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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2舟雪枯寒

    (如果小舟没有重生的小晏番外)

    刺骨的水珠顺着脸颊流到下颚,一颗颗滴在她没有温度的脸上。

    她的皮肤还是那样白腻,只是没了光泽没了颜色……

    他不择手段想要得到的人此刻就在他的怀中,乖巧的、安静的闭着眼,完完全全属于他,不再冰冷不再沉默,也不再活着。

    河水带走她身上最后余温,腹上伤口血已流尽,他不惜一切代价得到的,最后只是一具尸体。

    晏北寒轻轻地,轻轻地抚过岳小舟僵冷的脸颊,像是无数次偷偷夜里潜入她房中对着熟睡的她所做的那样,轻柔的像是怕吵醒她永远不会苏醒的安眠。

    跳进江水的瞬间,他感觉不到寒冷,因为每一寸在皮肤下涌动的血液,都比江水要冷上百倍。他的生命或许早就在岳文谦出手时终止,和她的生命一起跌入江水,跌入深渊。

    他突然紧紧将岳小舟的尸体扣入怀中,两具冰冷的身体紧密相连,他剧烈的心跳得到的呼应只有她胸腔里的沉默。

    她死了。

    “晏北寒,你以为我真的会像约定的那样把她留给你?别做梦了!”岳文谦看着晏北寒爱怜一具尸体,不由毛骨悚然,“斩草除根,我们决不能留下后患!”

    他真傻。晏北寒紧拥着岳小舟,唇畔溢出痛苦至极的□。他只想得到她,别的什么都不在乎,这些年,他已经晦暗的情愫折磨得无以复加,他知道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做,那他所爱的人永远不会看他一眼。

    所以,他答应了岳文谦的诱惑。

    事成之后,他就能完完全全得到她,无论她愿不愿意,他都不在乎,他只想让她每天能对着自己,陪在自己身边,他想向她证明,自己足以与她比肩,不,是足以能够照顾她,保护她的人。

    然而他错了,他抱着尸体,他此生最爱的女人用尸体告诉他,他错了。

    “快放开她!扔到河里!”岳文谦皱眉骂道。

    放开她?不,他永远不会放开她。

    永远。

    短短一个月后,风云突变。

    岳文谦因谋害岳小舟获罪问斩,行刑前一晚,晏北寒站在铁牢前,静静注视。

    “你以为有齐睿白做你的靠山就高枕无忧了?晏北寒,你别忘了,你踩着我的尸体靠近齐睿白,有朝一日,自然会有人踩着你的尸体!”

    “要杀你的人不是齐睿白,”晏北寒笑了笑,“是我。”

    岳文谦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瞬间后,爆发出刺耳的笑声。他腐烂伤口上的蛆虫因为笑声簌簌掉落,扭曲的脸拼凑出狂喜的表情,“你在为岳小舟报仇?你别忘了,害死她,你自己也有份!你真是傻,为了一个只是利用你从没爱过你的女人去害人,她永远不会感激你!活着时不会,死了,就更不会!”

    从始至终,晏北寒平静的眼波中,没有半点涟漪闪现,他看着濒临疯狂边缘的岳文谦,薄唇轻启,“不是报仇。”

    岳文谦停住笑,看着他的脸。

    “不是报仇,我只是替她完成没有来得及完成的心愿。”他笑着说。

    “只要我认罪你就会放过我的家人?”岳文谦沙哑的嗓音听着像是没有重量。

    “不会。”

    “你!”岳文谦愤怒地扑到木栅前,“你不守信用。”

    晏北寒淡淡地笑着,“就像你当初对我承诺的一样,现在我才知道后悔,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承诺二字?你的家人,一个都不会活下来,小舟不喜欢的人,我都不会让她们活在世上。”

    说完,他不顾身后的哭号,离开监牢。

    六月夜雨狂乱,槐花满地。

    同样动荡的还有岳府上下。

    晏北寒得到了岳家,所有与岳文谦有过来往的人都被除之殆尽,一时腥风血雨笼罩。那些在风浪前已经离开岳家的人也不能幸免。

    与白天进出行色匆匆的喧闹不同,夜里,岳府的书房寂静安详。晏北寒坐在岳小舟曾坐过的椅子里,抚摸她留下的账册单据,那上面是她亲手书写的字迹,笔挺端正,像极了她不笑的模样。

    晏北寒曾无数次遥望过书房中的灯火。

    等他终于能踏入书房的时候,那个让他遥望的人却已不在。

    那些在岳小舟最危难时离她而去的人都已在他的精心安排下付出代价,他恨他们,恨他们得到他梦寐以求的机会,却又狠狠践踏。

    小舟,不管你任性还是固执,哪怕犯了不可饶恕的过错,我都会站在你身边,绝不背离。

    他紧握着太岳岁寒,轻轻地诉说,却再也无人倾听。

    太岳岁寒是从岳小舟的尸体上得到的,再加上岳文谦和岳鸢的两枚,他手上一共三个,象征岳家最至高无上的权威,可是现在又有什么用?他宁愿回到一无所有的时候,卑微地祈求她的信任,也不要在空洞的绝望中呼风唤雨。

    他将她葬在书房前的槐花树下,她从前总是站在这树的浓荫里,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有时一站就是半天,他很想去抚平她微微蹙起的眉头,却连走近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五年的隐忍换来一朝爆发,而爆发之后,是无尽的悔恨与孤独。

    他最放肆的举动,不过是夜深人静之后,悄悄潜入她的深闺,那本来应该是他们的卧房,却是他的禁地。第一次,他只敢盯着她的睡颜;第二次,他小心翼翼地牵起她的手,第三次,他的手指颤抖着抚过她熟睡中的脸颊;第四次,她做了噩梦,哭泣着挣扎,他紧紧抱着她,直到她恢复平静,继续熟睡……

    五年,他与她几乎没有交流。

    岳小舟对他的避而不见与其说是逃避不如说是厌恶。她掌控着这场闹剧一样的婚事,只为图个清静才捡回一个永远不会带来麻烦的乞丐,又怎么会将他放在眼中,真的和他举案齐眉相濡以沫?

    这些,他都懂。

    可是他永远忘不了初遇时的大雪,还有她在雪中向他走来的模样。

    北风缭乱她鬓边的发丝,雪肤红唇,还有比风雪更冰冷的眼神。

    晏北寒整夜整夜得陷入泥沼,他反复梦见两个场景,国破家亡,还有永远失去她的那一日。

    梦里火焰连绵,吞噬宫宇,与当年一样,他听见妹妹被烈焰焚烧时凄厉的哭号,他拼命去救,却被人打昏,陷入黑暗。

    黑暗中等待他的不再是烈火,而是刺骨的江水。

    他看见岳小舟不断下沉,消失不见。

    晏北寒年少时尝尽世间悲苦,眼见亲人惨死,国家沦丧,隐姓埋名颠沛流离的时候,他本以为岳小舟会是照亮他今后人生的烛火,却没有料到,她只是让他沉沦的一场宿醉。

    如果醒来的代价是她的生命,晏北寒宁愿今生今世都在虚幻中沉醉不行。

    但是太迟了。

    她的死唤醒了他,也杀了他。

    平日里,他站在槐树下轻轻抚摸粗糙的枝干,脑海里都是岳小舟留下的只言片语和留给他最多的东西。

    背影。

    她似乎永远背对着他,要去另一个地方,要做的一切也都与他无关。

    现在,她哪里也去不了,他用最残酷的方式将她留在了身边,她再也不会是一个背影,可是这并不是他最初的目的。

    在被压抑的情思折磨得最疯狂的时候,他做出了自己后悔一生的决定。

    并不是岳文谦主动找到的他,是他,找到岳文谦,联合齐睿白,设计了这样的圈套。

    他只想在岳小舟走投无路的时候得到她,哪怕她不情愿,他也不在乎。他受够了折磨,受够了隐忍,自私与占有的煎熬摧残温柔,只留下最炽热的疯狂。

    所以他才忽略了计划中最致命的漏洞。

    岳小舟死了,他永远的得到了她。

    不,还不够。

    她死时带着无尽的恨意,他怎么舍得,她带着遗憾孤独地离开。

    齐睿白有了岳家相助,如虎添翼,岳家几乎成了他的财产,晏北寒则是他的心腹。

    在钊王府第,晏北寒遇到了邝真予。

    邝真予在京中为官,因为齐睿白想要壮大势力,因而被调遣至此。

    当年邝家在北虞国灭亡前投靠的明明是成王齐睿轩,又怎么会将赌注压在齐睿白身上?晏北寒马上知道了邝真予的真实身份,而邝真予见到他,也惊讶得无以复加。

    幼时最熟悉的玩伴变得如此陌生,邝真予在无人处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笑了笑,说,什么也没有。

    是啊,他一直都是一无所有。

    齐睿白从未想过,他最后死在这两个人手中。

    晏北寒也不会让他想到。

    他精心布置,让齐睿白以为皇位唾手可得。

    岳家生意遍布中州东陆,他利用这个优势织成一张细密的情报网,等到皇帝秋狩意外驾崩的消息传来时,他比齐睿白还要早先知道。

    这个时机,他不会放过。

    他请齐睿白赴宴,危月楼的揽月阁,就像当年,齐睿白欺骗岳小舟的那样。

    两人之间秘密太多,侍卫尽数站在门外,酒过三巡,齐睿白忽然笑了出来。

    “你还记得岳小舟吗?”他问他。

    这些年晏北寒在人前掩饰得太完美,他的爱恋随着她的死去成了秘密,自然无人知晓。

    于是他笑着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记不太清她的样子了。”

    怎么会,她的模样夜夜出现在他的梦境中。

    “说来你也不会相信,我曾经为了她,差点放弃皇位,”齐睿白的眼神忽然飘渺,语调却平静的像是在诉说别人的铭心刻骨,“如果那时她明白我的心意,现在我们两人也许已过上与现在不一样的生活。”

    “什么生活?”晏北寒指甲悄悄扣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

    “我不知道,”齐睿白笑着说,“我从来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

    晏北寒垂眸掩饰闪烁的目光,“她的眼里只有岳家。”

    “或许吧,”齐睿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凝视着空空的酒盏,低声问道,“她死前……有提起过我吗?”

    “没有。”他回答地斩钉截铁。

    齐睿白很久没有开口,只是一杯一杯地自斟自饮。

    “她倒是曾经提过你。”忽然,齐睿白笑着说。

    晏北寒竭尽所能才压下指尖疯狂地颤抖,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岳小舟曾提过他?他的名字曾在她口中说出过?

    他掩盖着心头翻江倒海的波涛,只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是么?她和王爷说了什么?”

    “一次酒席,我问起她你对她如何,她说你是一个很好的人,那时她还不知道你正准备害她,岳家几乎所有人弃她而去,她说恐怕唯一能够信任的人,只剩下你了。”

    晏北寒无法想象当时岳小舟的绝望和无助。

    她几乎失去父亲留给她的全部,身边一无所有,只能隐约向自己的敌人,透露心底的蛛丝马迹。

    她是愿意信任他的。

    可是他又做了什么?他毁了她,害死了她。

    晏北寒像是被冰冷的江水淹没,他只要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就能等来梦寐以求的信任,为什么他偏偏等不及,要孤注一掷,毁掉即将到来的一切!

    掌心青紫,全是他自己难以抑制扣出的伤痕。

    齐睿白已经微醉,没有发觉他的异样。

    而他只想快快了结这一切,再不想等。

    他的罪孽,只能自己偿还。

    拿过酒壶,他亲自为齐睿白斟满酒盏。

    “王爷所求指日可待,北寒提前恭祝王爷心愿得偿。”说罢,他饮尽杯中美酒,面带恬淡笑容。

    齐睿白笑了笑,一饮而尽。

    很快,笑容从他英俊的脸上消失,他站起来扶住胸口,半个字也说不出,写满错愕震惊愤恨的眼直剜在晏北寒笑意犹存的脸上。

    晏北寒在刚刚的酒里动了手脚。

    皇帝已死,他率先动手之后,邝真予自然会从登基的齐睿轩手中拿来齐睿白获罪的诏书,只要他在齐睿白得知消息有所行动前不留后路。

    可晏北寒心中清楚得很,他之所以这么做,根本不是为了齐睿轩。

    “她那么信你,为什么你要利用她,要骗她?”他轻轻地说。

    齐睿白的脸色从绯红到暗紫,英俊的面容痛苦地扭曲着,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他的脖颈。

    他瞪着晏北寒,奋力扑身,想与他同归于尽,却再触到他前的一瞬,颓然倒地。

    四肢痉挛般抽打地面,可怕的细吟从齐睿白喉间抽丝剥茧样吐出,他挣扎着,挥舞滚动的身体突然一僵,软了下去。

    他死了。

    小舟,他死了。

    晏北寒笑着在心里重复。

    你开心吗?

    没有回答。

    他转身离开房间,心底空旷,犹如她离开那一夜的天空,黑暗,满是乌云。

    齐睿白的死讯传开,同样蔓延的,还有一场大火。

    岳府燃烧冒出的浓烟坠低了天空,连着整条街市都被点燃,红色肆虐在三川城的一角,与此同时,岳家的库仓、船厂、码头、运局、账房,一起被火焰吞没。

    六个地方同时大火几乎引燃整个三川城,齐睿白暴毙无人主持大局,火势没有控制,就那样一直燃烧。

    晏北寒坐在一艘小船上,缓缓在江中顺流。

    他的背后,是一幕灿烂画卷,燃烧的城市照亮夜空,赤色火焰伴着灰黄烟尘腾空而起,浓墨的天空氤氲开道道比曙光还有璀璨的痕迹。

    他脸上的笑容,比被火光侵染的天空更加明媚。

    纤长的十指抚过太岳岁寒滑腻的玉质,晏北寒小心翼翼地擦拭上面的几点灰尘。

    “小舟,我替你完成了心意,你开心吗?”他笑着问。

    挂绳在夜风中轻轻摇曳,他看到回应,笑容更加灿烂,“岳家困了你一辈子,我也帮你毁了,你开心吗?”

    “你不喜欢的人都已经死了,那些欺骗过你伤害过你的人,也都死了,你不用再害怕任何人,任何事。”

    晏北寒忽然顿住,旋即粲然一笑,“我说错了,你不喜欢的人还差一个没有死,害死你的罪魁祸首还活着,你不可能开心,对不对?”

    他说着,环顾四周。

    浓郁的夜色下仍然能看出这里与当年并无任何变化。

    晏北寒的心突然被痛苦攫住。

    就是在这里,他害死了小舟,让她永远的离开了他。

    日日夜夜,他的梦里只有这一幕反复上演,她涌着鲜血的娇躯坠入黑色的江水,下沉再下沉。

    他恨自己为什么一直隐忍,又为什么不能一直忍下去,哪怕依旧像从前,只能远远望着她,望着那个会笑会走,活生生的她,哪怕从未得到也好。

    而齐睿白竟告诉他这样一个事实,他永永远远错过了与她并肩站在一起的唯一机会。

    他才是真正辜负她信任的那个人。

    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他曾以为得到和占有比什么都重要,现在他真正得到了她,毫无保留的,再也没有人能将他们分开。

    因为她死了,化作飞灰,融入泥土,发芽,长出枝叶,却仍然不是他渴望的生命。

    他被自己的心,被自己的感情蛊惑,铸成遗憾,而遗憾永远是遗憾,他从未真正得到过她,在她最美好的时光。

    而他的美好,也随她而逝,永远静止在三年前的那艘小船上。

    她怎么会安息?晏北寒勾起嘴角,嘲笑自己。

    她此生最厌恶最憎恨的人还活着,她怎么会安息,怎么会开心?

    晏北寒紧握太岳岁寒,柔和的目光流连在玉牌上。

    他走到船前,笑着,倒向江面。

    冰冷包围着他,他在水里用力呼吸,贪婪地渴求死亡。

    没有挣扎,没有犹豫,他向江底下沉,黑暗里,他被夺取呼吸,意识消散。

    生命的尽头,他看见熟悉的身影步履曼妙,缓缓向他走来,像极了那一日三川冬雪,他们初遇的景象。

    他怎么会忘记呢?

    死,也不会。

    (完)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彻彻底底的报社……所以说大小姐的重生拯救了一座城啊……

    下面是雪扬的番外,放在作者有话说里赠送给大家~为了方便大家阅读,我用代码设置成了和正文一样的格式~温情番外哦~给大家驱散一下报社的阴霾~

    <font size=3 face=宋体 color=black>小蝌蚪找爹爹——岳雪扬番外

    <font size=3 face=宋体 color=black>岳雪扬心底从小就埋藏着一个巨大的疑问。

    那就是他的爹到底是不是“北寒”。

    这个名字,他是在母亲的梦呓里听到,一次又一次,早就烙印在他的心底。

    他曾听人说起过,他出生时还不足月,严冬天寒,母亲一天一夜才生下他,几乎耗尽自己的性命,到现在,也仍是体虚微寒。岳雪扬总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她,也更加好奇,到底自己的爹哪里去了,为什么会丢下母亲一个人……还有自己。

    渐渐长大的岳雪扬知悉了这个名字,兴奋地喘不过气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秘密马上要被解开,而且是他亲手完成夙愿。

    然而五岁的他还是太天真了。

    岳雪扬自以为聪明地先选择了岳鸢,趁她练剑间歇,在后花园拉住她裙角,期待地问:“鸢姨,你认不认识北寒?”

    他清楚地看见鸢姨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冷,紧接着肩就被她死死按住,“你听谁说的!”

    岳雪扬从没见过鸢姨对自己疾言厉色,半天没说出话,心里却愈发觉得蹊跷。

    “以后不许提这个名字!知道没有?”

    他拼命点头,掉头就跑。

    第一选择碰壁,岳雪扬十分迷惑,如果他真是自己的爹,为什么鸢姨的表情像是如临大敌?

    不甘心的他找到了第二选择。

    邵千帆正在运局调配船只,岳雪扬带着护卫偷偷跑到他的书房,“邵叔叔,问你个问题。”

    “嗯?说罢。”邵千帆头也不抬。

    “你认识北寒吗?他和我娘是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岳雪扬就觉得双脚离地,衣领被拎起,摇摇晃晃的就被提到运局后面的靶场。

    “你功课念完了吗?今天的马步功夫温习了吗?箭练了没有?还有骑术呢?把这三百支箭射完再蹲两个时辰马步然后回我那里把船次抄写三遍。”邵千帆根本不给他回话的机会,转身头也不回离开了。

    岳雪扬站在空旷的校场,忽然意识到事情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等到月黑时分,他被邵千帆拎回岳府时,浑身早已累得酸痛,腰都直不起来。

    “岳小舟,你自己的儿子自己教好,别让他成天烦我!”邵千帆绷着脸,把岳雪扬丢给岳小舟,话也是冷冰冰的。

    “你发什么疯邵千帆?”岳小舟心疼地搂着儿子,目光如刀咬牙切齿,“一个大男人欺负小孩,要不要脸!”

    岳雪扬倒是对两人的剑拔弩张见怪不怪,记忆里,娘一遇到邵叔叔,就会像那些炸了毛的野猫,平日里端庄娴静不知所踪,凶残得无以复加。

    这个问题他也曾经问过邵叔叔,为什么娘一见到他就没有好脸色。

    邵叔叔冷哼一声,“你娘的温柔都被狗吃了。”

    不过,邵叔叔的脾气今天格外古怪,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嬉皮笑脸,板着面孔骑上马丢下一句,“问你自己儿子去!”便掉头狂奔。

    岳雪扬有点害怕,难道这个北寒不是自己的爹而是家里的大仇人?他被岳小舟暖暖的怀抱拢住,心底却一个劲儿发寒。

    回到房间,母亲温柔地用热水替他热敷手上的水泡,又揉着酸疼的手臂,他迷迷糊糊只想瞌睡,可脑子里的疑问像点燃的炮仗,几欲爆炸。

    他还是没有忍住,嗫喏开口,“娘,谁是北寒?”

    岳小舟的手霎时顿住,屋内寂静,岳雪扬只听见指尖的水珠滴落的声音。

    他忽然感到恐慌,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他眼看着母亲明亮的双眼变得模糊,水汽氤氲开微红的痕迹。她咬着唇,长睫微垂,双眸渐渐失去聚焦,岳雪扬吓得紧紧扯住她的胳膊,细汗密布在中衣和后背之间。

    他没有听到回答,沉默中,他更加迷惑,却不敢再多问一句。

    于是这两个字彻底成了他心中的秘密。

    徐安是他仅有的玩伴,他曾对他说起过自己的迷惑,但后来也不了了之。

    直到有一日,徐安煞有介事地带着他甩开护卫,两人跑得气喘吁吁,岳雪扬问他要做什么?徐安做了个保密的手势后,悄悄带着他钻入一个巨大的乌棚。

    里面混合着汗味与劣质茶叶的气息,让人窒息。徐安和岳雪扬个子矮小,轻易在座位之间乱窜,来到前排。

    这时,曲子打破嘈杂,岳雪扬踮起脚尖,看见最前面的台子上,几个穿着艳丽的人粉墨登场,咿咿呀呀唱了起来。

    两人念了两三年的书,虽然不能大致懂得全部,可简单唱词的意思还不难理解。再加上戏子的表演夸张,岳雪扬轻易就看懂台上每一幕的意思。

    其中有一幕,男人推开怀抱孩子的女人,又踢了她一脚,不顾女人哭喊,搂着另外一个女子大摇大摆的离开。

    徐安推了一下发怔的岳雪扬,面色格外凝重,“我觉得,这就是真相。”

    那个名字不能说的真相么?

    岳雪扬心底一片冰凉。

    那女人的哭声直刺他心底,他再听不下去,拉着徐安,跑出乌棚。

    回到家,因为逃学,他自然被师傅责罚,岳小舟问他去哪了,他紧抿双唇,一个字都没有说。

    那一晚岳雪扬没有睡在自己的房间,他执意要和岳小舟睡在一起。

    夜色最浓的时候,岳小舟已熟睡。岳雪扬两只小手紧紧攥着她纤细的手臂,乌黑的瞳仁里,一颗颗泪珠无声地涌出滚落。

    那个叫北寒的人也这么残忍的对待过母亲吗?为了另外一个女人抛弃了他们母子?可为什么,为什么即便如此,母亲还是会呼唤他的名字,一次次的重复,为他流泪,为他失神?可如果事情并非他所想象,那又怎么解释那两个所有人都不能提字?

    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变成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永远保护母亲。

    岳雪扬更加刻苦读书练功,想做到自己暗许的承诺,很多人都发现他超乎寻常的懂事。

    他努力了一年,沮丧的发觉自己还没有长高,力气也没有变大,邵叔叔依旧一提就能把他当成沙袋一样拎起来。他明知凡事需靠积累不能急于求成,却还是忍不住催促自己。

    岳雪扬在劳累所至的病中迎来六岁的生日。

    他这次深切的感觉到,母亲的每一滴泪水都是为他而流,他很无助,想劝阻,想安慰,却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又一觉。

    他本是早产儿,身子虚弱,这一病就是三个月,等他好起来,也明白一个道理。

    他要走得路还太长,身体比什么都重要,只有活着才能守护想守护的人。

    这句话是邵叔叔在病床前告诉他的,他还清楚地记得,说完之后,邵叔叔嗤之以鼻的表情。

    “果然都是一个德性。”

    他没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和谁是一个德性?

    岳雪扬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继续,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在七岁前的那个隆冬,那个他见过最大的雪天里,他收到一份礼物。

    一个捡回家的“爹爹”。

    他很喜欢这个叔叔抱着自己的感觉,可他又不太赞成娘这么草率的决定。

    奇怪的是,府上的人除了他,似乎都高兴的不得了。

    他突然有一种危机感,自己毕生的使命,就要被这个捡来的叔叔抢走了。

    虽然他很喜欢初识的那种莫名感觉,但岳雪扬始终固执的不肯改口,左一个叔叔,右一个叔叔。

    有趣的是,每次当着母亲的面叫他叔叔,他都会看着母亲一脸无奈,这时母亲就会微微偏过头轻哼一声,“活该!”

    岳雪扬觉得奇怪,明明是骂人的话,怎么母亲能说得这么……温柔?

    他第一次见母亲对男子温柔,从眼神到动作,每一个细节,都仿佛变了一个人,他怕母亲落入圈套,却渐渐发觉,自己竟也不知不觉落入这个叔叔的圈套里。

    他带着他去钓鱼,去踏青,陪他弹琴陪他习字。岳雪扬奇怪,自己擅长的每一个技艺,叔叔一定比他更擅长,他喜欢的每一个东西,叔叔都比他更喜欢……包括他娘!

    他不止一次看到,书房的软榻上,母亲枕在叔叔的腿上,乖巧极了,两个人有一句每一句说话,脸上都是脉脉的暖意,眼中都有让人看一眼就忘不掉的感觉。

    家。

    岳雪扬觉得这种感觉就是家。

    他偷看时都会被叔叔发现,笑着让他过去。岳雪扬抵抗不住这种感觉的诱惑,也爬到软榻上,和母亲并排躺在,靠在他的身上。

    叔叔的身上有一种味道,他说不清是什么,闻着闻着就想落泪。

    岳雪扬觉得自己堕落了。

    他越来越喜欢和这个捡来的叔叔呆在一起,让他带着自己去想去的地方,让他给自己讲课,陪自己读书。

    三川城的初夏仍然凉爽,暑意不浓时,正适合垂钓。

    细鹅卵石的河滩上,岳雪扬和叔叔并排坐着,手里的鱼竿一晃接着一晃,半天下来,鱼篓里都是大小不一的鱼。

    两个人又骑了好一会儿的马,最后顺着郊外开满不知名野花的路一直走着。

    夕阳不断地下沉,红色在远处城墙上一点点融化出迷人的光彩。

    岳雪扬不知什么时候被叔叔抱起来,睡着了。

    他从没有这样幸福的感觉,就好像叔叔真的是他的爹爹,带着他做了自己一直想和爹爹做的,却只能在梦里幻想的事情。

    他很想落泪,紧紧攀附着叔叔脖子的手仿佛没了重量。

    “我能和你说个秘密吗?”岳雪扬不知不觉就开了口,那是他压抑许久的秘密,但此刻他只想告诉这个抱着他的人。

    “好啊。”叔叔像是永远在笑,夕阳下他长长的睫毛都是弯弯的。

    “我其实知道谁是我爹。”

    抱着自己的胳膊一震,岳雪扬却专注自己的话,没有意识到,“他叫北寒。”

    胳膊又紧了紧,脚步也慢了下来。

    “可是他不要娘和我了。”说到伤心事,岳雪扬没有忍住,抽噎出声。

    叔叔忽然停了下来,紧紧地搂住他的背。

    “那他一定是个混蛋。”

    叔叔轻声地说。

    岳雪扬赞同地点了点头,“所以我不想让他做我爹了。”

    “嗯,听你的。”

    叔叔的闻声软语鼓励了岳雪扬,他鼓足勇气,收紧缠绕叔叔的手臂,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叔叔,你来当我爹爹好么?不过,你要发发誓,永远不离开娘,不离开我。”

    岳雪扬不敢看他,只觉得脖颈传来一阵湿热,搂着他的手臂紧了又紧。

    他突然很害怕,叔叔万一不答应这个要求,他要怎么办?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最后一缕光亮消失在城墙外缘。

    岳雪扬终于听见他期待已久的那个答案。

    “好,我答应你……”

    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放松地趴在叔叔的肩上,困意袭来,满足地阖上双眼。

    睡着之前,岳雪扬没有忘记履行自己的承诺。

    “爹……”

    他轻轻地唤了声,心满意足地睡去。

    半梦半醒之间,他感觉自己不再摇晃,被稳稳放下,他揉了揉眼睛,似乎是自己的房间,确认后又懒懒地将眼睛闭上。

    模糊中,他听见一个低低的声音在耳边轻轻缭绕。

    “对不起……”

    他想说没关系,只要你肯陪在娘和我的身边就好,可是他太困,什么也不想说,翻了个身,继续好眠。

    那一夜,岳雪扬做了个从未有过的梦,梦里绿草茵茵树木葱茏,爹娘牵着他,顺着开满斑斓花朵的小路一直走下去,仿佛这幸福永远没有尽头。

    (完)

    好啦!到这里,本文的番外也都结束了~一一满足了大家番外的要求~有虐有温情,希望大家能喜欢,几个月来,谢谢有爱的你们陪我走过写文的寂寞,每次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都会翻翻留言,动力自然源源不断。这个故事的结束,只是暂时,小乌新文已开,希望大家能够喜欢,至于古言,目前也正在设计一个宅斗文,应该在现言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和大家见面,所以收藏小乌专栏和新文可以知道最新动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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