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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一章 五年

    事实并不会因为时间而被掩盖,或许一切可以暂时被人们遗忘,但真相总会有被揭开的一天,或早,或晚。

    ——蓝洛夜

    蓝洛夜并不躲开,只是冷冷看着皇座上的男人,茶水浸透衣襟,蓝洛夜只能感觉到心口是冰凉的。

    刚刚得知时,蓝洛夜只是感到震惊的。因为一切都太过离奇,太过莫名其妙。当今天子无子,而他,竟然是皇上与孝仁皇后的儿子。

    五年前,对于落微之死,蓝洛夜只是当一场意外,尽管这样的意外并不多见。落微死后,他倾尽全力追查当年南岭宋家灭门的真相,他在南岭一呆就是五年。以他的势力,他的人脉,想调查一件二十年前的事并不是一件难事,尽管南岭的一切都是他所不熟悉的。

    在第三年,他才能将整件事情连贯起来,他自小在宫廷长大,那样的敏锐并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可得知了一切的他,开始痛恨宫廷,痛恨这个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孝诚仁皇后,本名欧阳梓雪。欧阳氏的长女,可以说她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欧阳冥经常说,有女如此,乃生平之骄傲事。梓雪善舞,世人皆道:舞袖倾东海,纤腰惑九州。一代帝王一生最爱的女人,极致的美丽给她带来的只有极致的痛苦。

    她和皇上,寿王,蓝柯四人一起长大。那时,没有皇上,没有寿王,没有镇国公,也没有孝诚仁皇后,那时的他们不过是红尘中的小儿女。当时六皇子和七皇子两兄弟同时爱上了光华四射的欧阳梓雪,而她爱的却是天阴第一名将。那时的蓝柯,还不算是天阴第一名将,他是金戈铁马的将军,却也是冠盖满京华的翩翩公子,容姿天人,惊才绝艳。

    或许缘分并非是人力可以扭转,两人从小便是玩伴,同样的出身世家,年龄相当,在所有人的眼中都是一段佳偶天成。然而蓝柯对于欧阳梓雪的痴恋一直不为所动,他只是把她当成妹妹,他可以陪她纵马塞外,亦可以陪她把酒天明,但这一切,都无关爱情。

    而后六皇子登基,成为皇帝。那时的他是年少气盛的,他不甘心输给蓝柯,也不能容忍欧阳梓雪嫁给别人,于是他执意在封后之时将原本定下的欧阳梓绮换为欧阳梓雪。梓雪迫于皇权而嫁,从此便是一桩不幸婚姻的开端。

    孝诚仁皇后的贤德是人所共知的,她对皇上的恨从她成婚到她死去从未间断过。永定十三年,皇上不在京中,皇后诞下一子,恰逢蓝柯夫人天罗素的孩子落地而夭折。孝仁皇后将孩子对调,对外宣称皇子出生夭折。此后四年,孝诚仁皇后日日抄写经文,为早夭的孩子祈福,直至病逝。

    孝仁皇后不愿自己的孩子成长在勾心斗角的宫闱之中,她相信蓝柯能把孩子教育成一个如他一般的人,蓝柯瞒着天罗素帮了幼时玩伴最后一个忙。尽管如此,天罗素还是知道了,她曾说:她是一个母亲,又怎会不认识自己的孩子?孝仁皇后去世后,天罗素将一切写下,交代家仆,若是他夫妇二人有什么三长两短务必要将信交给太后。她虽然知道蓝洛夜并不是自己的孩子,依旧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对待他,她要为他争取到一个保障,一个即便是没有她和蓝柯,蓝洛夜也能得到照顾的保障。

    对一切早有怀疑的魏后开始留意皇上的一举一动,在得知他每年都要去南岭宋家时,以为宋家的小姐就是那个被调换的孩子,为了地位她不惜杀了宋家满门,过后才知道年龄不符,但是大错已经铸成。

    宋子山的夫人是乌拉血盟的上代少主,乌拉那边在宋家被灭门之后也进行了密切的调查,血盟的责任之一就是替乌拉朝廷搜集各国情报,这方面更是轻车熟路,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蓝洛夜的身上。

    项千寻用这个深宫秘闻来表达对于迎回落微的诚意,也为她带来了杀身之祸。

    “天罗素在那封信里头说过:别人或许不知道,可我是他的母亲,他究竟是不是我的儿子,我看一眼就知道。”皇上脸上有几分怅然:“若落微是别人也就罢了,她说的话没有人会相信,可她偏偏是你的爱人,偏偏得知一切,偏偏是乌拉血盟的少主,所以,朕不能留她。”

    一番话说的如此道貌岸然,蓝洛夜想反驳,却又无从反驳,因为一切因他而起。他是一个不能暴露在众人面前的皇子:“是啊,我爱他,我信她就像信任自己,无论何时,何地,我都相信她会选择与我站在一起。”

    “你可以选择相信她,因为你不是朕。朕不能冒这样的风险,更不能拿你的性命来赌!无论你是否承认,你都是朕的儿子。”皇上面色泛红,显然是情绪有些激动。

    “臣也只说一句,此生唯有君臣之义,永无父子之情。”蓝洛夜抱拳一揖,转身离去。突然只觉得充满了无力感,蓝洛夜摇了摇头,苦笑着走出大殿。

    秋天的风已经有些寒冷,枝头的树叶没精打采的挂在那里,已经掉了大半,但御花园的整体依旧和谐完美到无可挑剔。远处空地上,几位教习女官站了一排,对面是一群十岁左右的女孩子,衣着鲜艳,姹紫嫣红。欧阳飘零正在亲自指点她们走路的姿势,奉茶的动作。

    欧阳飘零的完美是一种后天培养出的,经过岁月雕琢的完美。正想着她已走了过来,旁边小太监手中的茶盘端着一杯热茶。

    “王爷是要出宫?”欧阳飘零将茶杯递到蓝洛夜手中,淡笑着询问。

    蓝洛夜点头算作回答,抿了口茶水:“教导宫女这样的小事,还要劳动淑仪亲自过问?”

    “今年不同,是想从中选出下一任的淑仪。”欧阳飘零也不瞒他。

    蓝洛夜心中一阵冷笑:“都是欧阳家的女儿?”

    欧阳飘零“噗嗤”一笑,连眉眼也染上了三分笑意:“王爷真是将我想的太…”终是没说什么,只摇了摇头,“都是替陛下分忧,是不是欧阳家的女儿又有什么关系?”

    蓝洛夜没料到欧阳飘零豁达如斯,倒是显得自己气量太小:“这么说来,淑仪是已经有了属意的人选了?”

    欧阳飘零不答反问:“王爷这话,是想向飘零打探消息?”见蓝洛夜一头雾水,又补充一句:“这次入宫的有两个是蓝家旁系的小姐,举荐人是蓝朴将军。”

    蓝洛夜眉头微皱,此事他并不知情,欧阳飘零显然是想卖个人情给他,至于这个人情的原因,蓝洛夜无从得知。

    “这些都是世家小姐,样貌聪慧都是不缺的,可要论吃苦耐劳,真是比我们当年差远了。”欧阳飘零是欧阳本家小姐,欧阳三小姐体弱多病是出了名的,可进了宫之后,任你是将相王侯还是商贾之家,都是那么一步步走过来的。唯一一点好的是她入宫就是淑仪,不用看年纪大的宫女的眼色:“当年刚来的时候,白天跟着皇上上朝批阅奏折,晚上跟着教习嬷嬷学习宫中的规矩,一天只能睡两个时辰,她们这些孩子平日在家里娇生惯养,站一会儿就要晕倒,哪里受得了这些?”欧阳飘零今年也不过二十几岁,说话的语气竟像个老人一样。

    “淑仪何时出宫?”蓝洛夜本来没想到这层,刚刚便突然间发现,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十年。

    说起这个飘零才算是真正高兴起来:“估计年末吧。”

    蓝洛夜点点头:“那先恭喜淑仪了。”

    “多谢王爷!”

    回府已经傍晚,用过了晚饭,便一个人坐在书房看各地的密报。虽然五年前辞了兵部的差事,但也并不是什么都不管,他花了五年的时间,培植了自己的情报关系网。

    莫璃敲了敲门,将茶水点心放在桌上:“公子,时候不早了,早些歇着吧。”

    蓝洛夜应了一句,看了看莫离身上碧色的衣裳,挑了挑眉毛。

    “这衣服是阿若姐姐送给我的,她说公子喜欢这个颜色的衣服。”莫离眨巴着眼睛笑看着蓝洛夜:“呵呵,好看么?”

    “好看。”蓝洛夜有些无奈的笑。落微死后,蓝洛夜就让阿若留在府中,与秦征一同处理府中的大小事务。莫离是他偶然路过烟雨楼时赎回的,若说原因,就是因为那一首《琵琶吟》。但是他从没有对别人说过原因,众人只道他是喜欢这丫头。

    阿若的意思,蓝洛夜并非不明白,只是他喜欢的并非这衣服的本身,而是穿这衣服的人。如今斯人已逝,这衣服不过是人面桃花的桃花罢了。他把莫离养在府中也不是外人所想的那样,他宠着她,惯着她,请最好的师傅教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只是把她当成妹妹一样,希望能给她以后找个好人家,不用大富大贵,平平淡淡就好。

    刚刚小厮来传话,说九爷邀他明日湖上泛舟。不知这人什么时候有了这等雅兴。

    一早到了护城河,秦玄熠早就等在那里了,背靠着一棵大树,脚底下有意无意的踢着碎石头。

    “头回知道你还有这份闲心。”蓝洛夜微眯了眼,上下打量着他,想看看他的破葫芦里头究竟打算卖什么药。琢磨了一会儿依旧没有答案,索性也就不想了。

    秦玄熠一脸嫌恶:“您老人家撂挑子不干了,说走就走,我还得跟在后头擦屁股,我还就不能风雅一回了?也好过让你们这一个个的搏了风雅之名。”秦玄熠在蓝洛夜走后便接了他原先的差事,按他的话说,整个兵部一个大屎盆子就这么毫无预警的扣他脑袋上了。

    两人上船,茶水在红泥小炉上咝咝作响,秦玄熠开腔了:“咱们兄弟俩有多长时间没这么好好说过话了?”

    “咱把这些话省了成不?”蓝洛夜悠悠打断他。

    秦玄熠一下子吃了个鳖,愣了好长时间,才算是慢慢消化下去:“可以。”

    “接着说。”

    秦玄煜剥了颗花生扔进嘴里:“呵呵,你觉得欧阳飘零如何?”

    “你要娶她?”蓝洛夜面无表情。

    “噗!”秦玄熠一口茶水全喷了出来,一丁点儿都没浪费:“是你要娶她。”

    蓝洛夜一挥袖子:“我不同意。”

    “其实她还是不错的,你说呢?你觉得呢?”秦玄熠锲而不舍。

    “你什么时候干起了媒婆的行当?”蓝洛夜笑斥了一句:“你自己还没着落呢,让你做媒,不是找和尚借梳子,白搭么?”

    蓝洛夜这态度可算是把秦玄熠激怒了:“你以为爷我愿意呢?皇祖母把这事托给了我父王,我父王怕叫七哥来劝话还没说呢你们俩先呛上了。我还告诉你蓝洛夜,现在只要是你松口,只要是个活人,估计就是个寡妇皇祖母也同意。”

    “这话说的,你们同意我还不能同意呢。”蓝洛夜也不急。

    “你还真是又臭又硬,油盐不进了?!”秦玄熠一下子站了起来:“原先也不这样啊,怎么在南岭呆了五年就成了这德行了?”

    “你先坐下,别跟个扎毛刺猬似的。”蓝洛夜只觉得这船都跟着他在晃荡。

    秦玄熠这才坐下,脸上还是一副扭曲的样子。

    “唉,我也不瞒你说,起初我不愿意,确实是因为落微,我跟她那么多年的感情,哪就能让一把火给烧尽了?其实我是对不起她的,项千寻要迎回血盟教主的时候,她来找我,问我愿不愿意娶她,我当时说,我不能娶她。”

    秦玄熠有些惊讶:“这段我是真不知道的,我一直以为,你们俩的感情,就是那种,她说愿意嫁给你,你就会娶她的那种。你当时不愿意娶她,就是因为她的身份?”

    “是,就是因为她的身份。”蓝洛夜提到这个还是十分懊悔的,“我后来一直觉得,可能我当时答应了娶她,她就不会死。”

    “那后来怎么又非要娶,拦都拦不住了?”

    “人不是都这样么,人活着的时候总觉得日子还长,等到失去了又发现,其实跟那个人比起来,一切都微不足道了。”

    秦玄熠叹了口气:“一切都是命,半点不由人。”人人都道洛王长情,洛王妃红颜薄命,却不知背后的现实如此百转千回。若早知如此,又何必当时那么执着?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说什么了,给你找个法子救救你。”秦玄熠不再逗他。

    “合着你是在这儿等着我呢~”蓝洛夜勾起唇角一笑。

    秦玄熠哈哈一笑:“嘲笑你不是我的目的,我的目的是要为你解决问题,顺便嘲笑一下你。”然后又道:“听到什么风声了么?乌拉血盟有新教主了。”

    “嗯?”蓝洛夜抬头,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消息可靠吗?”

    “呵呵,像你的燕云十八骑一样靠谱。”秦玄熠保证道。

    蓝洛夜冷笑了一声:“从小到大你只有一件事是靠谱的。。。”

    秦玄熠向来以办事不靠谱而出名,若说还有一件事是靠谱的,就是他七哥了。

    “去年刚刚继任的,项千寻把她藏的很是严实,无论我们的人怎么着都见不到新教主的庐山真面目。你倒可以去乌拉那边走动走动,那小子手眼通天的,谁知道又憋了什么?”

    “……”蓝洛夜有些无奈,“我劝你不要随便去招惹那家伙,惹急了,跟他讲人性道义都没用,利益才是硬道理。”

    “你这话我算记下了,只是再难办的事情也总要有人做,不是你我,就是别人。”秦玄熠呵呵一笑,“不过我对血盟教主的身份。。。血盟的规矩非碧氏后人不能做教主,而碧氏,据我所知,已经绝后了。”蓝洛夜一愣,茗香院中的尸体当年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项千寻当年如果偷偷潜入皇宫将碧落微换走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蓝洛夜不再多言此事:“这事交给我吧!听说魏家和王爷商量了和你的婚事?”

    秦玄熠摇摇头,对此也是有几分无奈:“虽说咱们自小都是一处长大的,可这方面到底还是没你自在。唔~只希望不是个泼辣货就好。”他那位七嫂的刁蛮,太后皇后都劝过多少次了,总是好两天就故态复萌,反反复复的。

    “魏家的姑娘,总也不至于差到哪儿去,呵呵,就算她是个泼辣货,还怕你镇不住她?”

    回去的路上,正经过秦玄煜的府邸,蓝洛夜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走了进去。

    “哎呦,这是洛王爷啊!真是不巧了,我家王爷出门还没回来,您是在府里等等他还是……”

    蓝洛夜正想说不等了,秦玄煜就在府门前勒马,算起来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私下见过面了,此刻乍一看竟有些陌生的感觉。

    “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秦玄煜一下马自有小厮上前打点,“进去说。”

    蓝洛夜与秦玄熠并排走进,半晌才道:“多谢了。”

    秦玄煜一笑,思绪飘远:“我与你自小长大,与她相识一场,本就是应当的。”

    或许不止相识,他也曾那样拼命追寻,可惜一切终是情浅缘深。他派人去打探乌拉的消息,也只为了成全当年自己一片情深,无关别人。

    “我让楚君出来见见你吧,难得你来一次。”秦玄煜拍了拍他的肩膀。

    蓝楚君已经由少女蜕变成少妇,身形却还是如往日一般消瘦。

    “见过阀主。”蓝楚君见到他时表情有惊讶有喜悦,端正的请了个万福。

    “起吧,你我今日的身份,你大可不必如此。”蓝洛夜虚扶了一下,秦玄煜却先一步到她身边,揽她坐下。

    蓝楚君脸一红:“哪里就那么娇气,才三个月不到。”

    蓝洛夜看到这幅画面唇边溢出几不可闻的笑,并非没有听闻了七王府中正妃凶悍,也常听人说正妃侧妃之间时有口角,七王府中鸡犬不宁,但此刻看来,正妃凶悍又如何?鸡犬不宁又如何?秦玄煜或许不能给她爱,却可以给她怜惜和温情,再多的冷嘲热讽,在蓝楚君的眼中,或许都已经不再重要。

    “你们兄妹先聊,我去去就来。”秦玄煜拍了拍蓝楚君的手背,又对蓝洛夜笑了笑,才转身出去。

    蓝楚君感谢秦玄煜的体贴,见到蓝洛夜更是她没想到的:“阀主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些时日了。”蓝洛夜顿了顿才道:“看来你过得不错。”

    蓝楚君点点头:“七爷本就是谦谦君子,平日对我也没的说的。”

    正说着已经有侍从端着暖炉进屋,打了个千:“奴才参见洛王爷,夫人,爷知道您怕冷,叫奴才把这个给您拿过来。”

    “放着吧。”蓝楚君摆摆手,又对蓝洛夜说,“之前生澈儿大夫说不注意落下了毛病,七爷听说了这事,这次才格外注意。”蓝楚君笑的温柔,像七王这样身份的人,又有几个能对夫人体贴至此?无论秦玄煜是否爱蓝楚君,蓝楚君对他无疑都是有感情的。

    “瞧你一切安好,我也就放心了。”蓝洛夜有些淡淡的伤感,若是真能这样一辈子,也未必就是坏事。夫妻一场,不求枕边细语,只要能相敬如宾,也算一段佳话。

    “阀主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次回来还走么?”蓝楚君笑着问。时隔多年,她也能坐在蓝洛夜面前和他拉拉家常。

    蓝洛夜想起了秦玄熠给他的消息,乌拉血盟的继任教主:“过一阵子要去办点事情。”

    和他们夫妻二人吃过饭,蓝洛夜起身告辞。秦玄煜送他出门时说道:“如果一定要去,就多带些人吧。”

    十二月下旬,蓝洛夜带着莫璃踏入乌拉国境。靠近年关的时候,中原已经是深冬时分,而地处北面的乌拉,比天阴还要冷上许多。

    作为天阴的洛王,尽管他已经从军方抽身多年,但他的一举一动似乎是瞒不了人。索性他也就不偷偷摸摸,大大方方带着燕云十八骑北上。

    乌拉的一切都是和中原不同的,包括它的都城——阿卡。他们的建筑是圆顶的,以黑白为主色调。他们的衣服颜色极为鲜艳,男女都带着头巾,衣服的布料很是厚重,可以挡住风沙。

    他们一行人在阿卡是相当惹人注目的,而莫璃的美貌更是让大街上的男人频频回头。

    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在客栈坐下还不到一个时辰,项千寻已经坐到了他的对面。由于项千寻惊为天人的容貌,和在乌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客栈里里外外至少围了三圈。

    蓝洛夜对此是有些无奈的,虽然没想偷偷摸摸,可也绝不想像珍惜动物似的让人参观。

    “听说洛王爷来了阿卡,本座还以为是手下人胡乱说的,没想到在这里真的见到了王爷。”项千寻跟当年比没有任何的变化,甚至比当时在天阴更加美得过分,白发白衣,更显得眼睛更加漆黑璀璨,“本座也没能出城相迎,实在是失礼。”

    “左护法不用这么客气,本王并没有到了一个地方就敲锣打鼓的习惯。”蓝洛夜话虽说的委婉,讽刺确是显而易见的。

    “哈哈,王爷携美而来,本座当然要尽一下地主之谊。”项千寻连眉毛都带了笑意,转头看了一眼在蓝洛夜身边的莫璃,“久闻莫姑娘出尘之姿,果然闻名不如见面。”莫璃看了蓝洛夜一眼,才道:“左护法过誉了。”

    “既然左护法愿意义务讲解一下乌拉的风土人情,本王倒是十分乐意的。”蓝洛夜微眯眼,脑中思索着年轻的护法究竟是什么目的。

    项千寻鼓掌道:“本座,十分乐意。今晚酉时,本座在血盟总教设宴,还请王爷和莫姑娘务必赏光。”

    他的意思蓝洛夜听得非常明白,对方指明邀请莫璃,就是只要他二人前往,而带着莫璃势必让他在动武的时候有几分顾忌。

    临近申时,一辆十分精致宽敞的马车停在了客栈门口,蓝洛夜着实没想到项千寻会坐在车中。

    “洛王爷,莫姑娘,下午休息的可好?”项千寻的语调低沉而温柔,车上备有暖炉,把他苍白的脸烘的有几分血色。

    “接人这样的小事,也要劳动左护法大驾么?”蓝洛夜不答反问。

    “王爷是贵客,亦是我血盟的上宾,本座当然不敢怠慢。”项千寻亲手斟茶,放到蓝洛夜和莫璃身前的矮几上。

    蓝洛夜低头拿起案上的茶杯,项千寻不说话,他亦没有说话的欲望,见旁边的莫璃有几分倦意,冲着她安抚,一笑:“累了就歇会儿吧,到了叫你。”顺手将脱下的披风盖在她身上。

    莫璃一向是个安静的姑娘,一路走来,她虽然有些累了,让她在项千寻的马车上睡觉也是不太可能的,只合眼养神。

    项千寻笑中带了几分暧昧:“王爷对莫姑娘真是体贴。”

    蓝洛夜但笑不语,莫璃更是没有任何反应。项千寻觉得着实没趣,便讪讪的不再说话。

    走了约摸半个时辰,马车缓缓停下,蓝洛夜一直注意着马车外的动静,下车果然已经置身于群山之中。项千寻拿出随身的佩剑,做了一个手势,口里默念着什么,巨大的山壁一震,缓缓从中间开了个口。项千寻回身轻笑,做了个请的手势:“上车吧。”

    在看见血盟总教布局的那一刻,蓝洛夜清楚的知道,关于血盟碧氏的传说,他们的祖先,血盟的创始人,必定是一个来自中原的人。

    看似杂乱无章的房屋,隐含五行八卦之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设计出门口那样精妙的机关。而整个总教就是建在一个四面环山的山谷里,除了刚才进来的那个门,没有任何其他的出口。

    蓝洛夜微微一笑,莫璃跟在他身边,依旧是安静而顺从的。

    “洛王爷,请。”项千寻对蓝洛夜惊叹的样子看在眼里,但这不过在他意料之中,血盟的一切,在外人眼中,甚至在乌拉本土,都是一个迷。

    “左护法就这样带本王进来,不怕有朝一日,本王会对血盟不利?”蓝洛夜虽这样说,却深深知道,血盟并非是那么轻易可以被瓦解的,项千寻也绝不是吃素的。

    项千寻丝毫没有担心的意思:“王爷是君子,而且,以王爷对少主的情意,断不会加害于她的母族。”项千寻的笑容笃定而带着一丝邪魅。

    蓝洛夜心上一阵钝痛,他口中的少主,指的就是落微,而落微,就是他心上永远不能触碰的一道伤口。或许无论过了多久,久到他自己都以为忘掉了,释怀了,依旧一碰就让他生疼。

    但是在项千寻的面前,他不能表露分毫,这样强大的对手,一招棋错,便是满盘皆输。他对落微的感情,也许就是项千寻对付他强大的利器。

    “但我也是天阴的洛王,是镇国公的儿子。我与血盟,更是世仇。”蓝洛夜目光直落入项千寻眸子深处,丝毫没有退让。

    项千寻摇摇头,不置可否:“既然王爷已经踏入了血盟,所谓的世仇,项千寻随时恭候王爷来报仇。”他的语调平静,眼中的嘲讽确实显而易见。

    蓝洛夜跟随项千寻的脚步,正殿坐落在山谷的正中央,也是最高处。三百六十五级台阶,项千寻似乎是照顾莫璃的步伐,所以走的极慢。然而即便如此,天寒地冻之间,莫璃的头上仍然出现细细密密的汗珠。

    上到一百级左右,蓝洛夜搂住莫璃的腰,想要施展轻功。他与项千寻都是练武之人,但莫璃不过一个柔弱的女子,如何能禁得起这般疲劳?

    “王爷不可。”项千寻依旧是气定神闲的:“本座十分体恤王爷的怜香惜玉之心,但通往圣坛的这三百六十五级台阶,必须一步一步登上去。”

    暮春三月 羊欢草长 天寒地冻 谁人饲狼

    人心怜羊 狼心独怆 天心难测 世情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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