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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4 郁郁关山

    王柏人有两日没看见弟弟柏民了,有事儿想找他说说,便打发人去找了一圈子,老半天回来,说堡子里庄口上都找遍了。大伙都说有两三日没看见柏民的影子了。王柏人心里头来气,直骂柏民家里事儿一点都不担当,“还是不是王家的后人?”骂归骂,倒没多想,一位他又跟柏安或者其他的谁进了关山,起先还叨叨几句,后来一忙索性忘了,直到早晨爹也四处找柏民,说有事儿叫他去办,找了一天还是不见人,爹气嚯嚯开始骂人,一家人才觉得这事儿蹊跷。王柏人急急叫人去去找,还是不见踪迹。爹不骂了,眼睛流露出惶急来,娘坐在炕上哭。

    就在娘哭得昏过去的时候,王柏民正在赶往黑虎岔的路上。

    他是从老杨头嘴里知道了刘举才要杀了王柏安、二太太和秋月的消息,想了一晚上,就是想不出一个救人的法子,眼看天色将明,急急出了和家堡子,赶到下河沟魏跛子家,秋月就在那里。

    原来那魏跛子正是芳芳的爹,这人向来跟程宴秋要好,当日王柏民得知刘举才打秋月的主意,便偷偷把秋月和二太太从和家堡子里转移出去,出来了却不知道该躲藏到什么地方去,还是秋月思虑周详,想起程宴秋说过,魏跛子是个仗义的人,便携了二太太,连夜赶到下河沟里。魏跛子见了果然讲义气,收留了这对既是姑姑侄女,也是婆婆媳妇的可怜人。

    王柏民紧赶慢赶到了魏跛子家,急急说了刘举才要动手杀王柏安的事。秋月听了倒没什么动静,说该怎样就怎样吧。魏跛子女人变了脸色,直喊天叫娘,念道:“天爷爷,人是随随便便就能杀的么?”魏跛子心惊胆战,门槛上抱着烟锅子长吁短叹。二太太却已淡然,说道:“那就去告诉宴秋吧,叫他知道家人朋友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了。”秋月叹息一声,还没说话,魏跛子先说道:“能跟刘举才做对的看来只有大少爷了,就怕大少爷他记恨当年的事儿,不肯下山来帮忙。”

    王柏民端起水盆,一口气灌下去大半,擦着嘴摇摇头,看着二太太,等她拿个主意。

    二太太望着窗外,天色说晴不晴说阴不阴,一只黑猫从檐头跳过,嘴里叼着一只老鼠,她心里一颤,回头对王柏民说道:“宴秋这孩子有千般不是,走错了道,但他是有气量的人,柏安是他朋友,他不会不管的。你快快去找他,不要耽搁,或许能救下他。”王柏民“忽的”一下站起,这就要走,出门时又回头叮嘱秋月 “照顾好姑姑”,嘱咐两人小心,又向魏跛子借了一头大骟驴,骑上急急忙忙向黑虎岔赶去。

    离开下河沟,绕过关山,半日路程便翻过了花家岭,再一路向东行进。一路上不免风餐露宿,真是在家千日好,出门半日难,出门时忘了带钱,吃喝住歇没有着落,这地方,不是兵荒马乱就是荒山野岭,就是有钱也没地方买吃的,只得沿途乞讨,艰难度日,挨过三四日,便到了双溪镇。一进镇子,王柏民便急急向人打听,打听了好几个人,才知道程宴秋不在双溪镇,他不死心,前前后后又追问了好几个人,却没人能说清楚程宴秋的去处,渐渐发现有人听他打听程宴秋,竟用奇怪的眼光瞅他,这样磨蹭了半日,程宴秋没打听到,却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心里不免着急上火,又想起王柏安就要成刘举才刀下鬼了,心中愤懑难耐,竟站在河边指天叫骂了一通,惹得岸头几个人侧目相望。一个眉间有一条疤痕的汉子走过来,对他说道:“请到那边屋里说话。”

    王柏民已尽绝望,没有犹豫,跟那刀疤脸进了屋子。

    刀疤脸传过来的消息点起了程宴秋心头怒火,挥手一枪,一只站在树梢上“叽叽喳喳”叫嚷的雀儿应声掉下。他一个转身进了老屌屋子,一会儿出来,站台阶上,招收叫来二十几个兄弟,大声喊道:“三爷的仇还窝在心里,不报三爷九泉之下不能瞑目,当年,段志彪兄弟媳妇就是这个王柏安从刘举才家里抢回来的,今日刘举才要杀王柏安,弟兄们说说看,能答应么?”

    段志彪头一个大声喊道:“决不答应。”

    众人跟着嚷嚷:“老子正想杀几个人,多少日子没打仗了,这手痒痒得难受,赶紧下山,去关山杀了刘举才,给三爷报仇。”

    程宴秋满意的点点头,跟老屌小声商量一会,嘱咐段志彪集合人马先行上路,程宴秋屌爷随后跟进。

    一过双溪镇,段志彪派出人探听消息,听到二太太和秋月两人被王柏民藏匿在芳芳娘家。程宴秋听了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愁,放任坐骑自己走,想起小时候和秋月一起开心的事,在关山上看月亮,在葫芦河中抓鱼,虽两小无猜,毕竟心意相通。但岁月蹉跎,已物是人非,不知跟她能不能再聚首,想她现在的身份是弟弟宴生的女人,不由得叹息一声,听马蹄踩在碎石路上嘎嘎响,心中更见悲凉,遂弃了马,下马自己走。那马得了自由,慢跑几步,摇头晃脑长啸一声,跑到河滩里找青草吃。屌爷本嫌在马背上颠簸,见程宴秋走路,也下了马跟在宴秋屁股后慢慢走。程宴秋回顾一眼屌爷,找了一块石头,叫屌爷一起坐下休息吃烟。两人谁都没心思说话,只见雾漫山梁,小溪潺潺,各人心境不同,他还在伤感,屌爷却在盘算这一仗怎么打。

    程宴秋自言自语道:“刘举才想唱一出调虎离山的好戏,太小看人了吧?他把姜福园副队长这个蠢材藏在界石铺,自己守在关山下,这就是布置了一个大口袋,只等我们钻进去,刘举才扎紧口袋,姜福园截断退路,想把咱们一网打尽?老屌,我想放下关山别管他,先吃掉姓姜的,你看怎么样?”

    老屌听了沉思一阵,轻声说道:“计策是好的,但不可大意啊,刘举才这是有备而来呀。去年在青木川被咱们打了个伏击,丢盔弃甲,失了面子,他做梦都想扳回一局,挽回颜面,不然的话,他再也没法向上头交代了。这个人万万不可小觑的,前年黑虎岔那一仗他打得多漂亮,我们紧追慢赶都没来得及回援,他就杀了马三爷。有些事一直没敢跟你讲,马三十七,那是个打了半辈子仗的人,怎么会三两天就丢了老窝呢?我怀疑,山上有人当了叛徒。这次刘举才连环套调咱们离开青木川,会不会也有人给他通风报信?倘若再失了青木川,就真的无家可归了,不能不细细思量啊。”

    屌爷忧心忡忡,眼里又布上了血丝,显见他这几日没睡好觉。程宴秋一怔,听他又继续说道:“这个担忧一直藏在我心里,不敢说也不能说,没证据说出去了不得。”

    听得程宴秋心旗摇曳,久久不能自己,叹息道:“有些事不敢想也不能想。一个人时我思量自己也是死有余辜的人了,想想这些年杀人越货,跟刘举才没啥区别。只一腔私仇家恨支撑者,昼思夜想要报了仇,不辜负老父养育一场,谁坏我的大事绝不饶他。是谁?告诉我,我碎撕了他。”

    屌爷看看天空,云层越积越厚,眼看要下雨了,小声说道:“也不敢肯定,但我一直觉得小白狼有问题。三爷宠着他,一直没敢说破。那年刘举才破了黑虎岔,百十号人就剩他那几个活下来,我看了他腿上枪伤,都穿透了,远处不会那么打穿的。听下面兄弟讲,小白狼阔气的很,在双溪镇都养着俩女人,这事你不知道吧?这种事他居然不向大当家的禀告明白,他那钱从哪儿来的?想过来想过去,怎么看都看不透。你向来傲气,他不服你是有的,可三爷对他有恩呀。”

    程宴秋神情严肃,不再说话,嘴里一声呼啸,那马立即掉头回来,他一跃而上,命令大伙快马前进,“到关山吃晚饭。”

    老屌赶紧跟上,说道:“还是派出探子过去,先摸一摸底细再说,万不敢一头扎进人家的包围圈。”

    程宴秋道:“还派什么人,关山上有几棵树我都清清楚楚,刘举才带了几杆枪?这次攻不下和家堡子我就跳葫芦河,你只管催动大家前进就是了。”

    屌爷再无话说,喊后面跟上。

    第二日黄昏时,大家赶到了关山,和家堡子远远可见,程宴秋心中激动,叫大家就地歇脚,定定望着那熟悉却又陌生的门楼。段志彪手中提着枪来回晃荡,喊叫道:“打进和家堡子消消停停吃饭,谁有功夫在这冷地里闲等鸟蛋。”

    屌爷忙拦住段志彪,说道:“看那关川这般寂静,鸡不鸣狗不叫,气氛不对。刘举才有准备了,悄悄探听一下再说吧。”

    段志彪还在坚持,屌爷劝道:“忘了马三十七怎么死的?”

    程宴秋沉静的看着夕阳下葱茏的关山,对段志彪说道:“你熟悉环境,带几个人下去摸摸。”

    屌爷插话道:“别靠近堡子,问问底下庄户人家就行了。”

    段志彪应声去了,屌爷叫大家树林里休息。

    一顿饭时间,就听见山下枪声大作,众人趴在山头和家台子俯视远望,只见山下和家堡子那里火龙卷起,枪声不断,段志彪竟然进攻了。程宴秋心里焦躁,枪拔出在手,就要跳下去。屌爷一把拉住,微微摇头,他只好又趴回。屌爷举起望远镜,仔细看和家堡子上火力并不猛,段志彪快到门楼下了,他心中疑惑,慢慢移动镜头向周围查看,忽然镜头里一群乌鸦野鸽子从葫芦河那边树林中飞出,在天空中久久盘旋,却再不进树林,他细细盯住和家堡子,忽然一个人影从和家堡子门楼里出来,也举着望远镜四周观看。

    屌爷回首喊了一声:“该死,是王五天的白虎营。”

    程宴秋接过望远镜看了一阵,骂道:“刘举才狗日的又请人来帮忙,没一点尿性,不是男人!”

    屌爷道:“不能再打了,王五天的白虎营是会州最能打的队伍,而且那是正规部队,光机枪就有十几挺。叫段志彪撤回来吧,打不打刘举才是小事,惹了王五天不划算,这人连秦州团都不敢招惹,我们还是少去撩拨他。真是万幸,没全冲下去,我们守在山上,那边石碑岘就是天然的屏障,可守可退,就算打不赢吓也能吓他几天睡不着觉。”

    屌爷话音未落,忽然山下一声炮响,一门炮弹准确落在了和家堡子前,程宴秋就看见两三个弟兄倒了下去,望见段志彪张牙舞爪向和家堡子下冲,知道他已杀红了脸,不敢再耽搁,忙喊道:“快,扯起黑旗,鸣枪,叫志彪撤回来。”

    那边段志彪带人渐渐往山上撤了。

    程宴秋气得踢了几脚大榆树。

    屌爷举着望远镜又看了一会儿,方侧身对程宴秋说道:“看来刘举才下了本钱了,他想来个鱼死网破。不过,我想白虎营是王五天的命根子,他不会让白虎营在此多呆的。此时只要我们先退一步,示弱给他们,制造一个仓皇逃跑的假象,就能麻痹住刘举才,等白虎营走了我们再回来,打刘举才还是有把握的。”

    程宴秋想了想,说道:“这计策不错,我们就撤到太平镇去,那地方四面不靠,东来西走,南来北往,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都拿咱们没办法。”

    听见段志彪在山腰里大声叫骂,要他增派人员下去,再去打一次。程宴秋“呵呵”大笑,派人下去,抬着受伤的弟兄上山,回头命令大家撤退。

    程宴秋催动人马一路悄悄行进,一夜时间就赶到了太平镇,屌爷叫大家到山上树林里休息,吃些干粮喝几口水。派去的探子时不时回来报告,听到的都是叫人心不安的消息,沿途化妆成货郎客的兄弟向村庄上人家打听,都说刘举才不但有会州的白虎营,还从秦州调了一个营的部队洒在关山周围,刘举才放出话要活捉了程宴秋,还讲几日前看见队伍拖着大炮过去了。另一条消息更叫他们既吃惊又气愤,几个从双溪镇逃出来的兄弟说小白狼已弃了双溪镇,率领十几个兄弟进了会州城。程宴秋和屌爷相互看了一眼,脸色都很难看,屌爷夹在手指尖的烟卷灭了,他还是塞进嘴里嘬吸。程宴秋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回头看看队员,一个个脸色灰暗,都眼睛齐刷刷盯住自己。

    段志彪已握起了枪。

    程宴秋端起水,喝了一碗,又舀了一碗给屌爷,说道:“这是刘举才的圈套,我们已钻进来了。姜福园守界石铺是个阴谋,得赶紧退出去。”

    屌爷脸上有了血色,打火点了烟,狠狠说道:“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程宴秋瞪大眼睛,说道:“讲明白点。”

    屌爷握着烟锅子,道:“看得出来,刘举才下了本钱了。但他聪明过头了,把兵都洒在了关山,那会州城里肯定就是座空城了,不妨打他一下,杀不得刘举才王耀祖,至少能弄些钱财,补充些东西,也给弟兄们改善改善伙食。”

    程宴秋思索一阵,眼睛闪烁出光芒,大声说道:“抢一把他的军火库,还能补充弹药,也弄几挺机枪来。”

    回身对同样听得激动的段志彪说:“听见了?还不集合弟兄们,天黑前赶到会州城。”

    城里人吃晚饭时,程宴秋赶到了校场里,已是人困马乏,段志彪又叫嚷着要立即进城,程宴秋和屌爷商议了一会儿,说还是先在山里隐蔽着,吃东西休整,等到了晚上混进城。有人就寻锅造饭,马也上了草料。

    草草刨了两碗饭,程宴秋躺在一块麦垛下犯迷糊,听见屌爷交代着:“你们几个乔装打扮一下悄悄进城,找家客栈定下房间先歇着,晚上听见枪声响开了城门接引大家进去。”

    欠儿说话道:“还是我进去吧,城里我熟悉,找瘸腿爷他们帮忙就把事儿办了。这么人多嘴杂的进去,反惹人怀疑。”

    程宴秋咧嘴一笑,睡了过去。

    地里的秋田长势正好,荞麦开着花,散发出沉迷的味儿,蜜蜂嗡嗡叫得人迷乱。地上被日头照晒了一天有点烫热,睡在上面格外舒服。屌爷又开始吸烟,跟着这帮子年轻人跑了几日,他骨头都酸痛,听见程宴秋呼吸均匀,知道已入睡,也就靠着麦垛歇息,看日头红红的挂在西岩山上,逗起他的茶瘾,想“浓浓的泡一碗来喝”,忍不住口水都下来了。远处有人打起了呼噜,他警觉的坐起身环顾周围,叫过段志彪,“下边放哨了没有?万不敢大意啊。”

    段志彪睡眼迷糊,被人叫起,心里老大不乐意,登声噎气道:“都安排妥当了,跑了几天路,就不能叫人消停一会儿么。”

    月亮升起来了,把世间罩在一片美丽的朦胧中,一行人悄悄摸近南城根,程宴秋拔枪出手,“啪啪啪”三声清脆的响声打破了夜的宁静。不一会儿城门“嘎吱吱”开了,程宴秋手一挥,众人鱼贯而入。进去看见城门洞里三个治安队员被拧断了脖子,赶紧叫拖进巷子里,“遮掩了,可别这会被人家发现了。”

    第二天一早,上街买早点的老太太听到了消息,昨晚上打枪的竟然是黑虎岔土匪,接着就听到县治安队被抢了,两家银行被抢了,还有几家商行也进了土匪,吓得一溜烟回家,闭门上栓,守住孩子不叫出门。

    秋风带来了凉意,青木川茶马古道两旁的杨树叶开始纷纷掉落,路基上已铺上了厚厚一层,踩上去,软绵绵格外舒服。

    南来北去的商队在客店里打尖休整,各式货物木箱就码放在路边,山头似地挡了多半个道。客商们却光着膀子,端着大瓷碗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吃着捞面,不管认识不认识,见面都打着招呼,说两句过山的情况。这年头不平静,商队都花了大价钱请了保镖,但有时遇上硬气的土匪,保镖先溜号的也不在少数,所以都希望多团结几个商队一起过山,遇上土匪人多势众还能抵抗一阵子。秋意浓了,这是最后的机会,一入冬山里落了雪,就进不了山了。看看,才几天功夫,小小的青木川已挤进了几十家商队,街上变得热闹起来,人头攒动,拥挤不堪。

    程宴秋嫌“客喜来”客栈里人多吵杂,叫兄弟们搬到客栈后面三四间茅草屋里,隔河就是山,河水清清的见着底,防着这边出现什么意外,过了河就能进山。段志彪喜欢上了从会州城抢来的一挺机关枪,抱在怀里不停的擦拭,一会儿装起子弹,对着大门“嘟嘟嘟”的喊叫,一会儿卸了弹药枕着睡,有人过去要看,被他骂回去了。屌爷被他折腾得受不了,叫人收拾了隔壁一间小一点的屋子,搬过去住。这十多天奔来跑去,他上年纪的人,确实累了。程宴秋叫人笼起火炉子驱赶寒气,把自己的一条羊毛毯子送过去,说“天气凉,小心凉着了。”

    欠儿要跟程宴秋住一屋,段志彪笑眯眯看她,直看得她耳根子都发烧,只得回店里住,张掌柜的为她准备了一间客房。张掌柜的为人友善,指使了几个伙计过来帮忙,知道程宴秋爱看书,另外给他配了桌椅照灯,送了几本书过来给他。程宴秋躺在木板搭起的床铺上,感觉怎么也没睡炕上舒服,见兄弟们一个个闲得无聊,吵吵闹闹,喝酒赌博,还哪有心思看书。想想这二年马三十七死了,黑虎岔两百号兄弟就剩下眼前这二十来人,还被刘举才赶得四处跑,丢了黑虎岔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经了这么多事,他变得越发沉默寡言。有人见面就抱怨:“当家的,当年马三爷一把杀猪刀创下了黑虎岔,人滚雪球似的壮大,东进西出,南下北上,那是何等威风啊,今日却要窝在小小的青木川喝冷水吃下眼饭。”有人劝他道:“大当家的,你就带弟兄们再上黑虎岔,再创双溪镇威风吧。”

    程宴秋眼里满是忧虑,还得安抚众人:“当年三爷当家,黑虎岔雄震会州,刘举才得看三爷的脸色,想想就叫人神往。兄弟无能,把大伙带进了山沟里。只要大伙心不散,总有翻身的一天,大家信得过我,就留下,有我一口饭绝不叫大家饿肚子。有人不想呆了,想走,我也不难为他。”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

    有人大声道:“当家的小看人了,上山的哪一个不是一身血海深仇,不是被人抢走了地没饭吃,就是家里人被逼死了,你叫走,往哪走?天下虽大,已无立脚之地啊。”旁边人接着说道:“听屌爷讲,是小白狼那王八蛋下的蛆,三爷就是他害死的。”又有人道:“三爷对我等恩情重,何不宰了这王八蛋,为三爷报仇?”

    程宴秋想起前日过双溪镇,看见那几眼窑洞还在,却已一片狼藉,连门都被拆卸掉了,不免见物思情,不胜伤感。派人打听,才知道小白狼进了会州城,刘举才任命他当了治安队副队长,顶替了几次办事不力的姜副队长。安抚众人道:“三爷跟我是什么交情?他的仇当然要报,但再不能像以前那样乱打乱撞了,咱们没有再蛮干的资本了。弟兄们只管吃好喝好,把身子骨养得壮壮实实,到时候抓住小白狼剖腹挖心祭奠三爷。”

    众人一声“噢”,有人流泪了。

    程宴秋回到自己屋里,感觉累了,鞋没脱就躺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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