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节 三分之一
佩鲁贾是意大利中部一座依山而建的城市，大巴行驶在城市外围，可以看见房屋和道路像婚礼蛋糕似的一层高过一层地垒向山顶，颇具古罗马城塞的风格。位于外城的雷纳托球场刚好能仰望山丘，让这独特的城市结构在球场穹顶的一边矗立起淡淡的地标。9月21日下午，意甲第3轮，米兰在这里对阵佩鲁贾队，我依然在替补名单中。
第40分钟，队长马尔蒂尼受伤下场，劳尔森替补出阵。下半场，比赛的第49分钟，佩鲁贾的希腊前锋弗里扎斯进球了，米兰0－1落后。第52分钟，安切洛蒂让我上场，被换下来的是因扎吉。因扎吉看见换人指示牌上红色的9号，低着头慢慢走到边线，很随意地拍我一下，沉默地走进替补席。
第83分钟，安帅用里瓦尔多替下舍甫琴科，米兰换了一套锋线。仅过2分钟，里瓦尔多利用对方后卫阿里奥伊的一次失误，拿球从禁区内左边传中，我在中路摆脱加蒂的盯防推射破门，1－1。扳平比分后，我像扳平博洛尼亚时一样从球门里捡起球迅速跑到开球点交给弗里扎斯，然而剩下的几分钟里，我没能再次把比分反超，米兰客场1－1战平佩鲁贾。
2003.9.21（周日）意大利?佩鲁贾?雷纳托球场意甲联赛第3轮
米兰1－1平佩鲁贾
第4次出场，第2次联赛出场，第4粒进球，第3粒联赛进球
米兰：亚特兰蒂尼85’
佩鲁贾：弗里扎斯49’
米兰阵容（4－3－1－2）：迪达/卡福、内斯塔、马尔蒂尼（劳尔森）、卡拉泽/加图索、皮尔洛、安布罗西尼/卡卡/因扎吉（亚特兰蒂尼）、舍甫琴科（里瓦尔多）。
佩鲁贾阵容（3－5－2）：卡拉奇/泽马利亚（阿里奥伊）、迪洛雷托、纳斯托斯（迪亚蒙特内）/奥特曼、弗萨尼、奥博多、加蒂、格罗索/弗里扎斯、拉派奇。
这轮联赛，尤文图斯主场被罗马击败，托蒂打进全场唯一的进球，莱罗塔列上半场快结束时被罚下，少一人的老妇人无力翻盘。国际和拉齐奥取得胜利，拉齐奥击败的是两连胜的帕尔马。3轮战罢，罗马双雄和布雷西亚同积7分列前三位，米兰5分，排名第7。
周一休息，我在家上网，看见米兰球迷论坛上出现了一条醒目的帖子“让亚特兰蒂尼首发吧”。我点进去看，发帖人写道：“亚特兰蒂尼连续三场替补出场都有进球，联赛连续两轮挽救米兰，呼吁安切洛蒂下一场让他首发。”跟帖很多，观点不一。比较多的是响应，而且提出我应该替代因扎吉首发；另一些认为我的经验不如因扎吉，还得在锻炼中观察；还有一些说我最适合做米兰的超级替补，“既然场场替补进球，那就场场替补上呗。”于是支持我首发的就说：“如果打佩鲁贾这场让亚特兰蒂尼首发，一定拿下3分！”看他们争得热火朝天，我没有继续看下去，想想当时因扎吉下场的样子，我觉得有点不安。
艾莱娜放学回来，把《米兰体育报》也带来了。头版被尤文和罗马焦点大战的新闻占据，但里面关于我的部分仍然很醒目，标题是“米兰超级替补”。文章陈述了我最近三场比赛，特别是两场联赛给米兰带来的利益，评论说在卡卡成功替代鲁伊科斯塔之后，我也将打破米兰锋线的格局，安切洛蒂要面临选择了。看完报纸，我拉艾莱娜陪我去南看台后座，我想去找米兰最资深的球迷弗里奥大叔聊聊。
走进南看台后座，我低着头拉着艾莱娜从人群中迅速穿过，到了吧台悄悄地拍了拍弗里奥，然后直奔二楼包间。艾莱娜回头把上次存在酒柜里的皇家礼炮拿了上来。
不一会儿，弗里奥大叔就进来了，吃力地端着一个大盘子，盘子上有三个玻璃水瓶。他把盘子往桌上一放，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我看见三个瓶子里都是冰和水多多少少地混合着，瓶子外面分别用马克笔写着一个数字，被水汽浸染得有些模糊，但还是可以分辨出来，依次是7、9、14，显然是代表舍甫琴科、因扎吉和我。
“我刚才让他们投票，支持谁首发，就扔一块冰在他的瓶子里，你看。”
结果一目了然，14号瓶中的水位是最高的，最低的是9号。
“听着，保罗。”弗里奥严肃地说，“这并不表示你已经比他们强了，要知道，球迷总是愿意看到优秀新人的出现，所以他们算是给米兰的未来投票。至于现在的情况嘛……哼哼，可真够安切洛蒂伤脑筋的。”
“大叔，我就是为这事来的。”我说，“今天在报纸上、网络上看到很多人说我应该首发，我可高兴不起来。”
“你不高兴？”弗里奥有点不解。
“嗯，虽然我知道球队里互相竞争是避免不了的，但我总是不愿看到队友因此对我产生敌意。”我说。
“保罗！保罗！”包间外面库拉乌迪的声音伴着重重的脚步传进来，“哈哈，保罗，果然在哪！”库拉乌迪走进来说。
“你怎么知道保罗来了？”弗里奥问。
“我看酒柜里保罗那格的酒没啦，聪明吧？”他得意地说。
“小声点，快坐下！”弗里奥命令他。
他挨着大叔坐下来，问：“你们在聊什么呢？”
“刚才你往哪个瓶子里扔冰块的？”弗里奥指着三个瓶子问他。
“我都扔了。”库拉乌迪说，“让他们三个都上最好。”
“那卡卡呢？”
“也上啊。”
“后面去掉谁？”
“呃……”他想了想说，“迪达就不用上了，哈哈哈哈。”
“这个白痴！”弗里奥朝他后脑勺扇了一掌，对我们说，“马奈这种笨蛋就不用提了，刚才下面的都在讨论，谁首发，谁替补，谁什么时候上，谁怎么踢，说得一套一套的，其实只不过是电动游戏的眼光。真正坐在安切洛蒂的位置上安排人员，不但要考虑技术、战术，还要考虑更多的东西。”他指指胸口，“比如人心。”弗里奥随手拿起桌边一副扑克牌，打开，从里面挑出三张，黑桃A、红心A、方块A。我们静静地看着他，好像期待一场神秘的魔术表演。
“舍瓦。”他把黑桃A推到桌子中央，“我们现在最倚重的射手，速度、身体、技术、意识尽善尽美，还能常年保持高效率，很少受伤，很少遇到进球荒。如此稳定的状态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稳定的性格，开朗而不张扬，低调而充满锐气。黑色代表稳定、冷静，黑桃A就是杀手的象征，最适合他。我认为他理所当然占据一个首发的席位。”弗里奥说的这些我是有体会的，想我第一天到米兰内洛参加训练，满面阳光的舍瓦一见面就提出“切磋一下”，那也不是什么执着的对决，更像是和新队友互相了解的方式。那时感觉这位王牌射手在场下平易近人，可一拿到球，就充满杀气。比赛中不管有什么得失，进球也好，被断球也好，失误也好，似乎都不会对他的情绪造成太大的影响，就像一部射门机器。这种类型的前锋确实是任何球队都想拥有的。
“你。”弗里奥推出红心A，“在米兰有个梦幻的开始，有些球员努力十几年都达不到你今天的高度，或者说碰不到你这样的运气。现在大家都在注视你，谈论你，年轻，长得帅，动作花哨，很有偶像气质，以后说不定会成为万人迷，艾莱娜要小心哦。”艾莱娜瞪着眼睛掐了我一下。“不过呢，”大叔继续评论，“就像这颗红心，作为新人，你的心脏一直在激动地跳啊跳啊。你会经常想，‘我这么做好吗？’‘这球不应该自己射吧？’‘他们会怎么看我呢？’‘教练会让我上场吗？’‘会让我首发吗？’‘我首发了他怎么办？’想很多很多，想太多啦！”他双手张开，然后指着我说，“你，还不是个成熟的球员。但如果我是安切洛蒂，我一定让你首发，因为只有把你推到风口浪尖上，让你更多地面对竞争，面对批评，才能锻炼你的意志，把这颗粉嫩的红心变成舍瓦那样的黑色箭头。”听着大叔的话，我不住地点着头。
“皮波。”弗里奥用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把方块A推出来，“这可是个危险物品哦，易燃易爆，还易碎。”把牌在桌面中央放好，他说：“皮波是个特别敏感的人，所以他在球场上才能抓到那么多稍纵即逝的机会，才能在越位和不越位的界限上游走自如。敏感是他得天独厚的条件，也是在生活中困扰他的地方。他多疑、纠结，他的每一个女人都因为受不了他的神经质而分手。”“这你都知道？”艾莱娜问。“我猜的！”大叔理直气壮地说，“所以啊，你根本不用在意你首发了他会不爽，因为他永远都不爽。在尤文图斯对皮埃罗，在米兰对舍瓦，在国家队对更多人，他随时准备着上上下下。我敢说，从你入队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把你当作假想敌了。一个成名多年的球星，到了30岁还把自己放在挑战者的位置上，很难想象吧？这就是他的进取心。靠意识踢球的前锋，只要稍稍满足地打个盹，意识就会麻痹，而且再也找不回来。皮波能把顶级敏锐的意识保持到现在，得感谢他这种神经质的性格，更得感谢不断有对手刺激他。我说保罗，你现在知道怎么面对了吗？”
“嗨！保罗。”我还没来及回答弗里奥，帕洛斯基推门进来了。
“你怎么知道保罗来了？”弗里奥问。
“酒柜里保罗的酒不见啦。”帕洛斯基说。
大叔无奈地摊摊手，招呼他进来坐下，然后问他：“阿尔贝托，你来说说，如果以后你要和你的队友争夺一个首发名额，你会怎么办？”
“单挑咯。”他不假思索地说。
大叔笑了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哈哈，我真喜欢这孩子！”库拉乌迪嚷起来。
帕洛斯基问：“你们是不是在聊关于保罗首发的事？”
“是啊，你怎么看？”库拉乌迪问。
“我看应该让保罗和舍瓦首发，皮波在正面进攻不太奏效时上场抓机会。”
“瞧，又是一个理论家。”弗里奥说，“刚才你没来真可惜了，我从人性的角度分析了我们的几个前锋。”
“是吗？这么玄？”帕洛斯基应付似的说。
“别听他的，老头尽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显得自己很有本事。”库拉乌迪说。
“你懂什么！”弗里奥又扇了他后脑勺一下，“我见过的球星比你见过的鸟都多！米兰的这些球星就像我的孩子一样，他们为什么高兴，为什么不高兴，为什么扔水瓶，为什么一脚把广告牌踹烂，我都清楚。我能看透他们的内心，不信让你们见识见识。”
弗里奥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掏出三枚硬币放在桌上，分别是10分、20分和50分的。他左手握着拳头放在一边说：“我手里还有一枚，来，保罗，你从这三枚里面任选一枚，选完之后别动也别说话，看着我的眼睛。”按照他说的步骤，我在心里选定一枚，然后和他对视起来。对了好久，他说：“好，我知道了，现在你把你选的那枚挑出来。”于是我抓起10分的那枚。“好，伸开手。”他说着展开一直握在旁边的左手，和我手心里的一样，也是一枚10分的硬币。“怎么样？你的想法我都清楚。”大叔神秘地说。“嘿！怎么回事？你再来一次！”库拉乌迪一把抢过硬币纠缠着弗里奥。“不行不行！这只能靠第一感觉。”弗里奥把他推开说。艾莱娜看着我吃吃地笑着，其实这个魔术我早就在她面前秀过了。
“你们玩什么呢？”这次是米兰妮推门进来了。
弗里奥问：“你也是发现保罗的酒不见了就上来找他的吗？”
“什么呀！我是来找阿尔贝托哥哥的。”米兰妮说完，挤在帕洛斯基身旁坐下。
“这孩子！”弗里奥说，“爷爷问你，你觉得米兰应该让哪两个前锋首发呀？”
“阿尔贝托哥哥和保罗哥哥。”米兰妮说得很干脆。
大叔看看我，又看看帕洛斯基，说：“也许过几年米兰的锋线就是这样的。”\');
第40分钟，队长马尔蒂尼受伤下场，劳尔森替补出阵。下半场，比赛的第49分钟，佩鲁贾的希腊前锋弗里扎斯进球了，米兰0－1落后。第52分钟，安切洛蒂让我上场，被换下来的是因扎吉。因扎吉看见换人指示牌上红色的9号，低着头慢慢走到边线，很随意地拍我一下，沉默地走进替补席。
第83分钟，安帅用里瓦尔多替下舍甫琴科，米兰换了一套锋线。仅过2分钟，里瓦尔多利用对方后卫阿里奥伊的一次失误，拿球从禁区内左边传中，我在中路摆脱加蒂的盯防推射破门，1－1。扳平比分后，我像扳平博洛尼亚时一样从球门里捡起球迅速跑到开球点交给弗里扎斯，然而剩下的几分钟里，我没能再次把比分反超，米兰客场1－1战平佩鲁贾。
2003.9.21（周日）意大利?佩鲁贾?雷纳托球场意甲联赛第3轮
米兰1－1平佩鲁贾
第4次出场，第2次联赛出场，第4粒进球，第3粒联赛进球
米兰：亚特兰蒂尼85’
佩鲁贾：弗里扎斯49’
米兰阵容（4－3－1－2）：迪达/卡福、内斯塔、马尔蒂尼（劳尔森）、卡拉泽/加图索、皮尔洛、安布罗西尼/卡卡/因扎吉（亚特兰蒂尼）、舍甫琴科（里瓦尔多）。
佩鲁贾阵容（3－5－2）：卡拉奇/泽马利亚（阿里奥伊）、迪洛雷托、纳斯托斯（迪亚蒙特内）/奥特曼、弗萨尼、奥博多、加蒂、格罗索/弗里扎斯、拉派奇。
这轮联赛，尤文图斯主场被罗马击败，托蒂打进全场唯一的进球，莱罗塔列上半场快结束时被罚下，少一人的老妇人无力翻盘。国际和拉齐奥取得胜利，拉齐奥击败的是两连胜的帕尔马。3轮战罢，罗马双雄和布雷西亚同积7分列前三位，米兰5分，排名第7。
周一休息，我在家上网，看见米兰球迷论坛上出现了一条醒目的帖子“让亚特兰蒂尼首发吧”。我点进去看，发帖人写道：“亚特兰蒂尼连续三场替补出场都有进球，联赛连续两轮挽救米兰，呼吁安切洛蒂下一场让他首发。”跟帖很多，观点不一。比较多的是响应，而且提出我应该替代因扎吉首发；另一些认为我的经验不如因扎吉，还得在锻炼中观察；还有一些说我最适合做米兰的超级替补，“既然场场替补进球，那就场场替补上呗。”于是支持我首发的就说：“如果打佩鲁贾这场让亚特兰蒂尼首发，一定拿下3分！”看他们争得热火朝天，我没有继续看下去，想想当时因扎吉下场的样子，我觉得有点不安。
艾莱娜放学回来，把《米兰体育报》也带来了。头版被尤文和罗马焦点大战的新闻占据，但里面关于我的部分仍然很醒目，标题是“米兰超级替补”。文章陈述了我最近三场比赛，特别是两场联赛给米兰带来的利益，评论说在卡卡成功替代鲁伊科斯塔之后，我也将打破米兰锋线的格局，安切洛蒂要面临选择了。看完报纸，我拉艾莱娜陪我去南看台后座，我想去找米兰最资深的球迷弗里奥大叔聊聊。
走进南看台后座，我低着头拉着艾莱娜从人群中迅速穿过，到了吧台悄悄地拍了拍弗里奥，然后直奔二楼包间。艾莱娜回头把上次存在酒柜里的皇家礼炮拿了上来。
不一会儿，弗里奥大叔就进来了，吃力地端着一个大盘子，盘子上有三个玻璃水瓶。他把盘子往桌上一放，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我看见三个瓶子里都是冰和水多多少少地混合着，瓶子外面分别用马克笔写着一个数字，被水汽浸染得有些模糊，但还是可以分辨出来，依次是7、9、14，显然是代表舍甫琴科、因扎吉和我。
“我刚才让他们投票，支持谁首发，就扔一块冰在他的瓶子里，你看。”
结果一目了然，14号瓶中的水位是最高的，最低的是9号。
“听着，保罗。”弗里奥严肃地说，“这并不表示你已经比他们强了，要知道，球迷总是愿意看到优秀新人的出现，所以他们算是给米兰的未来投票。至于现在的情况嘛……哼哼，可真够安切洛蒂伤脑筋的。”
“大叔，我就是为这事来的。”我说，“今天在报纸上、网络上看到很多人说我应该首发，我可高兴不起来。”
“你不高兴？”弗里奥有点不解。
“嗯，虽然我知道球队里互相竞争是避免不了的，但我总是不愿看到队友因此对我产生敌意。”我说。
“保罗！保罗！”包间外面库拉乌迪的声音伴着重重的脚步传进来，“哈哈，保罗，果然在哪！”库拉乌迪走进来说。
“你怎么知道保罗来了？”弗里奥问。
“我看酒柜里保罗那格的酒没啦，聪明吧？”他得意地说。
“小声点，快坐下！”弗里奥命令他。
他挨着大叔坐下来，问：“你们在聊什么呢？”
“刚才你往哪个瓶子里扔冰块的？”弗里奥指着三个瓶子问他。
“我都扔了。”库拉乌迪说，“让他们三个都上最好。”
“那卡卡呢？”
“也上啊。”
“后面去掉谁？”
“呃……”他想了想说，“迪达就不用上了，哈哈哈哈。”
“这个白痴！”弗里奥朝他后脑勺扇了一掌，对我们说，“马奈这种笨蛋就不用提了，刚才下面的都在讨论，谁首发，谁替补，谁什么时候上，谁怎么踢，说得一套一套的，其实只不过是电动游戏的眼光。真正坐在安切洛蒂的位置上安排人员，不但要考虑技术、战术，还要考虑更多的东西。”他指指胸口，“比如人心。”弗里奥随手拿起桌边一副扑克牌，打开，从里面挑出三张，黑桃A、红心A、方块A。我们静静地看着他，好像期待一场神秘的魔术表演。
“舍瓦。”他把黑桃A推到桌子中央，“我们现在最倚重的射手，速度、身体、技术、意识尽善尽美，还能常年保持高效率，很少受伤，很少遇到进球荒。如此稳定的状态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稳定的性格，开朗而不张扬，低调而充满锐气。黑色代表稳定、冷静，黑桃A就是杀手的象征，最适合他。我认为他理所当然占据一个首发的席位。”弗里奥说的这些我是有体会的，想我第一天到米兰内洛参加训练，满面阳光的舍瓦一见面就提出“切磋一下”，那也不是什么执着的对决，更像是和新队友互相了解的方式。那时感觉这位王牌射手在场下平易近人，可一拿到球，就充满杀气。比赛中不管有什么得失，进球也好，被断球也好，失误也好，似乎都不会对他的情绪造成太大的影响，就像一部射门机器。这种类型的前锋确实是任何球队都想拥有的。
“你。”弗里奥推出红心A，“在米兰有个梦幻的开始，有些球员努力十几年都达不到你今天的高度，或者说碰不到你这样的运气。现在大家都在注视你，谈论你，年轻，长得帅，动作花哨，很有偶像气质，以后说不定会成为万人迷，艾莱娜要小心哦。”艾莱娜瞪着眼睛掐了我一下。“不过呢，”大叔继续评论，“就像这颗红心，作为新人，你的心脏一直在激动地跳啊跳啊。你会经常想，‘我这么做好吗？’‘这球不应该自己射吧？’‘他们会怎么看我呢？’‘教练会让我上场吗？’‘会让我首发吗？’‘我首发了他怎么办？’想很多很多，想太多啦！”他双手张开，然后指着我说，“你，还不是个成熟的球员。但如果我是安切洛蒂，我一定让你首发，因为只有把你推到风口浪尖上，让你更多地面对竞争，面对批评，才能锻炼你的意志，把这颗粉嫩的红心变成舍瓦那样的黑色箭头。”听着大叔的话，我不住地点着头。
“皮波。”弗里奥用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把方块A推出来，“这可是个危险物品哦，易燃易爆，还易碎。”把牌在桌面中央放好，他说：“皮波是个特别敏感的人，所以他在球场上才能抓到那么多稍纵即逝的机会，才能在越位和不越位的界限上游走自如。敏感是他得天独厚的条件，也是在生活中困扰他的地方。他多疑、纠结，他的每一个女人都因为受不了他的神经质而分手。”“这你都知道？”艾莱娜问。“我猜的！”大叔理直气壮地说，“所以啊，你根本不用在意你首发了他会不爽，因为他永远都不爽。在尤文图斯对皮埃罗，在米兰对舍瓦，在国家队对更多人，他随时准备着上上下下。我敢说，从你入队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把你当作假想敌了。一个成名多年的球星，到了30岁还把自己放在挑战者的位置上，很难想象吧？这就是他的进取心。靠意识踢球的前锋，只要稍稍满足地打个盹，意识就会麻痹，而且再也找不回来。皮波能把顶级敏锐的意识保持到现在，得感谢他这种神经质的性格，更得感谢不断有对手刺激他。我说保罗，你现在知道怎么面对了吗？”
“嗨！保罗。”我还没来及回答弗里奥，帕洛斯基推门进来了。
“你怎么知道保罗来了？”弗里奥问。
“酒柜里保罗的酒不见啦。”帕洛斯基说。
大叔无奈地摊摊手，招呼他进来坐下，然后问他：“阿尔贝托，你来说说，如果以后你要和你的队友争夺一个首发名额，你会怎么办？”
“单挑咯。”他不假思索地说。
大叔笑了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哈哈，我真喜欢这孩子！”库拉乌迪嚷起来。
帕洛斯基问：“你们是不是在聊关于保罗首发的事？”
“是啊，你怎么看？”库拉乌迪问。
“我看应该让保罗和舍瓦首发，皮波在正面进攻不太奏效时上场抓机会。”
“瞧，又是一个理论家。”弗里奥说，“刚才你没来真可惜了，我从人性的角度分析了我们的几个前锋。”
“是吗？这么玄？”帕洛斯基应付似的说。
“别听他的，老头尽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显得自己很有本事。”库拉乌迪说。
“你懂什么！”弗里奥又扇了他后脑勺一下，“我见过的球星比你见过的鸟都多！米兰的这些球星就像我的孩子一样，他们为什么高兴，为什么不高兴，为什么扔水瓶，为什么一脚把广告牌踹烂，我都清楚。我能看透他们的内心，不信让你们见识见识。”
弗里奥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掏出三枚硬币放在桌上，分别是10分、20分和50分的。他左手握着拳头放在一边说：“我手里还有一枚，来，保罗，你从这三枚里面任选一枚，选完之后别动也别说话，看着我的眼睛。”按照他说的步骤，我在心里选定一枚，然后和他对视起来。对了好久，他说：“好，我知道了，现在你把你选的那枚挑出来。”于是我抓起10分的那枚。“好，伸开手。”他说着展开一直握在旁边的左手，和我手心里的一样，也是一枚10分的硬币。“怎么样？你的想法我都清楚。”大叔神秘地说。“嘿！怎么回事？你再来一次！”库拉乌迪一把抢过硬币纠缠着弗里奥。“不行不行！这只能靠第一感觉。”弗里奥把他推开说。艾莱娜看着我吃吃地笑着，其实这个魔术我早就在她面前秀过了。
“你们玩什么呢？”这次是米兰妮推门进来了。
弗里奥问：“你也是发现保罗的酒不见了就上来找他的吗？”
“什么呀！我是来找阿尔贝托哥哥的。”米兰妮说完，挤在帕洛斯基身旁坐下。
“这孩子！”弗里奥说，“爷爷问你，你觉得米兰应该让哪两个前锋首发呀？”
“阿尔贝托哥哥和保罗哥哥。”米兰妮说得很干脆。
大叔看看我，又看看帕洛斯基，说：“也许过几年米兰的锋线就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