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想变成人类的妖
上官玉絮浑浑噩噩地走在诗雨城的街道上，脑海里早已一片空白。她自己都不禁佩服起自己的演技，明明那么难过，那么想哭，还能淡定的装出一脸冷漠的样子。
看来父亲，不，上官宇封传授给自己所谓的“为官之道”好像还真奏效了呢。逃出上官府后，下一步又该去哪呢？
家，她怕是再也没有了吧。
她低头，看看自己，一身血污的衣服，打绺的头发，一点巫女的样子都没有。准确的说，是一点人类的样子都没有，倒更像是夜晚出没的孤魂野鬼。
无视掉周围人惊异的眼神，她来到城外的结界中心，将自己的灵力缓缓地注入其中。照理来说修补如此巨大的结界，是应该由她和七十二巫师共同完成的。但现在，她却要仅凭一人之力保护诗雨。虽然下定决心离开上官家族，但城内百姓的生死，她还是要管的。
空中的结界，由浅浅的透明色，渐渐转为淡蓝色，最终变为稳定的深蓝色。
玉絮早已累到脱力，抬头看见结界又恢复了往常的湛蓝，才放心收手。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刚才在上官府一战加上修复结界，她已消耗太多。索性直接坐在结界旁边的草地上，一边望着夜空一边调养。
可就在她阖眼静养时，那灵敏的鼻子却又闻出了空气中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是妖气！看来在结界修补好前，就已经有妖物趁虚而入了。
玉絮立刻站起身，却不由自主的摇晃了一下。凭她现在的状态，想要灭妖恐怕很困难，弄个不好还可能死于非命。但是，她很清楚，自己决不能有半分犹豫，直接顺着妖气传来的方向找了过去。
走了好一会儿，她才寻到妖气的来源。
草地上倒着一个人，约莫十七八左右的年纪，一身灰衣，原本素净，却满是伤痕。一头褐发披散着，遮盖住俊朗的面容。原本应是飘逸到极品的人，呼吸却十分微弱，好像身受重伤。上官玉絮小心的走上前，仔细瞧了瞧。不对，他是妖，周身有着很浓重的妖气，“样貌倒是修炼的与人类差不多了啊。那身伤，恐怕是闯结界的时候留下的吧。”
既然是妖，她也不用再客气什么，口中念诀，握住应声而出的珠花宝剑，就要刺下去。
这时，地上昏迷的少年迷迷糊糊的呢喃了一句：“为什么……生来是妖？我想……变成人类。”
玉絮的动作停住了，放下手中举起的剑：“想变成……人类吗？”她真是不明白，为什么有的妖宁可修炼几百年甚至几千年也要变成人类。那种贪婪又冷酷的家伙到底有什么好。
继而，她想到了妖族，它们伤害人类，不过是对人类大肆镇压它们所做的报复而已。有的时候，妖要比人单纯的多吧。
这么一想，上官玉絮不再抱有杀意。珠花宝剑似乎也懂得主人的心意，应声消失。她蹲下身来，轻轻的推着眼前昏迷的男子：“喂，醒醒。”她杀过那么多的妖，都没有眨过眼。如若不是遭遇如此之痛的欺骗，她是断然不会对妖族抱有半分同情的。
可面前那位似乎很不给她面子，不论她怎么晃，就是不肯醒。
上官玉絮沉思了一会儿，仿佛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她双手抬起，将所剩不多的灵力分给了他一部分。她还是决定救他。其实她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他想变成人类，仅此而已。
终于，在她一番折腾之下，昏迷的人缓缓转醒。眼睛是漂亮的晶蓝色，宛若天上闪亮的晨星。这倒令她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少年茫然的看着上官玉絮，在看到她的服饰时大惊失色：“巫、巫女！”条件反射般的想要逃跑，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一袭剧痛传来，他不得不坐回到原地。
上官玉絮半月眼的盯着眼前的“人”，她不过是溅了一身的血，弄的狼狈点罢了，至于把他吓成那样吗？却忘了自己的身份，是他最忌讳的。
少年还想逃跑，这次直接被上官玉絮一把按下：“坐下，我救你可不是白救的。”
“你……救了我？”少年才回过神，漂亮的蓝眼睛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巫女，一脸的不相信。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烧坏了，才看到了幻觉。巫女救妖怪？从没听说过。
“你以为你自己有本事醒来啊，浪费我灵力，早知道不救你了，不识好歹。”玉絮直接靠在他旁边坐下，那少年下意识的想躲，却又被一把拽住，“你叫什么名字？”
“梓……梓落尘。”结结巴巴的回答。
“好好说话，四个字还是三个字啊？”玉絮正心情不好，没好气的盯着他。
“梓落尘！行了吧。”大约是对方那故意找茬的语气让他觉得很不爽，少年不知哪来的胆子，直接喊了出来。一见玉絮一双眸子正盯着他，秀眉微蹙。刚才的胆气立刻飞到九霄云外去了，这位大小姐可不像是好惹的人，恐怕她杀自己比捏死一只虫子还容易。小心翼翼的回问：“你呢？你叫什么？”
“上官玉絮。”平静的口气，却带着一丝哀伤。
“上官玉絮？”听见这个名字，梓落尘的脑子直接当机了。他这是走的什么倒霉运啊，绝对是出门没看黄历，居然被这位北溟最强大的巫女大人缠上了？
“你你你……”梓落尘惊讶之极，“你”了半天，却再没有下句。
可玉絮却没反应。梓落尘再低头一看，她已经靠着自己的肩膀睡着了。
梓落尘不敢吵醒她，天知道她醒来还会做什么。盯着她清丽的睡颜看了一会儿，好像睡得很熟，只是由于灵力消耗过度，脸色一直苍白。“警惕性这么差，她真的是上官玉絮吗？怎么看都是个十五六岁的普通丫头……”
就在暗暗腹诽的同时，他清楚的看见，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过，滴到那满是血渍的衣服上。
“她……哭了？”梓落尘活了将近一千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巫女掉眼泪。他轻轻的抬袖，擦干她脸上的泪痕，“一副了不起的模样，其实活得很累吧。”再仔细看她的衣服，那些他原以为是泥污的地方，居然全是干涸的血迹！“这么多的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眯起眼睛，暗暗思忖。
梓落尘不忍吵醒她，只能保持同一个姿势不动，渐渐睡意袭来，他也在不知不觉中阖上了双眼……
再一次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明媚的阳光伴随着轻轻的微风，拂起他飘逸的长发，梓落尘缓缓地睁开眼睛。身旁却没有上官玉絮的身影，似乎昨晚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他一个人编织的梦罢了。
俊逸的面容上流露出一丝失落，又是一丝苦笑。想想也是，一个巫女耗费灵力救了他，怎么可能嘛。
可下一秒，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哟，你醒了啊。”
梓落尘一惊，抬头对上的却是玉絮明媚的笑脸。
“不是梦吗？”他从草地上站起，心中居然有着一点惊喜，“这么早，你去哪了啊？”
玉絮淡淡的回答：“当然是去河边把这身衣服洗了，难道还留着一身血污？”
梓落尘这才注意到，她的衣服早已湿透，素净的白色，没有半点污渍。披在身上，完美的勾勒出她的轮廓。黑色锻发湿漉漉的散下来，映着日光，别有一番韵味。画中仙一般的美，使他瞬间失神。
看着玉絮疑惑的目光，梓落尘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找话题岔开：“这样湿着，不会很难受吗？”
玉絮还真以为他是在想她湿着衣服是否难受，浅浅的笑了：“你退开两步。”
梓落尘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依言退开。
“再后点。”
“哦。”他实在是不敢惹她，一千年的经验告诉他，越是美丽的女人越不好惹。他只能照做。
可下一幕，却令他实实在在的惊呆了。
只见玉絮周围升起白色的结界，笼罩在她身上。随即自身的灵力迸发出来，化成美丽的火花状，噼啪的响声过后，她衣服上的水迹早已消失殆尽。她居然生生的用灵力蒸干了衣服！
尽管已经相距很远，梓落尘还是清楚的感觉到了那强大的灵力的压迫，搅得他全身难受。他扬起眉，暗自佩服：要是刚才没走开，恐怕现在自己已经身受重伤了吧，北溟第一果然名不虚传。
“可以了。”玉絮走了过来，白皙的脸上，美目流盼。与昨夜那狼狈的她判若两人。
梓落尘还未来得及说话，玉絮已经走到了他面前：“怎么样，想不想去京城转转？”
梓落尘真怀疑他是不是听错了：“去京城？”
玉絮轻轻回答：“那是，难得闯进结界一次，不仔细转一圈，都对不起你那一身伤。”
“我不是故意闯的，”梓落尘赶紧解释，怪不得刚才开始就感觉她口气不对，原来是在这等着跟他算闯结界的帐呢：“昨天傍晚我被一群妖怪盯上，慌不择路逃到这里来的。”
“哦？”玉絮眯起眼睛，一脸的不相信，“这么说你是想拿结界当保护罩了？”
“当然了，我进来的时候结界异常的脆弱，可它们刚追到城郊，结界不知为何就强了起来。”梓落尘也摸不着头脑。
玉絮冷哼一声，想不到她加强结界，居然顺手保护了他：“之后呢？”
“之后我就昏过去了啊，再睁眼就看到你了。”梓落尘一脸无辜。
玉絮一直盯着他，却也没看出他的神态中有半丝狡黠：“罢了。”随即拉起他的手就要走。
跟她淡静的态度比起来，梓落尘倒是觉得自己太紧张了：“去哪啊？”
“都说过了，去京城。”
“喂，我都说过了，不是故意闯……”梓落尘还没说完，就被玉絮打断了，“你不是想变成人类吗？那就先带你参观一下京城。”
梓落尘愣了，听她这话的意思，是原谅他闯结界了？还能帮助他变成人？
“只是看在你还不算坏，才相信你一次啊。”玉絮显然有些不耐烦，“到底去不去啊？”
“去，当然去。多谢上官小姐。”梓落尘重重的点了点头，心头一阵狂喜，有机会变成人了！那可是他多年以来的夙愿啊。如果说别人帮不上忙，上官玉絮可是绝对有能力帮他的。
“叫我玉絮吧，”玉絮叹了口气，只希望此生不要再有人称呼她“上官小姐”才好。
梓落尘一扬嘴角：“行啊。不过与此相应的，你得叫我落尘。”虽然旁边那位是巫女，但再怎么说也是美女一个，这种口头上的便宜，他还是好意思占的。
玉絮暗暗好笑，这点小事他还计较？不过她从来不是那种扭扭捏捏的女子，不就一个称呼吗？没什么好在乎的。她从袖口掏出一张符纸，交给梓落尘：“落尘，这是隐灵符，带在身上，一般的巫师和除妖师就感觉不到你的妖气了。还有，记得把眼睛的颜色换一下，换成黑色的。”妖族无论强弱，都可以随意变换眼色和发色，这点她还是知道的。
“为什么？”梓落尘有点疑惑。
玉絮神秘的笑了笑：“进了诗雨城，你自然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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