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潮月带星来
马车行至王府，荣轩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我，我睁开眼睛瞪他：“男女授受不亲。”他倒也不生气，径自起身下了马车，只是双脚刚一着地，就晃了一晃。梁总管赶忙上前搀扶，荣轩摆手道：“不碍事，只是坐久了，有些麻。”
随即看向我道：“三缺，女孩子家，总要克扣着些进食，你又不曾习武，怎么比行走江湖的男子还要重些，压得本王腿都麻了。”我被他激得不悦，顾不上手臂上的伤，从车里跳出来，白了他一眼：“听王爷所言，倒像是行走过江湖似的，可奴婢记得，王爷武功欠佳，那便是道听途说了。殊不知奴婢一介民间女子，自是活的粗糙些，有得吃的时候，便多吃些，免得日后追悔莫及。”
他闻言一怔，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我自然是习以为常，一溜小跑滑过他身旁时，甩下一句话：“王爷，别再装腔作势了，多累。”他睁开眼，眼底一丝痛苦滑过，但脸上很快浮现出了玩味的标志性笑容道：“三缺现在已经是刀枪不入了，无论本王怎么说，怎么做，都不愿再信一分一毫了么？”我抬头死死与他对视：“如果奴婢第一次被一只狐狸咬了，那奴婢认倒霉，第二次被咬，奴婢可以说自己经验不足，第三次，奴婢可以说没有留神，可是三次以后，王爷，哪怕是看到一根狐狸毛，奴婢也会绕道行之。”他苦笑一下，点点头，不再多言。
回到居住的下人房，我有些负气的将手臂上包扎的布条取下，这里是荣轩特地拨给我的一处住处，虽在下人房，却是在最里边清清静静的一间，也算得上小巧精致的住处。我倒在稻草心的枕头上，粗布料子间不时有稻草细茬扎在脸上，生疼生疼，不由得忆起今日枕在荣轩身上的感觉，温暖而踏实。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索性蒙头大睡。这一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竟也无人叫醒我，我也就乐得自在，仰面躺在榻上，忆着这些天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竟是跟做梦一样。
不过我的清静当然是不能长久，不过一会儿，梁总管就推门走了进来，道：“醒了？”我没有回答，只眯了眼看他，却又打了个呵欠。梁总管扔给我一个白眼：“姑娘既是醒了，还请姑娘将昨日采买的食材交给在下，王爷下令，今早谁都不准叫醒姑娘，您再不醒，堂堂九王爷府就快揭不开锅了。”说完就退出房间算是回避，我这才想起还有这件事，一下从床上跳起，穿衣梳洗起来。
推开门我才发现，今早的王府格外的安静，安静的有些不寻常，平日里奴婢之间总在议论着市集最新的发簪式样，奴才总在议论谁家的主子罚了奴才几十大板，可今日，人人都形色匆匆，没有多言。
回廊那边，正有一个奴才打扮的人，端了紫檀木的熏炉一路小跑，我默不作声，伸脚就绊，他猝不及防，平摔在地上，手还死死护住熏炉，抬头，有些狼狈的瞪着我道：“三缺姐，府里都炸开锅了，也就你，还能蒙着被子睡到这时辰。”我跳到回廊侧栏上坐定，眨眨眼：“怎么不是揭不开锅了么？又变炸锅了？”
小奴才白皙的面容染上一丝绯红，干净利落的跳起来冲我发火：“王爷一大早就进宫里去了，府里人心惶惶呢。”
“出征在即，主帅的安危抵过千军万马，放心，皇上不至于这么脑子不灵光，或许只是兄弟小聚。”我拍拍他的肩膀，算作安慰。他用发红的眼眶死死盯住我道：“是就好了，三缺姐，听说不知为何，王爷一早就去了宫里请罪，这么些年，终究还是在这节骨眼上。。。。”他抹了一把鼻涕，不再往下说。
我自然不想相信这件事有什么蹊跷，可我更加不相信，荣轩会好心的让我睡到日上三竿，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有事情要瞒我。来不及细想，我从侧栏上跳下，朝马厩奔去，骑上脚程最快的迟墨打算出府，耳边还传来马夫的自言自语：“迟墨向来烈性，从不让旁人碰，居然让个野丫头。。。”
后面的话我没有再听，也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会骑马，我只知道，荣轩那个老狐狸，可能有危险。一路横冲直撞，沿途很多商贩险些被撞到，我夹紧马腹，一刻也不敢停，心里忽然有种错觉，这样的场景，很久以前，也发生过。
远处的宫城渐渐映入眼帘，露出朱红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我翻身从马背跳下，匆忙理理碎发，迎上丹凤门守卫，身着银白色护甲的守卫伸手一拦，我唯有梗着脖子死撑：“奴婢乃九王爷府三缺，还请大人通融。。。”谁知话只说了一半，为首的守卫竟然愣了一下，颔首向一边站去道：“昕姑娘又在同皇上王爷嬉闹，几年未见，这次是扮作婢女么？末将哪里敢拦姑娘。”我摸摸自己的下巴，这张脸，有时候还真挺好使。
走在青石砖铺就的路面上，沿途的宫女太监没有一个人对我这样的陌生面孔展现惊讶的神情，甚至没有一人抬头看我，每个人都是躬身行走，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气氛十分压抑。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我终于找到了荣轩。
长长的白玉石台阶，有一人长身玉立，跪得笔直，黑发束在玉冠中，一丝不落。来来往往有很多人，却都心照不宣，绕道行之。我走上前，他听到脚步声，有些诧异，略微抬起了头，嘴角微弯，笑了起来，我不得不承认，这是只无论生气还是笑起来，都飒爽英俊的狐狸。
他仰头看我，道：“三缺就是三缺，堂堂皇宫，守卫森严，居然都能蒙混进来。”
我指了指自己的脸，有些不悦：“回王爷，不是蒙混，是正大光明走进来的。”他想了片刻，似乎明白了什么。继而狡黠一笑，问道：“三缺担心本王？”我被他戳中心思，嘴里依旧不肯认输：“王爷乃上古神狐，化险为夷乃是家常便饭，奴婢不敢妄自揣摩。”他点点头：“正是，所以三缺赶紧离开，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皇上罚王爷跪多久？”我撩开裙摆，在他身旁坐下。
“皇兄并无责罚，一切皆是本王自愿。”他的语气，波澜不惊。
“奴婢从来不知道，王爷是这样循规蹈矩的人。”
他闻言又笑了起来：“不是循规蹈矩，是身不由己，三缺，没有人会忤逆皇上，这跟规矩并无联系。”我把下巴撑在手肘上，似懂非懂。他伸手一推：“走吧，本王今日吩咐膳房做了三缺最爱吃的蜜汁酱鸭，再不去，可就吃不到了。”
“我不会忤逆三哥，可是为了你，我愿意尝试，这一生唯一一次忤逆三哥。”低浅温柔的声音在脑海响起，好像一记重击在后脑，我把头埋在双臂间，忍受头疼的肆虐。最近这样的头疼时常会有，我也意识到，有些事，正在悄悄的改变。
荣轩大概是见我没有答话，轻轻叹气道“快走吧，皇兄还是顾念旧情的，本王这也是权宜之计。”说罢安抚的腾出手拍了拍我。
“哦？九弟还是像小时候一样，说话虚虚实实，连朕都敢骗了。”听不出语气的声音，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身着明黄色缎服的君王，朝我们走来，我赶忙跪下，耳边荣轩又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承德帝弯腰，伸手捏住荣轩下巴，强迫他与自己直视，“九弟，探子来报，你派了人去皇陵四周搜寻，朕再问你一次，父皇临终前，究竟有没有给你们母子保命遗书？”
荣轩只是闭眼，转过头去，似是不愿回答：“父皇已仙逝这么多年，同样的问题，你每年都会问，皇兄，这么些年过去了，你还在执念这些么？”承德帝甩袖道：“朕是执念，父皇眼里，从来都只有你，你的巧舌如簧在他那里，也是机智善辩，就连驾崩之前，都在撑着最后一口气，替你们母子谋划，想要安排妥当，你当朕不知么？”
没有人说话，空气中只有静默，承德帝突然伸手大力抓向我，我措手不及，左臂被他抓的生疼，他顺势一带，把我甩在地上，道：“你当朕看不出来么？朕第一次在你府里看见这个奴婢，就认出她了。这张脸，这眉眼，跟昕儿一模一样！”荣轩慌忙起身，却因跪的久了，扑倒在地，有些狼狈的说道：“可你不是也说了，她根本不可能是昕儿。”
“所以朕要她，结果呢，九弟你天还未亮就来了请罪，你可别告诉朕，你对府里每个奴婢都这么维护。”
我看向荣轩，他面色如雪，转移视线不与我对视，我看到他额上沁出密密的汗珠，只是挺直了身子，冲着承德帝深深弯腰，叩首道：“臣弟不想再错一次了，即使是跟昕儿有一丝一毫相似的人，臣弟都要保护，臣弟想让昕儿在天之灵知道，这一生，臣弟不会再爱别人。”
“不再爱别人？你府里头那些美娇娘，都是留着看的么？谁不知道，天朝九王爷风流成性，流连温柔乡！”承德帝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嘲讽。
剑拔弩张的架势，一触即发。来往的奴才婢女都不敢靠近，饶是我这么不识大体的人，此刻也静静伏在地上，不敢妄动。良久，荣轩有些疲惫的声音响起：“三缺是人，不是物品，她若愿意跟皇兄走，臣弟不会阻拦。至于保命遗书，唯一知道它下落的人，只有母妃，可她已经随先帝殉葬，皇兄难道还要开棺么？”
“你当朕不敢！”承德帝怒极，转身拂袖而去，但只是一瞬间，他忽又转身，凌厉的掌风带着重重的杀气，竟是向我袭来，我回身想闪，却已经来不及，天要亡我，我干脆闭了眼，不做抵抗。掌风停在了离我不远的地方，荣轩。。。挡在我的身前，正缓缓的软倒，一双眼眸黑亮，却平静的望向我，我竟不知如何回应。
承德帝生生收回掌风，只有七分功力打在荣轩身上，饶是如此，不会武功的荣轩，嘴角也挂了一丝殷红。荣轩噙着鲜血，低低的咳嗽，声音有些微弱道：“多谢皇兄，还念着兄弟之情，手下留情。”
承德帝冷哼一声：“出征在即，朕不会让你有事，可是这个婢女，朕要她死，她的存在只会提醒朕，昕儿已死，朕这一生，纵然河山在握，万人朝拜，也再唤不回心爱的女子！”
“若皇上还心系姑娘，那无论奴婢是生是死，皇上都将受相思之苦，无需旁人提醒。若皇上心结已解，那奴婢的生死，就更加微不足道了，不是么？”我不动声色拦在荣轩身前，一只手在身后朝他打着手势，示意他不要妄动。他宽大朝服下的手竟反手握了我的手，冰凉的手掌，却苍劲有力，我将身子挺直，迎上天子的君威。
承德帝睁大眼睛看向我，神情有些恍惚，咬牙道：“你跟昕儿一样，都挡在他的身前，护他爱他，可你们都错了，朕若是猛虎，你身后的人，就是豺狼！滚，朕不会杀你，朕要看着你跟昕儿一样，护他一世，最后身心俱疲，自尽而死！”
自尽而死。。。我的心猛地一阵痉挛，他说昕儿是天底下最骄傲的人，可是他却逼得她自尽而死，荣轩，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随即看向我道：“三缺，女孩子家，总要克扣着些进食，你又不曾习武，怎么比行走江湖的男子还要重些，压得本王腿都麻了。”我被他激得不悦，顾不上手臂上的伤，从车里跳出来，白了他一眼：“听王爷所言，倒像是行走过江湖似的，可奴婢记得，王爷武功欠佳，那便是道听途说了。殊不知奴婢一介民间女子，自是活的粗糙些，有得吃的时候，便多吃些，免得日后追悔莫及。”
他闻言一怔，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我自然是习以为常，一溜小跑滑过他身旁时，甩下一句话：“王爷，别再装腔作势了，多累。”他睁开眼，眼底一丝痛苦滑过，但脸上很快浮现出了玩味的标志性笑容道：“三缺现在已经是刀枪不入了，无论本王怎么说，怎么做，都不愿再信一分一毫了么？”我抬头死死与他对视：“如果奴婢第一次被一只狐狸咬了，那奴婢认倒霉，第二次被咬，奴婢可以说自己经验不足，第三次，奴婢可以说没有留神，可是三次以后，王爷，哪怕是看到一根狐狸毛，奴婢也会绕道行之。”他苦笑一下，点点头，不再多言。
回到居住的下人房，我有些负气的将手臂上包扎的布条取下，这里是荣轩特地拨给我的一处住处，虽在下人房，却是在最里边清清静静的一间，也算得上小巧精致的住处。我倒在稻草心的枕头上，粗布料子间不时有稻草细茬扎在脸上，生疼生疼，不由得忆起今日枕在荣轩身上的感觉，温暖而踏实。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索性蒙头大睡。这一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竟也无人叫醒我，我也就乐得自在，仰面躺在榻上，忆着这些天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竟是跟做梦一样。
不过我的清静当然是不能长久，不过一会儿，梁总管就推门走了进来，道：“醒了？”我没有回答，只眯了眼看他，却又打了个呵欠。梁总管扔给我一个白眼：“姑娘既是醒了，还请姑娘将昨日采买的食材交给在下，王爷下令，今早谁都不准叫醒姑娘，您再不醒，堂堂九王爷府就快揭不开锅了。”说完就退出房间算是回避，我这才想起还有这件事，一下从床上跳起，穿衣梳洗起来。
推开门我才发现，今早的王府格外的安静，安静的有些不寻常，平日里奴婢之间总在议论着市集最新的发簪式样，奴才总在议论谁家的主子罚了奴才几十大板，可今日，人人都形色匆匆，没有多言。
回廊那边，正有一个奴才打扮的人，端了紫檀木的熏炉一路小跑，我默不作声，伸脚就绊，他猝不及防，平摔在地上，手还死死护住熏炉，抬头，有些狼狈的瞪着我道：“三缺姐，府里都炸开锅了，也就你，还能蒙着被子睡到这时辰。”我跳到回廊侧栏上坐定，眨眨眼：“怎么不是揭不开锅了么？又变炸锅了？”
小奴才白皙的面容染上一丝绯红，干净利落的跳起来冲我发火：“王爷一大早就进宫里去了，府里人心惶惶呢。”
“出征在即，主帅的安危抵过千军万马，放心，皇上不至于这么脑子不灵光，或许只是兄弟小聚。”我拍拍他的肩膀，算作安慰。他用发红的眼眶死死盯住我道：“是就好了，三缺姐，听说不知为何，王爷一早就去了宫里请罪，这么些年，终究还是在这节骨眼上。。。。”他抹了一把鼻涕，不再往下说。
我自然不想相信这件事有什么蹊跷，可我更加不相信，荣轩会好心的让我睡到日上三竿，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有事情要瞒我。来不及细想，我从侧栏上跳下，朝马厩奔去，骑上脚程最快的迟墨打算出府，耳边还传来马夫的自言自语：“迟墨向来烈性，从不让旁人碰，居然让个野丫头。。。”
后面的话我没有再听，也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会骑马，我只知道，荣轩那个老狐狸，可能有危险。一路横冲直撞，沿途很多商贩险些被撞到，我夹紧马腹，一刻也不敢停，心里忽然有种错觉，这样的场景，很久以前，也发生过。
远处的宫城渐渐映入眼帘，露出朱红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我翻身从马背跳下，匆忙理理碎发，迎上丹凤门守卫，身着银白色护甲的守卫伸手一拦，我唯有梗着脖子死撑：“奴婢乃九王爷府三缺，还请大人通融。。。”谁知话只说了一半，为首的守卫竟然愣了一下，颔首向一边站去道：“昕姑娘又在同皇上王爷嬉闹，几年未见，这次是扮作婢女么？末将哪里敢拦姑娘。”我摸摸自己的下巴，这张脸，有时候还真挺好使。
走在青石砖铺就的路面上，沿途的宫女太监没有一个人对我这样的陌生面孔展现惊讶的神情，甚至没有一人抬头看我，每个人都是躬身行走，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气氛十分压抑。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我终于找到了荣轩。
长长的白玉石台阶，有一人长身玉立，跪得笔直，黑发束在玉冠中，一丝不落。来来往往有很多人，却都心照不宣，绕道行之。我走上前，他听到脚步声，有些诧异，略微抬起了头，嘴角微弯，笑了起来，我不得不承认，这是只无论生气还是笑起来，都飒爽英俊的狐狸。
他仰头看我，道：“三缺就是三缺，堂堂皇宫，守卫森严，居然都能蒙混进来。”
我指了指自己的脸，有些不悦：“回王爷，不是蒙混，是正大光明走进来的。”他想了片刻，似乎明白了什么。继而狡黠一笑，问道：“三缺担心本王？”我被他戳中心思，嘴里依旧不肯认输：“王爷乃上古神狐，化险为夷乃是家常便饭，奴婢不敢妄自揣摩。”他点点头：“正是，所以三缺赶紧离开，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皇上罚王爷跪多久？”我撩开裙摆，在他身旁坐下。
“皇兄并无责罚，一切皆是本王自愿。”他的语气，波澜不惊。
“奴婢从来不知道，王爷是这样循规蹈矩的人。”
他闻言又笑了起来：“不是循规蹈矩，是身不由己，三缺，没有人会忤逆皇上，这跟规矩并无联系。”我把下巴撑在手肘上，似懂非懂。他伸手一推：“走吧，本王今日吩咐膳房做了三缺最爱吃的蜜汁酱鸭，再不去，可就吃不到了。”
“我不会忤逆三哥，可是为了你，我愿意尝试，这一生唯一一次忤逆三哥。”低浅温柔的声音在脑海响起，好像一记重击在后脑，我把头埋在双臂间，忍受头疼的肆虐。最近这样的头疼时常会有，我也意识到，有些事，正在悄悄的改变。
荣轩大概是见我没有答话，轻轻叹气道“快走吧，皇兄还是顾念旧情的，本王这也是权宜之计。”说罢安抚的腾出手拍了拍我。
“哦？九弟还是像小时候一样，说话虚虚实实，连朕都敢骗了。”听不出语气的声音，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身着明黄色缎服的君王，朝我们走来，我赶忙跪下，耳边荣轩又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承德帝弯腰，伸手捏住荣轩下巴，强迫他与自己直视，“九弟，探子来报，你派了人去皇陵四周搜寻，朕再问你一次，父皇临终前，究竟有没有给你们母子保命遗书？”
荣轩只是闭眼，转过头去，似是不愿回答：“父皇已仙逝这么多年，同样的问题，你每年都会问，皇兄，这么些年过去了，你还在执念这些么？”承德帝甩袖道：“朕是执念，父皇眼里，从来都只有你，你的巧舌如簧在他那里，也是机智善辩，就连驾崩之前，都在撑着最后一口气，替你们母子谋划，想要安排妥当，你当朕不知么？”
没有人说话，空气中只有静默，承德帝突然伸手大力抓向我，我措手不及，左臂被他抓的生疼，他顺势一带，把我甩在地上，道：“你当朕看不出来么？朕第一次在你府里看见这个奴婢，就认出她了。这张脸，这眉眼，跟昕儿一模一样！”荣轩慌忙起身，却因跪的久了，扑倒在地，有些狼狈的说道：“可你不是也说了，她根本不可能是昕儿。”
“所以朕要她，结果呢，九弟你天还未亮就来了请罪，你可别告诉朕，你对府里每个奴婢都这么维护。”
我看向荣轩，他面色如雪，转移视线不与我对视，我看到他额上沁出密密的汗珠，只是挺直了身子，冲着承德帝深深弯腰，叩首道：“臣弟不想再错一次了，即使是跟昕儿有一丝一毫相似的人，臣弟都要保护，臣弟想让昕儿在天之灵知道，这一生，臣弟不会再爱别人。”
“不再爱别人？你府里头那些美娇娘，都是留着看的么？谁不知道，天朝九王爷风流成性，流连温柔乡！”承德帝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嘲讽。
剑拔弩张的架势，一触即发。来往的奴才婢女都不敢靠近，饶是我这么不识大体的人，此刻也静静伏在地上，不敢妄动。良久，荣轩有些疲惫的声音响起：“三缺是人，不是物品，她若愿意跟皇兄走，臣弟不会阻拦。至于保命遗书，唯一知道它下落的人，只有母妃，可她已经随先帝殉葬，皇兄难道还要开棺么？”
“你当朕不敢！”承德帝怒极，转身拂袖而去，但只是一瞬间，他忽又转身，凌厉的掌风带着重重的杀气，竟是向我袭来，我回身想闪，却已经来不及，天要亡我，我干脆闭了眼，不做抵抗。掌风停在了离我不远的地方，荣轩。。。挡在我的身前，正缓缓的软倒，一双眼眸黑亮，却平静的望向我，我竟不知如何回应。
承德帝生生收回掌风，只有七分功力打在荣轩身上，饶是如此，不会武功的荣轩，嘴角也挂了一丝殷红。荣轩噙着鲜血，低低的咳嗽，声音有些微弱道：“多谢皇兄，还念着兄弟之情，手下留情。”
承德帝冷哼一声：“出征在即，朕不会让你有事，可是这个婢女，朕要她死，她的存在只会提醒朕，昕儿已死，朕这一生，纵然河山在握，万人朝拜，也再唤不回心爱的女子！”
“若皇上还心系姑娘，那无论奴婢是生是死，皇上都将受相思之苦，无需旁人提醒。若皇上心结已解，那奴婢的生死，就更加微不足道了，不是么？”我不动声色拦在荣轩身前，一只手在身后朝他打着手势，示意他不要妄动。他宽大朝服下的手竟反手握了我的手，冰凉的手掌，却苍劲有力，我将身子挺直，迎上天子的君威。
承德帝睁大眼睛看向我，神情有些恍惚，咬牙道：“你跟昕儿一样，都挡在他的身前，护他爱他，可你们都错了，朕若是猛虎，你身后的人，就是豺狼！滚，朕不会杀你，朕要看着你跟昕儿一样，护他一世，最后身心俱疲，自尽而死！”
自尽而死。。。我的心猛地一阵痉挛，他说昕儿是天底下最骄傲的人，可是他却逼得她自尽而死，荣轩，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