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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2满纸荒唐言

    听着他不着边际的一句话,几人皆是面面相觑,尔芙指指一个背着箭筒小跑过来的士兵道:“不过是两只鸟,射落了便是,然后我们再换个方向走,他的主人就未必找得到我们了。”

    我摇头道:“不可,这两只秃鹰一直不远不近的跟在我们身后,可见他们警惕性很高,不是这么容易射杀的。”

    众人都陷入了沉默,良久,还是尔芙打破了这沉静,她抿嘴眉眼弯弯,拍着胸脯沉声道:“看王爷这态度,我心里觉得舒坦多了。”

    “怎么说?”

    “我跟了王爷这些年,他若是插科打诨,那多半是运筹帷幄,若是一本正经,那才真是糟了。好困,我也要去休息了。”她伸了个懒腰,回头对言桑道:“好好照顾三缺,要是王爷找不见她,估计你就得被军法处置了。”

    言桑冲他微微颔首,回身对我道:“姑娘还是快些进帐,漠北天寒,有时冻伤了,自己都不自知的。”

    我心里虽早已知道,此行必不会顺利,却没想到,离两国边境还有这么远的沙漠,也埋了杀机,而这杀机,究竟是什么人,我竟一点头绪也没有。且不说那群莫名其妙出现的奴隶,驻扎边陲的将士,连迎接的人影,也没有一个。即便是军务繁忙,主将抽不开身,这副将也没见着一个,也罢,我摇摇脑袋,试图把这些想法从脑海里驱赶出去,又转念想起荣轩和尔芙此刻可能正在帐中缱绻深情,心里涌上一股酸涩之感,只好长叹一声,躬身进了主帐。

    迈进荣轩的主帐我才发现,他实在是一个怪人,虽是主帐,内里摆设十分简洁不说,连空间也远不及其他士兵居住的宽敞,唯一看起来奢侈一点的,就是地上铺了一方兽毛毯子,连张塌都没有。言桑自顾自挑了一个角落,屈膝坐了下去,头靠着佩剑,闭目养神起来,认识他这么久,除了例行回答荣轩的问话,平时几乎不曾听到他说话超过二十字,真不知这人到底是沉稳还是孤僻。

    我见他似是睡着了,便脱了靴子,跳到兽毛毯子上,在上面滚来滚去,这一路坐在马车里,保持一个姿势,我整个身子都快要散架了,真不懂荣轩是如何做到,一路捧着一本兵书,一言不发的看了那么久的。

    “姑娘擅长的兵器是短刀还是剑?”言桑低沉的声音惊得我一滞,有些忙乱的从毯子上坐起身,头发却被毯子边沿勾住,我有些狼狈的伸手去扯。言桑在黑暗中凝视着我,佩剑上悬挂的墨玉闪着幽蓝色的光,他翻转剑身道:“你真的变了好多。”

    我垂首道:“对不起,很多时候不能帮上你们。”忆起这些天来的种种,我的确快要成了荣轩的一种负累。

    “如果王爷也能这么认为就好了。”他话音刚落就猛然跃起,转眼就掠到我面前,我还未及出声,嘴巴就被他捂得紧紧的,他冲我使了个眼色,我便会意,不再挣扎,帐篷顶有人!!

    听声音应该不超过三人,只是可能因为不能肯定帐中是谁,迟疑着没有行动。

    我示意言桑松手,他也不反对,将手渐渐松开。我轻声道:“我就说了我笨手笨脚不会伺候,尔芙求了你这么久,你为何不答应他。”这话音量不大,却刚好能够让篷顶的人听到,说完我蹲下身子,将兽毛毯子抖落出声,言桑也配合着将衣物揉出声响。

    果然有人将帐篷顶轻轻划开,轻巧跃了进来,那人身材瘦削,不算高大,身手矫健,穿了一身黑衣,看到我和言桑,先是一愣,而后了然,笑出了声道:“我就说,九王爷怎么这么有手段,这才几天,就能让三缺乖乖从了他,”

    这声音我再熟悉不错,正是自阎罗巷一别,就再未见面的张厨子,细细看去,他却不是天朝装束,一头黑发编成很多辫子,用绳子绑了,穿的是兽皮靴子,与当日整天掂着大勺满巷子追着我的形象,已是大相径庭。

    “你不是天朝人。”言桑淡淡道。

    “我从未承认过我是。”张厨子不置可否道。

    “可当日在京城我与你交手过,你使的是中原功夫。”言桑声音未变,却已悄悄握住了腰间佩剑,在周身聚集起杀气。

    “喂喂,我马不停蹄追着你们来,累死了几匹上好青骢马,可不是找你打架的。”张厨子摆摆手,冲外面吹了个口哨,有两道黑影便迅速冲入帐内,停在他的手臂上,正是天上那两只秃鹰,之前它们在空中翱翔尚未觉得,如今细看,这两只秃鹰体形庞大,行动敏捷,训练有素,若当时贸然射杀,估计也难以成功。

    张厨子掏出两块方糕扔进两只秃鹰嘴里,又对着它们小声嘀咕几句,振臂一挥,那两只秃鹰就扭扭脑袋,扑腾翅膀飞走了。张厨子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扔给我,意味深长的笑了:“三缺,

    “绝尘”的解药在此,这也是我此行的最大目的。”

    “我如何能够信你?”我咬牙道。昔日在阎罗巷,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在我饮食中加了“绝尘”之毒,害得我至今都只恢复了一点记忆,如今他亲自送上门的解药,我却不敢相信了。

    “你大可相信我,因为我也很好奇,究竟你恢复了记忆以后,是先找我算账,还是先找荣轩问清楚,哈哈哈。”他轻轻跃起,盘腿坐到房梁上,仰头大笑起来。

    “她会不会相信你,你都不会知道了,因为你不会活着走出去。”阴冷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杀气传来,荣轩手里执了一册手卷缓步走了进来,他尚未束发,只披了一件单衣,看起来像是进京赶考的书生一般,我甚至有种错觉,仿佛凑近一点,就能闻到他身上的墨香。

    张厨子换了一个姿势,半弓着身子踏在房梁上,轻笑道:“我现在只要迈一步,就能踏出这里,荣轩,你当我三岁孩童么?”

    荣轩慢条斯理打开手中的书卷,我才看清,那是一册金边手卷,上刻有蛇纹蛟藤,那蛇与青藤纠缠在一起,似是无止无尽,十分诡异。张厨子看到那金边手卷,容色一凛道:“荣轩,你使诈!”

    “使诈又如何?无毒不丈夫。”荣轩将那手卷向空中抛出,张厨子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过来,几乎是同时,整个帐篷被掀翻,火光照亮了漠北沙漠夜晚的天空,季和已经领了众将士手执火把,已将这里团团围住。

    张厨子嘴角浮起一抹微笑,朝远处吹了个口哨,那两只秃鹰去而复返,在上空不住盘旋,发出凄厉的叫声,伴随着它们的叫声,远处有更多忽明忽暗的火把逐渐连成了一圈,将大军牢牢包围住。

    张厨子仰头大笑起来,咬牙道:“荣轩,你以为自己部署周全么?你看看,你已经被包围了,我的人不多,但是却足够让你损兵折将,我也算不虚此行了。”

    “哦?是么?”荣轩不以为意,慵懒的冲季和打了个手势,季和便将手中的火折子扔了出去,一道彩光在空中亮起,远处传来震天的厮杀声,那些刚刚亮起的火把逐渐被黑暗吞噬,张厨子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道:“你埋伏我们?”

    “承让承让,是你先埋伏我们,不过以其人之道还与你罢了。”荣轩唇角牵起,却看向了我。

    “可我一路严密监视你们,你们的大军根本没有分支,如何设下埋伏。”

    “所以我才让季和八百里加急去驻守边陲的重将军那里借了些人过来,也算是迎接我们了。”

    荣轩这话,说的轻描淡写,在他身后,漠北的漫天黄沙中,绵延数十里的火圈逐渐只剩零星几点,惨叫声,厮杀声不绝于耳,他却只是安静立在那里,像是在说一个无关自己的事情,却转瞬,已是握住了成千上万人的生死,我忽而觉得后背微凉,退了几步,此刻的荣轩,对我而言,是那样陌生。

    张厨子跌坐在地,凄然道:“难怪你一直只顾前行,我还道你真的如传闻一般,是个绣花枕头,是我轻敌了。”

    “不早日抵达这大漠,如何让你掉以轻心呢?说吧,你的主子是谁?”荣轩转身从尔芙手里接过手炉,低头摆弄着手中的青铜雕花手炉,似是漫不经心,却带着不容反抗的威慑力。

    “你不配知道!荣轩,你这个小人!”张厨子从怀中扔出一沓文书,咬牙道:“你这通敌叛国的小人,不配知道!”

    他这话一出,如同一记重锤,砸在了每个人的心上,士兵们立刻议论纷纷,就连尔芙,都凤眼圆瞪,呆在当场,我看着荣轩,他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斜睨着众人,最后将目光停在了我身上,微笑道:“旁的都无所谓,只是三缺也不信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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