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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章 骤变(三)

    三日后,京城的街道上挤满了人,黑压压的像是刚出炉的爆米花一样。天一营的将士们骑着马來回在街道上吆喝,用长戟拦着,费了好大功夫才将挤着看热闹的人们分到了两旁。而各大酒家茶坊的楼上也都挤满了人,大多探着半个身子露出窗外,期待地看着郊外。

    所有人都在等着,等着看他们凯旋归來的皇上,年轻的少年帝王。

    随着响亮的马蹄声越來越近,激起的尘土也漫延着飘到了半空中,百姓们看到的是巨大的黑边旗,旗上有大大的‘刘’字,而长长的步兵卫后面,两个表情肃穆的将领骑在高头大马上,一左一右簇拥着气势磅礴的刘哲,缓缓前行。

    “咱们的皇上长得可真是俊呐!”

    “你们这些娘儿们看人就知道丑俊,咱们的皇上不仅长的俊,还很会打仗呢!听说,津梁国的那什么郎已经被押解进京了。”

    “可不是么,津梁还呈了美女求和呢!”

    “万岁……万岁……”

    百姓们议论纷纷,街道上的喧闹气氛犹如滚开的水一样,顶的锅盖哐当哐当响。

    刘斐立在驿馆的楼上,眸色中透露着冷冷的神色,他远远的看着马背上银甲光芒闪耀的刘哲,心里想着五六年前他二人也能偶尔见上一面,聊着一些京城纨绔子弟们都爱聊的话題,诸如宫里哪个娘娘的侍女好看,又是哪个妻管严的重臣因为喝了花酒被夫人关在了门外,虽然那时候每每都是刘斐唱书说快板一样吧啦个不停,而刘哲则是默默听着的那个。

    那个时候,刘哲是太子,而他是回京的封王。

    现在,刘哲是皇上,而他还是回京的封王。

    忽的一阵喧哗,打断了他的悠悠回忆,再放眼看过去,却是不知从哪里冒出來一个妇人正试图突破将士们的防卫从而靠近刘哲。

    “放肆!皇上御驾,你也敢侵扰!”马上的将士厉声喝道,“來人啊,带下去!”

    阳光正盛,银戟光亮的让人眼花,百姓们沸腾的声音似乎弱了下去,这就更显得那妇人的突兀,突兀的声音,突兀的装扮。

    严格意义上來讲,那不算是完整的话语,而是咿咿呀呀的乱语。

    严格意义上來讲,那也不算是像样的衣裳,而是破破烂烂的布条拼凑而成的仅能起到遮丑作用的布块。

    那妇人被前后两根长戟的铁柄夹着,几乎不能动弹,但瘦长的手却遥遥伸向刘哲,眼神哀怨又急切,似乎刘哲的一个微弱眼风扫过來就能将她从万念俱灰里拉出來……

    妇人的眼很漂亮,虽然面色已经被污垢完全盖住,但那漂亮的眼珠却让人觉得,这个女人,也是有过明媚的。

    恍惚中,刘哲似乎真的朝她看了过去,妇人愈加激动起來,疯癫了一般去推拦着她的两个小兵。

    动静还是惊动了刘哲,他看见了那妇人。

    他的心在看见她的那一刹那,就鼓鼓涨涨的,似乎再也不能容纳旁的东西,当日在颍川郡的玉娘墓旁,也是这个女人,生生扒了他的鞋子,抹泪对他做着奇怪的举动。

    “放开她!”刘哲的口气有些沉,脸色也有些不太对劲。

    得了令的将士松开了那妇人,惊慌失措又喜不自禁的妇人立刻冲向人群,因为急切,她狠狠的推开挡了她道儿的人,可是在离刘哲数尺远的时候,她又被拦了下來。

    这一次,拦她的是刘哲身边的将领,长长的矛直指她的脖子,她稍有不慎,便会被矛头穿颈而过。

    妇人从呆滞中回过神來,缓缓抬起右手,靠近嘴边,而后对着右手手腕用力的咬了下去。刘哲一震,心猛地剧烈跳动起來。

    “大胆刁妇,竟敢阻拦圣驾,脑袋在脖子上呆的腻歪了?”那将领冷冷的道。

    未料,刘哲挥挥手,略显烦躁道,“先把她带回去,朕会亲自审问!”

    将领遂不再强硬,大军也就再次缓缓而动。

    而那妇人听到刘哲的话后,倒也十分的配合,任由着两个小兵押着她随着大军同行。

    驿馆那边,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刘斐随后也抬手关上了窗……

    太阳徐徐落下,天边翻出了绚烂彩霞,刘哲在章华门外勒住了马。

    他看见了满地跪着的人群中,那一抹绛红色的色彩。

    两月不见,她似乎丰腴了些。

    跃下马,抛开了还在等着他说平身的一众臣子,刘哲快步向沈鱼走去,握住她的手,一言不发的就往宫门里走去。

    一个是身着银白铠甲的皇上,一个是绛红曲裾的皇后,就这么执手并肩,入了宫门之后,刘哲才回过头來,吩咐道,“都起來吧!”

    沈鱼不由咧嘴一笑,满嘴的酸甜味。

    刘哲的鼻子动了动,问道:“你喝了酸梅汤?”

    “是的!”沈鱼笑的很诡异。

    刘哲微蹙着眉头,“你向來不爱酸梅汤的,说吧,怎么回事?”

    沈鱼抬头看天,佯装正经道,“沒办法,最近的口味真是不能用奇特二字來形容!”

    刘哲若有所思,忽然明白过來,眼中泻出了抑制不住的惊喜,问道:“你是说,是说,你有了朕的孩子?”

    沈鱼眼波流转,羞怯又欢快的摸着小腹,和腹中的孩子说话,“你说,你的父王爹爹为你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刘哲先是笑得沒心沒肺,随后就脱口而出,“刘陵!乳名忆儿!”

    沈鱼听罢,边走边絮絮叨叨,“不能换一个么?刘陵,怎么听着都像是你的兄弟,而不是儿子,不好不好,我要请爹爹斟酌斟酌,另想一个才好!”

    刘哲眼梢一挑,恶狠狠道:“朕觉得这个名字甚好,就叫刘陵,不用改了!”

    “可是,如果是位公主呢?”沈鱼嘟囔着,不依不饶。

    刘哲捏住她因为丰腴而更加弹性的脸颊,“那就塞回肚子里,重新生一个!”

    沈鱼眼一翻,身子似一片被秋风吹落的叶子,眼看着摇晃几下就要倒地,却被刘哲一个箭步上前搂在怀里,慌道:“朕说笑而已,你怎的吓成这样?”

    沈鱼依旧翻着白眼,死不吭声。

    刘哲叹气道,“好了,你若不喜欢刘陵这名儿,就说个别的來,若是配得上我儿子,朕也能将就接受。”

    沈鱼瞬间醒转过來,“你这么一说,我又觉得,刘陵这名儿,很好!”

    刘哲气结……

    一路到了凤寰宫,沈鱼刚为刘哲褪去盔甲换上了袍服,就听闻刘哲问道,“小鱼,你还记得在玉娘墓遇见的哪个哑妇么?”

    沈鱼正在为他整理袍服,手顿了顿,答道:“记得!”

    “她今日拦了圣驾!”

    “哦?”沈鱼眼珠转了转,“莫非她有什么冤屈?”

    刘哲摇摇头,“当年在颍川郡,朕还只是个王爷,她若是有冤屈,为何不去找江越王,反倒退而求其次找上我呢?”

    “这倒也好办!”沈鱼抬手抚了抚他的眉心,“亲自问一问她便知!”

    刘哲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却隐约有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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