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小说 > 四块五,扯个证

正文 11苏南

    徐惜的自诉,其实对苏南来说,更似在看一个对面走过的自己。

    徐惜说着说着,也不知道开始拿谁开涮,“您大少爷觉得好笑吧,和小白菜样的,当我邀您可怜呢?我就是好好过自己日子的一人。”

    “没人会可怜你。”说完,苏南又觉得这话会产生歧义,显得太冷血,是觉得徐惜不值得人可怜呢,“往后不会那么辛苦了。”

    停车场到了,苏南拉开车门就把徐惜塞了进去。

    徐惜幽怨了看了他一回,真想告诉他,就算不可怜她,也不用那么不怜香惜玉。

    苏南不知怎么就沉默了,徐惜忽然发现少了苏南在旁边卖笑,原来时光是这么难熬。

    “怎么了?”苏南见她看着她,以为是车里太冷,“暖气不足?”

    “不、不是。”

    “那是担心动迁了?”

    徐惜说是也不是,百口莫辩。

    苏南也不再多问。

    等到了地方,徐惜报了的是家前那条马路,再里面就是小菜场,下了车就和苏南告别,“那我走了啊。”

    “你等一下。”

    徐惜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便也没多等。

    才走出几步路,苏南就从后面追了上来。

    “你怎么又回来了?”徐惜有些奇怪。

    “送你回家。”

    “里面……”那样一个菜市场的,连邵筱筱来每次都要抱怨连天的,她怎么好意思让个大少爷陪她走。

    “我让司机倒车回去了。”

    “那你怎么回去?”

    苏南没有直接回答,微笑着陪她走着,“总不能让我妻子新婚头一天自己夜路回家。”

    虽然知道他们是协议结婚,但徐惜淡漠务实了这么多年,乍地听了这句话,心头还是忍不住有些颤动。

    怕难以自恃,故意笑骂,“果然是花花公子,你这些话一定唬了许多女孩子高兴。”

    心里也想到,的确,自己家世平平,年轻女子虽说都不会太丑,但她真以为自己能成一个浪子终结者吗?

    少女时都会有些粉红色的幻想,可到了长大,徐惜才清楚什么是门第。

    ——门第就是,如果她和苏南在一起,最后苏南可以拍拍屁股走人,没有任何后顾之忧,而一旦她动了情,这段关系中受伤的就只有她。

    现实而冷漠,在徐惜心中,早不相信了跨阶级的恋爱,潜移默化,社会教育的,只相信门当户对才能缔结长久的婚姻。

    苏南陪着她,一直没说话。似乎给了人一种错觉,好像他们之间成了个隔绝的空间,而他也会永远陪着她走下去。

    苏南忽然问她,“你从来就不知道怎么去依赖人吧。”

    徐惜有些疑惑,“什么?”他在说什么?

    苏南回头看着徐惜,目光轻缓,“偶尔也试着依靠下人,其实也没想象中那么难。”

    “自己创造的,的确是最可靠的。不过偶尔依靠别人的话,感觉也没有这么糟糕,至少我,”苏南说道,“我可以一直任你依靠着。往后的日子不会总这样难。”

    徐惜很久不知道说什么话,最后装作耻笑着从他手中把提包抢了回来。

    “苏大少还真是一双玉臂万人枕。”

    “那洗干净了就给你一人枕好不好?”

    “美的你。”

    徐惜笑骂着上了楼。

    却也不知为何自己的眼眶有些红了。

    提着包掏了半天钥匙,最后忍不住再看了遍崭新的结婚证。

    心里就埋怨自己,结婚证到底不是个好东西,竟然让自己少女情怀了?

    或者,这是大龄女思春的迹象了。

    只有到了今天想着和苏南去扯证才发现,民政局里多少23、24岁毕业证和结婚证两证同领的大学生新娘,这样想着,也难怪自己站在这么个即将剩女的尾巴上会想着伤春悲秋。

    她已经二十七了。

    如果不是因为家庭,她大概有了对象,早结婚了。

    徐惜在过道上举着结婚证发愣,正好买菜回来的徐妈妈在外面看见了,“惜惜,怎么不进屋呢?”

    徐惜又像回到了小时候拿了不及格考卷偷藏起来的样子,赶忙塞口袋里,“找不到钥匙。”

    徐妈妈见了她一身旗袍,连出去的衣服都换了,有些奇怪,“你这是?”

    徐惜赶快扯个慌,“给师兄去当女伴了。”

    徐妈妈看了她这样冻着心疼,“还不快进屋把衣服换了。”

    徐惜早冻着了,回了家脱了旗袍,一件件套上裹着棉衣。

    徐妈妈听她说当女伴,知道又是以前的那个男生,有些做母亲的期盼,“你最近有没有和小岑出去了?”

    小岑就是她经常给做女伴的师兄岑会文。

    “没,没。”然后又想着不对,马上改口,“这不,今天就见到了。”

    徐妈妈没注意到这个,“你有空也多约约人家。”

    徐惜哭笑不得,“妈,人家女朋友出国了,等着回来结婚的。”

    徐妈妈恨铁不成钢,“你笨呢,情侣两地分别的,特别还是到国外的,多少还能熬下来的。”

    那也不能她做小三啊。

    徐妈妈想想自己这想法也挺不厚道,“总之,你太不争气了。”

    “我哪儿不给您争气了?”

    “隔壁23号里的张阿姨,人家女儿比你小两岁,儿子都有了。”

    “那是人家……嗯,早恋。”

    “我前几天去参加同事聚会的,人家的孩子都成家了。”

    得了,她闭嘴吧,全国的孩子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别人家的小孩,上学成绩好,工作收入高,娶美女钓金龟,连生孩子也要将将卡人前面。

    徐妈妈指指徐惜,“你看看你,别说给我带个女婿了,连个男人的影儿都瞧不见。”

    徐惜瞬间不知道该开口还是不该开口。

    妈,您要知道你女儿已经嫁做人妇该要是怎样的惊吓了。

    这天晚上,她思前想后要不要把结婚这事儿坦白,但想想……要她妈知道她为了动迁惹上了黑社会,以徐妈妈白兔的个性,说不定会当场晕厥的。

    还没想好坦白从宽,还是抗拒从严,徐外婆给她招了个手,正好徐妈妈吃完晚饭在收拾桌子也没发现。

    祖孙俩拉了门在小间里说话。

    “外婆,您叫我呢?”

    徐外婆不声响,从枕头底下取出张存折塞她手里。

    徐惜一看了金额,三十万,“外婆,这是?”

    “当初留给你妈妈【的。”徐外婆说道。

    徐外婆长得不错,音乐学院里的声乐老师,向来是注重打扮的。到老了,财产被夺了,生活都难,行头不翻了,她也是个爱整洁的老太。

    年轻时人长得漂亮,嗓子又好,带头□歌的,态度积极,很是得意。到特殊年代,打牛鬼蛇神,本以为像她这样混得好的人都要挨打,徐外婆会搞,眼泪鼻涕的痛骂自己,写了检讨,早上学生上学校门口执勤队员说一声“同学好!”“敬礼!”,她就在边上骂自己一句“我有错”“我检讨”——过了俩星期又回去做她的教导主任去了。

    同时代不少转不过性子来的,最后都被狠整了。就连徐惜做大学教授的外公,被人打做臭老九,老头自己耿着认为自己“没错”,结果被老婆按着把徐外婆自己的检讨书给抄誊了遍,大会戴了高帽被学生批斗。

    ——但至此以外,就没了。当时徐惜外公外婆其实也不算惨的,连家都没来抄过,祖上的古董什么都在,等一过了那个年头,还给“平反”。

    老太太干练了一辈子,政治上学问上头脑清明没吃过亏,到了最后却被自己的儿子坑惨了晚年。

    如今待在小间里和外孙女拿了存折嘀咕,“这是当年分家产时候,我给你娘留下的,真当我弃了你娘,一碗水端得这么不平?”

    “不是,您这笔钱,既然给我妈【的,怎么就不和她说呢。”

    徐外婆冷哼,“我自己的女儿,我自己最清楚。我呢,人是有点老思想,想着家底是要留给儿子的,可不至于女儿这儿就一文不给,等着看她饿死,我也是个做娘的。”

    徐惜点头。

    “那时候我的确气她,你爸和你妈离婚,婆家人到她眼前哭几声,说几句可怜话就心软了,明明是你爸的错,偏生她说什么你判给你爸,自己净身出户,把东西留给你。”

    徐外婆一想起过去就止不住要骂女儿,“没想到我精明一辈子生了这么个傻女儿啊……可再傻也是我女儿,我怎么会弃了她呢。

    当时你舅舅到我眼门前孝顺说好话,我也是气头上了,提前分了家产。可我还是想着把这老房子和存折给你妈,她当时离了婚是连房子都没,我不能让她出去流落街头。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你舅舅做了这样的事,把我赶出来,也幸好你妈肯不怪我偏心,又一心一意服侍我的。”

    也幸得徐外婆当时还对女儿留了一线之仁。

    “这张存折,这些年我想着要不要给她。可我怕啊,我怕,你妈【的这个性子这辈子都改不了了。”徐外婆握着徐惜的手,“还好你长大了,能顶门户了。这钱你拿着,等动迁了,可以去买房。”

    徐惜沉默着点了头。

    三十万,十多年前,她小时候这的确是笔巨款了,当时用来买房子是绰绰有余,可外婆毕竟是老人家,怎么会想到这么些年下来会通货膨胀得那么厉害呢?

    让徐惜说,当时这些钱就算买了金条也比干捂在银行里好。

    当时黄金是个什么价钱?

    当然,要说投资,这些年翻倍最快的就是房子。最简单的例子,徐惜小时候,外婆的三十万能买房,现在买地下室都不行,充其量顶个小厕所。

    她不由又想起早上去的,那个据说十万一平米的楼盘。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