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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大动作

    赵桓闻言半晌无语。稳定。这的确是目前国家最需要的。可狼烟一起黄河以北完全混乱太上皇南逃江淮并带走了许多朝中大臣。这些人都是身居高位手握重权之辈一个处理不当就可能使得他们铤而走险。吴敏所言未必就是危言耸听。

    “卿等有何良策?”良久赵桓开口问道。

    吴李二人对视一眼吴敏奏道:“臣建议对追随上皇而去的大臣宜从宽如‘六贼’‘十恶’等辈暂不予处理或从轻落。借此稳定江淮人心并以金军撤兵东京无虞为由请上皇回京。如此境内可保无忧。”

    赵桓听罢沉思许久又问道:“境内虽无忧金国使臣又如何应付?”

    吴敏面露难色。这件事情着实棘手女真人胃口太大。一张嘴就要数千万财物!钱其实还好说可这祖宗遗留之土地岂能轻易送人?至于要大宋天子尊金帝为伯父就荒唐了如若答应便是丧权辱国!不止官家便是大宋千万臣民都无法抬头作人!可不答应又能怎样?谁叫咱打不过人家?看着自己挑头拥立的新君他也不禁黯然神伤。

    昔日以富庶繁荣文明之邦自傲的大宋君臣此时深感屈辱。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现在黄河以北除西陲边境外早就被女真大军搅得一团糟。金国要求割让的三府之地太原被困中山真定已在金人控制之中。虽然如此但只要大宋朝廷一松口其性质就将完全不一样!

    “陛下事已至此别无他法莫如……”吴敏话未说完自感难以启齿生生打住。

    李纲闻听后那张布满风霜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意几度欲言又止。赵桓见状遂问道:“伯纪有话不妨直说从前朝中大臣结党争斗蒙蔽圣听以至言路不通下情难以上达。朕即位以来。广求天下之议卿不必有任何顾虑。”

    李纲得到官家鼓励略一沉吟大声道:“陛下!女真人狼子野心今番背盟南侵足见其毫无信义可言!虽拥雄兵据北不过群盗而已!即便我朝与金人重定盟约短则一两年长则三五年必再度弃约来攻!臣认为当放弃议和驱逐金国使节!”

    他一通慷慨激昂说完赵桓沉默吴敏皱眉问道:“之后又如何?”

    李纲神情肃穆嘴角不住扯动好一阵之后才咬牙嘣出两个字来:“备战!”

    诚然以目前大宋的情况与金人开战实在讨不到便宜。但如果答应金国的议和条件损失钱财不说太原等三镇战略意义何其重要?一旦落入金军手中。大宋还凭什么来跟女真狄夷周旋?到时候宋金边境将是一片坦途女真铁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说打你便打你!更严重的是如果此时大宋不拿出强硬的态度女真人就会将我方吃定!明明能吃到嘴的肥肉会因为你的示弱而只吃半口么?

    吴敏摇头苦笑赵桓不作反应。备战?说得倒是轻巧睁开眼看看。战端一开大宋的将领们畏战溃退士卒们望风而逃这仗还怎么打?

    李纲见官家沉默不语必是心中难以决断再度说道:“陛下!女真人扫灭契丹兵威正隆决不会予我喘息休养之机。若议和只会助涨金国气焰!宋金之战事关危急存亡胜要打败也要打!”

    赵桓闻听神情为之一变!

    吴敏不等官家表态立即质疑道:“如你所言金军兵威正盛岂能与之硬碰?再者其刚刚攻灭辽国国内人心未定若我与之议和短期之内相信女真人必不复来。到那时。大宋再休养……”他这番话相信代表了不少朝中大臣的想法。

    “吴少宰!宋金开战之前满朝文武天下军民哪个不是认为金国国内局势尚未稳定不会急切攻宋?结果如何?女真崛起于山林之间剽悍嗜斗不可以常理度之!”李纲虽与吴敏同有拥立之功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对这位挚友他也丝毫不留情面。

    吴敏一时为之语塞此时赵桓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朝廷养兵百万却不堪女真人雷霆一击便连向来勇悍的西军也数度败北。诸如种师道等辈国家历年来倚若长城如今却是老迈不堪国中无大将……”

    李纲心头大急若官家放弃抵抗女真的决心与金国议和那大宋覆亡之时为期不远矣!思之再三将心一横慨然道:“陛下!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臣认为当择熟知军务。久经点阵之人授以专断重权重组两河防务。并诏告天下广求能征善战忠义报国之人为将如此……”坦白讲李纲这个建议是冒了很大的风险。因为大宋立国以来就定下以文制武的国策防止藩镇割据的局面重演。目的倒确实达到的可其后果便是“将不知兵。兵不识将”上百万耗费朝廷无数钱粮的军队却担负不起守土卫国的责任!神宗朝时王安石变法试图改变这一局面可最后仍旧夭折。他今天重新提出极有可能触动逆鳞!

    “万万不可!”吴敏也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言。“陛下!祖宗家法不可废!带兵之人决不能授以专断之权!”

    赵桓却似乎根本没在听正当两人争得面红耳赤时突然挥手道:“你们退下吧朕自有主张。”吴敏闻听收声告退李纲还想复言官家却已经以背相对无奈只得一拜后转身离去。

    外头狂风呼叫内侍见赵桓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小心翼翼地说道:“官家起风了是否回宫就寝?”

    赵桓却没回答喃喃念道:“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内侍听得一头雾水官家怎么吟起这曹植的《白马诗》了?

    这日徐卫刚刚起床洗漱完毕用过早饭正准备出城巡检各路义军。小二入得屋内打供作揖道:“徐官人有位叫王彦的汉子求见说是日前便与官人约好是否请进?”

    徐卫不确定这个王彦是否就是历史上那位。略一思索摇头道:“不必我亲自去见。”说罢匆匆出门刚一下楼便瞧见日前所遇那汉子立在柜台之前。上前叙礼已毕徐卫也不客套直接邀请他一同出城。王彦也是个爽利之人并不推托。二人并肩而骑出了东京城。便望见外头那不见边际的军营。越往外走越是嘈杂那各种勤王之师云集东京没有统一指挥日日生事闹得不可开交。

    徐卫一路上见士卒毫无纪律寻衅斗殴随处可见甚至欺凌百姓抢夺财物哪像保家卫国的样子?心里正感叹着身边王彦愤然道:“官军残败如此怎能上阵杀敌?若女真人不来便罢一旦兵至就凭这等草包怕是望风而逃!”

    徐卫苦笑一声并不回应继续前行。问起王彦情况得知其为上党人年轻时曾入东京谋职隶属于“弓马子弟所”。后来得到官家亲自测试任命为清河县尉。曾跟随种师道两次入夏作战立有军功。后因家中变故弃职返乡。近来闻听金军南侵朝廷召师勤师遂弃家来京。不料朝中大臣多数随太上皇南逃江淮他遍寻各衙也不得回应。

    徐卫正听着忽见一处军营里士卒正忙碌地收拾行装拆除营帐。又见数将并骑而出为一人正是知济南府张叔夜!听李贯说张知府率军从山东赶来勤王入京后被拜为签书枢密院事。他奉自己的军令前来东京面见何太尉若不是张步夜相助几乎进不了城。

    正欲上前询问张叔夜却已经看到徐卫打马过来语未出口先叹一声。心中一动徐卫问道:“大人这是……”

    张叔夜无言以对沉默片刻对徐卫道:“随我来。”言毕催马就向西行。徐卫跟王彦打了声招呼随即跟上前去。两人奔出一箭之地同下马来。

    “刚刚收到朝廷诏命任我为邓州知州兼邓州南道兵马都总管。并限期到任否则重办!所部兵马也划归姚平仲。”张叔夜语气沉重地说道。

    徐卫一惊张叔夜带兵进京勤王是有功劳的再加上又是军中宿将应该加以重用才是怎么反而将他贬为区区知州?甚至收了他的兵权?

    “徐九时局多变女真人虽然北撤但我料想其必再复来。朝中局势也是浑浊不堪你要小心行事。切记切记。”张叔夜对这个后辈还是非常看重的再三嘱咐道。

    徐卫应下张叔夜伸出手来按着他肩膀嘴唇一动想说什么。可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唯有数声长叹频频摇头。局面到了这个地步有心报国无力回天呐。

    徐卫本想安慰这位老人几句却不知语从何起。张叔夜忽地一笑拍着他肩膀说道:“我到底没有看错人你率领残军却能坚守黄河浮桥使女真人难以逾越雷池。徐九啊好好干我们这些老将已经不堪大用抗敌卫国的重担就落在你们年轻一辈的肩上了。”

    听到这话徐卫突然想明白了。不是老将们不堪大用而是大位易主新君要整肃文武官员。张叔夜虽然有功但他是赵佶的老臣又不像种师道那样威名赫赫赵桓决不会重用。

    “卑职谨记大人教诲。”徐卫正色道。

    张叔夜投之以赞许的目光此次金军南侵果如徐卫之前所料。有洞察敌情之先机又有率部死战之果敢假以时日此子必为中兴之将!

    又说一阵张叔夜才告辞赴邓州上任。徐卫目送这位忠心为国的老将离去后陷入沉思之中。朝廷既然开始着手整顿勤王之师那就说明朝堂上必然已经形成了决议!但是战是和目前还不得而知。但不管战和以自己目前的实力和地位都说不上话必须尽快扩充。朝廷既然动手整顿防务自己身为“两河忠义巡社巡检使”又兼着“大名靖绥乡勇营指挥使”那靖绥营估计随后也会调到东京。正好借这个机会从义军中挑选士卒扩编!

    打定主意后策马回去在王彦陪同下检点各路义军。那两河之地的忠义民兵自进京以来被放在东京最外围意图很明显就是拿他们当挡箭牌!

    听闻朝廷派员前来视察义军领纷纷赶来拜见。痛诉背井离乡妻离子散之苦请求朝廷兵收复失地还我河山。徐卫好言安抚并命众领上报所部民兵人数计有六万之众!多为两河地区的农户因金军南侵官兵溃败而自组织起来。最先本是保卫桑梓朝廷诏命各府州县进京勤王他们立即赶来东京。没想到来到天子脚下朝廷不但未给一钱一粮还时常受到官军欺凌。

    “不错!徐大人我辈本着忠义之心进京勤王谁想却是这般境地!叫人好生寒心!”一名“忠义巡社”的社头大声吼道。

    徐卫抬头一看奇哉怪也这天下还真是小居然跟这儿碰上了。那社头见徐卫盯着他看心头一时慌突然跪倒在地拜道:“小人从前……”

    不等他把话说完徐卫上前扶起他笑道:“旧事就不用再提了如今你们都本着一颗忠义之心勇赴国难便如我兄弟一般。”

    那社头闻言一时愕然!不会吧?我没听错?这话会从徐家老九嘴里说出来?待清醒过来见徐卫还执着自己的手心下感动一言不再度一拜!你当他是谁?不是旁人正是徐卫刚刚穿越过来时在夏津县城跟他一番恶斗的赌坊东主绰号“没角牛”的杨进!自当日事后他无法在夏津立足便想投奔他处。没想到金军骤然南侵他便借江湖上的关系组织义军进京勤王。

    正好言抚慰一众义军领时忽听背后一片嘈杂!那义军领中几人窜将起来挺着朴刀长枪大声喝道:“那帮贼配军又来寻事弟兄们操家伙上!”话音一落四周云集的义兵暴吼如雷纷纷喊打。

    徐卫扭头望去却见一员战将全副铠甲手里提把屈刀带着百十余士卒气势汹汹冲过来。嘴里大骂道:“昨日伤我两个弟兄这仇如何不报?娘的今天老子非活剐了那没角牛!”

    义军们蜂拥而上杨进提口朴刀身先士卒!两帮人马正要开打王彦突然一声虎吼窜到前头阻住两军大声喝道:“强敌当前你等还有心思内讧!”他身材极长大长相又可怖声若惊雷一时间震住两帮人马。

    但仅片刻之后那铁塔一般的战将扬刀喝道:“滚开!轮得到你来聒噪!迟一刻我这刀认不得你!”身后士卒齐声吼根本没拿王彦当回事。那义军们更是激愤难当举着朴刀木棍蠢蠢欲动。不多时四周禁军士卒云集非但没有阻止这场即将生的械斗反而交头接耳嬉笑议论安等着看热闹。

    徐卫眉头一皱走上前去。他身为“两河忠义巡社巡检使”对河东河北的义军都有节制之权遂先命义军稍安勿躁。那群官军见有人出来弹压更加嚣张纷纷出言辱骂挑衅。更挥舞着兵器作势欲攻!

    一众义军怒火滔天却只能强压住。徐大人虽为朝廷派员怕是也不敢跟这些禁军官兵冲突。直娘贼有本事上阵杀金贼去却在这里欺凌百姓!难怪女真人几乎打到东京!

    “你这群土狗撮鸟!以为扛把破刀就是兵?趁早滚罢!但走之前你等社头必须从我那受伤弟兄的胯下钻过!否则……”手提屈刀的战将正说得起劲。忽见弹压义军之人转过身来不急不徐地走向自己。二十岁左右身长六尺有余头戴青纱抓角巾穿一领单青拈边战袍五官俊朗眉挑鼻高极是英武。

    这人一过来那聒噪的士卒立时一片死静!有人小声惊叫道:“是徐九!”

    徐卫直走到那战将面前沉声问道:“你说什么?”

    那战将也算是熟人当初靖绥营赴山东助战剿贼已经击败王善贼部。便是这位兖州兵马刘都监率军欲抢夺战功。徐卫一转身他就认了出来心里暗暗叫苦。怎么在这儿遇上这个小霸王。听说他一力阻挡金军五昼夜才让女真人没能渡过黄河如今官居七品比自己还高上一级。

    刘都监嗫嚅着说不出话来身后方才还气焰嚣张的士卒也没了脾气。知府相公已被调到别处任职我等也收拾行装准备改投门庭正想着临走之前来出口恶气哪想到碰上徐九……

    “我在问你话!”徐卫盯着刘都监厉声喝道。

    “卑职卑职……”官大一级压死人哪怕对方不是直辖上司可到底官阶比自己高一级。刘都监脸色难看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麾下士卒早在山东时便知道徐卫手段哪个敢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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