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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掩埋

    戚冲抬头一看,却是宋子文。只见宋子文拖着一条腿,慢慢走了过来。等他走近了,戚冲发现他的大腿处扎了一根布条,裤子上满是鲜血,伤口处不断地有血水渗了出来。

    戚冲用衣袖摸了摸眼泪,上前将宋子文扶了坐下,问道:“宋三哥,这是怎么回事?”

    宋子文叹了口,说道:“我伏在山坡的后面,见毛文农架着马车,朝你们过来后,见他身后没有跟着人马,便等在那里。后来毛文农抱了孩子,骑马往回走之后,却听见从县城方向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就知道不妙。果然,没过一会儿,见到大队的骑兵和汽车,远远地朝你们开去,就将炮仗点了。”

    戚冲点点,说道:“这我知道。那该死的毛文农看似道貌昂然,却是狡猾无比,居然安排下这等诡计。哎,都怪我轻敌,将他想得太简单了。”

    宋子文拍拍戚冲的肩膀,说道:“是啊,这些汉奸狗贼,没一个好东西。我点了炮仗之后,便绕道朝庙子一路小跑过去,在灌木丛里看见了登先生和你爹娘。当时我就问道:‘你们怎么还不走,戚冲已经将敌人引开,这正是逃离危险的好时机’。”

    宋子文看了看朱登科,又说道:“我见登先生愁眉苦脸的,便问怎么回事。原来,你爹娘怎么都不走,说要等你回来一起离开。无论我们怎样劝说,他们一定坚持不走,说你会回来寻找他们,如果你回来后见不到他们,会着急的。”

    一听宋子文的话,戚冲顿时就跌坐在地下,心里一团乱麻,爹娘怕自己回来寻不见他们,坚持不走,却将性命送在了这里。

    只听宋子文继续说道:“我们见他们拒绝离开,又不能用强,便只能与他们一道,伏在灌木丛里。刚伏下不久,就听见毛文农的吼声:‘你们几个,去追击马车;你们几个,与我搜索破庙的四周’。外面一阵吵闹,却无人过来搜索,估计他们怕死,没人敢进来。过了一阵,突然枪声大着,子弹嗖嗖地穿过我们身边,我们身旁的树叶枝条,不断地被打折,纷纷断落。”

    宋子文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我们一听,知道是敌人在对着我们胡乱扫射,便赶紧爬在地上,一动不动。突然听见几声闷哼,偏头一看,你爹娘中弹了,我赶紧移过去查看详情。突然,我感到大腿一阵疼痛,伸手一摸,全是血,我也中枪了。”

    朱登科咳咳几声,插话道:“当时我就趴在他们身旁,一听到他们的声音,就晓得情况不对,伸手过去一摸,他们二老全身都是血,再摸他们的脉搏,却都停止了跳动。”

    戚冲问道:“他们。。。他们的尸身在哪里?”

    朱登科说道:“他们就在庙的后面,我们正想将他们掩埋,再去杨家山与你会合,不想你却寻了过来。”

    戚冲一言不发地朝庙后走去,朱登科、宋子文在后面不停的呼喊也没听见。戚冲远远就看见了,一块草地上,并排躺着两个人,当下加快了脚步,几下就走到了跟前。他一见到尸体,脚下一软,不禁跪了下去。跪着移近之后,扑在早已没有呼吸的父母身上,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哭就收不了场,远远近近的心思一起归拢,越加伤痛,一直号哭了一个多时辰,头昏脑胀、几欲昏厥之后,才慢慢有所缓和。戚冲坐起来之后,见爹娘的脸上干干净净,应是宋三哥与朱登科给他们擦洗了血污,此时看起来如同睡着了一般,没有痛苦,没有挂牵。

    戚冲强忍住悲伤,眼光下移,看见父亲的胸口中了两枪,母亲的肚子和左胸分别中了一枪。伤口处的鲜血早就凝固,只留下乌黑的血痕,戚冲见到这般惨状,心头如同插了把尖刀,又痛哭起来。哭了一阵,猛然想起,在腾冲的牢房里,宝光大师曾经说过,要自己今后有机会营救父母之时,一定小心在意,必须思得万全之策,方能动手。原来宝光大师早有预见,可惜自己没放在心上,草率行动,已至害了父母的性命,想到此处,更是悲从中来,流泪不止。

    朱登科搀扶着宋子文,走到戚冲的面前,见他如此伤心,心里也是难过万分。朱登科蹲下去,轻拍戚冲肩膀,说道:“兄弟,你还是节哀吧!再这样下去,哎!咳咳,别伤了身子,咱们不是还得留着力气,寻找机会报仇吗!”

    宋子文也劝慰道:“是啊,登先生说得在理儿,戚冲兄弟,你要保重身体。你看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该怎么办呢?”

    戚冲抬起头来,两眼血红,直如要喷出火来一般,大声说道:“我要报仇!我要报仇!”声音嘶哑,像头狂怒的野兽。

    朱登科与宋子文见他杀气腾腾的架势,气为之夺,两人相顾失色,安慰、规劝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过了一阵,戚冲突然转身向外走去。宋子文大惊,喊道:“戚冲兄弟,你这是要去哪里?”他却一言不发,狂奔而去。朱登科反应慢了半拍,想去追上戚冲,将他拉回来时,戚冲早就转过庙墙去了,只得回来照看这边两个死的一个活的,举起两手,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们俩人正在叹气的时刻,戚冲却又回来了,手里拿了一件既像刀又像棍的东西,多半是将神像手里的武器掰了过来。见戚冲将那武器在地上面刨了起来,他们才明白他的意思,于是都找来石块或是树枝,也不管趁不趁手,忙着挖了起来。

    好容易才勉强挖了一个坑,他们一起动手,将戚武夫妇拖进坑里,并头而卧,将他们的身子摆正,衣衫牵直,戚冲慢慢地做作这些,手脚极轻极慢,怕将他们弄疼似的。

    朱、宋二人看见此等惨状,眼泪早就夺眶而出,忍不住呜咽起来。

    戚冲突然站了起来,用衣袖在脸上抹了几下,哽咽道:“好了,埋了吧!”说完,抓起泥土向坑里洒去。大家一起动手,很快就垒了一个小土包。

    戚冲点了三支烟,并排插在坟前,喃喃地祷告一阵,‘咚咚咚’地磕几个头,站起身来,对朱、宋二人说道:“我们走吧。”

    朱登科与宋子文也在坟前行礼后,搀扶着跟在戚冲身后,走进了苍茫的暮色之中。

    戚冲绕到灌木丛后,把马牵了过来,将宋子文扶上马背,一言不发,牵了缰绳便走。

    走了一段路,宋子文问道:“我们。。。我们上哪去?”

    戚冲两眼看着前方,冷冷地说道:“进城。”

    朱、宋二人对看一眼,相顾赫然,却不敢说话。又行了一阵,发现方向不对,正要询问时,只听戚冲淡淡地说道:“刚才我说着玩的,现在我们去杨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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