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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2第 42 章

    “你慢些,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霍大郎迈开一双长腿走得飞快,雪来落后两三步紧赶慢赶,直跟得气喘吁吁,不得不出声叫住她。

    大郎总算发现自己把媳妇甩下老远了,停下来等着她,嘴里还嘀咕。“你走的咋这么慢?”

    “我要是个小脚女人,这会儿就看不见你的人影儿了。”雪来不禁抱怨道。

    大郎嘿嘿笑了笑,可不是,小脚有啥好的?偏城里人就喜欢。

    “走得飞快,也不说去哪儿……”大脚媳妇继续唠叨。

    客栈里跟罗掌柜谈妥交易,这男人就非要拉着她出门。出来了没走几步路,她刚被周遭热闹的街景分了下神,他就大大咧咧撒丫子走出老远去,害她一阵好追。

    雪来从前难得出一趟门,不是丫鬟小厮一群人跟着,就是偷偷摸摸藏头匿尾,哪有什么逛街看景的闲情逸致。

    大郎见她走得气咻咻的,便道:“要不先找个地方歇歇脚吧?”

    雪来摇摇头,“还要走多远?”

    大郎嘿嘿一笑:“快了,快了。”

    雪来送他一个白眼,到底什么了不得的出去,值当他这样神秘兮兮?

    二人缓缓并肩而行,街道两边的门楼牌匾林立,商贩云集,吆喝叫卖之声不绝于耳。雪来看得目不暇接,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生趣十足,在心中又悄悄估量着什么生意看来最是红火。然而她却并不知道到自己也成了街上的一抹亮色,引得路人时不时偷眼看过来。

    大郎很快便敏感地察觉到这一异样,眉间拧成个川字,朝一个只顾着偷瞄他媳妇以致差点就撞到人的路人甲狠狠甩出几记眼刀。那人见他生得魁伟,脖子一缩,一溜烟走了。

    雪来还浑然不觉,拉着大郎的袖子兴奋道:

    “你看,前面就是喜乐来,他家卖的点心可是东川府一绝。最出名的一味‘雪岫酥螺’,香甜绵软,入口即化,只有春夏两季才有。说是宫里御厨传出来的秘技,我尝过一次,差不多就是乳酪和糖霜做的,胜在中原做乳酪的不多,工序也繁复。一盒只得六个,就要卖一两银子,每天还限量。暴发户最喜欢排队抢了……”

    大郎心不在焉地应着,恨不能用眼神把又一个眼睛乱瞄的家伙戳成蜂窝,着实后悔把媳妇往这热闹处领。

    此间风俗虽不禁妇女抛头露面,然而除了丫鬟仆妇这一类,稍有些身份的女子也轻易不会踏足这样的市井嘈杂之地。雪来生得又好,引人注目并不难理解。

    有人对着自家漂亮老婆咽口水,换个时代可能会满足某些男人的虚荣心,然而对大郎而言却是绝对无法忍受的事情。怒气蒸腾而上,索性一把拽起媳妇大步朝前去。

    “诶,你干嘛……”雪来不防被他拉扯,险些当街撞在他怀中。转过头不满地瞪他时,才发现男人黑沉着一张脸,神情不快到了极点。

    “怎么了?”她还搞不清状况。

    “没啥。快走吧,人太多了。”他几乎是咬着牙道。

    雪来不明所以地跟着,知道这时候最好不要提出反对意见。

    一气走了半响,雪来终于忍不住皱眉道:“松开些,你手劲也太大了。”

    大郎总算找了个僻静些的巷口停下来,放开她的手一看,雪白皓腕上已经有了一圈红印子。他看得心虚,讷讷道:“我不是故意的。”伸手想给她揉揉,又意识到这是在光天化日的大街上,颇有些垂头丧气。

    雪来瞪他道,“你这是怎么了?”

    大郎埋着头只是一句:“街上人太多了。”

    “人多又咋了,不是你拉着我出来的么?”

    “好多人盯着你看来。”他闷声道。

    雪来噗嗤一笑:“你这人……”看他脸色更不好,飞快捏了一下他的手,“你要带我去哪里?镇上我总归比你熟些,咱们往人少的地方走,早去早回呗。”

    大郎这才阴转晴,吞吞吐吐道:“我好像记得东市哪里有家打首饰的铺子,上回看见就想着要给你买一件,我一个大男人又不懂这些个……呃,咱们不去了成不?”

    他媳妇素面朝天就够招人了,再仔细妆扮了,那还了得?霍大郎此刻无比后悔。

    雪来睨他一眼:“可不是又舍不得给我花那几个钱了罢?”

    大郎面红耳赤,急得猛摇头:“我才不是恁小气的人!”

    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敢情这坏妮逗他来。故意拉着个小脸看他着急,可眼睛里那笑意,怎么藏也藏不住。

    他咬牙切齿,忍住了当街“惩罚”她的冲动,压低了声音凑过去威胁道:“好哇,又看我笑话。晚上再收拾你个坏妮子……”

    声音里只可意会的某种涵义,让雪来不禁面上飞红。

    今晚是他们在镇上歇的最后一夜,等二郎考完,立刻便要收拾行囊回家。出来好些天了,再不回去可不行。

    然而最开始还憧憬过的“蜜月”之行,却在她一时起意的折腾中作罢。别看她只管对付那骆太太一日两餐,要满足挑剔的人的胃口,无论食材的选择,还是烹制的工序,可都要比寻常更为精心,也更加繁琐。疲惫时也不会有多少浓情蜜意的想法,几次燕好,反不如在家中尽兴……

    想一想,这几日真是有些冷落他了。

    “随你怎样……可不许让我疼呐。”她媚眼流波,轻声说完这句便飞快垂下头去。

    霍大郎猛地抽了口气,这坏妮是在与他调笑吧,是吧?大庭广众的,她可真不知羞……然而心跳却不可抑制地奔放起来,脑子里已经情不自禁有了一些绝不该出现在大庭广众的旖旎画面。

    他这下可有些等不及晚上了,恨不能立刻把她捉回客栈,锁了房门,好好罚她的不知羞……

    咽了咽口水,艰难斩断心中绮念。大郎看着这会儿又装成没事人一样的媳妇,气哼哼道:“你不是说你对这镇上熟?还不快带路。”

    雪来盈盈一笑,摇头道:“还是不去了,我打些首饰来做什么?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大郎郁闷道:“就知道你晓得了不会同意。咱不买贵的,几钱重的银簪子你也没有一支……”

    雪来自然高兴他对自己有这个心,却依旧坚持道:“你糊涂了,把我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好,还是家里日子过得兴兴头头的好?你就放心吧,没那些身外物我也不会变成蓬头垢面的黄脸婆的。”

    “我可没在意这个。”

    “我知道的。”雪来笑着止住他,想了想道:“与其买那劳什子的首饰,不如陪我去扯几匹尺头回去,我们姑嫂几个也好做两身鲜亮的衣裳。二郎要是中了,也得穿得体面些。你就放心吧,有的是你掏钱的时候。”

    大郎见她执意,也只好随了她高兴。雪来刚要带着他往自己熟悉的铺子去,忽然又改了主意道:“瞧我,久未曾踏足这里,有些糊涂了呢。”

    自己熟悉的那家绸缎庄,无论如何可去不得。竟然差点忘了这个。

    大郎道:“也罢,你等等,我去找人打听一下附近的布铺在何处。”他汲取教训,这一回必须直奔目的地,可不能再带着这么个媳妇在大街上慢腾腾瞎转悠了。

    见雪来依言乖乖站在靠墙根不显眼的地方等他,大郎这才四顾左右,寻了街边一个卖果子的小贩打听起来。问到了地方谢过那小贩,不料刚一回头便被个人惊喜地叫住:

    “霍大哥,总算找着你了!”

    大郎一看,面前的人是林家的小儿子,前些天自己还帮他挑过一担水的林隆生。一见是他,大郎也欢喜道:“原来是林家小哥,你怎地也在这里?”

    林隆生笑了笑,指了指他身后的喜乐来道:“我刚到那家当学徒呢。刚才出去帮师傅跑个腿,可巧遇上了。还以为你已经回乡下去了呢,没想到还在镇上。我爹可一直念叨着要找着你,好给你那两支参钱。”

    大郎虽疑惑他如何就当了点心铺子的学徒,又不好贸然询问,听了他要给钱的话,急忙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那参本就是送给林大夫补身子的,值当什么!这钱我可绝对不能收。”

    见隆生还要再说什么,他便道:“刚巧了,我媳妇就在近旁。上回还不知道你家新搬去了何处,她也不好同我一起去找。这下可不近便,她可一直叨念着要亲自给你家道谢呢。”

    林隆生朝他手指的方向一看,有个衣着朴素的妇人正垂着头立在街边。他正好也对这个据说受过他兄长大恩的妇人有些好奇,想想也不必急着赶回去,嘴上道:“何必如此多礼?”便也跟着大郎一起朝着那边去了。

    “媳妇,你看这是谁。”大郎笑呵呵道。

    雪来抬起头,林隆生一下子呆住了。

    “是你!”

    面前的少年神色惊异不定。雪来措手不及,无比尴尬地挤出个笑容。

    “你是,隆生?”

    当初腼腆的男孩已经长成了清秀的少年,脸上虽仍稚嫩,眼神却开始有了棱角。

    大郎觉得气氛说不出的奇怪,两个人看样子是认得的,雪来看上去却并没有他预想中的惊喜。

    “这是你……你们是?”林隆生不回答雪来的话,却转向大郎问道。

    “她就是我媳妇,潘氏。”大郎下意识地想挡在媳妇前面。不是说恩人吗?这小哥的脸色为啥一下子变得这么难看?

    “我道是哪个……”林隆生喃喃道。他沉吟片刻,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双手递到大郎面前。

    “霍大哥,多谢你给的参,这银子请你一定要收下。”

    大郎急忙推拒,又哪里推得掉。林隆生丝毫跟他客套的意思都没有,死活也要把银子往他手里塞。

    “小哥,你这是作甚?”大郎急道。雪来脸色发白地在一旁看着,却只是沉默。

    林隆生看了一眼她,冷冷道:“我家实在当不起什么恩人,断没有白拿谢礼的道理。那参已经给我大哥用了,只有请你们收了银子,从今往后我林家同你再没什么瓜葛。以前的事情,我大哥都忘了,还望……霍娘子不要再提。”

    大郎愣愣听他说完一席话,完全搞不清这是什么状况。

    雪来忽然开口道:“林大夫,他还好吗?”

    林隆生却像突然被刺中痛处炸了毛,气恨难消地怒视着她道:

    “你还敢问!若不是被你巧舌如簧骗去开那什么生药铺,我大哥那样慈善的人,又怎么会卷进那些是非里去?他大夫做得好好的,人家求他看病还来不及,又如何会被人下了黑手?如今他腿瘸了,要死不活关在家里。你说他好不好?出了事人影子也找不见,倒霉的事全教我家扛着,你倒三不知又改了嫁。你这个,这个……扫把星!”

    想是憋屈了好久,少年一口怨气全吐出来,一张脸涨得通红。见刚才自己的声音引来路人侧目,隆生羞愤交加,转身就要离开。

    “林小哥。”大郎赶紧上前拦住他,“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雪来不是那样的人。”

    雪来跟他说过林大夫帮过的忙,那两件大事,都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能担当得起的。在他心中,林大夫就是个怜贫惜弱又有义气的大善人,林家一门,也都是好心肠。怎么如今听林隆生说起来,又像不是这么回事?

    林隆生红着眼睛道:“是不是误会你回去问她。”又从他身侧绕过去,“我还要回去交差,你别拦着我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大郎只得呆呆目送他的背影,良久才转回头。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雪来才声音苦涩地道:“我不知道那铺子会惹来那么大祸事,否则我也不会让他家掺和进来。”

    大郎缓缓点头,“我知道你不会有坏心。”他打定了主意要信她,可是,心里到底觉得不痛快。她的过去,仿佛一条呲着毒牙的蛇,时不时就要从阴影里钻出来吓人一跳。一次是这样,以后还会有别的事吗?他可以坦然无畏,但她又能不能毫无疙瘩地在这地界上光明正大地行走?

    他忽然觉得不该让她一起到镇上来。家里可没有那么些糟心的事,平平静静,老老实实的过日子,哪怕再苦,也比心里总压着块石头要强。

    大郎想了很久,道:“要不,咱们回去之前一起去看看林大夫吧?”

    雪来吃惊地抬头看他。

    大郎认真地冲她点头:“不能让这事不明不白过去,你承了林家实实在在的恩情,哪怕他家不待见,咱该报的还是要报。林大夫说不定心里头真存着怨恨呢,你亲自过去见上一面,哪怕让他骂一顿,打……除了动手,他要咱咋赔罪,咱就咋赔罪。兴许能让他好过些。”看看雪来,又道:“你也会好过些。”

    雪来的眼泪唰一下滚落下来,重重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写这几天的二笔女青年医院吊水奇遇记,想想还是算了,怎么能用这么二笔的事迹来强戳大家的笑点呢。作者的任务可不是这个,对吧?

    PS,新版本的小红花还真是刺眼,又勾起了我身为幼儿园差生的微妙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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