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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章2

    “可是……”贺疯子酒力刚上来,面色潮红,舌头发软,说话反到更利索了。“人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你看看你们现在,坐在那里享受,我站在这里为你们服务。为了在坐的继续发财,高升,我要来一口。”

    他掏出空酒瓶子,口朝下,眯缝着眼睛,还有意对着灯光晃了晃。

    “你后来怎么样啦?”对他感兴趣的人大有人在。

    “怎么样了?后来就上了大学了呗。”贺疯子见没人给酒喝,显然底气不足,敷衍了事,一副酒鬼神态暴露无疑。他强打起精神。为了酒也要把话题扯下去。“由于公社书记给鉴定的好,我被分配政治哲学专业。”他举起随身携带的《mao泽东选集》骄傲地说,“我没有辜负那个时代党对我的培养,通过努力我成了一名又红又专的党的优秀代表!这本版的《mao泽东选集》我能倒背如流。为了这,我还要来一杯!”

    说到这里,贺疯子背起手,弯曲起脊梁,眼睛大大的寻视着众位。也不知道是他没有表述明白呢,还是大家没有听明白。人们没有注意到他此时的瞳孔里正收敛着酒瓶子的影像。人们只对他倒背如流《mao泽东选集》感兴趣,各个睁大了眼睛,希望他马上背书一段。

    “有人希望我来一段?”贺疯子眨巴眨巴眼睛问。

    “有!”好多人都热烈地鼓起掌。

    贺疯子双手一拱:“众位,静一下。随便问一句,坐在这里的有多少是共产dang员的,请举手?”

    有不少人慢慢地举起手,有一些人不明就里,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战战兢兢地抬起胳膊,还有各别的立直了腕子又犹疑地弯下来。

    贺疯子点点头,说:“还真是不少。我刚才唱了一首《社会主义好》,里面有一句话讲得好。‘共产dang是人民的好领导’;我看现在就不怎么好,得改为‘共产dang的领导是人民的好领导’才名副其实,何以见得?你看看,就拿眼下来说吧,这里的共产dang员吃香的喝辣的,我却站在舞台饿着肚子为你们服务,没一位主动的热情的请我喝一杯,好歹我也是人民中的一员啊!我这个人,现在对我来说,世界两重天,没酒,我人生的信条是:以扯蛋的态度,对待我操蛋的人生;有酒,我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明天生与死。生活在幻觉中,是摆脱痛苦和不幸的好法子,酒就是它的灵丹妙药;有人说酒后无德,我却不这么认为,因为酒后吐真言,光明磊落,可人类社会制度为了政权有时候不允许‘胡作非为’。我就是酒后‘信口开河’讲了他们认为所谓的‘真话’才如今竟落得……所以我没有酒就活不成。我这后半生,人称外号贺疯子就是酒给害的。我即恨它又爱它!我妻离子散也是这玩应儿给闹的。老婆见我无药可救了,要离开我,又不忍心----因为我之所以落得如此地步,她地主家的女儿身份也有责任啊!要走的那天,她报着最后一丝希望挽救我……她竟意炒了几碟平时我可口的饭菜,买了一瓶北京‘二锅头’,从炕寝被格的衣柜里翻出来我们结婚时穿的用当时最昂贵最时毛的‘咔叽’布料做的新娘红装穿在身上,而且画了妆描了眉,甚至在嘴唇还来了个一点红,坐炕沿边安安静静地等我回来决定彻底摊牌。我回来了,是醉醺醺回来的。因为我失业啦,要知道我上有老下有小啊!要知道这个该死的地主婆娘让我找哪怕是打更或者是拾破褴收买废品的工作也成啊!我拉不下这个脸,好歹我也是一名高级知识分子呀!找不着工作,灰心丧气,索性用她让我请客吃饭拉门路的钱自己享受了;回来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依靠着门框恬不知耻笑着等着挨罚呢,没想到她却乐呵呵地迎向前来扶我饭桌子旁,轻轻地按我坐下来,又婉然一笑,还给了我一个荡气回肠的吻。我吓傻了,受不了这个,我就要跪下来给她磕头,说声对不住了,又没找着工作……

    “她一反常态,没有让我这么做,反到坐到我对面,用好看的芝麻牙起开酒瓶子盖,满满地给我斟了一杯,我迷糊了,一种久违的温馨涌上心头,脑海中时隐时现出现一次这种情景。那就是我为了这个地主狗崽子而不顾一切冒着政治前途的毁灭,拍胸舖子决定非她不取她的时候她激动的搂住我的脖子给了我一个甜蜜的吻……我感动的心中涌起了一股热流。我流泪了,因为我热血沸腾,汹涌澎湃,可我现在承受不起,对不住她,没有给她带来幸福……

    “我记得我们默默地喝了一回交杯酒。后来,她很平静地对我说,‘现在老婆和酒你任意选。要酒我和孩子马上走;要老婆马上把酒瓶子摔了,从今以后振作起来,好好过日子!见我老婆要走,心里也特别难受,只是搭拉脑袋摇晃不语。我老婆见状以为我幡然醒悟了,拿起酒瓶子就要往地下摔!咳!你猜怎么着---我当时从外面醉醺醺的回来,神志还没有清醒,不知怎么的,我向前一把夺过酒瓶子紧紧地贴在胸口上,身不由己竟说出了‘我要酒’!随后给她跪下,希望她也能留下来……”

    贺疯子哽咽了,发出一声长叹。讲不下去了;分不清脸上流趟的是汗水眼泪水。体力严重透之,快支撑不住马上就要倒下似的,踉戗地来到特别给他预备的桌椅跟前一屁股坐下去,然后低垂着脑袋像课堂上犯了错误的孩子似的看着自己拨弄的手母指头泪水滴落下来,仿佛是自言自语:

    “我不怪她,真的,一点儿不怪,谁叫自己都不能自理变成酒鬼了呢!可我的心还没有死啊!我的心脏还跳动着情感的血液,有酒的时候什么都不想,没酒的时候就想起了心爱的女儿……我到处流浪,随便找找他们,看看他们生活的怎么样了。流浪的滋味儿我就不说啦,饥一顿饱一顿的,没什么好说的,

    我是串饭馆站街头,靠着背诵‘红宝书’,和‘耍活宝’来到这个城市的,老天有眼,让我见到了他们娘俩;还不错,他们的生活比我好多了。“说到这里,他突然抬起了头,换了一副笑脸:“嘻嘻,你们说好玩不,我

    老婆嫁人啦,虽然是个大老粗,小商小贩,可比我强多啦,(她从前逼我跟她一起摆摊卖蔬菜的时候我卖的从来没有赚过钱)娘俩有

    吃有喝的,还能供养我闺女上学,嘿嘿!她妈的,只是初次相见他们一家子请我戳一顿的时候,我女儿对那个继父叫爸爸那个亲呀,对我的称呼却是先‘哎-----’后‘爸……’,我只有傻笑,心里不是个滋味儿,于是就又贪多了酒……我想酒醉的我耳朵里想听

    到的是女儿:‘爱----爸!’这不过分吧!她娘的!哈哈哈……

    哈……”

    一阵仰天长啸,贺疯子突然猛地站起来,冲大家一挥手,喊道:“让人生的一切烦恼和不幸统统忘记吧!现在我唯一渴望的就是能得到让我陶醉让我快乐无比的酒水!它是我心中的琼浆玉液让我幸福陶醉浑身乐淘淘!”

    随即他仿佛强制自己变换一副面孔,嬉皮笑脸分明携带一些寡颜廉耻的神态说:“有那位肯赏脸,赐我一杯酒!你们各位大爷到这里不是寻找乐子的吗?我的一生就是一部让人啼笑皆非快乐无比的讽刺剧。呆会儿,你们慢慢听我道来,不过-----”

    他终于再也瘾不住,明目张胆地开始向客人公开要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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