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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自认见过美人不少,或者眉眼含羞,丹唇逐笑;或者朱裙新妆,绝世独立,当然,其中不乏倾国倾城之貌。

    可是在这人来人往的西湖边上,却在不经意的一瞥中,看到了这个女子,在如昼的花灯映衬下,顾盼生姿。李睿的折扇合在两手之间,却是摇也摇不动了。

    其实,绣心的容貌,若是和皇宫里那些妃嫔丽人相比,自然逊色,但她言行之间流畅自然,多了几分女子少见的随性,缺了一点闺秀都带的造作,更兼有温柔善良的性子,这似乎才是她最为美丽的地方所在。

    人不断从李睿身边走过,而他逆着人潮,纹丝不动,眼睛直盯着绣心,显得很是突兀。苏锦顺着绣心的目光向前看去,果然瞧见了他。

    绣心转过头,眨眨眼疑惑地问苏锦,“你认识他吗?”苏锦抿起了薄唇,不易察觉地皱起了眉,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前不久相约得见,今次又这般偶遇,很难不让她起疑心,不过,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苏锦微微靠近了绣心一些,拉着黄玉的手,向“吴公子”走了过去。李睿这才发现那女子身边还有一个人,正是苏家的当家人苏锦,不由地心头生了些复杂的情绪,他拱手轻轻一作揖,算是打了招呼,“怎么今天如此之巧,苏公子也来这里赏花灯?”苏锦看他语带笑意,越发觉得这是他事先安排的相遇了,既然他不表明身份,那自己自然还是跟着装糊涂为好。“真是巧啊,没想到吴公子会在这出现,怎么不见赵大人?”

    “舅舅他公务繁忙,我便自己来这逛上一逛。”李睿转向了绣心,“不知这两位姑娘是?”

    其实,本不应该讨厌眼前的男子的,单是他英俊的相貌也能博得绝大部分姑娘家的好感,而且言行适度,既不恭维也不睥睨,气质高贵而有礼,可绣心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他很不顺眼......或许,是因为无意之中看到苏锦见他的瞬间皱起了眉,遇到他,似乎让她不高兴呢。

    “小女许绣心”绣心礼貌地介绍自己,而后又欠了欠身,“见过公子。”

    李睿还礼,然后看向苏锦身边撅着嘴的黄玉。

    她为眼前突然出现的男人阻了她们赏花灯的脚步而有些气恼,故意把头转向一边不看他,苏锦说道,“这是在下的表妹黄玉。”

    黄玉对李睿的拱手作揖毫不放在眼里,李睿看她年少,倒也不甚在意,笑了一下便开口说,“自上次流丹阁一别,时时念及苏兄的言谈高论,不知吴睿可还有机会和苏兄相聚做一番畅谈?”苏锦心里越发没有底,若是想再来一次“小聚”,送拜帖就是了,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地等在这里,还要装出一副碰巧相遇的有缘模样,“来日方长,在下也对吴兄的才气心悦诚服,日后定会有机会的。”

    见苏锦开始打太极,也不打算站在这人海之中客套了,便想抽身离去,“苏兄说的极是,来日方长!那在下便去那边瞧瞧,告辞了。”

    看着他的身影渐渐隐入了人群,苏锦她们才继续向前走,这时黄玉突然指着一个摊子对绣心说,“绣姐姐,我想要那个金鱼的花灯,你买给我好不好!”撒娇的意味甚浓。

    绣心依言去了不远处的花灯摊子,苏锦这时轻声道,“把她支开,你想说什么?”黄玉盯着远处绣心的一举一动,回答,“那边卖粽子的小贩,还有树下那个货郎是我们的人吗?”苏锦这才发现,虽然人潮涌动,鱼龙混杂,但黄玉说的那些个看似普通的人却甚是可疑,似乎心不在买卖,而总是鬼鬼祟祟地张望,即使做得很是隐蔽,也没逃出黄玉的目光,而且从刚才一路上来看,恐怕是有十几个这样不规矩的”生意人”。

    “应该不是,这次出来的带的影子不多。”

    黄玉倒是不怕他们干什么,凭她的本事,对付这些乌合之众还是绰绰有余的,何况还有苏锦帮自己,倒是反而有点担心这些人背后的意图。

    “我就说,光顾着看美人,其他都入不了你的眼了,”黄玉做了个鬼脸给苏锦揶揄她,看到绣心买花灯归来,又露出了笑脸。

    苏锦知道吴睿真正的身份,难免把这些人和他联系在一起,按常理也可以推测,一个亲王只带了身后四个手下走在这满是人的大街上,确实应该暗中早有布置,可她毕竟思虑周全,不愿意冒险,而且身边还有绣心,更让她不放心,于是对她们说道,“我们回去吧,时候也不早了,玉儿,你可困了?”

    黄玉虽然贪看烟花,但也明白苏锦的意思,师傅临终时单独吩咐了他们几个弟子,他死之后,苏家就交给他们几个来守卫,尤其要保护苏锦,事事以她的安全为最上。虽然不明白师傅的用意,但还是照他的话做的一丝不苟。

    “恩...有些乏了”黄玉故意打了个哈欠,好不让绣心怀疑。绣心看黄玉确实累了,这花灯也看的差不多了,“那就回去吧,不过玉儿你明天可不准发脾气说没看到烟花。”她爱怜地摸了摸黄玉的头,黄玉笑了起来,“不会的啊,要是想看,就让表哥买来在这给我放,她可是有钱的很呢!”

    似乎已经吃定了苏锦不会还嘴,黄玉朝苏锦吐了吐舌头示威。

    从小便拿这个最小的师妹没办法,苏锦只有用手指戳了一下黄玉的额头以示惩戒。

    啪!!!

    一碟装粽子的盘子被人从桌上掀翻在地,旁边的丫鬟吓得面如土色,一声不敢出地站在墙角。

    莺儿的怒火却不曾有丝毫地降低,自从被苏慎秘密地送到这间外宅,她就像被打入冷宫一般,苏慎自己只来过一两次,安抚了她之后便走了,连夜都没过。每天关在这院子里,平常只有一个丫鬟伺候,虽然大夫会定期来问诊,可这当真与坐牢无异。她好恨,当初若是不把有了身孕的事情告知于他,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不过,毕竟他没有丧心病狂到杀了她,可见他还是在意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的,这样,事情便没有那么糟糕,想到这里,莺儿定了定神,命吓得发抖的丫鬟把这地上的烂摊子收拾掉,她得好好想一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你不是重视这门亲事吗?那我便毁了这亲事,否则,怎么能消我的心头恨!苏慎,你给我等着!

    先送黄玉回了房,命丫鬟安顿好她之后,绣心和苏锦才离开。路上苏锦还是照常一句话都不说,跟着走在前面打灯笼的家丁。

    虽然今晚月亮稍有些暗黯淡,但却繁星密布,颗颗闪着动人的光辉,若是能坐在房顶上看一看,倒也不辜负这漫天星光。

    绣心走着走着忽然问了一句,只是声音极轻,“那个,少...少爷,玉儿知道,知道你会胃痛吗?”苏锦停了下来,想了想,答道,“应该知道,她可有几分聪明劲呢。”

    这对话在外人眼里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顶多就是丫鬟关心少爷,可当中的玄机只有她们两个才懂。

    顿了一下,苏锦想起了什么,便说,“苏家在辽州倒还有点产业,我派人细细打听过了,你爹没事,只是在那冰天雪地的地方,染了些风寒,已经命人好生照顾了。”

    绣心听到这话,眼睛一热,险些落泪。自她和苏锦相遇以来,陌生时的冷酷,相熟时的温情,偶尔会有的尴尬和调侃,苏锦在她心里,从那个脾气极坏,动辄便生气,甚至掌掴别人的“少爷”,慢慢显出了她的本性,一个心思细致,甚至可以说温柔的人。以前绣心只当自己身边除了莺儿就是自己的爹。可现在,莺儿有了变化,她爹又被流放关外,已无一人可相信和依赖,却在不知不觉中,把她放到了自己的身边,这样的变化绣心自己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但就是这般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苏锦猜测绣心可能要向自己道谢,可她不习惯于这样的场面,而心里,也实在不希望,绣心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说一句“谢。”出奇地,绣心只是冲她温柔地笑了,把那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擦了擦,说道,“恩!我们快些回去吧。”没听到那个“谢”字,苏锦愣了一下后,点点头,嘴角扯了一丝笑意,在月色星光里有些不真实,“好,我们快些回去。”

    后来一路,便是无话而终,到了院子里,绣心伺候苏锦洗漱完毕,道了声安,又检查了一遍门窗是否关好后,便退了出去。而苏锦躺在床上,却没有睡意,似乎绣心没有说出那个字,让自己颇为高兴,心里居然从刚才开始就泛着丝丝的喜悦。

    起身披衣,打开了窗户,看绣心卧房里的灯已经灭掉了,苏锦才又重新关了窗,她坐在桌前,回味过刚才的心情,又一件事情却从脑海里冒了出来,让本来很舒适的心境无端变了个样。

    江王!

    他到底是何目的?为什么三番四次邀她小聚?而且隐瞒自己的身份?是他对苏家的财势虎视眈眈?或者干脆就是皇帝怕苏家富可敌国,有了忌惮之心?若是前者,还好说,要是后者,那便是个大麻烦,想了想,苏锦觉得,这件事还是和云姨商量一下对策为好。

    李睿接到京城的手下传来的最新消息时,刚好亥时,他从街上回来。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居然损失了十一个黑衣护卫,才查出刺杀曹和的人的下落,而且还这么不清不楚,这无异于是个不小的损失。

    这些黑衣护卫是用特殊的方法训练出来的。挑选体魄强健,武功厉害的青年男子,灌以药物进行炼制,这也就是传说中的“药人”,他们无痛无知,只知道忠心于自己的主人,是最好的奴才,根本不用担心他们会背叛。但炼出一个成功的药人也是极难的,在此过程中会有数不清的人因为承受不了而发疯或者死亡。

    雁行虽然心思细密,想到了以敌人的尸首和马匹来掩盖自己的踪迹和气息,好让人与猎犬都追踪不到。

    在激烈的厮杀中,他其中两个追兵的砍成了不全的残肢,事后他就地掩埋了他们,又将其他人绑在马上分别朝四个方向让马跑去,借以迷惑后来之人,而他自己则只是牵着那两人的马朝南方走去,光天化日,他也确实不能牵着两匹驮着尸体的马上路,这样既引人注意,又会拖慢速度。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药人的血液里有特殊的成分,猎犬一闻便能找到方向,恰恰南方没有这股味道,江王的人就是顺着这个线索确定了方向,一直追到徽州。

    损失了十一个药人就只得到了这些,江王有些生气,可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吩咐手下继续追查杀手的下落。他冥冥之中似乎总有些预感,他要找的人一定离他不远,甚至就在身边。

    黄玉皱着眉头,仔细地检查着雁行的伤势。

    她是她师傅最小的徒弟,被从路边捡了来,天寒地冻的,她身上只有一层薄薄的襁褓裹身,恰好她师傅从朔州经过遇了大风雪,不得不停下来,正好在街角看到了这个可怜的婴儿,感念是因缘际会,就收养了她,因为脖子上用红线系着一块黄色的玉佩,遂取名黄玉。

    因为她从小身体就比别的幼儿弱,她师傅没有让她像雁行易霜那样习武,而是教她岐黄和毒术。

    “怎么样?有没有大碍?”易霜在屏风外面,语调还是那般冷切。

    黄玉存心想要吓她一吓,她也隐约体会到了易霜对大师兄的意思,想瞧一瞧,易霜担心着急,会是怎么样一番有趣的景象!

    “不行了!对方兵器上有毒,我解不了啊!”黄玉在屏风里面偷笑,雁行瞪了她一眼,便对外面的易霜说,“只是普通的剑伤,没什么事,包一下便好。”

    黄玉气恼大师兄的不配合,却又无可奈何,便说了实情,“好了好!大师兄没事,的确是普通的剑伤,只是...谁干的,居然能伤到大师兄。”这句是黄玉的自言自语,因为她知道,无论是雁行还是易霜,都不会回答她的。

    屏风外,易霜不语,清丽的眼眸里,寒意越发浓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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