨，就不可能再获得什么救赎了。那不仅是奢侈，更是妄想。等待着我的只有堕落。更何况你是仙，我是人，是个罪人。人仙殊途。
他只觉浑身一股火热，铜黎已经侵占了他的身体了吧。这时，清目中玷染仇情。持着的离火发出了起伏不灭的剑气，一声凄绝的凤鸣。如火如血的光焰似要吞噬一切，饕餮地扑向了那个少女。
“不管以后遇到了谁，可别再那么傻了……”蒙蔽了自己的双眼。就让我将自己流放，看看苍天的意愿。
放弃仇恨，就此收手。还是一追到底……
就此随波逐流……祸也？福也？
<!-- 作者有话说 -->
“快起来了，日晒三杆啦！”
“慕容！”
是谁……唧唧呱呱地这么吵……
慕容昭痛苦地开眼，疲惫地将身子欠起，只觉身体剧痛无比，有如万针刺痛，头脑也格外昏沉。便是昨晚，他再一次熬过来如骤雨般发作的蛊毒，耗费了太多的离火之力。他扶着额头，靠在冰冷的颓壁上，素衣掩着那冷峻的容颜。就算时光已流逝九年，那英然的眉宇仍旧是有着那股桀骜的气息。只是曾经的一片温柔却好似被永久地冻结在了永不温存的瞳底。
洞外，葳蕤的青枝上凝着昨夜的雨露。而今日的天空早已晴朗非常。
昨夜的雨疏风骤，今人又有谁能觉察得了？
“慕容？你总算起来了。都正午了。对了，刚才有人来山上了，你……”一旁跪坐着的文萱，头发凌乱地散着，好像都未去梳洗，一直守在慕容昭的身侧。
“有人来山上？是谁？”他冷漠的瞳孔陡然一缩，开口便问。
“我没出去看……好像是一个男的……那个人好过分！竟然说钟雁山是妖山……他根本就不知道钟雁山上因有紫霄神剑的庇佑，才灵气如云雾般环绕，四季繁荣……我一时没忍住就呼了一声。不过他好像没听见，又说了句什么雪的……我在想会不会是……”文萱没有接着往下说，她也不知道该说不该说。于是便抬起头望了望默默听着的慕容昭，恍惚间瞥见他半湿的衣领。“你……你是怎么了。流了好多汗，是又发作了吗……”慕容昭只是久久沉默，没有去搭理文萱。文萱柳眉一垂，顺下温柔的眉眼，正想抬手去探慕容昭的衣襟。
“啪——”他即刻反手拒开了她，脆耳的清声甚至回环在幽深的山洞。文萱猝然缩回手，心头也一阵蹙缩。
他也没看她一眼，一口冷言足已令人窒息。
“离我远点。”
文萱的嘴角一阵忐忑的颤抖，她忧虑地看了眼那把横睡在地的邪红离火，轻声揣测道：
“你……又用了它吗？”
他没有回答，反倒是故意别过脸去，闭上了眼睛。
“离火它，对你来说真的很危险……我不在的时候……尽量尽量不要去使用它，要是被铜黎完全反噬……”她的声音发了颤“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强迫自己呢？凡人的躯体根本不能够……不能够在一瞬间承受那么强大的神力的啊……你究竟……复仇真的那么重要吗？”
一旁瞑目的他，眉间一蹙，忽若念起了什么。随即一阵苦笑。
无人懂得，文萱，即便是你，也无法懂得吗？
我强迫自己吗？我自己已经隐约感觉到了，蛊毒的毒性越来越强，或恐时日所剩无多，而心中的遗留却已经未了。
“啰嗦，神仙都没有梳洗的习惯吗？真是不修边幅啊。”
“什么？”
“还不快去洗洗脸。”
“慕容？”她蓦然摸摸自己凌乱的装容，望着他那单薄的背影被偷偷闯进的阳光勾勒，眼眸中闪现一波灵韵。
“快去。准备完毕后便去山顶练剑。我可不愿跟一个邋遢的箭靶比试。”语气一如淡冷，更兼斥责嫌弃。
待文萱退了出去以后，他才转过身来睁开双眼。他惆怅地拿起离火宝剑，一时满面伤怀。他的冷眼中头一次饱蘸愁水。
“赠剑之恩，练剑之恩……待我大业完成，便不会再麻烦你了。”片刻，他举起离火剑，一时红光乍现，杀意浓浓。“修成时，便足以去巫翎讨伐伊兰。多年的折磨，便可如数奉还。蛊毒之痛，令我生不如死，就算同归于尽，我也心甘情愿。”
他忍痛站起，换下洇湿的白衫，披上黑氅袍，踏上风鹰靴便朝洞外阔步而去。
一寸阳光投射下来，暖暖地铺盖在他冰冷的脸上。眼中怕是再也感受不到什么阳光。那灿如明星的灵目早已在过往中蒙尘。
“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
洞外，风轻飘飘地浮在天地间。天宇、大地，无处不有它飘然的行踪。暗自卷舒着广博的山脉与阴柔的细水。一时风起，山林便狂妄起不羁的笑声。风息林平，秃枝残叶则哀鸣起宿命的悲歌，久久不息。
唯风语，过处无言。坦荡而来，坦荡而去。指点江山，笑傲苍茫。
良久。
钟雁山上，花鸟依然，禽鸟啁啾。和谐安宁的空气中却晃而问的见刀剑的腥杀。
文萱瞑目若思，手中的紫霄剑一动不动。而对面的慕容昭早已持着离火满目杀意地疾奔而来。犹如一发穿云之箭，而那锋刃炎影彷若一条凶猛的火蛇，不留情谊地喷射出汩汩杀意。文萱凌然震起紫霄剑，迎上一当，左手聚力，右手又一个下抬，回旋剑锋，尘沙飞腾。鏦鏦铮铮，金铁皆鸣。离火被弯刃缠缚。她又一个蹬地又猛一缩手，云中飞仙，遂松开了离火，紫电闪光霎时回环一道青光，仿佛应了那个突如其来的挑战。慕容昭看准时机，引力入离火，分离抽出剑气，不甘示弱地使了一招腾蛟起凤，他整个人便也凌空跃起。剑刃相对，两人似乎决定了要在空中对峙。
还未等文萱定足，慕容昭已携剑袭来。她借一处巉岩着力，腾身灵越躲避。只见一阵妖焰，汇成血凰，冷不丁地翔扑在断岩上。那岩石瞬间化成了浆水，顺着绝壁丝丝缕缕地流下。鲜红的就如同血液，充斥地狱的颜色。
文萱心头一寒。想不到他已经能够化用剑气了。手中的紫霄剑愈发的握紧，目光游离，凝眸处，唯有血染。又一声巨响，身后的断崖之石轰然破碎，震波形成狂风险些害得她失力坠落。
一味躲避，固然不成。她陡然止步，落于残崖，拣了一处空旷落脚。稍定心神，即引苍龙之力出刃。她只觉手掌一阵麻痹，由指及心。这是她头一次那么强烈地感到紫霄的兴奋。之前练剑，也仅是训练一些刺击招架，也从未动用如此多的神力。多久没有遇见势均力敌的对手，这把剑沉睡的怕是太久太久。待一切准备完成，慕容昭也已身在崖下。疯狂的破坏声不绝于耳。文萱一个跃身抛下紫霄剑，随即剑身四周腾起紫云剑气，使剑身宛然有了一丝通灵仙气，迷蒙难辨的月色忽化为琥珀色，月色汹涌，恰如一泓断泉，直直朝慕容昭袭来。
“停云落月吗？你也终于肯露点真本事了啊。”悬崖之下，攀着残枝的慕容昭笑着自语，眼神依旧漠然。他举起离火，行血入剑，献祭离火，遂松开抓枝，放纵着大地的吸引而造成的坠落。
他不知道自己正以怎样的速度陨落。清朗的面容早已写满了无可奈何的怨怼。闭上眼睛，就什么也看不到了。什么也不用去管了。
就这么坠下去，我会到哪？总之是不及碧落了……那么……会是黄泉吗？
他释然地笑了。再睁开眼时。那个名叫文萱的少女正连同着紫霄剑的剑气一同向他坠落。那泪光闪烁的眼眸，怎也难忘……他仿佛看到了她纵身一跃的倔强身影。
傻丫头，你又看见了什么？是看到了我眼中的仇恨，所以可怜起我了吗？快把泪擦干，我不配你这么做了……
视野渐渐模糊，那持剑少女的哀情，他也看在眼里。他伸出左手，向上摸索着。想要触碰那美好的玑容，替她拭泪。可眼前却缓缓蒙上了一层血雾。怎也抹不去的血雾。
丫头，我是个怀仇的人。你又何必这样，苦苦抓着我不放呢。你可知道一旦沾手仇恨，就不可能再获得什么救赎了。那不仅是奢侈，更是妄想。等待着我的只有堕落。更何况你是仙，我是人，是个罪人。人仙殊途。
他只觉浑身一股火热，铜黎已经侵占了他的身体了吧。这时，清目中玷染仇情。持着的离火发出了起伏不灭的剑气，一声凄绝的凤鸣。如火如血的光焰似要吞噬一切，饕餮地扑向了那个少女。
“不管以后遇到了谁，可别再那么傻了……”蒙蔽了自己的双眼。就让我将自己流放，看看苍天的意愿。
放弃仇恨，就此收手。还是一追到底……
就此随波逐流……祸也？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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