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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3封爵

    李仁锵坐在茶馆大厅中,将自己带来的茶叶交给小二,看着茶杯中清香四溢的御赐极品大红袍,很是享受地眯起眼。

    十几年成日跟一群粗壮汉子打交道,最近还要跟一点都不让人省心的主帅斗智斗勇,他都快要忘记了,喝茶遛鸟混吃等死的清闲日子是多么快活。

    “李叔叔!”段羽一头撞了进来,满头大汗正想询问目前什么状况,李仁锵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他的嘴压着人坐下,低声道:“嘘声,这里环境那么清雅,你吵吵嚷嚷的,像什么事!”

    段羽得知准媳妇戴着重刑犯的镣铐被人带走,哪还有心情从这里陪着他喝茶听曲,张张嘴想说什么,话还没出口,就听侧座有一人先开了声:“小生这辈子都没听说过这种事,打得敌人闻风丧胆的常胜将军回来,第一件事是封赏功勋,第二件事居然就是押到牢里去受审!”

    段羽心头一动,当即明白过来,压下心中的烦躁不安,凝神细细听着。他有点醒过神来,素素是在皇宫大内让人带走的,怎么不过半天时间,在街坊市民中已经传开了?

    苍天素走得很急,丁点消息也没有放出来,就连他自己也是因着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在外面听到风声,急忙来告知,才知道了这件事。

    那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小,原本还有人三三两两谈天说地赏词论画的茶楼莫名寂静了一会儿,才有人接话道:“可不是,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前朝末期再怎么昏庸无度民不聊生,也没有拿自己的功臣开过刀。”话语中已是大不敬,索性苍国言论一向自由,民风开放,还不至于因此论罪。

    “可是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呢?”有人小声问道。

    李仁锵噙了一口水,吹了吹水面上浮着的茶沫,笑眯眯道:“因为擅斩来使,和私调军队回转夺粮——哦,对了,还有眼看着士兵争相食人,未加阻止。”

    西北军种种事迹,早让赵六拼着全力散播出去了,就算是市井百姓,也少有不知道的。李仁锵这话一说出来,茶楼里登时炸开了锅。

    放下茶水钱,李仁锵拉着段羽走了出去:“小子,你还是太嫩,一旦没了苍家小娃娃儿,浑身上下都是破绽,经一事长一智,下次不知道怎么办的话,千万别冒冒失失找人商量,老老实实呆在府里就是,你的小情人有办法解决。”

    “素素他真的有这么神?”自从段德死后,段羽在这世界上第一相信的人是苍天素,第二信任的人就数得上李仁锵了,见他这么说,满心的担忧放下了一半,半信半疑间,忍不住再问了一次。

    李仁锵一脸高深莫测地点头。其实李将军还有半句话没说——就算苍天素没有办法,你凑上去也只能添乱,与其平白把自己搭进去,还不如缩在府里看戏。

    段德十几年的藏拙教育太过成功,段家唯一的独苗实在是一根肠子通到底,李仁锵暗自庆幸他这是找到了自己,若是换个自己不在的时候,他顺位往下排去找了徐偿,八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私心太重的徐将军一直是苍天素手中的一把刀,在他有能力握住刀把儿的时候,自然是无往不利,所向披靡;而一旦苍天素势弱人危,这柄刀转转头嗜主的速度也绝对慢不了。

    在现在局势未明的时候,一旦段羽撞了上去,无事还好,若然出了纰漏,徐偿铁定会在第一时间把这个最好使的替死鬼双手奉上。

    朝廷要玩欲加之罪,段家的独子,可比他一个新晋的将军更能平息上面的怒火。

    苍天素跟段家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此番他入狱,段羽的处境其实更加危险。李将军忧心忡忡,又不能把话明说,只得把人哄回府,自己四下乱转寻找线索。

    这次事情处处透着古怪,审慎司明面上列出来的三条理由,分明都是刘家理亏,如今大军返还,刘家刚刚大权在握,刘延寺的事情肯定会想办法遮掩,不可能会傻到自戳伤疤。

    他们今日的举动根本是自毁长城,一个处理不当就会激起民愤,白白便宜了入狱的苍国大皇子。

    李仁锵初步推测,这件事是刘家被人摆了一道,被迫背的黑锅。禁宫之中的消息能够在顷刻间传得人尽皆知,并不是苍天素在仓促间有能力办得到的,这也间接证明了有另一方十分深厚隐蔽的势力在暗中相助。

    实在想不到京城中还能有哪一家有这种本事,李仁锵也只能从别处入手,分析谁能从中得利。

    目前景帝共有八子,刘家明面上是二皇子和三皇子共同的依仗,然则根据前几天二皇子监国的情况看,二者的合作关系已经岌岌可危。

    一旦刘家彻底失去民心,这几年在景帝的引导下,逐渐接触士林的二皇子所受影响不大,反倒是年仅十岁的三皇子地位岌岌可危。

    可是如果是底下几个年幼皇子的母族所为,也不会把这么大的馅饼送到大皇子身上。比起常伴帝旁建树甚少的二三两位皇子,苍天素这个威震敌国的封边大将才更像是压在他们头上的一座大山。

    冷血残暴,杀人如麻,又干过屠城的破事,细算起来,苍天素身上的漏洞远比刘家要多得多。就算治军无情是行军真理,比起一个会坑杀战俘的杀将,百姓还是更喜欢有仁义光环的儒将的。

    对几个皇子的母族来说,与其花大力气对付刘家,费力不讨好,不若强强联合,把矛头共同对准在帝都还没站住脚跟的苍天素来得划算。

    算来算去,让刘家这么一闹,最大的受益者只能是正在吃牢饭的苍国大皇子,李仁锵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把事情归结于苍天素傻人有傻福,平白捡了个漏子上。

    在西北军将领联合全体武将向朝廷加压的大背景下,苍天素小日子过得很是悠闲。他占了一个独立牢房,通风甚好,餐餐有酒,顿顿有肉,一天两次桶浴热水澡。

    就算没有未来的大公主驸马爷一天五次在牢房外面扯开嗓子嚎叫着让他宽心,自己一定尽快把他救出去云云,苍天素也能够安然自得,舒服享受。

    其实不用西北军十几个将领天天轮番来敲打负责执勤的牢头狱卒,光看李仁锵手下一天六七次来回搬运成堆军务的八品九品文官,牢里的小喽啰们也不敢在他头上动土。

    李将军给出的理由很简单,皇帝没有发话,镇北将军的官职仍然是大皇子任着,自己只是个副官,没有权限处理西北军高级军务。

    人家言之凿凿,还牵扯到还在外面打仗的军队,审慎司就算心有不甘,为了将来人家不把打了败仗的责任往自己头上推,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这几天眼睁睁看着十几个人穿梭往来,把守备森严的审慎司大牢当自己大门进出,外面的事情也事无巨细地一一禀报给上头明令要严加看守不准与他人往来通信的镇北将军,预感头上花翎顶戴将要不保的审慎司司长不知多少次呈纯洁的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泪流满面。

    审慎司位列三司之首,哪怕上面有六部和内阁压着,手里的实权并不多,到底也有上三品大员的名头——这可不是什么小官,司长那个恨啊,苦巴苦熬的熬了一辈子,才混上了这么个职位,屁股还没坐热呢,眼看着就要被撵下去了。

    入狱五天来一直神情浅淡坦然自若的苍国大皇子在看完今天的情报后,脸上笑容不变,却将厚厚的书册重重砸在正对面文官的脸上,不紧不慢一字一顿:“谁给你们的胆子?”

    “……回主帅,这是少将军的意思。”被李仁锵在今天特意哄骗来的第一文官偷眼一看上面的字样,没有管顺着额角流下来的鲜血,急忙把脑袋垂得低低的,在心底暗骂一句遇人不淑,李将军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仁锵就没有拦着他?”苍天素看着有点着急上火,五天来第一次翻脸,脸色很不美丽。

    他问话的功夫,第一文官早在心中颠来倒去,把李仁锵骂了个狗血淋头,硬着头皮道:“这个……是李将军建议的。”

    苍天素“腾”的一声站了起来,满脸阴森地把“荒唐”“胡闹”打乱顺序嚷了几句,然后一屁股坐下,沉着脸挥手把人都赶了出去。

    审慎司司长看着从里面满头大汗下饺子似的窜出来的十几个文官,咽了口唾沫,腿肚子直打软。

    他昨天还跟几个同僚开玩笑说,外面的将领捣鼓多长时间能够把他们的主帅放出去,没有想到刘家死咬着不松口才拖了五天,眼见朝堂上风向渐渐变了的时候,少将军一个等不及,居然直接跑去面圣了。

    据上面传来的消息,重病的景帝现在还在昏迷中,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能赶着往枪口上撞,这些个武将当真是不怕死。

    发了一通火的苍国大皇子在所有人都离开后,盯着桌脚发了一会儿呆,坦然自若地挽着袖子磨起墨来,完全没有了刚才人前的暴怒模样。

    ——李仁锵能迅速整理出事情的大概来,把罪魁祸首圈定在一般人根本想不到的景帝身上,果然是聪明人好办事。

    苍天素不担心段羽会有去无回,李仁锵肯定提前把话都给他通好了,一旦见到了景帝的面,两人心照不宣把戏演给世人看,这件事就算揭过了。

    今天之前,外面正在观望的朝臣肯定会猜测,刘家胆敢囚禁西北军主帅,还大张旗鼓让全天下人都知道,顶着骂名不肯松口,肯定有皇帝首肯授意的吧?

    有这么一种可能存在,所以西北军诸将领这几天在外面连连碰壁,少能看到好脸色。朝臣们因着害怕得罪皇帝,就算明知道不能寒了功臣的心,也实在不敢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结果今日少将军一见皇帝,龙颜大怒后,审慎司立马就放人,刘家在其中一句话都没能插上,这会儿已经被叫到御前训话去了,那群花花肠子多的放不下的大臣们能没点儿猜测?

    一看这个情形,分明是刘家瞒着皇帝做出来的好事——下面人看得目瞪口呆,连军国大事都敢不经上报私自决断,难道皇帝生一场大病,刘家就已经露出了逆谋造反的意思?

    澄王爷前车之鉴历历在目,谁心里能没个算盘噼里啪啦打得响?平日里贪墨没做过的不多,皇上不能一竿子打死一船人,这群人有恃无恐不怎么害怕,但是胆大包天株连九族的事还是少掺合为妙。

    这一年连番打击下来,刘家能够控制的大臣已经十去三四,等哪天苍景帝再心血来潮送一顶大大的黑锅,苦心经营了百年的刘氏外戚八成就要完全倒台。

    苍景帝在段羽的事情上狠狠坑了他一把,违反了合作最基本原则,自觉理亏,这是在借着别的事还他当初的救命人情。

    这几天来苍天素想得通透,心底的郁闷多少散了一点。

    段羽的性子太容易让人拿捏,娶个公主也好。公主有独立的公主府,跟驸马分府而居,一个月也见不了几次,不会有充足的时间给段羽洗脑。只要少将军心底是向着他的,段家这一大助力就跑不了。

    怒火攻心的皇帝很快又陷入了昏迷,在失去意识前,命令将提拔官职的权利下放给监国的国舅与诸位大臣商议后决定。

    苍天素出狱的当天,西北军诸将连带着此次平叛有功的几个将领的官职已经批了下来。他匆匆一阅,这才恍悟苍景帝的人情原来还没有还完。

    原来你的一条命这么值钱?苍国大皇子看着第一行“郡王”字样,想象到刘家此时的哀鸿遍野,面上不动声色,乐得心尖都在打颤。

    亲王服是在景帝掌权的时候送的,亲王府是在景帝清醒的时候赏的,现在皇上“重病在床,昏厥未醒”,监国的刘家人一上任,居然只给了大皇子一个郡王的爵位意思一下,就算他们四下嚷嚷说这其实是皇帝的意思,截断粮草和私自扣押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天下人也不会相信。

    ——然则事情的关键在于,这种缺德事儿其实还是真皇帝的意思。

    搂住熊扑过来的段羽,心情甚好的苍天素抬起头啃了他一口。

    刘家明知道景帝这事办的不地道,也只能选择忍气吞声。他们按照皇命给了自己一个郡王爵,为了不引起武将的反弹,只能把其他人的官职往上提。

    像是原本是从二品的李仁锵,在原本几人的拟定中,顶多升到正二品,这次直接破格提拔,升到了从一品。

    在西北军中,受了这种好处的不止一人。

    别看刘家这几年风光无限,苍景澜明里暗里设下的限制其实不少,他们的手伸得再长,也没敢拉拢各方将领,最多只是在文官中有超然地位。

    原本朝廷中重文轻武,文官占了大半位置,现在风气一变,武将的地位提了上来,隐隐有了超越前辈的意思。

    文官中掌舵的几个老不死一看,怎么一夜之间孔仲尼的学生让一群粗鄙村夫压在头上了呢,一个个铁定咽不下这口气。

    ——嗬,前阵子闹了一帮事,最后全是刘家自打脸,现在还不肯消停是不是,皇上还在上面看着呢,这就敢施恩武将想拉拢军队了?刘家人真是寿星老上吊嫌命长呢!

    而在武将这边,李仁锵徐偿两个老对头此番合力对外,经过百般敲打,二十几个武将有大半将功劳归在了苍天素头上。

    ——又是坐牢,又是降爵,没有大皇子受的天大的委屈,哪轮得到他们捡这么大的便宜?众口铄金下,反倒忽略了刘家送来的橄榄枝。

    文人们就算打心眼里看不起莽夫,也总会有肯站出来说公道话的人,刘家只手遮天,也没办法让所有人都跟着颠倒黑白。

    苍天素自己是不在乎,但是在别人看来,穿的是亲王服,住的是亲王府,领的是亲王月俸,封的却只是郡王的爵,上不上下不下的,就差凑成个“卡”字了,这得多么尴尬?

    今天刘家人趁着皇帝病倒,敢睁着眼睛说瞎话,明着给一个皇子没脸,明天难道就不能冲自己下黑手?

    会联想是人的本能,大家骨子里都有同情弱小的怜悯心,苍天素此时以一个地地道道的受害者形象出现,旁人就算嘴上不说,对心中天平的倾斜不可能没有丝毫影响。

    官职高的也许不在乎,还在五品六品、七品八品上挣扎的官吏们,一想到自己以后的宦海浮沉还要跟一帮子狐假虎威的外戚扯上关系,万事都要看人脸色,心里全都恶心坏了。

    在武将中没讨了好,又间接得罪了文官,刘家往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将手中的资料放下,心情甚好的苍国大皇子正准备勾搭一下少将军,玩点强身健体有益身心的激烈运动,外面传旨的太监已经到了门口。

    ——封官是用的刘家的名义,怎么现在皇帝又冒了出来?

    在同一个人身上吃过不少瘪的苍天素登时黑了脸,一把丢开了双目亮晶晶看着自己的少将军,银牙磨得响亮。

    ——合着昏厥了好几天,您老人家什么时候苏醒还是掐着点儿的?

    苍天赐点上熏香,看着薄薄的白雾在铸铜鎏金錾刻精美的玉质香薰炉中袅袅升起,无声地叹了口气。

    旁边的年轻公子见他意态阑珊,有些着急地凑过身去:“二皇子,您别不说话啊,明个儿就要走了,带谁去不带谁去的,我们一个个的都等着您决断呢!”

    “……带谁去还不一样?”苍天赐看着桌上供着的明黄色圣旨,一时怔然。他真的不明白,父皇明明心中早有了决断,何必还要多此一举?

    他一扭头,见年轻公子坐立不安恨不得扑上来卡住自己脖子摇晃一番,坐正身子道:“尧兰,你怎么还不明白,父皇真正属意的人,从头到尾,一直是我大哥。”

    “谁说的,上一次监国事件是因为他有兵权才略胜了一筹,若是您有虎符在手,能使唤几个封边大将,哪轮得到他威风!”林尧兰不愿他早早丧失了斗志,咬定不肯松口,“这次皇上派你们二人一同去收回失地,才是要手底下见真章。”

    苍天赐不欲说下去,在这几年交好的士子名单中随意指点了几个,看着林尧兰兴冲冲跑出去挨个通知的背影,暗暗摇头。

    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他之前嗤之以鼻,现在脑海中冒出来的却偏偏这么一句。自己手中握着近百帝都的青年才俊,俱是声名赫赫,文采风流之辈,平日里自命不凡,居然没有一个人能看出监国事件的关键点。

    自己纵然虎符在手,挨个写了指令盖了章给几员大将送到手中,人家发不发兵还是两说,指不定反倒会借此咬定父皇已遭不测,命丧皇城。

    远在西北的大哥能够坦然自若拿出皇上不肯离身的虎符,严格算起来他弑君的可能性比自己更甚,却不会有一个人跳出来质疑。

    几个手握重兵的将领若然把罪名扣到自己头上,自己也只能忍气吞声,拿不出丁点办法,但是大哥身后站着的是西北十万常胜军,没有人敢随便把脏水朝他身上泼。

    西北军这几年风头无两,皇帝在这个当口,若真的死了,不论他原本属意的是哪一位皇子,最后能坐上那个位子的,只能是权势滔天威望无边的苍家长子。

    再说了,苍家十代皇位继承起码有五代是儿子杀了老子篡位得来的,早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别说没有证据,就算证据确凿,手握重权的封边大将也不会傻到,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皇帝得罪一位未来的君主。

    在当时局面混乱境况不明的背景下,还没有明确表态的西北军就是世上最锋利的长矛,它的主帅所言,再怎么荒谬胡闹,信与不信的主导权都早已经不在几个封边将领的手中。

    你听则罢,不听则打。羽翼已丰的镇北将军若然当真强硬起来,压根不用在乎舆论导向,强权就是真理,这个世界,拳头说话。

    苍天赐一直在安慰自己,大哥手上有常胜军团,自己在帝都经营多年,在父皇的偏心帮助下,总算也有丰厚的人脉能与之抗衡,两者的差距不会拉得太大。

    “大哥也只是略胜一筹罢了。”

    他手执着父皇给的战报,看着上面一串串的数字,不止一次在心中用这句话安慰自己。

    然则等到了真正较量的时候,苍天赐才真正明白,平日里跟着自己走的青年俊才们是大家族的希望不错,可是到了真正关头,没有人会让他们来主导家族走向。

    尧兰他们再怎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族长们也不会拿全族人身家性命跟着他玩一场豪赌。苍天赐看得清楚,一旦皇城失守,弃卒保帅的勾当几个族长做起来也不会心慈手软。

    尧兰,你怎么还不明白,家族里需要青年才俊不错,可是家族里的青年才俊,却不是只有你们,千万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

    苍国二皇子用碗里的残茶灭了燃香。

    自己跟朋友们夸夸其谈,用一个时辰计较诗词中一字半句得失的时候,铮铮铁军踏平了戚国东南部的明珠,摧毁了戚国人几百年的骄傲;自己跟友人赌书泼茶赞叹着满卷遗香的时候,两万将士饮下杯中烈酒,在二十五倍于自己的敌人的包围中,举起刀枪做困兽之斗。

    在他甚至还来不及握紧的时候,四年的时光已经从指缝中匆匆流过,二者的差距,点点滴滴积累下来,何止是“一筹”二字能够囊括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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