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RG.01 谨慎选择偷窃对象
日益极速的生活节奏让这个中心城市有如高速旋转、片刻不曾停歇的巨型齿轮，炽烈浓厚的日光径直越过都市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斜斜射入街边葱郁茂盛的法国梧桐，挑出一片沉沉蔼蔼的荫凉。步履匆匆的如织人潮营造出的紧张氛围席卷了整个商务区，让悠闲地坐在树荫下的咖啡座上、不急不躁地享用着香蕉船的女人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这是一个身材高挑、拥有一头惹眼红发的女人，她面上的淡雅妆容显然经过悉心铺就，将略显刻薄轻佻的眉眼不着痕迹地衬得柔和了几分。价格不菲的米色西装套裙下是绵融细腻的黑色连裤丝袜，连踩着六英寸的鞋跟与地面轻击出‘嗑嗒嗑嗒’的细碎声响，她不断搅拌着玻璃器皿中的冰淇淋，不时挖起一小勺放到唇边，用舌头卷起来吞入口中。
然而只要细心观察，不难发现她精致的妆容下隐藏的是一张疲惫不堪的苍白面容，她浓长的眼睫里透出的是某种草木皆兵的疑惧神情。
这个女人一直维持着看似闲散而漫不经心的悠雅姿态，但不停瞥向桌边手机的目光却暴露了她的焦虑与不安。
伴随着柔和平缓的钢琴曲徐徐响起，精巧的手机屏幕倏地亮了起来，女人仿佛触电一般从手指到身体战栗了一下，咬了咬涂着亮红色唇蜜的嘴唇，脸上露出某种希冀与愤怒交织的复杂神情。她放下了银质餐勺，握起手机飞快按下接听键，急切地凑到耳边：
“嘿麦克尔，你给我听好了——如果你再搞不定这群该死的警察，我就飞到华盛顿一枪崩掉你那本来就不怎么中用的老二——我说到做到。”
一阵嘈杂的电子音从扬声器中传出，嗡嗡作响了片刻，这让女人的声音蓦地高亢了起来：“得了吧，得了吧，谁还会相信你们这些唬人的鬼话——留着去糊弄上帝吧！听着，我是为了你们NSA做事。如果我落到警察和媒体的手上，你们也别想洗干净全身而退！”
对方又小声地说了些什么，随着听筒里尾音的结束，女人的面色瞬间煞白一片，连陡然降低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颤抖，“你是在开玩笑吧，达令——谋杀麦斯姆亲王的责任全部都要我一个人承担？噢不——你们这群下三滥的恶棍！你们把编外的线人当做廉价的卫生巾、用过就扔吗？喂——喂——！”
听筒中传来清晰单调的忙音，女人握着手机的手颓然无力地垂下，低敛的眼眸流露悲苦颓丧的表情。突然街道上警笛大作，她迅速地结了帐从手袋里翻出墨镜拆开戴上，转身没入了熙熙攘攘的涌动人流之中。
半年后，美国纽约。
热烈如火的红色鬈发被松松挽在脑后，穿着常见休闲运动装耳中塞着耳机的格蕾丝走进一家播放着时髦摇滚乐的酒吧，挑了尽头靠窗的一个角落坐了下来，然后轻车熟路地抬起眼，装作眺望窗外风景，同时暗自打量着视线可触范围内的每一个人。
在排除了几个明显不易得手的目标之后，格蕾丝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一个独自坐在吧台最末边喝着咖啡的男人身上。她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摘下耳机随手塞进裤袋里，端着一杯冰朗姆酒向吧台走去。
“嗨，先生，一个人吗？”
脸上挂着伪装得体的含蓄微笑，格蕾丝的一只手搭在男人黑色西装的肩上不轻不重地缓慢摩挲着，同时挨近了坐到了男人身边。
男人的眼睛隐匿在稍宽的帽檐勾勒出的阴翳之下，露出的薄削嘴唇微微向上挑起，唇边浮现了一个嘲讽的笑意。
他并没有回应她的话，甚至连眼皮都不屑掀一掀。
“您第一次来纽约的酒吧？在这里只喝咖啡也不能尽兴。”格蕾丝并没有因对方的漠视而退缩，她弯下腰，凑近对方的耳畔轻轻呵了一口气，语调调笑隐含挑逗，而神情却是矜贵有度的端庄，“来跟我做些好玩的事吧，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你还没有报上你的价位，小姐。”浅抿了一口咖啡，男人稍侧过脸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了句。
尽管只是一瞬间，男人锋利如刃的视线依旧使得她的眼神微微变了变，感到有些头皮发麻。
定下心神，格蕾丝按照以往的惯例熟稔地摆出受到侮辱的羞愤表情，不可置信地张大眼睛，气恼地后退一步，顺手不留痕迹地将男人身侧的一个黑色真皮手提包抽了出来，掩在身后。
“您太失礼了，先生——我不是您说的那种廉价女人！”似乎被对方的冒犯彻底地激怒了，她忿忿不平地大声指责着。
就像是在按部就班地拍摄着一场电影，一切的发展正如她所愿，顺利得几近不真实。男人并没有再度看向她，甚至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仍旧自顾自地啜饮着咖啡，唇角微扬的弧度讥诮，面容却保持着一贯的平静，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她悄悄地转身离开，挤开舞池里扭动的人群，将黑色真皮手提包塞进宽大的卡其裤中，重新戴上耳机，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向门外走去。
迄今为止格蕾丝依旧在观望NSA和警局的风声，她不敢轻易动用账户里的存款，更不敢随便去应聘她根本应付不来的‘正当’职业，迫于无奈她只得重操起成为联邦安全局编外线人之前的老本行，在嘈杂拥挤的酒吧干起小偷小摸的勾当。
每日虽然入手不多，但也足够生活所需。她想她可以凭借这个‘一技之长’坚持到身份得到澄清的那一天。
放在裤袋里的手机突然嗡嗡地震动了一下，格蕾丝随意地掏出来瞥了一眼，徐徐而行的脚步就生生地顿在了原地。
（我在海斯顿酒吧）——她的手指在手机键盘上跳动着，快速打出一条简讯回复了对方，然后偷偷看了看吧台旁被自己刚刚得手的男人，在确认对方没有表露丝毫异样后才安下心来，放心大胆地坐回了窗边的雅座。
就着模糊的灯光看了一眼腕表，格蕾丝眼看时间还早，便悄悄挪动手指伸进了卡其裤中，摸索着拉开手提包的拉链，将手指探进包内寻找到一个形似钱夹的物件，咧开嘴颇为愉悦地笑着掏了出来，搁置在眼前。
那是个十分普通的男士鳄鱼皮钱夹，质地做工都不算十分出众。格蕾丝解开了钱夹的搭扣，抽出一叠纸币点了点，心满意足地吁了口气放进贴身的衣袋中。
正当她打算将没用的钱夹扔到一边时，浅咖啡色夹层处露出的一角灰白却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张被折叠成小小正方形的纸片，上面用雅致的花体潦草地记录着几行琐碎凌杂的字母。
这些单词被毫无章法地胡乱拼接，根本凑不成一个完整的句子——格蕾丝被勾起了兴致，屈着食指轻轻叩击着桌面，用NSA为线人提供的短期特训中简单介绍的密码破译方法细细地钻研起来。
也许是写成这张密码的人并没有过多的用什么心思，格蕾丝居然很快就将其破译了出来。她折身靠向椅背，满足地轻哼了一声，将目光移动到抄写在空白处的整理完毕的单词上：
英国皇家骑兵团-阿拉斯特尔•克鲁姆-军衔上校
美国游骑兵部队第九分队-威尔斯•弗里曼-军衔中校
美国海豹突击四队-克莱恩特•乌索里奇-军衔中士
法国空降突击部队-罗伯茨•柏希林顿-军衔中校
日本海军陆战队-藤原佐实-军衔少佐
……
格蕾丝将这一连串的部队番号与人名军阶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注意到有两行已经被人用一道直线干净利落地划掉，脑中猛然闪电般地被什么遽然刺中了，不由得脸色骤变。
她低下头盯着被抹去的第一行‘英国皇家骑兵团 阿拉斯特尔•克鲁姆 军衔上校’，呼吸不知不觉中渐渐紊乱起来——她清楚地记得三个月前的某一天，早报上刊登着这个英国军官被谋杀的新闻。
而被抹去的第二行‘美国游骑兵部队第九分队威尔斯•弗里曼军衔中校’，在五天前被人发现猝死在家中。
难道、难道这个人……会是个Hitman？
突如其来的念头让她有些脊背发寒，她不敢再将视线转移到刚刚的黑西装男人身上，皱紧了眉头将这张薄薄的纸片攥在手心，深深呼吸了几口酒吧内浑浊的空气。
她支着右手托着腮正心乱如麻，突然有一个人不打招呼便随意地在对面的沙发椅上坐了下来。她抬起眼看过去，是麦克尔如约而至。
格蕾丝不露声色地收起握有神秘档案的手腕，挑眉望向来人，讥讽地翘起了嘴角：
“怎么，可别告诉我你改变主意了，尊敬的联邦调察局在编特工先生。”
金发特工不慌不忙地给了她一个安抚性的微笑，招来服务生点了一杯热巧克力，然后比着手势示意她放松：
“别这样，格蕾丝——联邦不会亏待每一位愿意效忠于她的战士。我正在和上级协商，妥善处理麦斯姆亲王的谋杀案……你知道，这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伴随着略略松弛的警惕与防备滑过眼底，格蕾丝半信半疑地挑了挑眉毛，上身难掩迫切地前探，不确定地出了声：“……好吧，好吧……麦克尔先生，愿上帝保佑您——可是该死的，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种躲躲藏藏的生活？！”
“你用不着担心，亲爱的，我发誓事情会很快解决的。”
麦克尔悉声安慰着她，眼角的余光却悄悄向布满了油印的肮脏玻璃窗外瞟了瞟，嘴角短暂地向上勾了一下，有一丝诡谲无声的笑意转瞬即逝。
看上去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眼中正酝酿着什么，格蕾丝重新倚上融软海绵质地的椅背，垂着头耸动了一下肩膀，无精打采地用左手扶着腰间，似乎早已十分疲惫，用没有什么底气细小有如蚊咛的声音嘀咕着，“哦……请遵守你的诺言吧。这已经是我最后的指望了……”
“你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可不太妙，格蕾丝。”注意到她深深凹陷的眼窝和苍白如纸的脸色，麦克尔善解人意地眨了眨眼睛，用花哨的语调轻快地说道，“先跟我去NSA的安全岛避一避吧——就在华盛顿的本部旁边。其他的就交给我们来办，等风头过去，你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了。”
格蕾丝仰起脸感激地看着他洋溢着真挚友好的年轻脸庞，踌躇了一下还是温温吞吞地迟疑道，“你真是救世主，麦克尔……但是我想我还是乐意待在这儿。毕竟纽约繁华的夜生活足以为我提供必要的掩护和生活来源，这总比麻烦你们要好的多，不是吗？”
金发特工的脸色陡然冷淡了下来，神情古怪地瞥了她一眼，旋即将视线投向了人头攒动的舞池，没有再搭话。
待到服务生姗姗来迟地将送来了热巧克力，麦克尔依旧没有试图重新挑起话题的意思，只是低头用手指漫不经心地不断摩挲着粗陶制的杯身，看也没看对面看起来十分坐立不安的格蕾丝。
一时间周遭的空气仿佛凝成某种黏腻流动的胶质液体，蓦地，麦克尔的一声讽刺的冷哼撞破了一阵沉默，他轻蔑地笑了笑，低低道了一句简短的音节，“……可怜虫。”
仿佛是诵咏了什么简洁有力的魔咒一般，麦克尔的尾音还未完全消弭，一杯滚烫的热巧克力就兜头泼上了格蕾丝的脸，同时早有准备的格蕾丝也一瞬间敏捷地从座椅上一跃弹起，却被突如其来的炽热液体糊住了眼睛。
麦克尔趁机扣住她的肩膀向后发力，伴随着红发女人痛极的惨呼和骨节错位的狰狞声响，她的整个右臂竟被生生地拗断！
狠狠摔在桌子上撞倒了一片酒杯，剧痛让格蕾丝的头脑霎时间清醒了下来，她扶着后腰的左手抓住了别在腰间的一把弹簧刀，胡乱向前一捅将麦克尔逼开，同时旋身躲开对方的飞踢，收回手抹了一把脸上粘连成一片的热巧克力，睖着双眼正欲再一刀刺过去，动作却顷刻顿在原地，冷汗从额迹猝然滚落。
——麦克尔的手中握着一把精致小巧的手枪，正将黑洞洞的枪口抵在她的额头上，歪过头笑着看她。
“你最好保持安静，小甜心。”他温声说道，眼底却是深不见底的冰冷一片，“如果换作我是你的话，我会乖乖听话的。”
被玻璃碎裂桌椅翻倒的响动惊扰的人们三三两两地围了过来，指着狼狈不堪地定定站立、手里还紧攥尖刀的格蕾丝议论纷纷。麦克尔吹了一声口哨，危险地盯着她低垂的发白面孔，“现在我要带你去酒吧外的车上，我想你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
一绺头发被渐渐凝结的热巧克力黏在颊边，格蕾丝攥着弹簧刀的左手在微微地颤抖着。与麦克尔僵持许久后她颓然闭上双眼，苦涩地挑起嘴角笑了一下，然后认命地放下了手中的刀。
满意地颔首，麦克尔将枪口紧贴着格蕾丝的头皮，缓缓移动到脑后，抓着她的手臂用枪管顶着她向前走去。
在不远处的人群中，有一把小巧的手枪静默无声地举了起来，漆黑枪身泛着冷厉的金属光泽，十字准星微微晃动了一下，旋即便精准地瞄上了即将踏出酒吧大门的联邦特工。
握枪的男人压低了帽檐，在枪口旋上四英寸长的黑色消音器，冷静地扣下扳机。
几乎是同一瞬间，鲜血陡然从麦克尔的右肩猛地迸溅，4.8毫米子弹带来的强大冲击力霎时将他击倒在地。
金发特工猝不及防，头部狠狠地撞在了玻璃门上，碰撞出沉闷的声响。“见鬼……”他咕哝了一声，额间与肩膀处缓慢地淌下几痕浓稠的血液。
格蕾丝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有半秒钟的惊诧，旋即就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逃跑的好时机。她鄙夷地睨着因失血与重创而陷入昏迷状态的麦克尔，在周遭围观者惊恐的尖叫声中用脚尖在他身上踢了踢，直到确认对方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陷入昏迷状态，这才眯起眼翘起嘴角狡黠地笑开，蹲下身掰开他的手指取走了那柄手枪。
耀武扬威地吹了声口哨，格蕾丝湛蓝的眼底满满盛着死里逃生的愉悦与庆幸。她对麦克尔比了个中指，而后毫不迟疑地转过身，将按开了保险的手枪暂时隐藏进卡其色长裤宽大的裤袋里，在耳中重新塞上MP3的耳塞，装作若无其事地推开了酒吧大门。
她低声哼唱着不成调的曲子摇摆着身体，举止如纽约大街小巷常见的朋克青年别无二样，而一双眼却在时刻不停地警惕观察着周围。
通过刚刚在酒吧里麦克尔说过的话，她已经能够确定NSA一定派出了其他特工在外接应——是一个，或者是一群。这取决于她的运气。
枪战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她的运气好像不错。
一阵爆裂般的枪响突然在不远处炸开，格蕾丝眼睁睁地看着一辆黑色别克轿车降下了贴着薄膜的车窗，一梭子子弹不要钱似地向她砸了过来。虽然攻势看起来猛烈得像是要把人击穿成筛子，弹道却出乎意料地并没有延展到格蕾丝的身上，而是纷纷打在了她的脚边，击起一层干热的尘土。
这些人看上去似乎并不是想要杀了她——在得到这一新发现后她的心下顿时就安定了不少，正准备射去几个枪子儿再向反方向跑进巷口摆脱追踪，坐在别克车上手持M16扫射着的特工肩头却猛然炸开了血花！
格蕾丝呆愣了一下，她不敢妄自猜测这是巧合还是有人暗中相助。稍作停顿过后她果断旋身，将见鬼的国家安全局特工与那位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暗中施以援手的贵人抛到脑后，拔腿向着狭隘幽深的巷口跑去。
当周遭彻底地陷入了一片静谧后，格蕾丝减慢了奔跑的速度，缓缓地停下了脚步。她扶着一旁的墙壁大口喘着气，擦了擦额头涌出的薄汗，随后接好了脱臼的手臂。
然而在她终于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脏之时，右腕突然被人握住，整个手臂都被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形状蜷曲在背后，强劲的力道迫使她不得不双腿一弯狼狈地跌伏在了地上。
有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气定神闲地站在背光处，腰杆挺拔笔直、身形瘦削颀长，宽阔的帽檐阴影下看不清双眼，却让格蕾丝莫名地感觉到有一股寒气战栗着窜过脊背。
——这是那个在酒吧被她偷走了手包的男人。准确的说，是她的同行。
她之所以肯定了这一点，是因为男人修长苍白的手指骨节正摩挲着一把漆黑小巧的手枪。
“格蕾丝•凡洛姆，前DX公司的杀手。”
男人薄削的嘴唇开合着，带着嘲讽的意味吐露语句，让格蕾丝的呼吸猛然一窒，“一年前退出公司，在街头偷窃为生，后被美国国家安全局招募成为编外线人——我说的对吗，格蕾丝小姐？”
夜晚冰冷的空气被强压进肺间，这使得格蕾丝迅速地镇定下来。她的侧脸被粗糙的地面研磨得生疼，却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维持着平静的神情勾了勾唇角回答道，“是我有眼无珠，居然没有认出您来……尊敬的Reborn先生。要知道，您可是业界公认的最强Hitman，是正常……平常人无法超越的传说。”
她的语调还带着半分玩笑般的戏谑，额角却有森冷汗液滑过白皙的肌肤滴落地面，留下一路泛光冷棱的水痕。
“看来格蕾丝小姐比我想象得聪明一些。”唇边的弧度不着痕迹地拉高了些许，男人隐匿在帽檐阴影下的眸光锐利如鹰隼，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匍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红发女人，线条分明的唇角挑起一丝残忍的笑意，“我的规矩想必你也再清楚不过——”
他略低下颌凑近她，“你拿什么，换你的命？”
这是一个身材高挑、拥有一头惹眼红发的女人，她面上的淡雅妆容显然经过悉心铺就，将略显刻薄轻佻的眉眼不着痕迹地衬得柔和了几分。价格不菲的米色西装套裙下是绵融细腻的黑色连裤丝袜，连踩着六英寸的鞋跟与地面轻击出‘嗑嗒嗑嗒’的细碎声响，她不断搅拌着玻璃器皿中的冰淇淋，不时挖起一小勺放到唇边，用舌头卷起来吞入口中。
然而只要细心观察，不难发现她精致的妆容下隐藏的是一张疲惫不堪的苍白面容，她浓长的眼睫里透出的是某种草木皆兵的疑惧神情。
这个女人一直维持着看似闲散而漫不经心的悠雅姿态，但不停瞥向桌边手机的目光却暴露了她的焦虑与不安。
伴随着柔和平缓的钢琴曲徐徐响起，精巧的手机屏幕倏地亮了起来，女人仿佛触电一般从手指到身体战栗了一下，咬了咬涂着亮红色唇蜜的嘴唇，脸上露出某种希冀与愤怒交织的复杂神情。她放下了银质餐勺，握起手机飞快按下接听键，急切地凑到耳边：
“嘿麦克尔，你给我听好了——如果你再搞不定这群该死的警察，我就飞到华盛顿一枪崩掉你那本来就不怎么中用的老二——我说到做到。”
一阵嘈杂的电子音从扬声器中传出，嗡嗡作响了片刻，这让女人的声音蓦地高亢了起来：“得了吧，得了吧，谁还会相信你们这些唬人的鬼话——留着去糊弄上帝吧！听着，我是为了你们NSA做事。如果我落到警察和媒体的手上，你们也别想洗干净全身而退！”
对方又小声地说了些什么，随着听筒里尾音的结束，女人的面色瞬间煞白一片，连陡然降低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颤抖，“你是在开玩笑吧，达令——谋杀麦斯姆亲王的责任全部都要我一个人承担？噢不——你们这群下三滥的恶棍！你们把编外的线人当做廉价的卫生巾、用过就扔吗？喂——喂——！”
听筒中传来清晰单调的忙音，女人握着手机的手颓然无力地垂下，低敛的眼眸流露悲苦颓丧的表情。突然街道上警笛大作，她迅速地结了帐从手袋里翻出墨镜拆开戴上，转身没入了熙熙攘攘的涌动人流之中。
半年后，美国纽约。
热烈如火的红色鬈发被松松挽在脑后，穿着常见休闲运动装耳中塞着耳机的格蕾丝走进一家播放着时髦摇滚乐的酒吧，挑了尽头靠窗的一个角落坐了下来，然后轻车熟路地抬起眼，装作眺望窗外风景，同时暗自打量着视线可触范围内的每一个人。
在排除了几个明显不易得手的目标之后，格蕾丝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一个独自坐在吧台最末边喝着咖啡的男人身上。她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摘下耳机随手塞进裤袋里，端着一杯冰朗姆酒向吧台走去。
“嗨，先生，一个人吗？”
脸上挂着伪装得体的含蓄微笑，格蕾丝的一只手搭在男人黑色西装的肩上不轻不重地缓慢摩挲着，同时挨近了坐到了男人身边。
男人的眼睛隐匿在稍宽的帽檐勾勒出的阴翳之下，露出的薄削嘴唇微微向上挑起，唇边浮现了一个嘲讽的笑意。
他并没有回应她的话，甚至连眼皮都不屑掀一掀。
“您第一次来纽约的酒吧？在这里只喝咖啡也不能尽兴。”格蕾丝并没有因对方的漠视而退缩，她弯下腰，凑近对方的耳畔轻轻呵了一口气，语调调笑隐含挑逗，而神情却是矜贵有度的端庄，“来跟我做些好玩的事吧，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你还没有报上你的价位，小姐。”浅抿了一口咖啡，男人稍侧过脸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了句。
尽管只是一瞬间，男人锋利如刃的视线依旧使得她的眼神微微变了变，感到有些头皮发麻。
定下心神，格蕾丝按照以往的惯例熟稔地摆出受到侮辱的羞愤表情，不可置信地张大眼睛，气恼地后退一步，顺手不留痕迹地将男人身侧的一个黑色真皮手提包抽了出来，掩在身后。
“您太失礼了，先生——我不是您说的那种廉价女人！”似乎被对方的冒犯彻底地激怒了，她忿忿不平地大声指责着。
就像是在按部就班地拍摄着一场电影，一切的发展正如她所愿，顺利得几近不真实。男人并没有再度看向她，甚至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仍旧自顾自地啜饮着咖啡，唇角微扬的弧度讥诮，面容却保持着一贯的平静，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她悄悄地转身离开，挤开舞池里扭动的人群，将黑色真皮手提包塞进宽大的卡其裤中，重新戴上耳机，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向门外走去。
迄今为止格蕾丝依旧在观望NSA和警局的风声，她不敢轻易动用账户里的存款，更不敢随便去应聘她根本应付不来的‘正当’职业，迫于无奈她只得重操起成为联邦安全局编外线人之前的老本行，在嘈杂拥挤的酒吧干起小偷小摸的勾当。
每日虽然入手不多，但也足够生活所需。她想她可以凭借这个‘一技之长’坚持到身份得到澄清的那一天。
放在裤袋里的手机突然嗡嗡地震动了一下，格蕾丝随意地掏出来瞥了一眼，徐徐而行的脚步就生生地顿在了原地。
（我在海斯顿酒吧）——她的手指在手机键盘上跳动着，快速打出一条简讯回复了对方，然后偷偷看了看吧台旁被自己刚刚得手的男人，在确认对方没有表露丝毫异样后才安下心来，放心大胆地坐回了窗边的雅座。
就着模糊的灯光看了一眼腕表，格蕾丝眼看时间还早，便悄悄挪动手指伸进了卡其裤中，摸索着拉开手提包的拉链，将手指探进包内寻找到一个形似钱夹的物件，咧开嘴颇为愉悦地笑着掏了出来，搁置在眼前。
那是个十分普通的男士鳄鱼皮钱夹，质地做工都不算十分出众。格蕾丝解开了钱夹的搭扣，抽出一叠纸币点了点，心满意足地吁了口气放进贴身的衣袋中。
正当她打算将没用的钱夹扔到一边时，浅咖啡色夹层处露出的一角灰白却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张被折叠成小小正方形的纸片，上面用雅致的花体潦草地记录着几行琐碎凌杂的字母。
这些单词被毫无章法地胡乱拼接，根本凑不成一个完整的句子——格蕾丝被勾起了兴致，屈着食指轻轻叩击着桌面，用NSA为线人提供的短期特训中简单介绍的密码破译方法细细地钻研起来。
也许是写成这张密码的人并没有过多的用什么心思，格蕾丝居然很快就将其破译了出来。她折身靠向椅背，满足地轻哼了一声，将目光移动到抄写在空白处的整理完毕的单词上：
英国皇家骑兵团-阿拉斯特尔•克鲁姆-军衔上校
美国游骑兵部队第九分队-威尔斯•弗里曼-军衔中校
美国海豹突击四队-克莱恩特•乌索里奇-军衔中士
法国空降突击部队-罗伯茨•柏希林顿-军衔中校
日本海军陆战队-藤原佐实-军衔少佐
……
格蕾丝将这一连串的部队番号与人名军阶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注意到有两行已经被人用一道直线干净利落地划掉，脑中猛然闪电般地被什么遽然刺中了，不由得脸色骤变。
她低下头盯着被抹去的第一行‘英国皇家骑兵团 阿拉斯特尔•克鲁姆 军衔上校’，呼吸不知不觉中渐渐紊乱起来——她清楚地记得三个月前的某一天，早报上刊登着这个英国军官被谋杀的新闻。
而被抹去的第二行‘美国游骑兵部队第九分队威尔斯•弗里曼军衔中校’，在五天前被人发现猝死在家中。
难道、难道这个人……会是个Hitman？
突如其来的念头让她有些脊背发寒，她不敢再将视线转移到刚刚的黑西装男人身上，皱紧了眉头将这张薄薄的纸片攥在手心，深深呼吸了几口酒吧内浑浊的空气。
她支着右手托着腮正心乱如麻，突然有一个人不打招呼便随意地在对面的沙发椅上坐了下来。她抬起眼看过去，是麦克尔如约而至。
格蕾丝不露声色地收起握有神秘档案的手腕，挑眉望向来人，讥讽地翘起了嘴角：
“怎么，可别告诉我你改变主意了，尊敬的联邦调察局在编特工先生。”
金发特工不慌不忙地给了她一个安抚性的微笑，招来服务生点了一杯热巧克力，然后比着手势示意她放松：
“别这样，格蕾丝——联邦不会亏待每一位愿意效忠于她的战士。我正在和上级协商，妥善处理麦斯姆亲王的谋杀案……你知道，这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伴随着略略松弛的警惕与防备滑过眼底，格蕾丝半信半疑地挑了挑眉毛，上身难掩迫切地前探，不确定地出了声：“……好吧，好吧……麦克尔先生，愿上帝保佑您——可是该死的，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种躲躲藏藏的生活？！”
“你用不着担心，亲爱的，我发誓事情会很快解决的。”
麦克尔悉声安慰着她，眼角的余光却悄悄向布满了油印的肮脏玻璃窗外瞟了瞟，嘴角短暂地向上勾了一下，有一丝诡谲无声的笑意转瞬即逝。
看上去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眼中正酝酿着什么，格蕾丝重新倚上融软海绵质地的椅背，垂着头耸动了一下肩膀，无精打采地用左手扶着腰间，似乎早已十分疲惫，用没有什么底气细小有如蚊咛的声音嘀咕着，“哦……请遵守你的诺言吧。这已经是我最后的指望了……”
“你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可不太妙，格蕾丝。”注意到她深深凹陷的眼窝和苍白如纸的脸色，麦克尔善解人意地眨了眨眼睛，用花哨的语调轻快地说道，“先跟我去NSA的安全岛避一避吧——就在华盛顿的本部旁边。其他的就交给我们来办，等风头过去，你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了。”
格蕾丝仰起脸感激地看着他洋溢着真挚友好的年轻脸庞，踌躇了一下还是温温吞吞地迟疑道，“你真是救世主，麦克尔……但是我想我还是乐意待在这儿。毕竟纽约繁华的夜生活足以为我提供必要的掩护和生活来源，这总比麻烦你们要好的多，不是吗？”
金发特工的脸色陡然冷淡了下来，神情古怪地瞥了她一眼，旋即将视线投向了人头攒动的舞池，没有再搭话。
待到服务生姗姗来迟地将送来了热巧克力，麦克尔依旧没有试图重新挑起话题的意思，只是低头用手指漫不经心地不断摩挲着粗陶制的杯身，看也没看对面看起来十分坐立不安的格蕾丝。
一时间周遭的空气仿佛凝成某种黏腻流动的胶质液体，蓦地，麦克尔的一声讽刺的冷哼撞破了一阵沉默，他轻蔑地笑了笑，低低道了一句简短的音节，“……可怜虫。”
仿佛是诵咏了什么简洁有力的魔咒一般，麦克尔的尾音还未完全消弭，一杯滚烫的热巧克力就兜头泼上了格蕾丝的脸，同时早有准备的格蕾丝也一瞬间敏捷地从座椅上一跃弹起，却被突如其来的炽热液体糊住了眼睛。
麦克尔趁机扣住她的肩膀向后发力，伴随着红发女人痛极的惨呼和骨节错位的狰狞声响，她的整个右臂竟被生生地拗断！
狠狠摔在桌子上撞倒了一片酒杯，剧痛让格蕾丝的头脑霎时间清醒了下来，她扶着后腰的左手抓住了别在腰间的一把弹簧刀，胡乱向前一捅将麦克尔逼开，同时旋身躲开对方的飞踢，收回手抹了一把脸上粘连成一片的热巧克力，睖着双眼正欲再一刀刺过去，动作却顷刻顿在原地，冷汗从额迹猝然滚落。
——麦克尔的手中握着一把精致小巧的手枪，正将黑洞洞的枪口抵在她的额头上，歪过头笑着看她。
“你最好保持安静，小甜心。”他温声说道，眼底却是深不见底的冰冷一片，“如果换作我是你的话，我会乖乖听话的。”
被玻璃碎裂桌椅翻倒的响动惊扰的人们三三两两地围了过来，指着狼狈不堪地定定站立、手里还紧攥尖刀的格蕾丝议论纷纷。麦克尔吹了一声口哨，危险地盯着她低垂的发白面孔，“现在我要带你去酒吧外的车上，我想你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
一绺头发被渐渐凝结的热巧克力黏在颊边，格蕾丝攥着弹簧刀的左手在微微地颤抖着。与麦克尔僵持许久后她颓然闭上双眼，苦涩地挑起嘴角笑了一下，然后认命地放下了手中的刀。
满意地颔首，麦克尔将枪口紧贴着格蕾丝的头皮，缓缓移动到脑后，抓着她的手臂用枪管顶着她向前走去。
在不远处的人群中，有一把小巧的手枪静默无声地举了起来，漆黑枪身泛着冷厉的金属光泽，十字准星微微晃动了一下，旋即便精准地瞄上了即将踏出酒吧大门的联邦特工。
握枪的男人压低了帽檐，在枪口旋上四英寸长的黑色消音器，冷静地扣下扳机。
几乎是同一瞬间，鲜血陡然从麦克尔的右肩猛地迸溅，4.8毫米子弹带来的强大冲击力霎时将他击倒在地。
金发特工猝不及防，头部狠狠地撞在了玻璃门上，碰撞出沉闷的声响。“见鬼……”他咕哝了一声，额间与肩膀处缓慢地淌下几痕浓稠的血液。
格蕾丝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有半秒钟的惊诧，旋即就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逃跑的好时机。她鄙夷地睨着因失血与重创而陷入昏迷状态的麦克尔，在周遭围观者惊恐的尖叫声中用脚尖在他身上踢了踢，直到确认对方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陷入昏迷状态，这才眯起眼翘起嘴角狡黠地笑开，蹲下身掰开他的手指取走了那柄手枪。
耀武扬威地吹了声口哨，格蕾丝湛蓝的眼底满满盛着死里逃生的愉悦与庆幸。她对麦克尔比了个中指，而后毫不迟疑地转过身，将按开了保险的手枪暂时隐藏进卡其色长裤宽大的裤袋里，在耳中重新塞上MP3的耳塞，装作若无其事地推开了酒吧大门。
她低声哼唱着不成调的曲子摇摆着身体，举止如纽约大街小巷常见的朋克青年别无二样，而一双眼却在时刻不停地警惕观察着周围。
通过刚刚在酒吧里麦克尔说过的话，她已经能够确定NSA一定派出了其他特工在外接应——是一个，或者是一群。这取决于她的运气。
枪战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她的运气好像不错。
一阵爆裂般的枪响突然在不远处炸开，格蕾丝眼睁睁地看着一辆黑色别克轿车降下了贴着薄膜的车窗，一梭子子弹不要钱似地向她砸了过来。虽然攻势看起来猛烈得像是要把人击穿成筛子，弹道却出乎意料地并没有延展到格蕾丝的身上，而是纷纷打在了她的脚边，击起一层干热的尘土。
这些人看上去似乎并不是想要杀了她——在得到这一新发现后她的心下顿时就安定了不少，正准备射去几个枪子儿再向反方向跑进巷口摆脱追踪，坐在别克车上手持M16扫射着的特工肩头却猛然炸开了血花！
格蕾丝呆愣了一下，她不敢妄自猜测这是巧合还是有人暗中相助。稍作停顿过后她果断旋身，将见鬼的国家安全局特工与那位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暗中施以援手的贵人抛到脑后，拔腿向着狭隘幽深的巷口跑去。
当周遭彻底地陷入了一片静谧后，格蕾丝减慢了奔跑的速度，缓缓地停下了脚步。她扶着一旁的墙壁大口喘着气，擦了擦额头涌出的薄汗，随后接好了脱臼的手臂。
然而在她终于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脏之时，右腕突然被人握住，整个手臂都被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形状蜷曲在背后，强劲的力道迫使她不得不双腿一弯狼狈地跌伏在了地上。
有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气定神闲地站在背光处，腰杆挺拔笔直、身形瘦削颀长，宽阔的帽檐阴影下看不清双眼，却让格蕾丝莫名地感觉到有一股寒气战栗着窜过脊背。
——这是那个在酒吧被她偷走了手包的男人。准确的说，是她的同行。
她之所以肯定了这一点，是因为男人修长苍白的手指骨节正摩挲着一把漆黑小巧的手枪。
“格蕾丝•凡洛姆，前DX公司的杀手。”
男人薄削的嘴唇开合着，带着嘲讽的意味吐露语句，让格蕾丝的呼吸猛然一窒，“一年前退出公司，在街头偷窃为生，后被美国国家安全局招募成为编外线人——我说的对吗，格蕾丝小姐？”
夜晚冰冷的空气被强压进肺间，这使得格蕾丝迅速地镇定下来。她的侧脸被粗糙的地面研磨得生疼，却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维持着平静的神情勾了勾唇角回答道，“是我有眼无珠，居然没有认出您来……尊敬的Reborn先生。要知道，您可是业界公认的最强Hitman，是正常……平常人无法超越的传说。”
她的语调还带着半分玩笑般的戏谑，额角却有森冷汗液滑过白皙的肌肤滴落地面，留下一路泛光冷棱的水痕。
“看来格蕾丝小姐比我想象得聪明一些。”唇边的弧度不着痕迹地拉高了些许，男人隐匿在帽檐阴影下的眸光锐利如鹰隼，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匍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红发女人，线条分明的唇角挑起一丝残忍的笑意，“我的规矩想必你也再清楚不过——”
他略低下颌凑近她，“你拿什么，换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