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7RG.17 往事
“嗯，嗯……我喜欢和聪明又美貌的姑娘打交道。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格蕾丝小姐。”
轻快上挑的尾音昭示着谈判的临近终结，安德鲁抽出搁在脑后的一只手晃了晃，态度十分客气友好，“我会把具体情况告诉杰奎琳——她现在是我的线人。等你们到了美国，我会让她跟你们联系。还有别的什么问题吗？”
“事实上，还有另外一些事情……我是说，有关佣金的问题。”
格蕾丝紧紧地绞了绞相缠的十指，浅蹙起眉心将头歪过几度，试探地问道，“Reborn先生可不是个乐善好施的信徒，恐怕这件事会让他觉得很麻烦……你不打算为此付一笔钱，好确保你的计划能够顺利实施吗？”
“你是说以我的名义雇佣这位顶尖的杀手先生？很遗憾，我并不打算这么做。”
毫不为她的话所动摇，安德鲁稍稍坐直了身子，摇一摇竖起的食指摊平衣角折压出的褶皱，一点儿也不委婉地一口回绝，“说服他——无论用什么方法——这是你要做的。毕竟急需从这件事里脱身的是你而不是我，我说的对吗？”
“……好吧，我想你是对的。”
在心中计算着自己银行中还能够动用的存款，格蕾丝悲哀地发现单靠自己根本无法支付得起Reborn昂贵的佣金，懊恼地垂下一厘眼睫，她心知自己必须得另谋一道出路。
在跟沉浸在粉红色泡泡糖里的安德鲁打过了招呼后她温吞地迈出病房，走道中央不知何故被损坏的日光灯泡发出噼啪作响的电音，闪烁个不停的光点垂打下照，使她有些心烦意乱。
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来回踱步许久，格蕾丝终于慢慢地呼出一口气，一手探进衣兜捉住录音笔，一手抓着2013号病房的门把手拉开房门，“晚上好，菲奥娜小姐，罗伯茨少……Reborn先生？！”
听到猛然拉高的惊诧声调，一如往常戴着黑色礼帽的杀手先生稍侧过脸，嘴角向上挑起半分，却并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Sawada夫人，我正和您的丈夫谈及您……”罗伯茨柏希林顿向她笑着点头致意，随后疑惑道，“刚刚我好像听见您说了什么……Re、rebo……”
刚刚走到床边鱼Rebron并肩而立的格蕾丝背脊一僵，旋即镇定地微笑道，“不不不，少校，因为年少时的一件可怕的事情我患上了应激性精神障碍……总是会不由自主的说出一两句没什么实质含义的话，忘掉它就好。”
“让你见笑了。”在听到她胡乱冒出的‘精神障碍’说辞时微挑了一下眉毛，Reborn面向恍然大悟的罗伯茨稍微低了低下颌，礼貌地说道。
罗伯茨理解地颔首，“啊，不要紧夫人，我会努力忘掉的……刚才我们说到哪儿了，Sawada先生？”
“关于你在阿拉伯经历的那场爆炸袭击。”适时地提点他一句，Reborn始终看不出什么情绪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捉摸不透的笑意，语速莫名放得偏缓。
仿佛某种不太愉快的回忆被重新勾起，空军少校的蓝眼睛凭空开始闪动不定，低哑声线断断续续地从口中磕出，干涩难辨，“在那个地方，维和部队的军人简直就是移动的活靶子……对于原住民而言，我们不是上帝派去宣扬真善美的存在，而是……”
他的喉咙剧烈地攒动了一下，声音戛然而止，身旁的菲奥娜沉默着握紧了他的手。
“我要说的是一场始料未及的灾难……把死亡魔鬼招来的是一个天使般的小女孩儿。当时我们的主要工作是在公路上设置拦截点，搜查每一个途径这里的车辆和行人，直到确认他们安全无害。”罗伯茨看了看未婚妻沉静温柔的眸子，苦笑着微阖眼帘，“有个小女孩儿走过来，拒绝了我想要搜查她的背包的要求，提出用一瓶汽水交换我们的军用压缩饼干……我竟然同意了。后来那瓶汽水被我带上了卡车，在剧烈的颠簸中……它爆炸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汽水，是经过稀释的可燃溶液……对吗？”对这个故事投以一个遗憾抱歉的眼神，格蕾丝猜测道。
深深地做了个呼吸循环，罗伯茨抿紧了嘴角，“是的，您说的对，夫人……火苗接触油箱引发了二次爆炸，我是唯一的幸存者。”
一时之间整个病房被缄默所覆盖，直到一阵敲门声打破了沉寂。
“2013号病房的柏希林顿先生吗？”房门被拉开三十度角，洁白护士帽的一角探了进来，“楼下有几位先生来找您……据说是您在空降部队的战友。几个年轻人，是叫杰吉塔、雷托……还有其他什么的……”
“我去帮你迎接他们，罗宾。”亲吻了一下未婚夫的嘴唇，菲奥娜从窗边的圆矮椅上站起来，随着前来通知的护士一同离开了病房。
“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会对维和部队在阿拉伯的经历那么感兴趣，Sawada先生……无意冒犯，我只是觉得这似乎并不能让任何一个人感到愉快。”
露出一个显得非常无奈的笑容，罗伯茨动了动打着石膏的僵直右腿，疲惫地后仰脑壳陷进枕中。
微风浮动的空气中已经听不见菲奥娜远去的脚步声，Reborn的嘴角突然明显地一勾，压低了帽檐避开对方的疑问自顾自提出问题，“我想我们是时候谈一谈那场屠杀行动了——你们的绝密档案里似乎将它的代码编为‘16.8’。”
接收到Reborn收起话音继而似有若无瞥过来的一个眼神后，格蕾丝果断地按下了录音笔的开机键——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这个神秘的‘16.8屠杀行动’已经万分接近她所寻觅的真相。
对方丝毫没有迟疑地吐露的数字代号令罗伯茨的脸色陡然骤变，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了起来，眼底闪现了无力遮掩的恐惧和莫名的迷茫：
“你怎么会……不……我、我不知道……”
“你是当时负责攻入王宫的维和部队16分队的那八个人之一。”
不急不缓默背资料一般地叙述着，Reborn的面容平静无波，阴翳中折射反光的眼底漠然一片。
罗伯茨避开他锋利洞悉的目光，求助似的看向自始至终闭口不语的格蕾丝，后者立刻冲他肯定地用力点了两下头。
“好吧……没错……没错……我不知道您是从哪里得知的……但您说的全部都是对的。”
心理防线从内部逐渐崩塌，罗伯茨缓缓撑着床面坐起身体，靠在墙壁上痛苦地以双手掩面，“‘16.8行动’……原本对我们这些参与者标榜着‘维和行动’，但中途不知缘由突然演变成了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
“在那之后的无数个昼夜我都没有办法忘记那天发生的事情——”
表情有一瞬间狰狞可怖地扭曲了起来，空军少校似乎沉陷进梦魇、被可怕的回忆死死缠绕，双拳不自觉紧攥，声音激烈地发着抖，“那些火焰、血肉和尸骸，遍布着弹孔和割伤……简直是地狱降临了人间……”
全身猛地一颤，他瞳孔中的浑浊沉暗渐渐消弭，扬得极高的声调终于开始放得平缓下来：
“结束了那场战斗……不，不……结束了那场屠杀以后，我打了一份报告申请调离了维和部队……现在我有了菲奥娜，有了平静的崭新的生活，我想摆脱在阿拉伯发生的一切……幸好我做到了。”
“啧……是吗。”
Reborn稍抬起眼淡瞥过去，语调里透出的显而易闻的嘲弄和讥诮让罗伯茨的眼神变了变，下一秒黝黑的枪口已经指向了他的眉心。
“很显然，你并没有洗清在阿拉伯犯下的罪孽——去向上帝忏悔祈求宽恕吧。”
门外有纷乱凌杂的脚步声和谈笑声愈近，在罗伯茨惊异而不可置信的注视下，Reborn冷静地扣动了扳机。
消音器成功地阻止了大部分爆裂的枪响，伴随着一声细小的震颤音，罗伯茨的脸上残存着惶遽的神情向后仰去，额迹中央被开出了一个血洞，鲜血蓦地四处喷溅开来，滴落床边放置的素白婚纱上开出瞬间枯萎的花。
蹲下身把他骇然瞪大的涣散眼眸合拢，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格蕾丝脸部不自觉地抽动几下，唇角泻出一声轻微的叹息，转向冷定熟稔地做着收尾工作的Reborn，“就这样让我旁听下来这种事情……真的没问题吗，先生？”
“我不认为凭你的智商能够猜测出什么。”看也没往她在的方向看上一眼，耳闻走廊中的嬉笑怒骂已经近在门前，杀手先生单手扶上了窗口的铝制栏杆，平静地说道。
“……我讨厌您。”
几乎与房门把手被旋转的金属摩擦声传来的同时，格蕾丝默默地小声叨咕了一句，随即便感觉后领一紧，整个人被提了起来从窗口丢了出去。
急速下坠的失重感、灌进胸腔的冷空气、还有耳旁呼啸而过的风声尽数席卷而来，她惊惧地胡乱挥舞手臂，刹那间忘记了呼吸。
轻快上挑的尾音昭示着谈判的临近终结，安德鲁抽出搁在脑后的一只手晃了晃，态度十分客气友好，“我会把具体情况告诉杰奎琳——她现在是我的线人。等你们到了美国，我会让她跟你们联系。还有别的什么问题吗？”
“事实上，还有另外一些事情……我是说，有关佣金的问题。”
格蕾丝紧紧地绞了绞相缠的十指，浅蹙起眉心将头歪过几度，试探地问道，“Reborn先生可不是个乐善好施的信徒，恐怕这件事会让他觉得很麻烦……你不打算为此付一笔钱，好确保你的计划能够顺利实施吗？”
“你是说以我的名义雇佣这位顶尖的杀手先生？很遗憾，我并不打算这么做。”
毫不为她的话所动摇，安德鲁稍稍坐直了身子，摇一摇竖起的食指摊平衣角折压出的褶皱，一点儿也不委婉地一口回绝，“说服他——无论用什么方法——这是你要做的。毕竟急需从这件事里脱身的是你而不是我，我说的对吗？”
“……好吧，我想你是对的。”
在心中计算着自己银行中还能够动用的存款，格蕾丝悲哀地发现单靠自己根本无法支付得起Reborn昂贵的佣金，懊恼地垂下一厘眼睫，她心知自己必须得另谋一道出路。
在跟沉浸在粉红色泡泡糖里的安德鲁打过了招呼后她温吞地迈出病房，走道中央不知何故被损坏的日光灯泡发出噼啪作响的电音，闪烁个不停的光点垂打下照，使她有些心烦意乱。
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来回踱步许久，格蕾丝终于慢慢地呼出一口气，一手探进衣兜捉住录音笔，一手抓着2013号病房的门把手拉开房门，“晚上好，菲奥娜小姐，罗伯茨少……Reborn先生？！”
听到猛然拉高的惊诧声调，一如往常戴着黑色礼帽的杀手先生稍侧过脸，嘴角向上挑起半分，却并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Sawada夫人，我正和您的丈夫谈及您……”罗伯茨柏希林顿向她笑着点头致意，随后疑惑道，“刚刚我好像听见您说了什么……Re、rebo……”
刚刚走到床边鱼Rebron并肩而立的格蕾丝背脊一僵，旋即镇定地微笑道，“不不不，少校，因为年少时的一件可怕的事情我患上了应激性精神障碍……总是会不由自主的说出一两句没什么实质含义的话，忘掉它就好。”
“让你见笑了。”在听到她胡乱冒出的‘精神障碍’说辞时微挑了一下眉毛，Reborn面向恍然大悟的罗伯茨稍微低了低下颌，礼貌地说道。
罗伯茨理解地颔首，“啊，不要紧夫人，我会努力忘掉的……刚才我们说到哪儿了，Sawada先生？”
“关于你在阿拉伯经历的那场爆炸袭击。”适时地提点他一句，Reborn始终看不出什么情绪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捉摸不透的笑意，语速莫名放得偏缓。
仿佛某种不太愉快的回忆被重新勾起，空军少校的蓝眼睛凭空开始闪动不定，低哑声线断断续续地从口中磕出，干涩难辨，“在那个地方，维和部队的军人简直就是移动的活靶子……对于原住民而言，我们不是上帝派去宣扬真善美的存在，而是……”
他的喉咙剧烈地攒动了一下，声音戛然而止，身旁的菲奥娜沉默着握紧了他的手。
“我要说的是一场始料未及的灾难……把死亡魔鬼招来的是一个天使般的小女孩儿。当时我们的主要工作是在公路上设置拦截点，搜查每一个途径这里的车辆和行人，直到确认他们安全无害。”罗伯茨看了看未婚妻沉静温柔的眸子，苦笑着微阖眼帘，“有个小女孩儿走过来，拒绝了我想要搜查她的背包的要求，提出用一瓶汽水交换我们的军用压缩饼干……我竟然同意了。后来那瓶汽水被我带上了卡车，在剧烈的颠簸中……它爆炸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汽水，是经过稀释的可燃溶液……对吗？”对这个故事投以一个遗憾抱歉的眼神，格蕾丝猜测道。
深深地做了个呼吸循环，罗伯茨抿紧了嘴角，“是的，您说的对，夫人……火苗接触油箱引发了二次爆炸，我是唯一的幸存者。”
一时之间整个病房被缄默所覆盖，直到一阵敲门声打破了沉寂。
“2013号病房的柏希林顿先生吗？”房门被拉开三十度角，洁白护士帽的一角探了进来，“楼下有几位先生来找您……据说是您在空降部队的战友。几个年轻人，是叫杰吉塔、雷托……还有其他什么的……”
“我去帮你迎接他们，罗宾。”亲吻了一下未婚夫的嘴唇，菲奥娜从窗边的圆矮椅上站起来，随着前来通知的护士一同离开了病房。
“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会对维和部队在阿拉伯的经历那么感兴趣，Sawada先生……无意冒犯，我只是觉得这似乎并不能让任何一个人感到愉快。”
露出一个显得非常无奈的笑容，罗伯茨动了动打着石膏的僵直右腿，疲惫地后仰脑壳陷进枕中。
微风浮动的空气中已经听不见菲奥娜远去的脚步声，Reborn的嘴角突然明显地一勾，压低了帽檐避开对方的疑问自顾自提出问题，“我想我们是时候谈一谈那场屠杀行动了——你们的绝密档案里似乎将它的代码编为‘16.8’。”
接收到Reborn收起话音继而似有若无瞥过来的一个眼神后，格蕾丝果断地按下了录音笔的开机键——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这个神秘的‘16.8屠杀行动’已经万分接近她所寻觅的真相。
对方丝毫没有迟疑地吐露的数字代号令罗伯茨的脸色陡然骤变，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了起来，眼底闪现了无力遮掩的恐惧和莫名的迷茫：
“你怎么会……不……我、我不知道……”
“你是当时负责攻入王宫的维和部队16分队的那八个人之一。”
不急不缓默背资料一般地叙述着，Reborn的面容平静无波，阴翳中折射反光的眼底漠然一片。
罗伯茨避开他锋利洞悉的目光，求助似的看向自始至终闭口不语的格蕾丝，后者立刻冲他肯定地用力点了两下头。
“好吧……没错……没错……我不知道您是从哪里得知的……但您说的全部都是对的。”
心理防线从内部逐渐崩塌，罗伯茨缓缓撑着床面坐起身体，靠在墙壁上痛苦地以双手掩面，“‘16.8行动’……原本对我们这些参与者标榜着‘维和行动’，但中途不知缘由突然演变成了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
“在那之后的无数个昼夜我都没有办法忘记那天发生的事情——”
表情有一瞬间狰狞可怖地扭曲了起来，空军少校似乎沉陷进梦魇、被可怕的回忆死死缠绕，双拳不自觉紧攥，声音激烈地发着抖，“那些火焰、血肉和尸骸，遍布着弹孔和割伤……简直是地狱降临了人间……”
全身猛地一颤，他瞳孔中的浑浊沉暗渐渐消弭，扬得极高的声调终于开始放得平缓下来：
“结束了那场战斗……不，不……结束了那场屠杀以后，我打了一份报告申请调离了维和部队……现在我有了菲奥娜，有了平静的崭新的生活，我想摆脱在阿拉伯发生的一切……幸好我做到了。”
“啧……是吗。”
Reborn稍抬起眼淡瞥过去，语调里透出的显而易闻的嘲弄和讥诮让罗伯茨的眼神变了变，下一秒黝黑的枪口已经指向了他的眉心。
“很显然，你并没有洗清在阿拉伯犯下的罪孽——去向上帝忏悔祈求宽恕吧。”
门外有纷乱凌杂的脚步声和谈笑声愈近，在罗伯茨惊异而不可置信的注视下，Reborn冷静地扣动了扳机。
消音器成功地阻止了大部分爆裂的枪响，伴随着一声细小的震颤音，罗伯茨的脸上残存着惶遽的神情向后仰去，额迹中央被开出了一个血洞，鲜血蓦地四处喷溅开来，滴落床边放置的素白婚纱上开出瞬间枯萎的花。
蹲下身把他骇然瞪大的涣散眼眸合拢，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格蕾丝脸部不自觉地抽动几下，唇角泻出一声轻微的叹息，转向冷定熟稔地做着收尾工作的Reborn，“就这样让我旁听下来这种事情……真的没问题吗，先生？”
“我不认为凭你的智商能够猜测出什么。”看也没往她在的方向看上一眼，耳闻走廊中的嬉笑怒骂已经近在门前，杀手先生单手扶上了窗口的铝制栏杆，平静地说道。
“……我讨厌您。”
几乎与房门把手被旋转的金属摩擦声传来的同时，格蕾丝默默地小声叨咕了一句，随即便感觉后领一紧，整个人被提了起来从窗口丢了出去。
急速下坠的失重感、灌进胸腔的冷空气、还有耳旁呼啸而过的风声尽数席卷而来，她惊惧地胡乱挥舞手臂，刹那间忘记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