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中 选
有几名内监大步迈进西偏殿，众秀女忙停下自己的话语，面向大门肃容而立，屋子内立刻就安静下来。领头的内监脸上带着不过分热情也不过分冷淡的亲切笑容，扬声道：“奉皇后娘娘懿旨，宣秀女四人一组，涵碧山房正殿面圣。”说完，也不理众秀女的左顾右盼，大声唱出四个名字。
薛曼箬听见有自己的名字，忙整理仪容，笑着和顾云容摆手：“一会儿见。”说罢，跟着其他几名秀女慢步而去。
目送薛曼箬离开，顾云容环顾四周，秀女们再没了闲谈的兴致，各自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有的摸出圆镜整理妆容，有的捏着平安符念念有词，有的盯着屋外看风景，有的干脆就闭目养神。顾云容和其他人都不过是的点头之交，这个时候再去寻人攀谈显然并不合适，想了想，她便坐下来，一颗一颗地数着手腕子上的碧玺石静神。
一刻钟的时间后，那名内监又来唱名，此次四人中不仅有顾云容，还有薛曼筠。大家站成一排，具是上衣下裳的装扮，外面套着褙子的规矩式样，只在颜色细节上略有不同。乌发也都是纂儿，头饰不超过三件，粗粗一看，也分不出高矮来。
顾云容整衣肃容，和其他几人依次缓步走出西偏殿，沿着环绕小花园的回廊走向正殿。涵碧山房的花园几经修缮，虽不如上林苑规模宏伟，却也别有一番小家碧玉的姿容。此时太阳正高高悬于无际苍穹，四周阳光明媚，鸟语花香，让人心旷神怡。
几名秀女原本还有些躁动不安，心脏怦怦直跳，一张张俏丽的脸蛋也绷得紧紧的，笑容有些僵硬，此刻见此美景，不禁慢下脚步，也慢慢缓下心神，行动愈加轻盈，神色愈渐从容，莲步轻移，更显出姿容曼妙。
领头的内监也不催促，一边领着众人往前走，一边笑眯眯地道：“本次殿选，是由皇上、皇后、梁贵妃和纯淑妃主持，行礼的时候只需道‘臣女参见皇上，愿皇上万岁万福’即可。”
大家默默点点头，转过个拐角，薛曼筠终于忍不住问出口：“难道太后娘娘不曾出席？我听说上一届就是太后和皇上和当时还是贵妃的皇后娘娘共选的。”
内监意味深长地看了薛曼筠一眼，直把她瞧得忐忑不安，这才悠悠然解释道：“上一次选秀，是因为中宫空悬，太后这才不辞辛劳代皇后值选纳妃嫔，如今怎可与当时相提并论？”
薛曼筠抿紧嘴唇，脸上流露出些许失望。
正殿内树影斑驳，日影浮动，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折射出晃人的光晕，朱漆雕梁也被衬得更加庄重肃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郁香气，沁人心脾。
事到临头，顾云容反而镇定起来，摒弃各种杂念，垂眸凝神静听内监的口令指引，嘴角漾着恰到好处的笑容，随着众秀女下跪行礼，然后站成一排等待出列参见。
第一个被唱名的自然是薛曼筠。
顾云容垂手而立，眼角余光只瞥见右侧一道身影翩然而出，随即盈盈拜倒，声音宛若莺啼：“臣女薛曼筠参见皇上，愿皇上万岁万福！”
上面就传来一声醇厚嗓音：“嗯。”却没有再说别的什么。
顾云容心下本有几分关心，就抬起眼睑扫了一眼几步前的薛曼筠，虽然只能瞧见她的裙裾，但见她的身姿不动地站在那里，似乎并没有为皇帝的冷淡而方寸大乱，就放下心来，重新敛眸肃立。
果然，不过须臾就有一道含笑的嗓音笑道：“薛曼筠，本宫倒是记得这个名字。”
皇帝“咦”了一声：“能叫梓潼记挂在心，可见确实是有出众之处。”
听见皇帝这样亲密的称呼，皇后的脸上不禁染上点点笑意：“前些日子，我带着本届秀女的绣品去给太后过目，其中有一个三羊开泰的荷包，倒是格外让太后心喜，正是出于这位薛秀女之手。”
话音刚落，又有一道温柔的声音道：“薛氏在女红这一门上可谓出类拔萃，太后可是亲口赞其心思灵巧的。”梁贵妃的声音不紧不慢，“太后姑妈独自避居颐宁宫，皇上朝政繁忙，甚少流连后宫，太后虽有长公主作伴，但公主懵懂，太后难免冷清。妾倒是常伴太后左右，只是又要伺候皇上，难免心有不逮，旁的妃嫔无诏由不得擅闯颐宁宫……难得太后喜欢，不如让薛氏进宫陪伴太后，也是皇上的一片孝心了。”
后宫中向来有这样的规矩，除了皇帝皇后和诸皇子皇女外，妃嫔不得擅自前往颐宁宫，这也是为了表示尊卑有别，只有皇后才是太后正经的儿媳妇——梁贵妃作为太后亲侄女，自然不作此例。
梁贵妃这不是在状告皇后不孝吗？
空旷的殿室内极为安静，顾云容在下面将上面几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在心中咂舌，这黑状告的，太有水平了。
皇帝却仿佛没有留意到一般，脸上流露出对薛曼筠的满意：“既然母后喜欢，那就留下吧。”
薛曼筠嘴角含笑，从容不迫地退下，垂手回到队伍中。
随后一位，便是顾云容右手边的秀女，皇帝只略略看了一眼，便挥手作罢。顾云容清晰地听到对方站回队列时，徐徐地呼出口气，显得很是放松。
看来也是个不愿入宫的。顾云容会心一笑，就听见内监唱到自己的名字，她神色微微一整，上前两步屈膝福身道：“臣女顾云容参见皇上，愿皇上万岁万福。”
皇帝“唔”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有银铃般的笑音响起，纯淑妃娇柔的笑道：“顾秀女倒是有一个好名字。”
“怎么？”皇帝的神色一动，想着左手边靠了靠，语气带笑，显得非常亲昵，“纯淑妃又想到什么了？”
纯淑妃果然十分受宠。
顾云容在心中暗道，四月时母亲作为外命妇入宫参加梁贵妃和纯淑妃的册封典礼，回来时就说道，皇帝对纯淑妃果真是情深意重。
太后原本就是为了打压封昭仪的荣宠，才提出要册封的侄女为贵妃，又故作大度的提议册封封昭仪为封淑妃，当时皇帝欣然应允。结果事到临头，梁昭容依旧被册封为梁贵妃，封昭仪却册封为纯淑妃，虽然依旧是淑妃，却多了个皇帝钦赐的封号“纯”，那可比贵妃这个四妃之首要有脸面得多！
听说太后气得当场就变了脸色，大典一结束就直接回到颐宁宫，避宫不见人。
此刻听皇帝和纯淑妃说话的口气，显然纯淑妃宠冠六宫一说并非谣传。
念头闪过，已听到纯淑妃婉转的声音：“乐府杂曲有云：明君当宁，列辟奉觞。云容表瑞，日影初长。衣冠济济，钟磐洋洋。令仪克盛，嘉会有章。”这是宗庙舞辞，纯淑妃虽然只是平白直念，却有说不出的韵味，她停了停，等大家都回过神来，这才嫣然一笑，“因此妾道，顾秀女起了个好名字。”
皇帝的笑意更浓了：“听你这么一解释，果然是不错。”他问道，“是这么回事吗？”
纯淑妃是以长于诗书而得宠于皇上！
和皇帝的宠妃一争长短自然不可。顾云容福一福身道：“纯淑妃娘娘心思敏捷，旁人不能及。臣女之名，出自梅宛陵之诗：下顾云容容，前溪未可涉。”
“原是梅尧臣的诗，倒也有几分意思。”纯淑妃嗔笑一句，便歪在靠背上，清丽的面容显出些倦意，神色有几分怅然。
皇帝看了心中一动，梁贵妃看了他的神色，就心领神会，微微侧过身，雍容的装扮更显得令人惊艳：“纯淑妃既然喜欢，不如就留下吧！未央宫只你一人居住，怕也寂寞。”
听了梁贵妃的提议，皇帝不由看了她一眼，但也没说什么，面上只露出赞同，纯淑妃将他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表情淡淡地垂下眼睑，兴致消减了几分。
皇后哂笑。
梁贵妃想要借腹生子的意图，那是司马昭之心，宫人皆知。纯淑妃恐怕也有所意动，这才出言留下顾氏。只是梁贵妃虽然顺着皇帝的意思出言，却故意戳中纯淑妃的痛脚，纯淑妃入宫至今六年，荣宠不断，未央宫中只她一个主位，没有其他宫嫔，就是皇帝不想扰了她的清净的恩宠。只可惜盛宠过犹不及，反倒折了她的福分。四次怀孕，三次小产，唯有第一次怀孕时成功诞下一个公主，不过也未站住脚，没过两岁就夭折了。
纯淑妃动不了梁贵妃出气，难免不会迁怒到顾秀女身上，这样一来，顾氏虽然入选，怕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心念一动，皇后就顺水推舟：“既如此，那就记册吧！”
顾云容听着自己的未来在几人争锋相对间被定下来，不由生出些无奈。萦绕在鼻尖的馥郁芬芳更显得甜腻异常，绵绵不绝，直叫人生出心头烦躁。正胡思乱想着现在倒下去装晕还来不来得及，就听到上边皇后一锤子定音，下了结论。
顾云容抿了抿唇，随即笑意盈然地屈膝行了一礼，默默归列。
最后一名秀女应声出列，又黯然归列后，四人一起叩头谢恩，随后鱼贯而出。
内监领着四人前往涵碧山房的退步暂时歇脚，前一班四名秀女已有三人先行离开，薛曼箬正悠然自得地坐在椅子上喝茶吃点心。看见四人进来，她忙站起身道：“如何？”
薛曼筠自然是挡不住满脸的喜色，薛曼箬看了就直笑道：“恭喜、恭喜！”薛曼筠乐得合不拢嘴，还故作矜持道：“大姐可别光恭喜我呀，顾姐姐也中选了！”
“啊？”薛曼箬微微一怔，间顾云容脸上神色淡淡，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屋子，第二班秀女已经走了一个，如今除了他们三人，尚有一名秀女在屋子里喝茶，也不知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就立刻替她掩饰道：“你是高兴傻了吗？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顾云容反应过来，名分已定，这时候就更不能犯错了，就附和地笑了笑：“你呢？是什么结果？”
“我是不如你们呀！”薛曼箬笑吟吟道，“皇后娘娘只问了我叫什么名字，就叫我下来了。”
“皇后亲自垂问呢！那也不错呀！”薛曼筠也笑呵呵接话道，“不过皇后替我说了话，梁贵妃也替我说了话呢！”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我可是皇上金口玉言出口留下的……”正说着，就听到“啪”地一声瓷器摔碎的声音，随声望去，只见最后那名秀女反手将一个麻姑献寿的茶盏摔在地上，气呼呼地跑出去。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顾云容无奈笑着走到大门边，招来小宫女打扫，还苦中作乐地笑道：“她如今是百无禁忌，出了宫闱，再不用担心犯下什么过错，落下什么把柄，我们可就更要规行矩步，半分不得出差错了。”
薛曼筠忙点点头，也不再嬉闹。
三人略作休整，就相携走出太极宫，各自上了马车回府。
薛曼箬听见有自己的名字，忙整理仪容，笑着和顾云容摆手：“一会儿见。”说罢，跟着其他几名秀女慢步而去。
目送薛曼箬离开，顾云容环顾四周，秀女们再没了闲谈的兴致，各自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有的摸出圆镜整理妆容，有的捏着平安符念念有词，有的盯着屋外看风景，有的干脆就闭目养神。顾云容和其他人都不过是的点头之交，这个时候再去寻人攀谈显然并不合适，想了想，她便坐下来，一颗一颗地数着手腕子上的碧玺石静神。
一刻钟的时间后，那名内监又来唱名，此次四人中不仅有顾云容，还有薛曼筠。大家站成一排，具是上衣下裳的装扮，外面套着褙子的规矩式样，只在颜色细节上略有不同。乌发也都是纂儿，头饰不超过三件，粗粗一看，也分不出高矮来。
顾云容整衣肃容，和其他几人依次缓步走出西偏殿，沿着环绕小花园的回廊走向正殿。涵碧山房的花园几经修缮，虽不如上林苑规模宏伟，却也别有一番小家碧玉的姿容。此时太阳正高高悬于无际苍穹，四周阳光明媚，鸟语花香，让人心旷神怡。
几名秀女原本还有些躁动不安，心脏怦怦直跳，一张张俏丽的脸蛋也绷得紧紧的，笑容有些僵硬，此刻见此美景，不禁慢下脚步，也慢慢缓下心神，行动愈加轻盈，神色愈渐从容，莲步轻移，更显出姿容曼妙。
领头的内监也不催促，一边领着众人往前走，一边笑眯眯地道：“本次殿选，是由皇上、皇后、梁贵妃和纯淑妃主持，行礼的时候只需道‘臣女参见皇上，愿皇上万岁万福’即可。”
大家默默点点头，转过个拐角，薛曼筠终于忍不住问出口：“难道太后娘娘不曾出席？我听说上一届就是太后和皇上和当时还是贵妃的皇后娘娘共选的。”
内监意味深长地看了薛曼筠一眼，直把她瞧得忐忑不安，这才悠悠然解释道：“上一次选秀，是因为中宫空悬，太后这才不辞辛劳代皇后值选纳妃嫔，如今怎可与当时相提并论？”
薛曼筠抿紧嘴唇，脸上流露出些许失望。
正殿内树影斑驳，日影浮动，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折射出晃人的光晕，朱漆雕梁也被衬得更加庄重肃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郁香气，沁人心脾。
事到临头，顾云容反而镇定起来，摒弃各种杂念，垂眸凝神静听内监的口令指引，嘴角漾着恰到好处的笑容，随着众秀女下跪行礼，然后站成一排等待出列参见。
第一个被唱名的自然是薛曼筠。
顾云容垂手而立，眼角余光只瞥见右侧一道身影翩然而出，随即盈盈拜倒，声音宛若莺啼：“臣女薛曼筠参见皇上，愿皇上万岁万福！”
上面就传来一声醇厚嗓音：“嗯。”却没有再说别的什么。
顾云容心下本有几分关心，就抬起眼睑扫了一眼几步前的薛曼筠，虽然只能瞧见她的裙裾，但见她的身姿不动地站在那里，似乎并没有为皇帝的冷淡而方寸大乱，就放下心来，重新敛眸肃立。
果然，不过须臾就有一道含笑的嗓音笑道：“薛曼筠，本宫倒是记得这个名字。”
皇帝“咦”了一声：“能叫梓潼记挂在心，可见确实是有出众之处。”
听见皇帝这样亲密的称呼，皇后的脸上不禁染上点点笑意：“前些日子，我带着本届秀女的绣品去给太后过目，其中有一个三羊开泰的荷包，倒是格外让太后心喜，正是出于这位薛秀女之手。”
话音刚落，又有一道温柔的声音道：“薛氏在女红这一门上可谓出类拔萃，太后可是亲口赞其心思灵巧的。”梁贵妃的声音不紧不慢，“太后姑妈独自避居颐宁宫，皇上朝政繁忙，甚少流连后宫，太后虽有长公主作伴，但公主懵懂，太后难免冷清。妾倒是常伴太后左右，只是又要伺候皇上，难免心有不逮，旁的妃嫔无诏由不得擅闯颐宁宫……难得太后喜欢，不如让薛氏进宫陪伴太后，也是皇上的一片孝心了。”
后宫中向来有这样的规矩，除了皇帝皇后和诸皇子皇女外，妃嫔不得擅自前往颐宁宫，这也是为了表示尊卑有别，只有皇后才是太后正经的儿媳妇——梁贵妃作为太后亲侄女，自然不作此例。
梁贵妃这不是在状告皇后不孝吗？
空旷的殿室内极为安静，顾云容在下面将上面几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在心中咂舌，这黑状告的，太有水平了。
皇帝却仿佛没有留意到一般，脸上流露出对薛曼筠的满意：“既然母后喜欢，那就留下吧。”
薛曼筠嘴角含笑，从容不迫地退下，垂手回到队伍中。
随后一位，便是顾云容右手边的秀女，皇帝只略略看了一眼，便挥手作罢。顾云容清晰地听到对方站回队列时，徐徐地呼出口气，显得很是放松。
看来也是个不愿入宫的。顾云容会心一笑，就听见内监唱到自己的名字，她神色微微一整，上前两步屈膝福身道：“臣女顾云容参见皇上，愿皇上万岁万福。”
皇帝“唔”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有银铃般的笑音响起，纯淑妃娇柔的笑道：“顾秀女倒是有一个好名字。”
“怎么？”皇帝的神色一动，想着左手边靠了靠，语气带笑，显得非常亲昵，“纯淑妃又想到什么了？”
纯淑妃果然十分受宠。
顾云容在心中暗道，四月时母亲作为外命妇入宫参加梁贵妃和纯淑妃的册封典礼，回来时就说道，皇帝对纯淑妃果真是情深意重。
太后原本就是为了打压封昭仪的荣宠，才提出要册封的侄女为贵妃，又故作大度的提议册封封昭仪为封淑妃，当时皇帝欣然应允。结果事到临头，梁昭容依旧被册封为梁贵妃，封昭仪却册封为纯淑妃，虽然依旧是淑妃，却多了个皇帝钦赐的封号“纯”，那可比贵妃这个四妃之首要有脸面得多！
听说太后气得当场就变了脸色，大典一结束就直接回到颐宁宫，避宫不见人。
此刻听皇帝和纯淑妃说话的口气，显然纯淑妃宠冠六宫一说并非谣传。
念头闪过，已听到纯淑妃婉转的声音：“乐府杂曲有云：明君当宁，列辟奉觞。云容表瑞，日影初长。衣冠济济，钟磐洋洋。令仪克盛，嘉会有章。”这是宗庙舞辞，纯淑妃虽然只是平白直念，却有说不出的韵味，她停了停，等大家都回过神来，这才嫣然一笑，“因此妾道，顾秀女起了个好名字。”
皇帝的笑意更浓了：“听你这么一解释，果然是不错。”他问道，“是这么回事吗？”
纯淑妃是以长于诗书而得宠于皇上！
和皇帝的宠妃一争长短自然不可。顾云容福一福身道：“纯淑妃娘娘心思敏捷，旁人不能及。臣女之名，出自梅宛陵之诗：下顾云容容，前溪未可涉。”
“原是梅尧臣的诗，倒也有几分意思。”纯淑妃嗔笑一句，便歪在靠背上，清丽的面容显出些倦意，神色有几分怅然。
皇帝看了心中一动，梁贵妃看了他的神色，就心领神会，微微侧过身，雍容的装扮更显得令人惊艳：“纯淑妃既然喜欢，不如就留下吧！未央宫只你一人居住，怕也寂寞。”
听了梁贵妃的提议，皇帝不由看了她一眼，但也没说什么，面上只露出赞同，纯淑妃将他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表情淡淡地垂下眼睑，兴致消减了几分。
皇后哂笑。
梁贵妃想要借腹生子的意图，那是司马昭之心，宫人皆知。纯淑妃恐怕也有所意动，这才出言留下顾氏。只是梁贵妃虽然顺着皇帝的意思出言，却故意戳中纯淑妃的痛脚，纯淑妃入宫至今六年，荣宠不断，未央宫中只她一个主位，没有其他宫嫔，就是皇帝不想扰了她的清净的恩宠。只可惜盛宠过犹不及，反倒折了她的福分。四次怀孕，三次小产，唯有第一次怀孕时成功诞下一个公主，不过也未站住脚，没过两岁就夭折了。
纯淑妃动不了梁贵妃出气，难免不会迁怒到顾秀女身上，这样一来，顾氏虽然入选，怕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心念一动，皇后就顺水推舟：“既如此，那就记册吧！”
顾云容听着自己的未来在几人争锋相对间被定下来，不由生出些无奈。萦绕在鼻尖的馥郁芬芳更显得甜腻异常，绵绵不绝，直叫人生出心头烦躁。正胡思乱想着现在倒下去装晕还来不来得及，就听到上边皇后一锤子定音，下了结论。
顾云容抿了抿唇，随即笑意盈然地屈膝行了一礼，默默归列。
最后一名秀女应声出列，又黯然归列后，四人一起叩头谢恩，随后鱼贯而出。
内监领着四人前往涵碧山房的退步暂时歇脚，前一班四名秀女已有三人先行离开，薛曼箬正悠然自得地坐在椅子上喝茶吃点心。看见四人进来，她忙站起身道：“如何？”
薛曼筠自然是挡不住满脸的喜色，薛曼箬看了就直笑道：“恭喜、恭喜！”薛曼筠乐得合不拢嘴，还故作矜持道：“大姐可别光恭喜我呀，顾姐姐也中选了！”
“啊？”薛曼箬微微一怔，间顾云容脸上神色淡淡，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屋子，第二班秀女已经走了一个，如今除了他们三人，尚有一名秀女在屋子里喝茶，也不知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就立刻替她掩饰道：“你是高兴傻了吗？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顾云容反应过来，名分已定，这时候就更不能犯错了，就附和地笑了笑：“你呢？是什么结果？”
“我是不如你们呀！”薛曼箬笑吟吟道，“皇后娘娘只问了我叫什么名字，就叫我下来了。”
“皇后亲自垂问呢！那也不错呀！”薛曼筠也笑呵呵接话道，“不过皇后替我说了话，梁贵妃也替我说了话呢！”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我可是皇上金口玉言出口留下的……”正说着，就听到“啪”地一声瓷器摔碎的声音，随声望去，只见最后那名秀女反手将一个麻姑献寿的茶盏摔在地上，气呼呼地跑出去。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顾云容无奈笑着走到大门边，招来小宫女打扫，还苦中作乐地笑道：“她如今是百无禁忌，出了宫闱，再不用担心犯下什么过错，落下什么把柄，我们可就更要规行矩步，半分不得出差错了。”
薛曼筠忙点点头，也不再嬉闹。
三人略作休整，就相携走出太极宫，各自上了马车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