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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4第7章 微茫料峭时(一)

    四下里悄无声息。

    而剑歌所住的精致的木屋子,更是整个光明顶最纯净的一角。

    高高悬挂在头顶的圆月向着世人撒下温暖又柔和的光,光辉游走在雪白的积雪上,那万年沉寂的积雪像是活了一样。

    木屋内,剑歌已经睡下了,霍楼南坐在她的床边陪了一会儿之后就离开了。

    从这一刻起,在床上安眠的人儿注定要背负许多。有关血仇,有关明教,有关她自己的未来。

    一个身穿夜行衣,头戴风帽的男子静静的站在木屋的窗边,那人透过小窗注视着剑歌,待霍楼南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厢房的尽头后,他抬手轻轻敲了敲小窗边的横木。

    动作很轻,却足够引起剑歌的注意。

    在修罗场中草木皆兵之后,愣是一根针落入雪中的声响都能使她在下一秒完全警觉。

    剑歌嚯地睁开了眼,手下意识摸出风月剑握在手里,她的眼角朝着小窗一瞥,眼神中透露出的犀利锋芒自然能瞬间震慑住来人。

    剑歌目光一凝,待看清来人之后,她微微一愣。

    “麒麟儿?”剑歌轻启朱唇。

    **

    剑歌温了壶茶,取出一只空余的茶杯放在麒麟儿面前,斟满。

    “这么晚了,你不该来找我。”剑歌慢慢的说,脸上没有情绪。

    麒麟儿托起茶杯,利用茶杯的热度来温暖自己冰凉的手掌,他没有直面剑歌的问题,反而在注视她良久后慢慢说:“你现在的样子越来越像霍楼南了。”

    剑歌抬头对上他的目光,仿佛要从他漆黑的眸子中捕捉到些什么,她淡淡一笑,不答。

    剑歌早已不是一年前的剑歌了,她如今深深懂得“沉默”的作用,她若不开口,早晚等得对方沉不住气。

    剑歌轻松的喝着茶,既然睡意全无,倒不如细细品这壶香茗。

    “上好的碧螺春,味道如何?”剑歌笑的问他。

    麒麟儿将茶杯中的茶水全然饮尽后,缓缓开口:“我希望你能帮助我离开明教。”

    剑歌举在半空中的手徒然一滞,她神色微微一愣过后便恢复了正常。

    “离开明教?为何?”

    “我若久留,霍楼南早晚察觉出异样。”

    剑歌的眼中精光一闪,她沉吟片刻,紧紧望着他,问道:“此话怎讲?”

    麒麟儿站起身来,从腰间取下一物,握在掌心,他将掌心正对着她,将手心那物亮给她瞧了一眼,只是一眼,便顿时让剑歌楞了神儿。

    麒麟儿掌心静静的躺着一块儿上好的玉坠子,那块儿玉浸润了月光便如同溪流一般犹似活物,玉佩上镂空雕了一个“魏”字。

    魏姓,当朝天子的姓氏。

    剑歌盯着他,两眼微眯,“你是魏王府的人?”

    麒麟儿点头。

    “是月娘让你来的?”剑歌追问。

    麒麟儿不说话,不点头,亦不摇头。他轻轻开口道:“我此番前来明教,不惜性命进入修罗场,目的只有一个,便是要护得姑娘周全,如今姑娘安然无恙,我自当需全身而退,还望姑娘能助我。”

    剑歌深深呼出一口气,她神色恢复了之前的淡然,“我如何知道你所言是否属实?”

    麒麟儿一笑,“一年前想必姑娘就听过这句话了——在明教,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剑歌闪电般的抬头,心中诧异,莫非他真是与月娘有什么关系?

    麒麟儿看她尚且犹豫,复而重新坐下,他给自己斟满了一杯水,抬手饮尽,润喉,道:“霍姑娘与霍楼南先前仅有过一面之缘,为何姑娘现下能如此信任他?莫不成在一年前,剑圣继任大会上,下毒毒害江湖正派的人,真是姑娘你?”麒麟儿呵呵笑着,继续道,“霍楼南明知你内伤未愈,还偏偏令你修习铁马冰河心法,若是成了,他身边必然又多了一个得力帮手,若是不成,最多明教还如以前一样,圣女之位只是悬虚着,于他未曾有失,反正你已叛出剑圣门,那些自诩为名门正派之人,也不见得会为你报仇雪恨,倒是霍楼南,因为你的死,他可以顺理成章地将责任推给剑圣门风行云身上,这样一来,霍楼南入侵中原的大计倒可以提前推进一步了。”

    剑歌手中的茶杯轻轻晃着,杯中茶水早已凉透。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剑歌手上的动作极轻,声音却沉了不少。

    麒麟儿摇摇头,道:“我什么都不知,但有人知,姑娘心里也早已明晰了不是么?”

    剑歌沉默了半晌,抬头看他,神色严肃:“你要我帮你什么?”

    麒麟儿一笑:“不难,妙水使向来不对俊俏男人下杀手,只要姑娘能设法让我与妙水对决,我自然装死,而后姑娘安排我离开即可。”

    剑歌盯着他的眼,深不见底的黑色中流转着狡猾的微光。

    **

    这已是离开修罗场的第五日了,前日里剑歌提出让重欢与徐飞纯相互较量之下决出新任的流云使,今日便是对决之日。

    阳光大好,光明顶上是久违的温暖。

    剑歌挥挥手召紫瞳的孩子来到她身侧,她宠爱的伸手为他理理鬓角,轻声道:“重欢,若你还积蓄着什么力量,一会儿就要使出来,徐飞纯是妙火培养的心腹,若他不死,日后对我便是极大的威胁,我这么说,你可懂么?”

    重欢郑重的点点头,“我明白,圣女姐姐放心。”

    说完,他那一双妖艳的紫瞳看向徐飞纯,他的瞳孔渐渐收紧,瞳仁里流转着绚丽的深紫色。

    徐飞纯不同于妙火那般身手蛮横,他的动作轻盈灵活,委实巧妙。他不急于朝着重欢进攻,反而在重欢周身飞快的移动着,重欢下盘摆出伏魔踢斗式,双臂一前一后,作鹰爪,是流云博日,重欢调动起十二分的精神,全力提防,竟是不让徐飞纯找到他一丝的破绽。

    他不能输,不仅如此,他还要徐飞纯的命!

    “既然你不进攻,那么我便不客气了。”重欢冷冷道。

    没人看清重欢的身法,只见一道白光闪电般的穿梭起来,他的身影被阳光拉出一条条长长的阴影,人影交汇处,兵器相接,叮叮作响。

    几十个回合下来,竟是不分胜负。

    重欢四处看了看,将周围的环境尽收眼底,他合上双眼,只用耳力辨别着徐飞纯的动作,由于他无法看见敌人的进攻方位,他只能防御而疏于进攻,又是几十招下来,他的双眼不曾睁开,只是默默地全身避开致命伤。他的衣角因几番躲闪不及而被徐飞鸿的短刀划破,重欢不以为意,然而重欢毕竟年纪尚轻,经验不足,在这等日光下,只靠耳力是决计居于下风的,更何况徐飞纯的身法丝毫不必自己逊色。

    “只有殊死一搏了。”重欢心道。

    重欢不再躲闪,他聚精会神听出徐飞纯下一招的进攻方向,重欢倏然转身,正对着他,伸手以手掌接下他的短刀,那刀锋全然刺入他的左手掌心,周围人皆是一惊,剑歌倒吸一口冷气,坐直了身子,眼神紧紧盯着重欢被短刀刺入的伤口,她的右手已然风月剑在手了,若是徐飞纯有下一步动作,她便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斩于剑下!

    只见重欢以一只左掌为代价,牢牢牵制住了徐飞纯,他霍然睁开双眼,那双原本淡紫色的眸子里仿佛要漾出光来,此刻,重欢的眸子由淡紫色转为深紫色,他看向徐飞纯,嘴角勾起一抹奇笑,他的瞳孔一凝,只肖半刻,重欢飞脚一踢,将徐飞纯踢了出去。

    重欢伸手在自己的左臂上点了几个穴位,然后从衣襟上扯下一块布条简单包扎了一下流血不止的伤口,他嘲讽地看着被自己一脚踢出倒地不起的徐飞纯,淡淡说道:“他起不来了。”

    所有人都为之震惊。

    妙风使飞身探出,他在徐飞纯身边停□来,伸手在他的手腕处探了探脉搏,人还活着。

    妙风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重欢,他虽个头不高,还是个孩子,然而脸上却有着无畏生死的神情,但却总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妙风抬头,只是一眼便注意到了他的异常之处,他的那双眸子仿佛有勾魂摄魄的力量,妙风急忙将自己的眼神移开,他起身朝着霍楼南摇了摇头,霍楼南此时也是在一片惊讶之中。

    剑歌舒了一口气,她朝向重欢的位置轻笑着开口:“重欢,”她摆摆手,“过来。”

    前一刻还仿佛是杀神降世的高重欢听到剑歌的招呼后,转而又似个纯真孩童一般跑过去,剑歌这才好好注意他的双眼,竟是重瞳!

    “瞳术?”剑歌惊诧。

    重欢无邪的笑着,点点头,“我虽没有杀他,但他也决计无法再醒来了。”

    剑歌喜上眉梢,她起身,拉着重欢走到霍楼南身边,“哥,我给你找的流云使,可比妙火座下的人强上百倍,你且看他的眼睛。”

    霍楼南一个打眼儿过去,心下一惊,这孩子是重瞳的持有者,方才他看徐飞纯的目光,竟然是早已绝迹江湖的瞳术“摄魂”么?

    霍楼南不留痕迹的看了剑歌一眼,心中暗自思量了什么。

    剑歌此时心中着实高兴,没有注意到霍楼南的眼神,她心道如此一来,教中举足轻重的“五明使”中,便已有两人为自己的心腹了。只要她立足了脚跟,还怕会一直居于被动么?

    剑歌拉起重欢,心中无比轻快,她带着他走向药阁,语气中略带威慑:“下次不许这么胡来了,若是废了手掌,我也是决计不会再要你的,你可听清楚了?”

    重欢脸上笑意盈盈,重重“嗯”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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