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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8人生若只如初见(中)

    人生若只如初见啊……

    如果当初,她没有在大学里的社团新生招募会上遇到师兄,如果,她那时没有看到师兄脸上的笑容,如果当时的她,没有因为师兄的那个笑容而头脑发热地答应师兄邀她入社的要求……那么,现在的这一切应该就不复存在了吧,而她,大概也就不会在这里了吧……可是,如果真的是那样,如果她今次还留在现代的那个世界里的,那么,那时的她又会后悔吗?后悔自己从来没有遇到过师兄,后悔自己没有喜欢师兄……

    或许,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吧?冥冥中早就注定了这一切,她和师兄注定会相遇,却也注定会分离……

    想到这里,陶沝的眼睑垂了下来,黑黑的眼眸中已经浮现出一层哀伤的水雾,但很快,她又重新抬起头,狠狠地,像是发泄般地执墨在砚中死命研磨。

    “哼,什么人生若只如初见嘛!如果注定最后没有结果,那还不如压根儿一开始就别见呢,干脆地断了所有的念向,也就免得以后再情思萦绕了……唔,记得步步里面就有说过,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六世□喇嘛仓央嘉措的情歌写得还真是贴切啊,如果两人最初相遇的时候就能知道彼此最后的结果,那么,或许也就不会人人都心甘情愿地沦陷其中了吧,但可惜,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先知……”

    陶沝一面磨墨发泄,一面看着窗外的天空喃喃自语。末了,她收住手,冲着桌上的那张字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满心事,岂是一个情字能轻易说得清的?有时候,有些事,有些人,明明早已知道结果,却还是会义无反顾地陷下去……就好比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这样想着,陶沝收拾好心情,执起笔,蘸饱墨,又继续在纸上慢慢临摹。写着写着,她忽然发现大殿四周的温度渐渐地开始变冷了,当即迅速转回头去察看殿内供着的火盆,结果却发现那些火盆内全都只剩下一些星星点点的微芒。陶沝正觉奇怪呢,蓦地想起倾城刚才好像就有对她说过快没炭了的,而她自己当时还神经大条地说没事,现在看来是遭报应了……

    完了,这间殿室因为平日里很少有人来,所以炭火本来添的就少,而现在又没人跑来续个火什么的。不要啊,她可是最怕冷的,这样子她还怎么练字嘛……呜呜,如果这个地方有空调就好了,自己在现代就是全靠着空调活命的……呜呜,哪怕有日式暖炉桌也好啊……

    陶沝抱着暖炉不停地跳脚。

    好不容易等身体稍微暖和一些了,才又提起笔,凝神静气,调整呼吸,准备坚持将这一整首词临完。只是,不管再怎么凝神静气,对于一个一手握笔,另一只手死抱着暖炉,浑身上下拼命打着哆嗦的人来说,无论如何怕也是集中不了精神,根本练不好字的。

    因此,陶沝对着那张字帖临摹许久,却仍是难以成篇、进度缓慢,加上中途不停地来回换手呵气,所以笔下写出的字自然也是不堪入目、一塌糊涂。不是落墨太重就是太轻,在纸上化成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黑疙瘩。眼看着自己写的这张纸就快成了墨团,陶沝终于忍不住出声抱怨:

    “可恶,这字怎么这么难写啊?怎么临都临不像……郁闷,这些都是什么烂纸破笔啊,根本就没法写字嘛……哼,还有这可恨的鬼天气,那么冷想冻死人啊,害我好半天连这一篇都还没写成呢……”

    还没等陶沝这通牢骚完,她身后就突如其来地传来了一个清朗的笑声,几乎近在咫尺。紧接着,一个沉稳的男声便自她的背后幽幽响起:“你握笔的姿势不对。”

    吓?!男人?

    陶沝的身体本能地一僵,直觉自己的整个头皮开始发麻。怎么回事?这大殿里头是什么时候来人的,她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到呢?完了,那她刚才自言自语的那番话岂不是全被这个人给听到了——呃,好丢脸呐,能不能把时间再倒回去重来一遍啊?呜呜,她绝对不会再那样说了……

    不过,这家伙是谁啊?听声音感觉好像有点陌生,想必定不会是她现已认识的那些人里的其中一个,那么,他该不会是……

    陶沝当下胆战心惊地停住了笔,正想硬着脑袋回头看,孰料,一只白皙修长的大手却已适时地从背后伸了过来,轻轻地握住了她那只握笔的右手,很自然地带着她在纸上率意游走——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

    随着那人的动作,陶沝才想扭转过去的脖子当场就梗住了,心跳也狠狠地抖了两下,大脑晕乎乎的,根本已经呈现出“雾化”状态,整个身体更仿佛是从内到外被完全掏空了一般,只剩下外面空空的一层躯壳还僵硬地立在桌前。

    这个人的胆子……

    貌似也忒大了些吧?不是说古代封建社会都是恪守礼仪、讲究男女授受不亲的吗?他倒好,不管是男是女,生否熟否,一进来就上(呃,这里是指上手啦,各位千万不要想歪哦^0^)——简直就是目无法纪,不把那些规矩放在眼里嘛!

    陶沝就这样灵魂脱壳般地呆呆站着,而那人也半侧着身子一动不动地站在她的身后,两人几乎贴到了一起。他温热的鼻息柔柔地触碰着她那已然泛红的耳根,他的身上幽幽散发着一种淡淡的不知名的香味②,若有似无地轻轻撩拨着她心里最敏感的那一根神经……

    陶沝的脸霎时红得都快滴出血来了。

    她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住自己面前的那张字帖一眨不眨,左手则紧紧地扣住了桌面,贝齿用力地咬着下唇,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忍不住当场昏厥过去。

    主啊!

    求您宽恕她这个可怜的小女子吧——

    虽然她是没打算做那种绝财绝色绝意、永葆贞洁的天主教修女,而且她也的确是有那么一点点花痴好色,但是,天地良心呐——

    她长这么大,除了陶爸爸以外,还从来没有跟其他男人这么亲近过啊……呜呜,自从上次遭遇小十七“非礼”事件之后,她就已经完全地认清楚了自己的本质——纯粹是属于那种有贼心没贼胆的类型,最多也只会活动活动心眼。So——老天爷犯不着这样考验她吧?!就连网上不是也说过“花痴有理、YY无罪”的嘛……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陶沝刚才的影响,那人此刻也是一边写一边念。他的嗓音清亮、沉稳,带着一点点高人一等的自傲,还有一种绝不会输给他人的自负。念完,他顿了一下,又接着继续感慨道:“‘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作连理枝’,此情此意,是何等得真挚,何等得感人,果然是令世人倾羡不已……”

    陶沝好不容易才回过神,刚想回头,但在听到这句话时又瞬间变了脸色,嘴巴当即一撇,带点不屑的声音随之在这大殿内傲然响起:

    “哼——比翼鸟,连理枝?你真觉得《长恨歌》里描写的那段关于唐玄宗和杨贵妃的爱情故事值得后人称颂么?纯属放狗——呃,阙词,那不过只是写诗人的一厢情愿罢了。那位玄宗皇帝简直就是一个始乱终弃的孬种,最初不惜违悖常伦,也硬要将其占为己有,可是到最后却又为了保命而将其缢死在马嵬坡。这难道是真的爱她吗?还说什么心里其实是舍不得的,但因为逆不过众意,要平定军心,才不得不忍痛割爱……哼,这种说法简直是可笑至极!说穿了,还不是因为他自己怕死嘛,人家死了你才来后悔,才来念念不忘得有何用?若是真爱她,若是真想与她比翼双飞、连理双栖,那当初就和她一起殉情啊……”

    话音未落,陶沝只觉得自己手中的那支笔猛地一滞。

    那人停住了。

    大殿之内突然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沉默。

    陶沝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从自己颊边吹来的那股气息已经开始变得紊乱。好一会儿,那人才又重新开了腔,语气却已变得淡淡的,不带一丝感情,令人无法捉摸他此刻的喜怒哀乐:

    “他……毕竟是一国之君,为了国家,自然要舍卒保车。而且,身为一个皇帝,他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听他这样说,陶沝埋藏在心底已久的那股怒气又“噌噌噌”地全部冒了出来:

    “哼,这不过是借口罢了,根本就是男人自己无能的借口。如果连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都守护不了,那还怎么去守护好一个国家啊?!可笑那后世之人竟然还把这亡国之罪强加到杨贵妃身上……嘁,若不是这位玄宗皇帝自己无能,亲信小人奸臣,不理会国政朝纲,之后的安史之乱会发生吗?明明就是自己的罪过,却硬要推到别人身上,还说什么‘女色祸国’——哼,安史之乱根本与杨贵妃无关,若不是他自己定性不够、把持不住,那么,就算有再多的美色也成不了气候。说穿了,还不是因为他自己贪恋女色,受不了这个诱惑……哼,这种男人最令人鄙视了,活该他最后亡了国……”

    “你——”被陶沝的这番话一反驳,那人似乎当场噎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继而重重地哼了一声,收回手,语气也在陡然间变得十分冰冷森然:

    “大胆奴才,你可知在这皇宫之内宣扬这样的说辞实属大不敬。若是以此论罪,可以立马将你拖出午门斩首弃市……”

    啥?陶沝当即有些不敢置信。

    这家伙变脸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吧?刚才明明还对她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怎么转眼间就……KAO,又不是患了更年期综合症的的女人,需要如此反复无常吗?

    陶沝不高兴地嘟着嘴回过头去,想看看站在她身后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孰料,她才一转身,却不经意地正对上那人注视着她的目光。

    一瞬间,四目相对,电光火石,陶沝整个人顿如被晴天霹雳当场击中一般——

    站在那里的是一个身形峻拔修长、面目清朗如玉的青年男子。大约二十六七岁的样子,一身便服装扮,看样子像是刚打外边回来。黑绒冠帽缀满红缨,上以红绒结顶。浅米色的四开衩织锦长袍①,领袖俱为石青色镶边,袍面则绣以金线团龙祥云纹样,外罩一件湖蓝色缂丝回纹牡丹团饰大襟马褂,而那条象征着皇室亲王or阿哥身份的黄腰带就华丽丽地绑在他的腰际。

    额滴亲娘喂!

    居然——又是一位亲……呃,貌似光看岁数就已经知道对方绝对不会是亲王级别的人物了,那么,反观剩下的,也就只能是那些阿哥了……

    意识到这一点,陶沝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她最近这段时间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一点吧?竟然三天两头地尽遇见这些在清穿史上赫赫留名的大人物,而且还他令堂的全是数字军团中的成员。相比之下,前些日子里她根本就连这些皇阿哥们的鬼影都没能摸着半分。其前后差别之大,足可证明那句风水轮流转之说。难道,这真的意味着……她,是要时来运转了?

    陶沝缩在袖管里的左手用力地掐了一记自己的掌心,醒醒神,用力甩去脑袋里的那些胡思乱想。而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抬眼望向那人的脸。只听得——

    “啪”的一下,陶沝一直握在右手里的那支毛笔当场应声落地。紧接着,一道强大的电流激烈地贯穿整个身体而过,从头到脚,擦出咝咝火花。

    脸颊飞红。

    耳朵嗡嗡作响。

    整个世界仿佛天旋地转。

    心跳骤歇。

    却又在下一秒慌如小鹿乱撞。

    噗通噗通得在胸腔里狂跳个不停。

    那种感觉,竟像是触了电一般,无限飘飘然……

    陶沝懵住了。

    不为别的,只因为此刻映入她眼帘的那张精致绝伦的脸庞。

    玉雕一般的面颊,丹眸幽黑深邃,满含着摄人心魂的魄力、霸气,光芒熠熠生辉,鼻峰高挺,宛如刀削细琢般窄直,唇形线条优美,薄而迷人……

    不,这些都还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张脸给她的感觉,竟然会是如此莫名得熟悉,是的,熟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可是她又完全可以确定,自己以前绝对没有见过同样的。难不成,这就是《红楼梦》里林黛玉第一次见到贾宝玉的那种感觉——“竟好生眼熟至此”?

    可是……怎么会?!

    她又不是那位柔情似水的林MM,而眼前的这位,想必也不会是她命中注定的宝哥哥吧,那么,又为何……

    陶沝就这样呆呆地望着眼前那张绝美的脸,好半天回不过神来。而相较于她的神情恍惚,站在面前的那人却是一脸的神色坦然,原本清冷且带有深意的眼眸微微一眯,竟在这一瞬慢慢地染上了一分玩世不恭的笑意。他轻轻一挑眉,那有如红枫般的薄唇微微一掀,从里面缓缓地吐出了四个字:

    “原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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