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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9日更君赐我力量

    我与裴少玉对视一眼,二人撒丫子便溜。幸而阿采一直不忍打扰我俩废话,我本以为她只喜欢听着,却不想我们这一动她竟不乐意了。

    裴少玉拉着我狂奔出门,方跑了几步,便试着身后阴风起,不用回首我也知,必然是那位阿采姑娘舍不得我们走。

    “裴少玉,跑快?还是飞快?”

    “废话!自然是飞得快!”

    “那我们为何要用腿跑?”

    “瞧我,也痴了!”

    那厮手紧扯住我手,臂上一用力,我便被他带着腾空而起。说来这厮没什么法力,但飞行之术的确首屈一指,只几下便将阿采甩在身后。

    “我们该往哪儿逃?”

    “什么逃不逃的?!大仙是不愿与其交手,只想放她一条生路。”

    “哦,那我们怎的才能放人生路?”

    “目前最保/险的地方自然是灵堂喽。”

    夜风被我们抛在身后,我觉得自己成了只雀,但这只雀能不能逃出鹰爪还是未知呢。眼瞧着就要到灵堂了,那厮却突然面色白了白。

    “呃?大仙您怎的了?”

    “嘶——没事。”

    “大仙您背后湿。”

    “是汗吧。”

    “不是汗。”

    “没事,大仙仙筋仙骨,就算流血都不怕。”

    “嗯,那我就放心了!裴少玉大仙,您后背流了好多血。”

    “啊!!!”

    裴少玉身子一抖,直直拉着我坠下云头,眼瞧着灵堂就在眼前,偏那厮却在此时倒下。我知他必然是旧伤复发!说来白日里他本已被七笑尸阿采戳出千八百窟窿,虽说如今没肉身只是精魂,又服用了林云所赠极品养魂丹;外伤倒是瞧不见了,但内里必然会伤了元气!方才又是那番疾飞以及惊吓,能撑到此时已是万分不容易。

    但阿采姑娘没爱心!不但紧追不舍,此刻见我们跌下云头,居然在半空中拧身,用了一招苍鹰扑食急冲下来。我暗叫了声娘,眼前便是死路,万不想这几步之遥,我便要与陆少卿天人永隔!却不知日后他可曾会忆起我,忆起后是否会苦笑一声,道一句:“痴儿。”

    阴风裹着恶臭扑鼻而来,我闭上眼,在最后那刻拼尽全力挡在裴少玉身前。白日里他曾为我做过人/肉挡箭牌。今夜,便由我还他的情。

    无论人或妖,三界六道最漫长的便是时间,最短暂的也是时间。

    我以为那痛会很快到来,但闭眼等了半响,却只闻阵阵锁链响。

    难不成,又是裴少玉?!

    我忙睁眼回首,却发现那厮正仰着头往半空瞧。

    “喂,瞧何呢?”

    “嘘。”

    “阿采呢?”

    “那儿——”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瞧,却见半空中两道红影儿正交/缠在一处。其中一个手持锁链,那阵阵锁链响便是自它发出。

    那人头戴红冠帽,冠帽正中拳头大一颗红绒球,两条红丝绦顺官帽两侧垂下,直到前/胸。腰系玉带,中嵌茶杯底儿大的一块照妖镜。

    云少海!

    见他们“叮叮咣咣”打得欢,我闲不住,就戳裴少玉那厮:“喂。”

    “叫大仙。”

    “大仙。”

    “嗯,乖。有何事要问大仙?”

    “这次是真的还是假的?”

    “呃——据大仙观察——真假莫辨啊!”

    我一口血涌上喉头,这厮当真不靠谱。突地想起他救人时出现速度极快,于是就问:“怎的我一喊你便出现?是用的遁地术还是飞天术?”

    裴少玉那厮朝我眨眼,我拿手去戳那眼,觉得他脸上挂着两颗星。他一把擒住我手,我忙扯回。那厮倒不执著,只是僵僵地呆愣片刻,便借着拢碎发之际收回手,并笑道:“也不是飞天术也不是遁地术。”

    “那是何?”

    “嘿嘿,因为我离得近。”

    “为何离得近?你不是该在灵堂陪着陆少卿?”

    “还不是你太久没回去,我担心么!”

    不知何时起了星,群星璀璨高挂天际。我们头上横亘着一条炫目银河,我装作瞧星瞧月,打着哈哈混过,都不知该说何。

    “痴儿,今夜月真圆。”

    “嗯。”

    “你肚子里的孩子还好吧?”

    “嗯。”

    “别担心,我不会搅了你的美满。”

    “嗯。”

    “只要你高兴,我裴少玉保证不出现。”

    “那我不高兴呢?”

    “我就出现呗!”

    “出现做什么?”

    “做你的出气筒,受气包。随便什么都好。就算只能远远地望着你,都成。”

    皎月在云中穿行,微风阵阵拂过脸颊。半空中两道红影儿斗得正欢,不时传来兵刃相击音,女子吃痛尖啼音。

    地上好厚的雪。雪很凉,却又暖如炭火,是想要融了谁的心。

    小半盏茶的功夫,云少海就锁了阿采落下云端。我忙不迭自地上起来,竟觉得有些尴尬。而云少海似未听得我与裴少玉方才的话,竟先解下酒葫芦灌一口酒水,而后方道:“你还随我去么?”

    裴少玉那厮立即扯住我臂,恼道:“去哪?”

    我瞧他脸都青了,也不知在气何。便拿眼去瞧云少海,知晓是该征询人家意见。何况云少海只道去地府与解开陆少卿点金术有关,到底是不是真的能化解我却拿不准。

    云少海又灌了口酒,而裴少玉已撒开我手,一把搂过云少海肩头,就道:“喂,师弟,借一步说话。”

    云少海便点头,扯着被勾魂索锁住的阿采,与裴少玉远走几步,我只见二人交头接耳好一阵子,努力竖耳朵听,却只听得风声。

    片刻后二人一尸回转,这次裴少玉那厮的脸色好了许多。并大方地挥手道:“去吧去吧。”

    我忍不住笑,说来我花锦绣又不是背上刻了你的名,既不是你的私人物件,何来你管着我去哪处不去哪处。

    但这话却是不能说的,有些话放心底便好,说出来是要伤人心的。

    “几时启程?”我问云少海。

    他冷眼瞧了我好一阵子,便问:“你都不问我到底带你去地府做什么?只一句陆少卿,你就走?!”

    我也冷眼瞧他,末了便笑道:“因我是痴儿么!痴儿不会琢磨太多。”

    “唉。”云少海便长叹一声。别有深意地瞧了眼裴少玉。而那厮却在此时望天,似乎什么都未听到什么都未见到。

    天上飘起雪来,我与云少海踏着雪走,已走出几步,我又回转。见裴少玉那厮依然在原地杵着,就问:“为何还没走?”

    他笑:“赏雪不错。”

    我拿眼瞪他:“别将陆少卿一个撇在灵堂。”

    他直勾勾瞧我:“才想起问他?大师兄早被我送回卧房了。”

    我搔头,就问:“他怎的那么容易被送走?”

    这次裴少玉垂了垂眸光,似在斟酌该如何说。我又催,他方支支吾吾道:“鸣宣来了。”

    果然!

    我便知必然是鸣宣!还有谁能令他身子越发衰弱,并不时晕倒呢?!

    心中说不清是何种滋味,我努力打起精神,在心中告诉自己万遍千遍,那鸣宣无论过去曾与陆少卿有何渊源,都已成往事。今日事今日了,昨日事昨日消。我只知如今那个能陪着陆少卿的人,是我!

    这般想便心安许多,于是故作轻松,朝裴少玉那厮挤眉弄眼,道:“别担心,我是个朝前看的,无论是谁,总不会永远活在过去。何况谁没个过去,但既然已过去便过去吧,我自然不会计较吃醋。”

    那厮便“扑哧”一声笑,道:“你最近和谁学的饶舌子话,我听得晕着呢。”

    我吐舌头,笑道:“你最近和谁学的说话腔调,我听着假得很么!”

    两个人便对视,良久,皆大笑。

    那时恰风住雪止,裴少玉笑得格外大声,但我却隐隐觉得,他那笑容背后似隐藏着什么。

    云少海还在喝酒,这个人似乎眼中只有酒。我有时甚至觉得他前世定是个酒坛子,所以今生才这般爱酒。说来这人也算淡定,眼瞧着昔日师兄成了仙,倒做鬼差做得自在,真真难得了。

    “子时到了。”云少海来催。

    我最后望一眼裴少玉,就道:“别将见到云少海的事告诉陆少卿。”

    那厮显然也觉得奇怪,张了张口,终究没有问原因。我脚随意踢着地上厚厚积雪,便又道:“羹汤方才忘在小厨房,待到他醒了你便热热,端给他亲眼瞧着他喝。”

    “嗯。”裴少玉自鼻内哼一声算是回答。他正色瞧我,声调略低:“就因为三个字你便愿意上刀山下火海?你到底想没想过,兴许云少海是带你去送死。你也不问问?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跟着走?”

    我笑道:“其实我也想过,但只要这三个字,我便什么都不在乎了。”

    “可是,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要事事多想想,别莽撞,更要紧的是别犯痴病。”

    “我自然知晓”,我情不由摸上小/腹,心中便有暖意升腾。

    抬头瞧天,月移星走,再啰嗦下去恐怕天明也走不了,于是最后朝裴少玉那厮笑笑,道:“若他问起,就说我溜出去耍了,别令他担心就好。”

    那厮便恨恨跺脚,并重重叹口气。我不愿再多留,拉了云少海就走,已并肩行出数步,依稀听得身后传来裴少玉那厮的音,竟略带沙哑,又有几分无奈。

    “那三个字,是你这一生的劫啊!”

    我忍住未回首,闷头与云少海又行了数步,便见眼前的虚空中显出一道门来,云少海瞧我一眼,问道:“不后悔?”

    “不后悔!”

    我缓缓回首瞧一眼远处,裴少玉那厮还立在原地,似自亘古开始便已在那,又似乎会一直站下去。

    云少海先灌一口酒,接着一抖手中锁链,那锁链一端锁着的阿采此刻垂着头,傀儡般任由他牵着。

    “走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云少海双眼瞧着前方,但前方只有一片虚空!那无尽虚空、无尽黑暗中,到底是谁在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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