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3颐 宁
颐宁宫位于太极宫的东北角，与庄肃皇太后的宫室乐寿宫隔着一个小小的花园相望。
熙庆三十二年先帝驾崩，先帝皇后被皇帝尊为皇太后，带着先帝的众多无子嗣的妃嫔居于乐寿宫。皇帝生母也被尊为太后，再居于此和其他太妃合在一处显然并不合适，皇帝就特意在乐寿宫不远处出新建了颐宁宫，形制规格与乐寿宫相仿，作为庄懿皇太后的寝宫。
庄肃皇太后临朝听政六年，那时的乐寿宫已然成了太极宫的政治中心，是比帝后的寝宫还要热闹的地方。而如今，顾云容站在颐宁宫前向另一侧望去，那里黑漆色的大门紧闭，陷入一片让人意外的沉寂中，连夏日的蝉鸣都有气无力。
黄姑姑注意到她的视线，就笑道：“那儿是乐寿宫，如今庄肃皇太后薨了，太妃们等闲不得出门，也只能委屈一些，闭宫独居了。”
“孀居之人本就该避世索居，诸位太妃心系先帝，自然也不会心生不满。”顾云容转回头，神色很平静，“况且虽然庄肃皇太后不在，可是太后娘娘不是会宣太妃们去颐宁宫说话？这也是太后费心惦念了。”
“太后自然是顾念着原先的情分，只是也不光如此，不是有句老话，叫做同人不同命嘛！”黄姑姑笑着引着顾云容和薛美人进入颐宁宫，绕过一个八字影壁，有宫女安静地站在各个角落候命，“别的不说，贵太妃、贤太妃可不用在这里靠着皇上的孝心和太后的念想过活！”她笑得揶揄，话语中若有所指。
贵太妃和贤太妃都曾诞下皇子，皇帝登基后，几位儿子被封为亲王的就被接去王府居住，虽说依旧是孀居，却比宫中自在的多。
将她的话一琢磨，就能立刻明白她想表达什么，顾云容笑而不语。
薛美人和她并肩走在后面，却显得异常的安静，一直没有说话。她将那边两个人关于乐寿宫的谈话听得仔细，暗自冷笑一声，心想太后为自己那个贵妃侄女可算是操碎了心，也不知到底为她准备了几个低等宫嫔打算借肚子，自己主动投靠不算，现在居然还开始拉拢顾云容。
她可不是个好对付了！
想到这里，她微微垂下浓密的睫毛，遮挡住眼底的异色。
太后是什么样的人，虽然只相处了一个月，可她已经是一清二楚。宫嫔们在着后宫中靠的是什么？位分、宠爱和孩子。若是投靠太后，虽然能得到皇帝的另眼相看，可是孩子首先就肯定不能养在身边，位分也被太后压着不能快速晋升，再者有太后横在中间，皇帝也不会真心宠爱……真是有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不过若是太后笼络的是顾云容，让太后牵制住她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既然投靠太后不是长久之道，她也该为自己找条出路了！
片刻间她已经打定主意，心神不由放松些许，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跟着两人迈上一条从宫门口延伸至西偏殿的青石甬道，侧耳听着旁边两人的谈话，正好黄姑姑再次对顾云容说起无子嗣的妃嫔在乐寿宫孤独寂寞的生活。
眼底的不悦一闪而逝，顾云容静静地听完，大约是终于忍无可忍，终于微微笑了一下，声音温柔：“黄姑姑对乐寿宫的事倒是知道的不少，可见太后确实对太妃们十分挂念。”她狐疑道，“听说林太贵嫔工于书法，庄肃皇太后垂帘听政时，时常口授由林太贵嫔代笔批阅奏折？如此看重，也难怪庄肃皇太后薨后，林贵太妃撞棺自尽，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林太贵嫔膝下只有一个公主，早已下降安乐侯，因此皇帝登基后，林太贵嫔依旧住在乐寿宫。
黄姑姑听到顾云容举重若轻的话，先是止不住的震惊，片刻后顿时冷汗连连。
顾云容的意思，一来是借林太贵嫔的事，说明自己就算怀上皇嗣，生下的是公主也没什么用，用来拒绝黄姑姑的拉拢。二来是借林太贵嫔之死和黄姑姑对乐寿宫的了解让黄姑姑放下劝说自己的心思。
黄姑姑是太后的心腹，伺候她多年，是太后的得力助手。林太贵嫔的死其实是大家意料之中的事，她辅佐庄肃皇太后治理朝政的那几年，不管是因为她接触政务知道的太多，还是趁机拉拢朝臣的事，又或者是那几年代笔阅折的风光，让只能沉默待在颐宁宫的太后看着眼红，她的自尽背后少不了皇上和太后的谋划，这些大家都心知肚明。
太后是众所周知的仁义，林太贵嫔之死当然和她没关系，那就只能是精通乐寿宫诸事的黄姑姑下的手。
顾云容表情无辜，语气好奇，黄姑姑对她这样天真的模样，也实在不好训斥什么。
她的脸上虽然依旧带着笑，眼睛里却没了笑意，审视一般地将目光投注在顾云容身上：“先帝在时，庄肃皇太后对林太贵嫔就颇有提携之恩，皇帝即位后庄肃皇太后又委以重托，士为知己者死，大约也就是这样了吧！”
震惊、后怕和戒备，黄姑姑的神色转变顾云容尽收眼底，她微微笑了一下，心中很满意。
不管这事太后的授意还是黄姑姑的自作主张，自己都不想牵扯进去。若是后者也就罢了，若是前者，一旦黄姑姑在太后面前告自己的状，自己只要按照事实将今天的事情说出来就行了，虽然太后心中不会痛快，但也不能责备。
毕竟是黄姑姑主动在自己面前不停说出乐寿宫的各种事情，自己问的问题本就是顺理成章。
绕过一座太湖石堆叠的假山，顾云容回过头瞄了一眼神色不定的黄姑姑，嘴角微弯。况且这件事本就是黄姑姑失言在先，她敢不敢跟太后告状都要另说。
颐宁宫是一座二进的院子，几条青石铺成的甬道将正殿前的空地分割成不均匀的小块，顺着这些悠长的小道可以走到左右偏殿。藤萝顺着抄手游廊的美人靠攀爬，凌霄花从架子上探出如烟雾缭绕的花朵。宫室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什么兰花、菊花、海棠、牡丹应有尽有。耳畔尽是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一片生机勃勃的样子。
先帝在时，太后并不受宠，即使皇上那时候被封为太子，先帝也只是提了她的位分而已。闲暇多了，太后就热衷起种花弄草起来。只是宫室里的很多花草，并不当季，显然是暖房里种出来的，这些植物种起来难，要在暖房外养活就更难。这么一大片品种繁多的花草，如果只是放在外面点缀风景，也太奢侈了！”
看到这些，顾云容不由吃惊。薛美人来过颐宁宫几次，这些植物都已经见过许多次，因此还能沉得住气，她笑道：“姐姐第一次来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呢！听说内务府的暖阁每个月都要侍弄好各种花草，供给太后赏玩。”
“都是皇上的一片孝心，知道太后喜欢这个，就命内务府的弄了，拦都拦不住！太后也不想辜负他的好意，只好放出来。那些命妇们每次来给太后请安，看到了要更加惊讶呢！”黄姑姑笑着解释，一直仔细观察她脸色的顾云容却发现她对薛美人的笑容比一开始更加亲切。
薛美人显然也发现了，她的笑容灿烂，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太后定是要在各位夫人面前好好炫耀一番咯！”
“可不正是！”黄姑姑笑道，“有一回正巧被皇上听见了，弄得皇上好生不自在事后还特意来颐宁宫给太后抱怨了一番呢！”
薛美人好奇道：“皇上还会找母亲抱怨？”
“母慈子孝，又不是硬板式！皇上太后相处起来是这幅模样，才是真正的母子和乐嘛！”黄姑姑笑道。
大家都笑起来，附和着说对。
小径在抄手游廊一侧的五层青石台阶前止步，顾云容迈上石青色的台阶，就正对着西偏殿的正间，门窗大开，里面的布置近在眼前，正中一个黑漆宝座，背后是一个紫檀木烧玻璃的屏风，上面挂着匾额，两旁的靠椅、小几、长案、柜子均是黑漆的木质，长案上放着福寿字样的宝瓶，一面墙上挂着一副百寿图。
走廊的西次间门口站着几个小宫女，看到三人远远走来，忙上前给三人福了福身：“奴婢彩翼给两位小主请安。”然后快步掀开帘子走进去同禀。
不一会儿彩翼就出来道：“太后娘娘请两位小主进去。”又留下跟在两人身后的宫女，“太后留了两位小主说话，几位妹妹跟着小主在里面，主子们反而要拘谨，还是跟我去喝杯茶吧！也给小主们一个自在！”
黄姑姑就笑道：“小蹄子，我是不是也不比进去了！”故作生气地点点她的脑袋。
彩翼就配合地“哎哟”一声，脸上却笑嘻嘻的，说话也坦荡：“您是娘娘身边的得意人，自然是不能和我们相提并论啦！”然后又小声嘀咕，“我不过是见几位妹妹清秀可爱，才一时好心请没见过的妹妹们喝茶，好好亲近一番，怎么也要被人唠叨！”
黄姑姑哭笑不得：“你居然还诉委屈！”
彩翼对着黄姑姑挤眉弄眼，顾云容向琉琥珀使了个眼色：“那就麻烦这位彩翼姑娘了。”薛美人也一样道了谢，让彩翼将两人的宫女去了后面的罩房，然后两人随着黄姑姑撩开帘子进了正房的暖阁。
一进门，就有淡淡的香气钻进鼻子里，不是香料的味道，而是花草的清香。顾云容跟着黄姑姑走到一个又宽又大的榻前，学着薛美人的样子屈膝行礼。
“起来吧！”上面传来一道温和的嗓音，顾云容跟着薛美人站起来，垂着头目不斜视，就听见那道声音含笑道，“薛丫头是越来越拘束了，哀家不宣竟然就不来给哀家请安，可见是跟哀家见外了。到底是这宫中规矩森严，把好好一个小姑娘也给镇住了，原先她天天乐呵呵地跑来颐宁宫请安模样多讨人喜欢，如今也是一样的中规中矩！”
薛美人嗔道：“嫔妾谨守宫规，太后应该为嫔妾高兴才是，怎么还挑嫔妾的刺呢！太后待嫔妾爱护有加，嫔妾自然只有高兴的份儿，因此就更应该谨言慎行，谨守本分，这样才能一直留在宫中，长长久久地陪伴太后您呀！”
太后笑道：“你还有理了！”说着有拉过薛美人的手在近前仔细看了看，“几天不见，怎么好像还瘦了些？”她转头问黄姑姑，“你看是不是？”
黄姑姑笑道：“奴婢可不想您成天惦记着薛美人，奴婢可看不出来！”
太后笑了笑，目光转到下手的位置：“这位想必就是顾美人！”
顾云容和薛美人的心同时一咯噔。
顾云容去拜访薛美人是临时起意，旁人并不知晓，也没有给太后通风报信的可能。太后并未见过顾云容，此刻能一口叫出她的名字，想必派来黄姑姑之前就已经知道自己在薛美人那里，这才派黄姑姑去宣薛美人来颐宁宫，恐怕也是想见见顾云容！
黄姑姑拉拢顾云容的事果然是太后授意的。
熙庆三十二年先帝驾崩，先帝皇后被皇帝尊为皇太后，带着先帝的众多无子嗣的妃嫔居于乐寿宫。皇帝生母也被尊为太后，再居于此和其他太妃合在一处显然并不合适，皇帝就特意在乐寿宫不远处出新建了颐宁宫，形制规格与乐寿宫相仿，作为庄懿皇太后的寝宫。
庄肃皇太后临朝听政六年，那时的乐寿宫已然成了太极宫的政治中心，是比帝后的寝宫还要热闹的地方。而如今，顾云容站在颐宁宫前向另一侧望去，那里黑漆色的大门紧闭，陷入一片让人意外的沉寂中，连夏日的蝉鸣都有气无力。
黄姑姑注意到她的视线，就笑道：“那儿是乐寿宫，如今庄肃皇太后薨了，太妃们等闲不得出门，也只能委屈一些，闭宫独居了。”
“孀居之人本就该避世索居，诸位太妃心系先帝，自然也不会心生不满。”顾云容转回头，神色很平静，“况且虽然庄肃皇太后不在，可是太后娘娘不是会宣太妃们去颐宁宫说话？这也是太后费心惦念了。”
“太后自然是顾念着原先的情分，只是也不光如此，不是有句老话，叫做同人不同命嘛！”黄姑姑笑着引着顾云容和薛美人进入颐宁宫，绕过一个八字影壁，有宫女安静地站在各个角落候命，“别的不说，贵太妃、贤太妃可不用在这里靠着皇上的孝心和太后的念想过活！”她笑得揶揄，话语中若有所指。
贵太妃和贤太妃都曾诞下皇子，皇帝登基后，几位儿子被封为亲王的就被接去王府居住，虽说依旧是孀居，却比宫中自在的多。
将她的话一琢磨，就能立刻明白她想表达什么，顾云容笑而不语。
薛美人和她并肩走在后面，却显得异常的安静，一直没有说话。她将那边两个人关于乐寿宫的谈话听得仔细，暗自冷笑一声，心想太后为自己那个贵妃侄女可算是操碎了心，也不知到底为她准备了几个低等宫嫔打算借肚子，自己主动投靠不算，现在居然还开始拉拢顾云容。
她可不是个好对付了！
想到这里，她微微垂下浓密的睫毛，遮挡住眼底的异色。
太后是什么样的人，虽然只相处了一个月，可她已经是一清二楚。宫嫔们在着后宫中靠的是什么？位分、宠爱和孩子。若是投靠太后，虽然能得到皇帝的另眼相看，可是孩子首先就肯定不能养在身边，位分也被太后压着不能快速晋升，再者有太后横在中间，皇帝也不会真心宠爱……真是有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不过若是太后笼络的是顾云容，让太后牵制住她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既然投靠太后不是长久之道，她也该为自己找条出路了！
片刻间她已经打定主意，心神不由放松些许，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跟着两人迈上一条从宫门口延伸至西偏殿的青石甬道，侧耳听着旁边两人的谈话，正好黄姑姑再次对顾云容说起无子嗣的妃嫔在乐寿宫孤独寂寞的生活。
眼底的不悦一闪而逝，顾云容静静地听完，大约是终于忍无可忍，终于微微笑了一下，声音温柔：“黄姑姑对乐寿宫的事倒是知道的不少，可见太后确实对太妃们十分挂念。”她狐疑道，“听说林太贵嫔工于书法，庄肃皇太后垂帘听政时，时常口授由林太贵嫔代笔批阅奏折？如此看重，也难怪庄肃皇太后薨后，林贵太妃撞棺自尽，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林太贵嫔膝下只有一个公主，早已下降安乐侯，因此皇帝登基后，林太贵嫔依旧住在乐寿宫。
黄姑姑听到顾云容举重若轻的话，先是止不住的震惊，片刻后顿时冷汗连连。
顾云容的意思，一来是借林太贵嫔的事，说明自己就算怀上皇嗣，生下的是公主也没什么用，用来拒绝黄姑姑的拉拢。二来是借林太贵嫔之死和黄姑姑对乐寿宫的了解让黄姑姑放下劝说自己的心思。
黄姑姑是太后的心腹，伺候她多年，是太后的得力助手。林太贵嫔的死其实是大家意料之中的事，她辅佐庄肃皇太后治理朝政的那几年，不管是因为她接触政务知道的太多，还是趁机拉拢朝臣的事，又或者是那几年代笔阅折的风光，让只能沉默待在颐宁宫的太后看着眼红，她的自尽背后少不了皇上和太后的谋划，这些大家都心知肚明。
太后是众所周知的仁义，林太贵嫔之死当然和她没关系，那就只能是精通乐寿宫诸事的黄姑姑下的手。
顾云容表情无辜，语气好奇，黄姑姑对她这样天真的模样，也实在不好训斥什么。
她的脸上虽然依旧带着笑，眼睛里却没了笑意，审视一般地将目光投注在顾云容身上：“先帝在时，庄肃皇太后对林太贵嫔就颇有提携之恩，皇帝即位后庄肃皇太后又委以重托，士为知己者死，大约也就是这样了吧！”
震惊、后怕和戒备，黄姑姑的神色转变顾云容尽收眼底，她微微笑了一下，心中很满意。
不管这事太后的授意还是黄姑姑的自作主张，自己都不想牵扯进去。若是后者也就罢了，若是前者，一旦黄姑姑在太后面前告自己的状，自己只要按照事实将今天的事情说出来就行了，虽然太后心中不会痛快，但也不能责备。
毕竟是黄姑姑主动在自己面前不停说出乐寿宫的各种事情，自己问的问题本就是顺理成章。
绕过一座太湖石堆叠的假山，顾云容回过头瞄了一眼神色不定的黄姑姑，嘴角微弯。况且这件事本就是黄姑姑失言在先，她敢不敢跟太后告状都要另说。
颐宁宫是一座二进的院子，几条青石铺成的甬道将正殿前的空地分割成不均匀的小块，顺着这些悠长的小道可以走到左右偏殿。藤萝顺着抄手游廊的美人靠攀爬，凌霄花从架子上探出如烟雾缭绕的花朵。宫室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什么兰花、菊花、海棠、牡丹应有尽有。耳畔尽是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一片生机勃勃的样子。
先帝在时，太后并不受宠，即使皇上那时候被封为太子，先帝也只是提了她的位分而已。闲暇多了，太后就热衷起种花弄草起来。只是宫室里的很多花草，并不当季，显然是暖房里种出来的，这些植物种起来难，要在暖房外养活就更难。这么一大片品种繁多的花草，如果只是放在外面点缀风景，也太奢侈了！”
看到这些，顾云容不由吃惊。薛美人来过颐宁宫几次，这些植物都已经见过许多次，因此还能沉得住气，她笑道：“姐姐第一次来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呢！听说内务府的暖阁每个月都要侍弄好各种花草，供给太后赏玩。”
“都是皇上的一片孝心，知道太后喜欢这个，就命内务府的弄了，拦都拦不住！太后也不想辜负他的好意，只好放出来。那些命妇们每次来给太后请安，看到了要更加惊讶呢！”黄姑姑笑着解释，一直仔细观察她脸色的顾云容却发现她对薛美人的笑容比一开始更加亲切。
薛美人显然也发现了，她的笑容灿烂，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太后定是要在各位夫人面前好好炫耀一番咯！”
“可不正是！”黄姑姑笑道，“有一回正巧被皇上听见了，弄得皇上好生不自在事后还特意来颐宁宫给太后抱怨了一番呢！”
薛美人好奇道：“皇上还会找母亲抱怨？”
“母慈子孝，又不是硬板式！皇上太后相处起来是这幅模样，才是真正的母子和乐嘛！”黄姑姑笑道。
大家都笑起来，附和着说对。
小径在抄手游廊一侧的五层青石台阶前止步，顾云容迈上石青色的台阶，就正对着西偏殿的正间，门窗大开，里面的布置近在眼前，正中一个黑漆宝座，背后是一个紫檀木烧玻璃的屏风，上面挂着匾额，两旁的靠椅、小几、长案、柜子均是黑漆的木质，长案上放着福寿字样的宝瓶，一面墙上挂着一副百寿图。
走廊的西次间门口站着几个小宫女，看到三人远远走来，忙上前给三人福了福身：“奴婢彩翼给两位小主请安。”然后快步掀开帘子走进去同禀。
不一会儿彩翼就出来道：“太后娘娘请两位小主进去。”又留下跟在两人身后的宫女，“太后留了两位小主说话，几位妹妹跟着小主在里面，主子们反而要拘谨，还是跟我去喝杯茶吧！也给小主们一个自在！”
黄姑姑就笑道：“小蹄子，我是不是也不比进去了！”故作生气地点点她的脑袋。
彩翼就配合地“哎哟”一声，脸上却笑嘻嘻的，说话也坦荡：“您是娘娘身边的得意人，自然是不能和我们相提并论啦！”然后又小声嘀咕，“我不过是见几位妹妹清秀可爱，才一时好心请没见过的妹妹们喝茶，好好亲近一番，怎么也要被人唠叨！”
黄姑姑哭笑不得：“你居然还诉委屈！”
彩翼对着黄姑姑挤眉弄眼，顾云容向琉琥珀使了个眼色：“那就麻烦这位彩翼姑娘了。”薛美人也一样道了谢，让彩翼将两人的宫女去了后面的罩房，然后两人随着黄姑姑撩开帘子进了正房的暖阁。
一进门，就有淡淡的香气钻进鼻子里，不是香料的味道，而是花草的清香。顾云容跟着黄姑姑走到一个又宽又大的榻前，学着薛美人的样子屈膝行礼。
“起来吧！”上面传来一道温和的嗓音，顾云容跟着薛美人站起来，垂着头目不斜视，就听见那道声音含笑道，“薛丫头是越来越拘束了，哀家不宣竟然就不来给哀家请安，可见是跟哀家见外了。到底是这宫中规矩森严，把好好一个小姑娘也给镇住了，原先她天天乐呵呵地跑来颐宁宫请安模样多讨人喜欢，如今也是一样的中规中矩！”
薛美人嗔道：“嫔妾谨守宫规，太后应该为嫔妾高兴才是，怎么还挑嫔妾的刺呢！太后待嫔妾爱护有加，嫔妾自然只有高兴的份儿，因此就更应该谨言慎行，谨守本分，这样才能一直留在宫中，长长久久地陪伴太后您呀！”
太后笑道：“你还有理了！”说着有拉过薛美人的手在近前仔细看了看，“几天不见，怎么好像还瘦了些？”她转头问黄姑姑，“你看是不是？”
黄姑姑笑道：“奴婢可不想您成天惦记着薛美人，奴婢可看不出来！”
太后笑了笑，目光转到下手的位置：“这位想必就是顾美人！”
顾云容和薛美人的心同时一咯噔。
顾云容去拜访薛美人是临时起意，旁人并不知晓，也没有给太后通风报信的可能。太后并未见过顾云容，此刻能一口叫出她的名字，想必派来黄姑姑之前就已经知道自己在薛美人那里，这才派黄姑姑去宣薛美人来颐宁宫，恐怕也是想见见顾云容！
黄姑姑拉拢顾云容的事果然是太后授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