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祈禳
该交代的交代；该告别的告别；该捐赠的捐赠；该付之一炬的付之一炬……了空和尚剃了头发，只穿一身洁净的旧衣出门。没有再和任何人辞行，如清风流云般悄然而逝……
在处理杂务的期间，了空和尚查问了“问心菩萨”的来历，却原来也算自己的一个长辈，出家前曾是“汉将军”“内缘妻”中的一位。这样，上次见面时的诸多细节，也就怡然贯通了！
了空和尚至“卧龙寺”潜修，不出庙门听讲礼佛三月，终剃度受“沙弥戒”，成为“问心菩萨”的弟子，排在“了缘”之后，赐法名“了空”。
受戒后半月，了空和尚被指派到“舍身寺”面壁独参。四个月后，“问心菩萨”莫名其妙地溘然西归，赴如来法会去了！了空和尚和师姐“了缘”，一起奉灵入塔，然后自己回舍身寺，师姐留下来守塔。自此，了空和尚再没踏出舍身寺一步，师姐“了缘”也不知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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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日三省吾身！”回想也是一种修炼，即反思；其与读经、论辩、观行、著述等，共同组成了空和尚的有机修行体系。了空和尚并非生而知之的上智之才，更没有得到某位世外高人的灌顶传功，所有脑中的东西，无不是自己艰辛揣摩、身体力行，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
回想在半入定状态完成，恍恍杳杳，一两个小时瞬息滑过……
思虑过度，人的肌体就丧失了正常的饥渴传导；捶捏捶捏胀重麻痒的双腿，搓搓脸，漱齿鸣鼓，了空和尚决定，不管渴不渴，先回僧舍喝点儿水休息休息。股股压挤进殿内的海风斧劈凿撞，揪扯得各种飘带抽出“啪啪”鞭响。“……这等风色，不会有人来了……把殿门关了吧！……”了空和尚摇晃着站起身，一一关窗锁销。
谨身殿整个院落，只住了空和尚一僧，殿堂内的日常洒扫维护，也由了空和尚负责。至于院庭中的清洁，是由给了空和尚送饭的一个小沙弥僧负责的。整个舍身寺，也就唯有了空和尚和住持“法性和尚”，不在斋堂吃饭了。舍身寺与了空和尚有交集的僧人不多，日常见面的就是小沙弥和“悟本”。小沙弥是天聋地哑，三年来，了空和尚还不曾知晓他的法号；“悟本”，也只能在需要传话的时候见到！了空和尚可以在寺内散心，但如果出寺，“悟本”是必定随行的。幸喜，了空和尚无人可见、无处可去、无名利劳形……自入寺至今，也只麻烦过“悟本”两次、三次而已……
“啪！”一根两指宽的飘带角儿，狠狠甩在了空和尚右眼角的颧骨上，了空和尚被打得火烧火燎，右眼泪水立刻淌泻而下。还不等他抬手漫揾，眼前又是黑影闪烁，他不自觉地急忙低头躲避。“嘭！”的一声闷响，额头正中，又狠狠地吻在刚关了一半儿的窗扉竖框上；窗扉定在那里，“嗡嗡”地尘灰振落，了空和尚的脑袋被反作用力后飏，差点儿倒摔出去！昏昏沉沉、踉踉跄跄地遽退几步稳住身形，了空和尚左手扶墙、右手探额，幸好角度方正，力道倒是大发了，反而未见破皮！
轻轻摇摇头，找找颅脑的感觉，再微微左右拉伸一下挫痛的颈骨，了空和尚边拭泪边想：“……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会有什么事儿呢！？……”出家清修一年后，了空和尚对一两天内的运势，偶尔会有时灵时不灵的预感，但仅限事件的类型和对自己的影响程度。“……从目前来看，会有连续的不好的事儿……”“……可能会受伤……”“…………”“……至于结果，应该是有惊无险吧！？……”截讫现在，威胁到生命的事儿没发生过一件，所以了空和尚根本无从知晓，会危及到自己生命的事件发生前的预感，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何况，那预感本身，就又时灵时不灵的！
了空和尚手扒窗扉低头推测，殿堂门口光暗晃动，衔接着走进两个人影，了空和尚惊觉抬头，却是悟本和小沙弥。小沙弥尾随在悟本身后，刚进殿门儿就站住，恭恭敬敬地对了空和尚遥遥施礼，然后转身急忙去关大殿另一厢的窗扉。悟本面色如水，波澜不惊地直向了空和尚走过来，在了空和尚身前四、五步外稳稳立定，稽首禀报：“大师！由于‘汉将军’病重，经占海国佛教协会与卡卡国佛教协会协商，将原定下个月奉迎至占海国供养的佛骨舍利，近日迎回‘敕建大隆嗣宫’，请两国高僧大德共同主持法会，为‘汉将军’向佛祖祈福延寿；同时，祈求佛祖呵佑我占海国繁荣昌盛、四海昇平……”
“汉将军”病重，在了空和尚意料之中；迎不迎佛骨舍利，了空和尚管不了；向佛祖祈祷，佛祖自己都涅磐了……而且，了空和尚知道，这不过是开锣的过场，正本大戏还在后头，也就安安静静地听着，心如古井、身如槁木……
“……奉迎佛骨代表团共八人组成，外交部两人、佛教界六人，大师是佛教界代表之一。”以上说完，悟本顿住，冷冷地平视了空和尚，一边等了空和尚消化自己所传达的讯息；一边观察了空和尚的细微反应。“……我又不是佛协的理事委员……佛教协会的活动，从来都没我什么事儿！……现在事到临头突兀让我去，怕是有更深层次的考量，拒绝是拒绝不了的了！……”了空和尚沉默无语，貌似心不在焉，悟本看不出他想要的反应。“……车，现在就在外面候着，我这就护送大师去机场！”悟本不急不躁地说，继续观察了空和尚。了空和尚浑若不觉，转眼无所谓地看看，庭院中在风中剧烈摇摆的桂树，叹息似地问：“坐飞机吗？”“是！请大师启程。”悟本让开路，渊凝岳峙的闪在一旁。
“……看来，‘汉将军’这次恐怕是真撑不过去了……也就是说，到了权力交接的最后时刻了！……”“……虽然我已经用行动表明置身事外，可还是有些人不放心啊！……”“……这时我稍有异动或觊觎之心，恐怕立刻会身殒魂消吧……”“……他们是想人为制造空难，还是借天气制造空难！？或者仅仅是试探加防备！？……”“……没有信息，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听天由命吧！……”“…………”“……这就是我的命运吗！？……即便知道前面是万劫不复，我也无法改变！……无法逃脱！……”了空和尚五味杂陈，迷茫了短短不到十秒，在心中无可奈何地屈服于残酷的现实，外表全不为意，落寞地对悟本说：“好！走吧。”当先平淡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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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厚重凝实的纯黑色SUV，就等在谨身殿院落的大门之外，了空和尚没有去整理换洗的衣物，悟本也没提及此事，这使了空和尚更加确定，此行恐怕凶多吉少！站在身后看着了空和尚上车、关门，悟本跑到对面上车，与了空和尚并排坐在后排。了空和尚扫了一眼前排的两个人，一个便装的司机，一个少校军装的军人，两个人都应该三十左右，不苟言笑、戒备待发地目视前方。悟本刚上车关上门，还没坐稳已命令到：“开车！”
“……是真的到机场，还是直接找个地方把我埋了！？……”了空和尚收回目光望向窗外，车速很高，树木、稻田飞速倒退，不禁令他脑中不受控制地想。物极必返，边想，他的嘴角反而边露出一抹怪异的微笑。风很大，草枝树叶、尘土细沙、各种杂物漫天飘旋，再加上不断提高的车速，远处的景物渐渐模糊。“……由它去吧！……我倒要看看，命运会是怎样的安排！？……”既然已经这样，也就这样了，了空和尚干脆往后一靠，闭目养神。
经过一系列的停车检查，出示证件，车直接开上停机坪，在一架双发的大型公务机旁停下，并不熄火。前排的两人端坐不动，悟本飞快地下车，与守在机舱门前的两个地勤接洽。想通了的了空和尚不闻不问，一切听从安排。审核无误，悟本疾走几步回来拉开车门，注视着了空和尚大声说：“大师，请登机！”
了空和尚在停机坪上站定，团团块块的海风嘶叫着奔腾砸过，摔打得僧袍下摆和衣袖“噼啪”作响。车无声地滑离，了空和尚在悟本陪同下，头也不回地顶风走上舷梯，舱门后一位端丽妩媚的空乘，挂着职业性的笑容迎候说：“大师这边请！”了空和尚一低头踏进机舱，向她示意的方向走去；身后，机舱门缓缓拉起，将悟本隔绝了在外。
“请大师到前舱休息，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前面一位年轻的空乘迎过来说，声音清亮婉转，有如黄鹂。这一舱段没有人，过道两侧，各有一铺与机身融为一体的环抱式矮背儿沙发，吧台在斜对登机门的角落。了空和尚点了一下头，空空悠悠地随着她继续前行。
穿过一道门儿，两边单排，前后各有三张宽大的座椅；一路经行，后面坐着四位僧人，前面头排一左一右坐着两位中年官员。六人听音乐的听音乐、看电影的看电影、盯视窗外沉思的盯视窗外沉思、闭目诵经的闭目诵经、入定的入定……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儿。听到有人，盯着窗外的僧人回头与了空和尚合掌简礼；两位官员各自瞥了一眼，对了空和尚爱搭不理；其余三位僧人谨守心识，不为外物所动！
又进一道隔音门儿，两两相对的有四张座椅，背靠机头的两张空着，面向机头的左首一张已坐着一个人。那僧人漠视窗外，峻傲冷肃，仅仅用孤峭的颈背勾勒，已然对了空和尚和空乘弃斥如尘。了空和尚没有与人交谈的心情，点点头打发走空乘，在右首的座椅上坐下，系好安全带，也默默地望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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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慢慢滑动，偶尔一、两股强风，撼翼绷舱，拍撞得机身微微斜颤……至起飞区停顿，然后滑跑加速，“轰”的一股强风当头包裹，飞机如秋千一样猛地荡起……惊悸心魄的腾空，迅速爬高，地面的景物愈来愈小……四野茫茫，飞机一头扎进铅灰色的云层，颠簸得好像浪涛里的一叶孤舟……
窗外只有骤浓骤淡土霾一样的厚厚积云……飞机忽高忽低、东倒西歪地魔怔丸跳，了空和尚四肢和背脊挤贴着座椅稳住身体，以抵抗时不时的失重或过载……心里没有任何的惧怕，却阵阵的虚幻与失神……窗外的光线很暗，机舱内亮了灯，让人昏昏欲睡……第六感感觉到左首的僧人将目光看了过来，百无聊赖的了空和尚，也毫无感情的相对看去……
对面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女尼，气质泠泠的难以捉摸……她就在那里，不可言喻的很近又很远……如同坚硬纯美的雕像，高高在上，超绝时空寂寥无际地穿透着你，如同穿透一片儿虚空……
“冰销远涧怜清韵，雪凝寒峰想玉姿！”了空和尚潜意识中，凭空地湧出这两句诗来……
“……好像在哪里见过！……怎么这么眼熟！？……”了空和尚疑惑地想，无动于衷地打量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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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摇摇头，找找颅脑的感觉，再微微左右拉伸一下挫痛的颈骨，了空和尚边拭泪边想：“……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会有什么事儿呢！？……”出家清修一年后，了空和尚对一两天内的运势，偶尔会有时灵时不灵的预感，但仅限事件的类型和对自己的影响程度。“……从目前来看，会有连续的不好的事儿……”“……可能会受伤……”“…………”“……至于结果，应该是有惊无险吧！？……”截讫现在，威胁到生命的事儿没发生过一件，所以了空和尚根本无从知晓，会危及到自己生命的事件发生前的预感，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何况，那预感本身，就又时灵时不灵的！
了空和尚手扒窗扉低头推测，殿堂门口光暗晃动，衔接着走进两个人影，了空和尚惊觉抬头，却是悟本和小沙弥。小沙弥尾随在悟本身后，刚进殿门儿就站住，恭恭敬敬地对了空和尚遥遥施礼，然后转身急忙去关大殿另一厢的窗扉。悟本面色如水，波澜不惊地直向了空和尚走过来，在了空和尚身前四、五步外稳稳立定，稽首禀报：“大师！由于‘汉将军’病重，经占海国佛教协会与卡卡国佛教协会协商，将原定下个月奉迎至占海国供养的佛骨舍利，近日迎回‘敕建大隆嗣宫’，请两国高僧大德共同主持法会，为‘汉将军’向佛祖祈福延寿；同时，祈求佛祖呵佑我占海国繁荣昌盛、四海昇平……”
“汉将军”病重，在了空和尚意料之中；迎不迎佛骨舍利，了空和尚管不了；向佛祖祈祷，佛祖自己都涅磐了……而且，了空和尚知道，这不过是开锣的过场，正本大戏还在后头，也就安安静静地听着，心如古井、身如槁木……
“……奉迎佛骨代表团共八人组成，外交部两人、佛教界六人，大师是佛教界代表之一。”以上说完，悟本顿住，冷冷地平视了空和尚，一边等了空和尚消化自己所传达的讯息；一边观察了空和尚的细微反应。“……我又不是佛协的理事委员……佛教协会的活动，从来都没我什么事儿！……现在事到临头突兀让我去，怕是有更深层次的考量，拒绝是拒绝不了的了！……”了空和尚沉默无语，貌似心不在焉，悟本看不出他想要的反应。“……车，现在就在外面候着，我这就护送大师去机场！”悟本不急不躁地说，继续观察了空和尚。了空和尚浑若不觉，转眼无所谓地看看，庭院中在风中剧烈摇摆的桂树，叹息似地问：“坐飞机吗？”“是！请大师启程。”悟本让开路，渊凝岳峙的闪在一旁。
“……看来，‘汉将军’这次恐怕是真撑不过去了……也就是说，到了权力交接的最后时刻了！……”“……虽然我已经用行动表明置身事外，可还是有些人不放心啊！……”“……这时我稍有异动或觊觎之心，恐怕立刻会身殒魂消吧……”“……他们是想人为制造空难，还是借天气制造空难！？或者仅仅是试探加防备！？……”“……没有信息，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听天由命吧！……”“…………”“……这就是我的命运吗！？……即便知道前面是万劫不复，我也无法改变！……无法逃脱！……”了空和尚五味杂陈，迷茫了短短不到十秒，在心中无可奈何地屈服于残酷的现实，外表全不为意，落寞地对悟本说：“好！走吧。”当先平淡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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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的到机场，还是直接找个地方把我埋了！？……”了空和尚收回目光望向窗外，车速很高，树木、稻田飞速倒退，不禁令他脑中不受控制地想。物极必返，边想，他的嘴角反而边露出一抹怪异的微笑。风很大，草枝树叶、尘土细沙、各种杂物漫天飘旋，再加上不断提高的车速，远处的景物渐渐模糊。“……由它去吧！……我倒要看看，命运会是怎样的安排！？……”既然已经这样，也就这样了，了空和尚干脆往后一靠，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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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大师到前舱休息，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前面一位年轻的空乘迎过来说，声音清亮婉转，有如黄鹂。这一舱段没有人，过道两侧，各有一铺与机身融为一体的环抱式矮背儿沙发，吧台在斜对登机门的角落。了空和尚点了一下头，空空悠悠地随着她继续前行。
穿过一道门儿，两边单排，前后各有三张宽大的座椅；一路经行，后面坐着四位僧人，前面头排一左一右坐着两位中年官员。六人听音乐的听音乐、看电影的看电影、盯视窗外沉思的盯视窗外沉思、闭目诵经的闭目诵经、入定的入定……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儿。听到有人，盯着窗外的僧人回头与了空和尚合掌简礼；两位官员各自瞥了一眼，对了空和尚爱搭不理；其余三位僧人谨守心识，不为外物所动！
又进一道隔音门儿，两两相对的有四张座椅，背靠机头的两张空着，面向机头的左首一张已坐着一个人。那僧人漠视窗外，峻傲冷肃，仅仅用孤峭的颈背勾勒，已然对了空和尚和空乘弃斥如尘。了空和尚没有与人交谈的心情，点点头打发走空乘，在右首的座椅上坐下，系好安全带，也默默地望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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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女尼，气质泠泠的难以捉摸……她就在那里，不可言喻的很近又很远……如同坚硬纯美的雕像，高高在上，超绝时空寂寥无际地穿透着你，如同穿透一片儿虚空……
“冰销远涧怜清韵，雪凝寒峰想玉姿！”了空和尚潜意识中，凭空地湧出这两句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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