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群雄四起 第一节 残匪为兵
第四章 群雄四起
第一节 残兵为匪
子时中。
祥明镇县衙。
赫红岩等人死死的盯着县衙里仅有的几处光亮，他们的军服已然换了，换成了普通的粗布衣衫。
在桂庄待了接近两日，也是在那两天，赫红岩知道了一些事。那日突围，除了东城门是佯攻外，其余三门都是真正的突围，赫红岩那日带去给沈天尹的信，其实是用了疑兵之计，告诉沈天尹当日会从东南二门同时突围，希望他网开一面，且易月星和沈天尹确实是师兄弟，而闵焰樊带给金雄的信则是说会从西城门突围，闵焰樊和金雄先前曾是故交，那金雄正是西城门门外的副将，也正是闵焰樊突围的那方，信中所言也是网开一面之词。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就看沈天尹如何决断了。还有一事，就是主帅梁洛在鄂黄城中早就病倒，在突围前日就已离世了。
最后终是不见闵焰樊率部前来，探报又得知民意军已派出清剿部队，在易月星再三的劝说下，赫红岩决定前来江南。直到昨日，赫红岩还是不愿做强抢粮草之勾当，但每天一睁开眼，上百来人就要吃喝，先前存余的食物已经只剩下一点点，这几日都是稀米粥带着树叶和草叶煮食，还不能管饱，军士们已经有了明显的怨言，加上听传言说民意军前往鄂黄城之时，这地方县衙为了民意军不过此镇，曾联合镇上的粮商主动上缴了上千石的粮草给民意军。赫红岩权衡利弊，最终决定突袭县衙，占据粮仓，再做后议。
县衙里最后一盏灯火已经灭了。
赫红岩估摸了一下，应该子时末了，只要稍等片刻，等县衙内所有人睡熟即可动手。经历了大大小小这么多战事，自己也从鬼门关进出了几回，对于带领上百来人突袭这个小小的地方县衙，赫红岩没有任何行动上的顾虑，只是心中有些忐忑，总觉得这样做不妥，但转回头一想，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
“嘡，嘡，嘡，嘡。。。。。。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四更丑时了。
“嘡，嘡，嘡，嘡。。。。。。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走！”
看着更夫在街角消失，赫红岩拔出了刀，低沉的说道，随即第一个冲了上去。
来到门前，赫红岩推了推门，没有推动，又来到围墙处，有两人来高，转过头对秦文川和顾风示意了一下，两人会意的四手拉住，蹲了下来，踩在他们的手腕处，赫红岩一跃，跃上了墙头，朝里面一看，没有看到什么动静，便攀下墙头，来到了大门处。
不多时，一众人便穿过公堂，来到了后院。后院有一处小花园，围着花园建着十来个房屋。赫红岩用手势分配了一下，一个房屋门前站了八九个人。
“你。。。。。。你们是谁？”
赫红岩一看，茅厕门口站着一人，正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这帮人。
“动手！”
※ ※ ※ ※ ※ ※
几乎没费什么气力，赫红岩等人便把后院房屋里的人扭到了公堂上。
县令圆滚滚的身子跪趴在最前端，簌簌发抖。
秦文川坐在县令桌案上，瞄了瞄他，又瞄了瞄他身后的两名年轻女子，这两个女子是刚刚从他房里拉出来的。
“你小子蛮会享受的嘛！”秦文川笑笑着说道。
“啪”，秦文川拍了一下惊堂木。
“堂下何人，姓什名谁？”秦文川有模有样的做起判官来。赫红岩微微的笑着，也没有阻止。
“本官。。。。。。小人名叫蔡福堂，是。。。。。。是。。。。。。祥明镇县。。。。。。”
“啪！”秦文川猛的一拍惊堂木，蔡福堂身子猛的一抖，不敢往下说了。
“你可知罪？”
“小人。。。。。。小人冤枉啊。”
“喔，你有何冤情，诉上前来，老子自会为你做主。”
“小人。。。。。。小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众兄弟看着秦文川生涩的官样，又见蔡福堂吞吞吐吐的样子，都笑了起来。
蔡福堂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说什么，身子却抖得更厉害了。
“本官问你话呢，竟敢不回答，来人，给我打一百大板。”
“咂！”堂上几个兄弟像模像样的答应着，转身就去拿木杖。
“好汉饶命啊，大人饶命啊。。。。。。我这。。。。。。我这真是冤枉啊。”
“冤枉？老子在鄂黄城抵御外敌，你他妈在后面给敌军送粮送米，还冤枉？给我打！”
“你害死了我哥，我要杀了你！”这边几个兄弟正嘻嘻哈哈的准备上前，那梁辉却已经大吼一声，拔出刀冲向了蔡福堂。
赫红岩赶紧冲了上去，拦住了梁辉。
“你要干什么？”赫红岩大声的吼道。
“让开！”
梁辉说着朝赫红岩撞了过来，他身型很是高壮，赫红岩被他撞得向后几个踉跄。几个兄弟已经上来，紧紧的抱住了他。
“都给我滚开！”梁辉猛的一使力，挣开了那几个抱着他的兄弟。
赫红岩走上前，抬起手，猛的朝梁辉的脸上扇去。
“啪”
“你。。。。。。你。。。。。。”梁辉左手捂着脸，瞪着赫红岩，说不出话。
赫红岩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低沉的说道：“你要是再敢向前一步，军法处置！”
“你。。。。。。你。。。。。。嗨。。。。。。”梁辉转过头，朝后院走去。
赫红岩看着梁辉走进后院。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赫红岩和梁辉已经很是熟悉，梁辉因为丧兄之痛，连日来极是焦燥，虽说如此，但赫红岩现在已经是司马大将军，所以梁辉对他也很是恭敬。先前赫红岩心里还有个疙瘩，毕竟梁辉对李樱施暴过，虽然被自己救下，但转念一想，如若不是因为他，自己怕也认识不了李樱，如此一想也便释然了。世事有时就是如此，有因才有果，只是他身上匪气极重，又很意气用事，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大的毛病，况且他在战场上还是一名悍将，他脸上身上的刀伤就是最好的证明。
赫红岩转过身，森森的盯着蔡福堂，问道：“县衙的粮仓在哪？”
“在。。。。。。在。。。。。。后院里。”
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蔡福堂说话的时候牙齿直打颤。
“走，你带我们去。”
深秋的夜晚很是阴寒，来到后院，赫红岩见蔡福堂浑身直打颤，便先让蔡福堂回屋加了身厚点的衣衫，在换衣衫的过程中，赫红岩明显看到了他眼中流露出惧怕之外感激的眼神。赫红岩突然觉得很可笑：自己这帮人，深更半夜把他从温暖的被窝里拉出来，先是一顿羞辱，然后还有人要杀了他，自己却因为用得着他，或许还有些怜悯之心，把他救下，这样他就要感激自己。他确实曾为民意军提供了粮草，但说起来，这里的商户和平民都有份，难道都要杀之而后快？赫红岩突然有一种感觉，一种可怕的感觉——觉得自己这帮人很像匪人。
“呃，好多粮食啊，有吃的了。”
“这下不用再吃草和树叶了，哈哈。”
蔡福堂打开了粮仓的门，众兄弟顿时欢呼雀跃起来。
这是百来平米的大房子，里面堆满了鼓鼓的米袋，看样子有一千多石的粮米。饿了几天肚子，有些兄弟已经去县衙的厨房生火做饭了。
易月星把蔡福堂拉倒了一边，问道：“你们镇上有哪些大户？尤其是米商，盐商有哪几家？”
“大户有李家，汤家，陈家等几户，汤家是做粮米买卖的，陈家是贩卖盐油的，还有李家。。。。。。”蔡福堂战战兢兢的说道。
“他们的家丁各有多少？镇上可有成群的流匪。。。。。。”
易月星问了很多问题，蔡福堂一一作了答。赫红岩知道易月星问这些的目的，心中疑虑重重。
几天没有吃过一餐饱饭了，当做饭的兄弟把香喷喷的米饭和菜食端上桌时，众人一窝蜂的冲了上去。
赫红岩盛了满满一碗米饭，又添了些菜，刚准备动筷，猛的想起梁辉，四下看了一圈，没有看见他。
“文川，你看见梁辉了没？”赫红岩走到秦文川旁边，问道。
“管他呢，爱吃不吃。”
秦文川对梁辉没有好感，吭了一声，又继续往嘴里扒饭。
“文川！”
“好，好，好，我不这样，但我真的没看见他。”
“赫将军，我看见他在花园的石凳子上。”顾风接口说道。
“哦，那你们吃着，我去看看他。”
来到花园里，果然看到梁辉坐在石凳子上，正愣愣的看着一株已经枯萎了的花簇发呆。
赫红岩走上前，把手中的瓷碗递到了他的眼前。梁辉转过头一看，又别过头去。
赫红岩坐在了他旁边，说道：“梁辉，我刚刚并非有意如此，只是你性情真的太过暴躁，太过意气用事了。那县令虽说可恶，为民意军提供了粮草，但说到底，也是为了自保，而且我们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要说这助纣为虐之罪，只怕这祥明镇上人人都不能逃脱，平民不种庄稼，商人不买卖，哪有那么多的粮草可上缴？难道你要将这镇上的人都杀之而后快？”
梁辉身子抽动了一下，却还是没有作声。
“哎，你先冷静一下吧，饭菜我放这了，连日来都没吃过饱饭，你别饿着了。”赫红岩说着把瓷碗搁在他身旁，站起身，往内屋走去。
“将军，呜呜。。。。。。”
赫红岩转过身，见梁辉跪在地上，连忙将他扶起。
“你这是为何？”
“赫将军，我知道我做得不对，只是。。。。。。只是大哥死了，我心里难受，呜呜。。。。。。”
难受吗？这活下来的人谁心里不难受呢？谁心中没有一个李樱？谁心中又没有一个大哥？不止是自己这帮人，在这乱世中，有几人能逃得出这样的宿命？
赫红岩感觉鼻子酸了一下，便赶紧止住。梁辉却是伏在赫红岩肩头大声的哭了出来。
一个比赫红岩还大几岁的爷们在赫红岩肩上哭得哀哀欲绝，赫红岩却不知怎么安慰他，只好紧紧的抱住了他。
※ ※ ※ ※ ※ ※
吃过饭，已经是寅时了，把县衙里的人押进一间屋里，众兄弟便找了房间挤着睡下了。赫红岩躺在地上，怎么也睡不着，终于忍不住叫醒了易月星。
“将军，是不是有什么事？”易月星随赫红岩来到了屋外，问道。
“易军师，现下没有旁人，你不必对我如此恭倾，叫我红岩好了。”赫红岩说道。
“如此以后私下我便直呼将军的名讳了，还望将军不要见怪。”易月星说着还行了一礼。
“嗯。。。。。。嗬嗬。”
赫红岩说话有些踌躇，易月星看在眼里，却是没有作声。
“军师，我始终觉得劫掠商贩终究是有些不妥。”良久，赫红岩才开口说道，却是把眼睛看向了院内的上空，没有看易月星。
“红岩，我知道你的忧虑，你是一个善良的人，不愿累及他人，但是，时下，我们不如此，我们又能如何？”
赫红岩没有作声，他知道易月星说的是事实，但是心中却是犹豫不决。
易月星见赫红岩没有说话，继续说道：“我想，你也明白，现在我们如果不扩张自己的势力，到最后一定是穷途末路。”
“要不，我们就先以这里的粮草征兵，征招千余人应该不难。”赫红岩低声的说道。
“以这县衙现存的粮草确实能供千人百日之需，但是之后呢？而且卫王不日就会登基，现下正是四下大乱之时，如果我们不趁此机会巩建势力，待卫王根基稳固之后，我们一定会被赶尽杀绝。那些大户，终究会被其他的势力吞进，或者，自己成为一股势力。”易月星语重心长的说道。
“可是。。。。。。可是，这般做法，我们又与匪人何异？”赫红岩终于说出了心中的话。
“残兵即为匪！从鄂黄城逃出来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是土匪了。”
“残兵即为匪”，赫红岩转头看向了易月星，张大了嘴巴。
“红岩，你要知道，弱肉强食，尤其是在这乱世之中。乱世之中，兵多才能自保，才能讲理，而要有兵就要有粮，有钱，这还不够，一定要狠，敢于吞并周边的一切势力。时势造英雄，红岩，我与你相处多日，看得出你有统领万军的能力，只是有些优柔寡断。现下你手持御皇剑，腰挂司马大将军印，此时不有一番作为，更待何时？”
赫红岩突然觉得易月星很陌生，但又觉得很亲近。易月星确实是为自己而想，而且他说的句句都是实情。如果现在不趁此时机扩充自己的军力，一旦卫王登基，自己这些人便是叛军，为天下所指。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或许早就已经不是关键了，关键的是：如何生存下去！对！只有如此！赫红岩仿佛在黑暗中找到了一盏明灯，只是有些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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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残兵为匪
子时中。
祥明镇县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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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里最后一盏灯火已经灭了。
赫红岩估摸了一下，应该子时末了，只要稍等片刻，等县衙内所有人睡熟即可动手。经历了大大小小这么多战事，自己也从鬼门关进出了几回，对于带领上百来人突袭这个小小的地方县衙，赫红岩没有任何行动上的顾虑，只是心中有些忐忑，总觉得这样做不妥，但转回头一想，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
“嘡，嘡，嘡，嘡。。。。。。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四更丑时了。
“嘡，嘡，嘡，嘡。。。。。。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走！”
看着更夫在街角消失，赫红岩拔出了刀，低沉的说道，随即第一个冲了上去。
来到门前，赫红岩推了推门，没有推动，又来到围墙处，有两人来高，转过头对秦文川和顾风示意了一下，两人会意的四手拉住，蹲了下来，踩在他们的手腕处，赫红岩一跃，跃上了墙头，朝里面一看，没有看到什么动静，便攀下墙头，来到了大门处。
不多时，一众人便穿过公堂，来到了后院。后院有一处小花园，围着花园建着十来个房屋。赫红岩用手势分配了一下，一个房屋门前站了八九个人。
“你。。。。。。你们是谁？”
赫红岩一看，茅厕门口站着一人，正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这帮人。
“动手！”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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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令圆滚滚的身子跪趴在最前端，簌簌发抖。
秦文川坐在县令桌案上，瞄了瞄他，又瞄了瞄他身后的两名年轻女子，这两个女子是刚刚从他房里拉出来的。
“你小子蛮会享受的嘛！”秦文川笑笑着说道。
“啪”，秦文川拍了一下惊堂木。
“堂下何人，姓什名谁？”秦文川有模有样的做起判官来。赫红岩微微的笑着，也没有阻止。
“本官。。。。。。小人名叫蔡福堂，是。。。。。。是。。。。。。祥明镇县。。。。。。”
“啪！”秦文川猛的一拍惊堂木，蔡福堂身子猛的一抖，不敢往下说了。
“你可知罪？”
“小人。。。。。。小人冤枉啊。”
“喔，你有何冤情，诉上前来，老子自会为你做主。”
“小人。。。。。。小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众兄弟看着秦文川生涩的官样，又见蔡福堂吞吞吐吐的样子，都笑了起来。
蔡福堂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说什么，身子却抖得更厉害了。
“本官问你话呢，竟敢不回答，来人，给我打一百大板。”
“咂！”堂上几个兄弟像模像样的答应着，转身就去拿木杖。
“好汉饶命啊，大人饶命啊。。。。。。我这。。。。。。我这真是冤枉啊。”
“冤枉？老子在鄂黄城抵御外敌，你他妈在后面给敌军送粮送米，还冤枉？给我打！”
“你害死了我哥，我要杀了你！”这边几个兄弟正嘻嘻哈哈的准备上前，那梁辉却已经大吼一声，拔出刀冲向了蔡福堂。
赫红岩赶紧冲了上去，拦住了梁辉。
“你要干什么？”赫红岩大声的吼道。
“让开！”
梁辉说着朝赫红岩撞了过来，他身型很是高壮，赫红岩被他撞得向后几个踉跄。几个兄弟已经上来，紧紧的抱住了他。
“都给我滚开！”梁辉猛的一使力，挣开了那几个抱着他的兄弟。
赫红岩走上前，抬起手，猛的朝梁辉的脸上扇去。
“啪”
“你。。。。。。你。。。。。。”梁辉左手捂着脸，瞪着赫红岩，说不出话。
赫红岩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低沉的说道：“你要是再敢向前一步，军法处置！”
“你。。。。。。你。。。。。。嗨。。。。。。”梁辉转过头，朝后院走去。
赫红岩看着梁辉走进后院。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赫红岩和梁辉已经很是熟悉，梁辉因为丧兄之痛，连日来极是焦燥，虽说如此，但赫红岩现在已经是司马大将军，所以梁辉对他也很是恭敬。先前赫红岩心里还有个疙瘩，毕竟梁辉对李樱施暴过，虽然被自己救下，但转念一想，如若不是因为他，自己怕也认识不了李樱，如此一想也便释然了。世事有时就是如此，有因才有果，只是他身上匪气极重，又很意气用事，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大的毛病，况且他在战场上还是一名悍将，他脸上身上的刀伤就是最好的证明。
赫红岩转过身，森森的盯着蔡福堂，问道：“县衙的粮仓在哪？”
“在。。。。。。在。。。。。。后院里。”
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蔡福堂说话的时候牙齿直打颤。
“走，你带我们去。”
深秋的夜晚很是阴寒，来到后院，赫红岩见蔡福堂浑身直打颤，便先让蔡福堂回屋加了身厚点的衣衫，在换衣衫的过程中，赫红岩明显看到了他眼中流露出惧怕之外感激的眼神。赫红岩突然觉得很可笑：自己这帮人，深更半夜把他从温暖的被窝里拉出来，先是一顿羞辱，然后还有人要杀了他，自己却因为用得着他，或许还有些怜悯之心，把他救下，这样他就要感激自己。他确实曾为民意军提供了粮草，但说起来，这里的商户和平民都有份，难道都要杀之而后快？赫红岩突然有一种感觉，一种可怕的感觉——觉得自己这帮人很像匪人。
“呃，好多粮食啊，有吃的了。”
“这下不用再吃草和树叶了，哈哈。”
蔡福堂打开了粮仓的门，众兄弟顿时欢呼雀跃起来。
这是百来平米的大房子，里面堆满了鼓鼓的米袋，看样子有一千多石的粮米。饿了几天肚子，有些兄弟已经去县衙的厨房生火做饭了。
易月星把蔡福堂拉倒了一边，问道：“你们镇上有哪些大户？尤其是米商，盐商有哪几家？”
“大户有李家，汤家，陈家等几户，汤家是做粮米买卖的，陈家是贩卖盐油的，还有李家。。。。。。”蔡福堂战战兢兢的说道。
“他们的家丁各有多少？镇上可有成群的流匪。。。。。。”
易月星问了很多问题，蔡福堂一一作了答。赫红岩知道易月星问这些的目的，心中疑虑重重。
几天没有吃过一餐饱饭了，当做饭的兄弟把香喷喷的米饭和菜食端上桌时，众人一窝蜂的冲了上去。
赫红岩盛了满满一碗米饭，又添了些菜，刚准备动筷，猛的想起梁辉，四下看了一圈，没有看见他。
“文川，你看见梁辉了没？”赫红岩走到秦文川旁边，问道。
“管他呢，爱吃不吃。”
秦文川对梁辉没有好感，吭了一声，又继续往嘴里扒饭。
“文川！”
“好，好，好，我不这样，但我真的没看见他。”
“赫将军，我看见他在花园的石凳子上。”顾风接口说道。
“哦，那你们吃着，我去看看他。”
来到花园里，果然看到梁辉坐在石凳子上，正愣愣的看着一株已经枯萎了的花簇发呆。
赫红岩走上前，把手中的瓷碗递到了他的眼前。梁辉转过头一看，又别过头去。
赫红岩坐在了他旁边，说道：“梁辉，我刚刚并非有意如此，只是你性情真的太过暴躁，太过意气用事了。那县令虽说可恶，为民意军提供了粮草，但说到底，也是为了自保，而且我们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要说这助纣为虐之罪，只怕这祥明镇上人人都不能逃脱，平民不种庄稼，商人不买卖，哪有那么多的粮草可上缴？难道你要将这镇上的人都杀之而后快？”
梁辉身子抽动了一下，却还是没有作声。
“哎，你先冷静一下吧，饭菜我放这了，连日来都没吃过饱饭，你别饿着了。”赫红岩说着把瓷碗搁在他身旁，站起身，往内屋走去。
“将军，呜呜。。。。。。”
赫红岩转过身，见梁辉跪在地上，连忙将他扶起。
“你这是为何？”
“赫将军，我知道我做得不对，只是。。。。。。只是大哥死了，我心里难受，呜呜。。。。。。”
难受吗？这活下来的人谁心里不难受呢？谁心中没有一个李樱？谁心中又没有一个大哥？不止是自己这帮人，在这乱世中，有几人能逃得出这样的宿命？
赫红岩感觉鼻子酸了一下，便赶紧止住。梁辉却是伏在赫红岩肩头大声的哭了出来。
一个比赫红岩还大几岁的爷们在赫红岩肩上哭得哀哀欲绝，赫红岩却不知怎么安慰他，只好紧紧的抱住了他。
※ ※ ※ ※ ※ ※
吃过饭，已经是寅时了，把县衙里的人押进一间屋里，众兄弟便找了房间挤着睡下了。赫红岩躺在地上，怎么也睡不着，终于忍不住叫醒了易月星。
“将军，是不是有什么事？”易月星随赫红岩来到了屋外，问道。
“易军师，现下没有旁人，你不必对我如此恭倾，叫我红岩好了。”赫红岩说道。
“如此以后私下我便直呼将军的名讳了，还望将军不要见怪。”易月星说着还行了一礼。
“嗯。。。。。。嗬嗬。”
赫红岩说话有些踌躇，易月星看在眼里，却是没有作声。
“军师，我始终觉得劫掠商贩终究是有些不妥。”良久，赫红岩才开口说道，却是把眼睛看向了院内的上空，没有看易月星。
“红岩，我知道你的忧虑，你是一个善良的人，不愿累及他人，但是，时下，我们不如此，我们又能如何？”
赫红岩没有作声，他知道易月星说的是事实，但是心中却是犹豫不决。
易月星见赫红岩没有说话，继续说道：“我想，你也明白，现在我们如果不扩张自己的势力，到最后一定是穷途末路。”
“要不，我们就先以这里的粮草征兵，征招千余人应该不难。”赫红岩低声的说道。
“以这县衙现存的粮草确实能供千人百日之需，但是之后呢？而且卫王不日就会登基，现下正是四下大乱之时，如果我们不趁此机会巩建势力，待卫王根基稳固之后，我们一定会被赶尽杀绝。那些大户，终究会被其他的势力吞进，或者，自己成为一股势力。”易月星语重心长的说道。
“可是。。。。。。可是，这般做法，我们又与匪人何异？”赫红岩终于说出了心中的话。
“残兵即为匪！从鄂黄城逃出来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是土匪了。”
“残兵即为匪”，赫红岩转头看向了易月星，张大了嘴巴。
“红岩，你要知道，弱肉强食，尤其是在这乱世之中。乱世之中，兵多才能自保，才能讲理，而要有兵就要有粮，有钱，这还不够，一定要狠，敢于吞并周边的一切势力。时势造英雄，红岩，我与你相处多日，看得出你有统领万军的能力，只是有些优柔寡断。现下你手持御皇剑，腰挂司马大将军印，此时不有一番作为，更待何时？”
赫红岩突然觉得易月星很陌生，但又觉得很亲近。易月星确实是为自己而想，而且他说的句句都是实情。如果现在不趁此时机扩充自己的军力，一旦卫王登基，自己这些人便是叛军，为天下所指。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或许早就已经不是关键了，关键的是：如何生存下去！对！只有如此！赫红岩仿佛在黑暗中找到了一盏明灯，只是有些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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