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5第十四章 袖中自有连环计
秦修看着那出言的人，心中一阵惊奇，却不甚在意，一剎那思过，便知那人是为了哪般，没有一个父亲在女儿被关进天牢并决定春后处斩还能不闻不问的冷静。
「哦，柳元帅为的是何事？」秦澈看着殿下那长身而立，犹如凛风中的标枪的男子，故作惊奇。
「末将恳求皇上释放了末将的女儿。泞儿从小野惯了，口没遮拦，以下犯上，求皇上免了泞儿的死罪。」柳景辉说着说着，泪流满脸，那是他唯一的女儿，是他一生的荣耀，怎么能就这样死去呢，而且她还是那么的年轻。
都说女子流泪让人心软，却不知一向坚毅如铁钢的男子流着泪却是让人心碎。秦澈知道，柳景辉不是在演戏，他是真的担心柳素泞，这又令她想起自己已经死去的父皇，她的父皇总是那样担心她，是不是当初也曾这样哭着哀求秦修那贱人？
「柳元帅，朕很喜欢皇后，她是大宁中最辉眼的美玉，若是别的小错，朕还能一笑置之，但皇后错不该骂朕是亡国之君！」秦澈说到这里，右掌猛地一拍龙椅，双目圆睁通红：「皇后本该母仪天下，朕是皇上，为了子嗣传承将来誓必要三宫六院，现在皇后却为了那尚未有形的后宫便骂朕是亡国君，足见其妒妇之性，如此妇人岂能留下！」
众臣默然，早听说柳皇后立后不过一旬几许便被皇上囚于天牢择日处斩，于是诸大臣纷纷上书求情，却不想背后原来有这原因。古皇帝身为九五至尊哪位不是三宫六院，这柳皇后连那没影儿的后宫都要妒忌一番再骂皇帝为亡国君，难怪皇上如此动怒。摊上这码子天家家事，百官实在不好为柳皇后求情，但如此一名才貌双绝的女子因为错说一句话便被杀头又觉得可惜，纷纷把目光投向了秦修，只怕大殿之上唯有诚王能让皇上收回旨意。
秦修看着龙椅之上的秦澈，直至此时此刻方才猜得出为甚么只是几句话秦澈便把柳素泞下到狱中，明明那根本不是甚么大事，说侮辱的话他秦修这些年予秦澈的还嫌少吗，这皇帝不都忍过去了？原来是为了唱这台戏。只是柳景辉是他的人，所以柳素泞这个女子也得救，秦澈啊秦澈，你竟然也走了一步险棋，难道你就不怕本王不救她吗？原本秦修也怕把柳素泞指婚给秦澈会让秦澈跟柳景辉牵上了线，现在看来是不用担心了，秦澈这一步无疑是能从自己这里争取到一些甚么，却是彻底把柳家得罪了个透。愚蠢，秦澈，本王倒得谢谢你的愚蠢，本王日后倒是能安心任用柳景辉了。
秦修斟酌着要如何开口去求那个旨意，秦澈也在心里想着万一秦修真的狠心不管柳素泞自己又当如何免了那个女人的罪。
秦澈，既然你目光短浅，本王亦不妨送你一个大礼。「皇上，虽说柳皇后以下犯上实属大胆，惟以言入罪怕会让民心骤变。」秦修终是开口，清亮的眸子带着玩味的笑容：「本王大胆，向皇上建言免却皇后之罪。」
秦澈脸上一片密云，冷着声，喝问：「诚王，你虽是朕的皇叔，然则皇后所言除了辱没了朕，更是诅咒整个大宁，你让朕如何免了皇后之罪！」
「难道民心所向还不足皇上的心吗？」秦修笑问。他不会主动跟秦澈谈条件的，他要秦澈主动来跟他谈条件。
秦澈却不再开口，反而直面殿下等着的柳景辉，笑着问：「听说柳元帅身边的侍卫武功过人，可有此事？」
众臣摸不着头脑，这一跳便跳好远了为的是哪出？
柳景辉平素也是个人物，冷静理智，美称「儒帅」，在秦澈这一转一带下也得晕了头脑，诺诺答道：「末将身边的侍卫均是武科出身，拳脚功夫甚是不错。」何止不错，想想过去那些武状元武榜眼武探花最后哪个不是入了他的军队，最好的几个便成了他身边的近卫。
「哈哈，柳帅麾下的侍卫既能保护主帅，又能领军作战，朕甚是羡慕。」秦澈朗声笑了几声，却忽然改变了坐姿，半倚在龙椅上，没有个正形，左手摩挲着光洁的下巴，一双邪眼不知盯到何处，略带感慨地道：「柳帅的近卫不若借朕几天，朕这几天心绪不宁，总觉得宫里会发生甚么大事。」那放空的视线此时才又放到柳景辉身上：「都说宫中最常发生之事便是刺客——」秦澈一摆头，凤眸的目标又变成了秦修：「皇叔，你说朕若然被刺杀了该怎办？」
「皇上，臣等惶恐！」
倏地，诸官皆跪。
古来，皇帝多疑怕死已是定律，哪管秦皇汉武亦想着长生之事，而刺杀皇帝几乎是每朝每帝必然的剧目，只是如秦澈这般直接宣之于口的却极罕有，而如此以威胁之声、嘲讽之视面对文武百官说着这般话的皇帝更是一个也没有。
「皇上乃真龙天子，谁个不长眼的会来杀皇上呢？不怕冲撞了圣驾从此凄凉么？」秦修凉凉一说，刚好压过了秦澈的杀气。
「皇叔此言差矣，殊不知京中风云乱转诡谲难辨，朕真怕一个不小心哪天就死了。」秦澈似笑非笑地望着秦修：「回想起来，朕大婚那天夜里皇叔还好意提醒朕早点回宫免得出了甚么意外……皇叔，朕一直好奇朕在宫中能出甚么意外，想来所谓意外，不过就是这些事了。」
「皇上若是担心，便多挑几个侍卫伴于身侧吧。」甭管秦澈如何挑衅，秦修就是一派云淡风轻的出尘样子，叫群臣看得很是钦佩。谁都知道这京城中若有一人欲取皇上性命且又能取皇上性命者，除秦修者无出其右，现在诚王说话分明就是睁着眼说瞎话。「本王看柳元帅的侍卫挺不错的，若然皇上欢喜了便让柳元帅将他们送入宫中就是。」
「皇上若是喜爱末将的侍卫，末将把他们送给皇上就是。」柳景辉能爬到今时今日的元帅之位，自是个聪明人，一听秦修的话便懂得沿着竿子往上爬。征战沙场无数回的柳景辉从来不觉得哪个战场有今日之凶险，都说这朝堂间暗含波浪暗涌无数，一个不慎便身首异处尸骸零落，果不是假话。
「朕虽甚欣赏柳元帅的侍卫，但君子不夺人所好，朕万万不能作出主君从臣子那里夺人的混事。」秦澈听了秦修与柳景辉之语，竟甚是气馁，挥了挥手，沉默着。
秦修料到秦澈铺出那么大一台戏，拿百官当观众，定然不会只唱一幕便完，便好整以暇的悠然等待着秦澈，甚至隐然有几分仙风道骨，若是拿个甚么葫芦尘拂甚么的更是形神俱备。只可怜底下百官莫名其妙的便成了这两叔侄的棋子，逼着演戏，逼着看戏。
「朕想到了！」忽然，秦澈一个大喊，惊得秦修亦是眉一跳，抬首望上，便见那少年天子手舞足蹈似解开了甚么难题般笑得正欢，他也不理底下百官的惶疑，只是立身俯下铺开那段段黄绫，捻墨书写，殿上静得连烛火的呼吸声都能一清二楚。秦澈一气呵成，笔毫挥舞间便成了一道旨意，最终抓起玉壐，按在红泥上，复又往那张刚完成的圣旨上一甩，笑意便挂上了年轻的脸上。
「英沐，宣旨。」秦澈随手把那道圣旨塞到一直跟在一般的内侍怀中，便痞气十足的窝回龙椅里去，眉眼间都是笑，像一个拿到糖吃的孩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高寒对立、木竹并分，朝廷之祸，士人之殇；今取六科进士，以盈内廷之衰；又许武科立军，以满外军之虚；天下无文武之分，朝内无京庶之别，天子门生，一视同仁；」英沐接旨而读，心里有点儿慌，看着诚王那越来越黑的脸容，差点想摔旨不宣了，但皇帝正笑吟吟的看着他，只能硬着头皮念下去：「柳后贤明，甚多建言，虽有以下犯上之嫌，亦有明是辨非之功。朕心悦之，许以大赦，克日回宫，母仪天下，并赐凤凰权杖，掌握三宫六院。报告天下，咸使闻之。」
其实皇后到底要如何处置，真的是家事，要杀要剐要生要死不过就是皇帝的一句话，所以一开始上奏折的上奏折，力劝的力劝，但断然不会出现甚么忠臣为皇后血溅大殿的场面，说到底，不过就是在皇帝与诚王面前装个样子。
秦澈眉眼弯弯，一直都在笑着，她回首看着秦修，便看到那贱人黑着一张脸，轻松问曰：「皇叔以为朕这道旨意如何？」不等秦修说一字，便又自笑道：「朕觉得这道旨意拟的好极了，这好事嘛，当然得成双，不然多孤单？柳帅，你说是也不是？」秦澈看着那位千军万马犹自潇洒的帝国元帅，露出两只犬齿，笑问：「朕送给柳帅的这份礼物柳帅可欢喜？」
「哦，柳元帅为的是何事？」秦澈看着殿下那长身而立，犹如凛风中的标枪的男子，故作惊奇。
「末将恳求皇上释放了末将的女儿。泞儿从小野惯了，口没遮拦，以下犯上，求皇上免了泞儿的死罪。」柳景辉说着说着，泪流满脸，那是他唯一的女儿，是他一生的荣耀，怎么能就这样死去呢，而且她还是那么的年轻。
都说女子流泪让人心软，却不知一向坚毅如铁钢的男子流着泪却是让人心碎。秦澈知道，柳景辉不是在演戏，他是真的担心柳素泞，这又令她想起自己已经死去的父皇，她的父皇总是那样担心她，是不是当初也曾这样哭着哀求秦修那贱人？
「柳元帅，朕很喜欢皇后，她是大宁中最辉眼的美玉，若是别的小错，朕还能一笑置之，但皇后错不该骂朕是亡国之君！」秦澈说到这里，右掌猛地一拍龙椅，双目圆睁通红：「皇后本该母仪天下，朕是皇上，为了子嗣传承将来誓必要三宫六院，现在皇后却为了那尚未有形的后宫便骂朕是亡国君，足见其妒妇之性，如此妇人岂能留下！」
众臣默然，早听说柳皇后立后不过一旬几许便被皇上囚于天牢择日处斩，于是诸大臣纷纷上书求情，却不想背后原来有这原因。古皇帝身为九五至尊哪位不是三宫六院，这柳皇后连那没影儿的后宫都要妒忌一番再骂皇帝为亡国君，难怪皇上如此动怒。摊上这码子天家家事，百官实在不好为柳皇后求情，但如此一名才貌双绝的女子因为错说一句话便被杀头又觉得可惜，纷纷把目光投向了秦修，只怕大殿之上唯有诚王能让皇上收回旨意。
秦修看着龙椅之上的秦澈，直至此时此刻方才猜得出为甚么只是几句话秦澈便把柳素泞下到狱中，明明那根本不是甚么大事，说侮辱的话他秦修这些年予秦澈的还嫌少吗，这皇帝不都忍过去了？原来是为了唱这台戏。只是柳景辉是他的人，所以柳素泞这个女子也得救，秦澈啊秦澈，你竟然也走了一步险棋，难道你就不怕本王不救她吗？原本秦修也怕把柳素泞指婚给秦澈会让秦澈跟柳景辉牵上了线，现在看来是不用担心了，秦澈这一步无疑是能从自己这里争取到一些甚么，却是彻底把柳家得罪了个透。愚蠢，秦澈，本王倒得谢谢你的愚蠢，本王日后倒是能安心任用柳景辉了。
秦修斟酌着要如何开口去求那个旨意，秦澈也在心里想着万一秦修真的狠心不管柳素泞自己又当如何免了那个女人的罪。
秦澈，既然你目光短浅，本王亦不妨送你一个大礼。「皇上，虽说柳皇后以下犯上实属大胆，惟以言入罪怕会让民心骤变。」秦修终是开口，清亮的眸子带着玩味的笑容：「本王大胆，向皇上建言免却皇后之罪。」
秦澈脸上一片密云，冷着声，喝问：「诚王，你虽是朕的皇叔，然则皇后所言除了辱没了朕，更是诅咒整个大宁，你让朕如何免了皇后之罪！」
「难道民心所向还不足皇上的心吗？」秦修笑问。他不会主动跟秦澈谈条件的，他要秦澈主动来跟他谈条件。
秦澈却不再开口，反而直面殿下等着的柳景辉，笑着问：「听说柳元帅身边的侍卫武功过人，可有此事？」
众臣摸不着头脑，这一跳便跳好远了为的是哪出？
柳景辉平素也是个人物，冷静理智，美称「儒帅」，在秦澈这一转一带下也得晕了头脑，诺诺答道：「末将身边的侍卫均是武科出身，拳脚功夫甚是不错。」何止不错，想想过去那些武状元武榜眼武探花最后哪个不是入了他的军队，最好的几个便成了他身边的近卫。
「哈哈，柳帅麾下的侍卫既能保护主帅，又能领军作战，朕甚是羡慕。」秦澈朗声笑了几声，却忽然改变了坐姿，半倚在龙椅上，没有个正形，左手摩挲着光洁的下巴，一双邪眼不知盯到何处，略带感慨地道：「柳帅的近卫不若借朕几天，朕这几天心绪不宁，总觉得宫里会发生甚么大事。」那放空的视线此时才又放到柳景辉身上：「都说宫中最常发生之事便是刺客——」秦澈一摆头，凤眸的目标又变成了秦修：「皇叔，你说朕若然被刺杀了该怎办？」
「皇上，臣等惶恐！」
倏地，诸官皆跪。
古来，皇帝多疑怕死已是定律，哪管秦皇汉武亦想着长生之事，而刺杀皇帝几乎是每朝每帝必然的剧目，只是如秦澈这般直接宣之于口的却极罕有，而如此以威胁之声、嘲讽之视面对文武百官说着这般话的皇帝更是一个也没有。
「皇上乃真龙天子，谁个不长眼的会来杀皇上呢？不怕冲撞了圣驾从此凄凉么？」秦修凉凉一说，刚好压过了秦澈的杀气。
「皇叔此言差矣，殊不知京中风云乱转诡谲难辨，朕真怕一个不小心哪天就死了。」秦澈似笑非笑地望着秦修：「回想起来，朕大婚那天夜里皇叔还好意提醒朕早点回宫免得出了甚么意外……皇叔，朕一直好奇朕在宫中能出甚么意外，想来所谓意外，不过就是这些事了。」
「皇上若是担心，便多挑几个侍卫伴于身侧吧。」甭管秦澈如何挑衅，秦修就是一派云淡风轻的出尘样子，叫群臣看得很是钦佩。谁都知道这京城中若有一人欲取皇上性命且又能取皇上性命者，除秦修者无出其右，现在诚王说话分明就是睁着眼说瞎话。「本王看柳元帅的侍卫挺不错的，若然皇上欢喜了便让柳元帅将他们送入宫中就是。」
「皇上若是喜爱末将的侍卫，末将把他们送给皇上就是。」柳景辉能爬到今时今日的元帅之位，自是个聪明人，一听秦修的话便懂得沿着竿子往上爬。征战沙场无数回的柳景辉从来不觉得哪个战场有今日之凶险，都说这朝堂间暗含波浪暗涌无数，一个不慎便身首异处尸骸零落，果不是假话。
「朕虽甚欣赏柳元帅的侍卫，但君子不夺人所好，朕万万不能作出主君从臣子那里夺人的混事。」秦澈听了秦修与柳景辉之语，竟甚是气馁，挥了挥手，沉默着。
秦修料到秦澈铺出那么大一台戏，拿百官当观众，定然不会只唱一幕便完，便好整以暇的悠然等待着秦澈，甚至隐然有几分仙风道骨，若是拿个甚么葫芦尘拂甚么的更是形神俱备。只可怜底下百官莫名其妙的便成了这两叔侄的棋子，逼着演戏，逼着看戏。
「朕想到了！」忽然，秦澈一个大喊，惊得秦修亦是眉一跳，抬首望上，便见那少年天子手舞足蹈似解开了甚么难题般笑得正欢，他也不理底下百官的惶疑，只是立身俯下铺开那段段黄绫，捻墨书写，殿上静得连烛火的呼吸声都能一清二楚。秦澈一气呵成，笔毫挥舞间便成了一道旨意，最终抓起玉壐，按在红泥上，复又往那张刚完成的圣旨上一甩，笑意便挂上了年轻的脸上。
「英沐，宣旨。」秦澈随手把那道圣旨塞到一直跟在一般的内侍怀中，便痞气十足的窝回龙椅里去，眉眼间都是笑，像一个拿到糖吃的孩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高寒对立、木竹并分，朝廷之祸，士人之殇；今取六科进士，以盈内廷之衰；又许武科立军，以满外军之虚；天下无文武之分，朝内无京庶之别，天子门生，一视同仁；」英沐接旨而读，心里有点儿慌，看着诚王那越来越黑的脸容，差点想摔旨不宣了，但皇帝正笑吟吟的看着他，只能硬着头皮念下去：「柳后贤明，甚多建言，虽有以下犯上之嫌，亦有明是辨非之功。朕心悦之，许以大赦，克日回宫，母仪天下，并赐凤凰权杖，掌握三宫六院。报告天下，咸使闻之。」
其实皇后到底要如何处置，真的是家事，要杀要剐要生要死不过就是皇帝的一句话，所以一开始上奏折的上奏折，力劝的力劝，但断然不会出现甚么忠臣为皇后血溅大殿的场面，说到底，不过就是在皇帝与诚王面前装个样子。
秦澈眉眼弯弯，一直都在笑着，她回首看着秦修，便看到那贱人黑着一张脸，轻松问曰：「皇叔以为朕这道旨意如何？」不等秦修说一字，便又自笑道：「朕觉得这道旨意拟的好极了，这好事嘛，当然得成双，不然多孤单？柳帅，你说是也不是？」秦澈看着那位千军万马犹自潇洒的帝国元帅，露出两只犬齿，笑问：「朕送给柳帅的这份礼物柳帅可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