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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好险

    赵佶派出自己的老婆先行返回东京。其目的非常明显那就是充当他的探路石。在他送往东京的御批中明确提出了太上皇后郑氏的待遇问题。“道君太上皇后当居禁中出入正阳门”。要知道他现在已经退位赵桓登基之初便下了诏令确定了他内禅之后的权限。“除教门事外余并不管”也就是说只允许他管理宗教事务。

    而赵佶现在却提出要让太后居住在禁宫。这事只会出现在一种情形下:垂帘听政。他有意在试探新君的态度如果东京方面答应这个条件自然而然也能够满足自己其他要求。分权甚至复辟!赵桓根本不与任何大臣商量直接否决了这个要求。自己若是没有登上大位便罢如今既为天子岂能受人掣肘?

    整整一天的廷议一班执政愣是拿不出个主意来。赵桓很是失望这帮大宋朝的宰相们平日指点江山高谈阔论一旦事到临头除了吵还是吵。问题是你吵归吵。得吵出点实质的东西来吧。可从上午议事现在天都快黑了执宰们还在纠缠着诸如“稳定”“人伦”等话题。

    赵桓实在无奈命众臣歇息一阵就在宫里用饭。自己则独自步出大殿凭栏远眺。傍晚时分那东京皇宫里各处都已点上灯火星星点点煞是好看。夜风徐徐吹得这位少年皇帝心中的烦闷略微消散些许。自登基以来他没有一天消停一直忙到现在都快有些麻木了。可祖宗遗留之基业总不能断送在自己手里眼下强敌当前内讧不断好好的锦绣江山弄得狼烟四起混乱不堪。每每想到此处他心里就不禁恼怒恨不能……可有些事情他只能在心里想想绝不能对任何人吐露分毫。

    那远远站着的年轻内侍见官家在栏杆之前来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词却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只觉得他情绪有些不稳仿佛得了失心疯一般。一阵之后竟摆动手脚。越地癫狂。心中恐惧正想着要不要上前询问或是通知其他大臣。但思之再三终究提不起勇气。太上皇当政时重用宦官那时候内侍的日子很好过。可官家一登基以前掌权的宦官们纷纷遭到清洗。现在裤裆里没那玩意的人都绷紧了皮没谁敢放肆。

    良久跳大神般的赵桓终于折腾够了颓然立在殿外单薄的身形更显孤单。双手撑着栏杆垂着头久久无言。内侍正提心吊胆时只见官家直起身子大步而来。

    “去!召何灌立即进宫!”

    内侍听到这话第一反应就是腿软!心像是被突然掏空一样!怎地?官家召何太尉难道是要对太上皇来硬的?如今统兵三衙之中只有步军司何灌为官家所信任在这个当口连夜紧急召见恐怕……

    他的担心。也正是何灌所忧虑的。在接到进宫的命令后这位步帅竟有些迟疑。试想太上皇抛弃京城出走江淮把一个烂摊子全扔给官家。逃就逃罢又在南边胡搞瞎搞没帮上任何一点忙不说尽给东京方面使绊子添麻烦。哪怕是亲父子弄到这种份上怕是……

    官家现在紧急召见耽误不得这可如何是好?焦心如焚之际身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何灌急得团团转。突然想起一个人来送上一大笔心意千恳万求让内侍多等一阵他自己连衣服也没换单人独骑直奔城外而去。

    牟陀冈靖绥营驻地。经过一天如同上刀山下油锅似的训练后士卒们各自聚在营帐中诵读军法操典口令等。徐卫独自一人回到帐中将那柄内廷供奉的陌刀倚在墙边来到桌前坐下倒上一碗冷茶还没来得及喝。便听外头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人在外喊道:“九哥!”

    徐卫听出是杨彦的声音今夜他负责全营巡防难道又有那不信邪的士卒以身试法?

    “进来。”徐卫话音方落。杨彦就大步闯了进来神色凝重来到徐卫身边俯下身去轻声耳语几句。后者一听眼中闪过一抹惊色他在这个时候跑到靖绥营来作甚?略一思索当即说道:“请进来。”

    杨彦领命正要出帐徐卫突然叫住:“我营帐四周不要有人。”

    不多时何灌匆匆而入不等徐卫有任何反应连连摆手道:“什么虚头巴脑的都别来了。”正抱着拳徐卫一听这话意识到何太尉此来绝对不会有好事。能让他急成这个样子除了金军南下恐怕只有赵佶北上这一桩了。

    徐卫虽然在牟驼冈练兵看似与世隔绝却密切注意朝中动态。早已经知道盘踞江淮的太上皇启程返京了。可走到南京顺天府时突然停下。不过这等政治上的事情何灌一个武臣着什么急?他又来找自己作甚?

    何灌一屁股坐在凳上只听吱嘎作响忍不住皱眉道:“我说你堂堂……巡检使。怎么尽用些破烂?”要知道自打头一回见着徐卫开始他一直对这个后辈十分欣赏从来都是和和气气像现在这般不耐烦还是头一次。

    徐卫正想赔不个是何灌又摇头道:“罢罢罢废话就少说。我现在是一脑袋稀泥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楚身边也没个商量的人只能来问问你。”

    这话怎么说的?你家里不是有老婆儿女么?就算是军国大事。老婆商量不着不还有你长子何蓟么?但见他一副着急上火的模样徐卫也只得直接问道:“太尉这是出什么事了?”

    何灌坐立不安起身将事情大略说了一遍。徐卫听罢也惊得不轻!大宋朝现在就像是个重症迸的患者抵挡女真已是吃力要是再内斗起来只怕会一命呜呼!到时候金国只需一个手指头就能将大宋压趴下!

    看赵桓这意思似乎要对他老子动粗。此事一旦生大宋恐怕就彻底完蛋了。太上皇和当今天子干起来。先不管天下百姓怎么想单说东京四周的几十万军队足够将脆弱的大宋弄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徐九有句话我说在前头。你虽然年轻但脑子不糊涂甚至比朝堂上那些权贵还清醒。本官待你如何你心里清楚。所以我不希望听到任何推三阻四的话……”何灌话至此处一双眼中精光陡现!死死盯着徐卫!当初张叔夜召朝中故旧商议抗金徐卫那番冷静的分析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今徐卫当初的预测一一成为现实。足以说明其极具远见这也是为什么何灌五内俱焚之际连亲儿子都没想过而是直奔牟驼冈来。

    徐卫知道他后面没说的话是什么。坦白讲何灌现在的确是被逼到绝路上来了。如果官家确实决定对赵佶动粗那么何灌此去无论是胜是败最后的结果都一样!原因很简单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太上皇不管怎么闹他二人到底是父子。何灌若是挑头办这件事情成了天下必然议论纷纷军心动摇。赵桓为稳定局势。一定会把他推出去。就算赵桓不这么办何灌以后也无法在朝廷立足。要是败了那结果更糟官家为安抚赵佶及其党羽会把所有责任都推在何灌身上其结果必然是满门诛杀!还会背上一个十恶不赦的“谋逆”罪名永世不得翻身!

    何灌想必也是清楚这一点所以才心急火燎要找人商量对策。可这件事情跟朝中大臣商量不得想来想去也只有自己这个人轻言微的后辈可以共语了。

    徐卫没有急着回答自己目前羽翼未丰朝廷里任何一个小小的风浪都有可能将自己掀起来。所以眼下最好的策略是专心练兵不掺和政治。可何灌亲自找上门来情面倒是其次。关键在于靖绥营以后要仰仗他的地方很多一旦何灌倒台没有了这个靠山自己将十分被动。还有赵家父子如果反目对目前局势的破坏将是灾难性的。自己所有设想都将成为泡影。

    权衡利弊之后徐卫决定抛开顾忌该出手时就出手。

    “太尉勿忧卑职虽然也没有主意但却可以替太尉分析一二。”

    何灌一听这话频频点头重新坐了下去提过茶壶替徐卫那已经装满的杯中又添上茶水道:“来来来坐下说捡要紧的说。”

    “先官家和太上皇绝不能动干戈!一旦打起来说句不中听的话一切玩完!”徐卫一边坐下一边说道。

    何灌深以为然并不插话示意他说下去。

    徐卫忙了一天着实口渴端起茶杯一口喝干后继续说道:“官家召太尉进宫用意我就不便揣摩了。但太尉只需对官家言明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说到这里他习惯性的停了一下。按常理来讲话说到这份上对方总要问一句“此话怎讲?”可何灌还急着进宫面圣催促道:“说!说完!”

    “太尉试想太上皇之所以答应返回东京恐怕也是因为江淮的日子不好过。可那洛阳又能好过到哪去?突然在顺天府停下来固然有太上皇自己的疑虑但估计更多的却是那班老臣的主意。”

    何灌手中提着茶壶竟忘了放下。不错!怎么一时情急竟没有想到这一点。这天下不论谁作皇帝到底是赵家江山。太上皇哪怕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可终归他还是当今天子的生父官家能对他怎么样?就算回了京城还不是好吃好喝金山银山地养着?但那帮大臣不同就说童贯官家早对他起了杀心必欲除之而后快。太上皇就是仗着这些人才有和东京叫板的本钱所以不得不为他们多想一些。

    “所以问题的根本就在于如何打消老臣们的疑虑上。他们都是效忠太上皇多年的旧人如今新君即位自知不容是以……”徐卫说到此处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意思很明白了。

    何灌脸上一时阴晴不定。手中茶壶仍旧提着连渐渐倾斜也不知道。当那茶水倒在地上的声音惊醒他时突然将壶一扔摔个稀烂!也不和徐卫说半个字撩起衣摆就往外跑一阵风似的旋了出去。

    望着那一地的瓷片徐卫苦笑一声:“是得安排几个负责起居的亲兵了这官僚作风该有还得有。”

    就在何灌被召见的第二天赵桓下诏。太上皇后郑氏虽不居禁中但其新居宁德宫还是极尽奢华为此他不惜勒紧裤腰带连自己的膳食也减少了。

    赵佶在给东京的御批之中还提出了一点。那就是“吴敏李纲令一人来”。他心里有数儿子身边目前恐怕就是这两个人能呼风唤雨。赵桓从其言派李纲前往顺天府迎接太上皇回京。在李纲启程之前朝廷已经颁下明诏广告全国。表示对追随太上皇南巡的官员非但不予追究还要厚加赏赐。就连声名狼藉的高俅也因为“扈从上皇宣劳既久”进封简国公。这种种迹象逐渐打消了赵佶以及童贯等旧臣的疑虑再加上李纲极力游说道君太上皇终于在靖康元年四月返回东京!

    赵桓的一大心病终于去除他没有忘记替他出谋划策鞍前马后效劳的功臣们。赵佶回京不久他就降下诏书说步帅何灌久历战阵劳苦功高实为武臣之楷模。特进梁国公就连他吃了大败仗的儿子何蓟也跟着沾光擢升为枢密承旨。

    何灌逃过一劫自然想起是谁帮了他大忙。可徐卫的官阶现在是提不上去提了也对他没好处。想起他曾经拜托自己的事遂于官家面前奏了一本说靖绥营扩编之后徐卫难处很大特别是缺少统兵官是不是请朝廷考虑一下?赵桓正在庆幸听了何灌之言没有铸成大错自然是有奏必依。命将各地推荐的豪杰之士名册先拿给何灌去选。又下诏各路王师中若有合适人选也可征用。但规定至多只能平级调动也就是说以靖绥营的规格最高也只能调到都头一级军官。何灌好不郁闷那各地推荐的豪杰还有些选头都头一级的统兵官能有什么用?

    他觉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再三考虑想到徐彰徐胜父子刚刚进京一切还未安顿完毕徐卫如今在京作官也没个落脚之处。自己名下倒有几处宅子不如借他一所暂住。反正也有心和徐家结亲将来作为嫁妆顺理成章不怕徐家不接受。可这个想法还没来得及付诸实施官家就已经将没收“六贼”之一王甫的一处宅子赐给了徐彰。

    这日徐卫体谅士卒连日操练十分疲劳命歇息一日只作少量训练便可。徐彰派人来到营中让他若是得空进城一趟说是三姐四嫂到了。徐卫想到今日也无甚要事再说三姐四嫂许久不见难得一家人团聚回去一趟也无妨。遂将军务交于两位副指挥使张庆和王彦自己就随家仆赶往城中。

    那官家御赐的宅子位于西水门内原是奸臣王甫私宅虽称不上奢华宏伟却也十分别致。前后院落加起来房屋也有十几间且配套完备卧房书房花园马厩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徐卫在家仆引领下行至门前刚一下马只见一个伶俐的小厮奔过来一把牵住缰绳满脸堆笑道:“小官人回府了。”

    “这是……”徐卫向徐家老家仆问道。

    “何太尉忒客气听闻迁了新居便送来两个丫头一个老妈子并两个小厮。老太公再三推辞人死活要送。本来要等小官人回来问问这不已经干上活了。”老仆回答道。府里的太公官人们都升了官还搬到京城来这让下人们底气也增加不少说话都大声了。

    徐卫轻笑一声他自然知道这是何灌在投桃报李也不多说。正抬脚要往里走时突然停下回问道:“你说什么两个丫头?”

    “对老仆问过了一个叫荷心一个叫凤维。”

    徐卫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这两个名字竟然哼道:“荷心就是藕片凤尾就是菜叶取的什么破名。”说罢将马鞭朝那小厮一扔大步向里走去。外头两个面面相觑人家名字取得挺好哪招惹到小官人了?

    刚踏进中庭还没找着门路便听到一个奶声奶气的童音脆声道:“小舅回来咯!”正四处寻找声源时便见一团肉球直滚出来一直滚到脚下抱住他双腿嘿嘿直笑。看着外甥那张胖得起窝的小脸徐卫就像从十八层地府突然升到了九十九重天外天一把抱起范宜使劲抛了起来。

    “九叔!”又一个声音传来却是四哥徐胜的儿子徐直也才十岁而已。

    一手抱着外甥一手抱着侄儿徐卫心情大好望定客堂方向箭步如飞。入了客堂却见高朋满座徐秀萍一看到弟弟回来乐得眉开眼笑起身大笑道:“我家愣头青回来了。”

    徐王氏瞄了姐姐一眼生气道:“三姐怎么说话呢?九弟现如今已是朝廷官员凡事都得有个体统。”

    “哟哟哟体统?他再大的官还不是我弟弟?怎么着我还得给他磕头啊?”徐秀萍一张嘴不饶人逼得徐王氏说不出话来。正滔滔不绝数落姐姐时一眼瞥见兄弟腰上系着条金带挂着个荷包十分诧异。自己那公公前些年得了条金带也挂这么一个鱼袋成天得意洋洋说皇恩浩荡粉身碎骨难以报答怎么老九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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