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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五章(二)

    等他哭够了,抬起头时,帅歌与粟麦已经渐渐走远。尽管他们的脚步走得很慢,但看得出來,他们是亦步亦趋。

    一直快要看不见他们的背影时,易非痛痛快快地大声说:“明天,叫粟麦在民政局等我。”

    翌日,易非信守承诺,当真去了民政部门,与粟麦办理了离婚手续。

    这天,帅歌专门请假在家里做了满桌菜,开了香气四溢的衡水老白干,庆贺粟麦重获自由。那天,他俩尽情尽兴地喝了很多酒,直到差不多把彼此灌醉。醉意朦胧之际,他俩像两只栖息在枝头的鸟儿,窃窃不休地说了很多甜蜜的话,他们用疯狂的爱抚慰彼此的灵魂和肉体,在令人惊悸的黑暗中感受有生以來的强烈快感与颤抖。

    帅歌躺在床上,似梦非梦地想起自己刚來乌宿镇时,看见粟麦站在快被大水淹沒的石桥上,裙裾飘飘的样子,心头像灌了一口猛酒。他回忆当时划船去接她的时候,似乎有很凉的风和很湿的雾气从皮肤上穿过。黑暗中,帅歌忍不住用一双手去抚摸自己燃烧的皮肤,心想:这是不是就是人们常说的洞房花烛?想到这儿,一股酥麻的快感弥漫开來,还沒等他本能地收紧,一匹狂野的怪兽便占有了他的躯体,而后又想挣脱他的躯体,奔腾而去。他无法控制这匹野兽,只能做到双手不停地左右摇摆,帮助野兽将自己五马分尸。粟麦就在这个时刻來到床前,以自由而完美姿态,闯进了帅歌的视野。苗条、端庄、美丽,仿若身披七彩光芒的仙女飘然而至,让他的脸越发显示出痴迷梦幻的状态。粟麦在他眼前晃來晃去,晃成了一条雪白的鲤鱼,原來她脱去了衣裳,**裸的身体在黑暗中显得异常光鲜。

    “麦子……麦……子……”他嘴唇一张一合,变得生机而茁壮起來。

    粟麦继续飘荡在空中,以一种轻盈的姿态向他展示飞翔的诱惑。帅歌忍不住也想与她一同升飞到最高境界,他调动丹田里的气息,将它们聚集起來,像烟岚那样在体内升腾、弥漫,并且毫无顾忌地任凭它们冲出体内。“飞吧,飞吧,去找麦子……”“坠吧,坠吧,也去找麦子……”帅歌张狂放肆地叫着麦子,他像当地所有男人那样,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把女人身体上那个形似“麦子”却能诞生生命和制造快乐的神圣领地称作麦子。他喜欢这种追寻麦子的感觉,在无数次拼尽全力之中,他终于成功地挣脱了地球的吸引力,当灵魂嗤溜一声钻进云端,跟粟麦的灵魂合二为一,他的肉身一头扎进粟麦两腿之间芳草萋萋的麦地。她充满感激地夸奖道:“易非,你好棒啊……”帅歌不言语,紧紧搂住粟麦。在他的鼓励下,粟麦大跨度地翻云覆雨,在疾风暴雨的冲击下,帅歌被粟麦挑拨得激情燃烧,整个人快要熔化了。 “麦子!”帅歌轻轻叫一声,用嘴碰了碰粟麦的耳垂,粟麦也回应地用牙咬着他的耳垂。帅歌便发出“噢噢”的闷嚎,又一次高叫着“麦子”,把他作为一个男人生命中所有的魅力都集中在刹那,并且定格成永恒。

    粟麦痴迷地看着他,嘴里轻轻地、像孩子一样天真地喃喃说道: “我要……我要你……”她喉咙干渴地发出嘶嘶声音,那种脱了水分的声音显得十分疲软、沙哑和麻木。

    黎明前的黑暗降临,带着腥味的河风阵阵刮起,天地间淅淅沥沥下起了雾雨。现在,他已完全身陷沙场,变得勇猛顽强了,欲望与饥渴包围着他,使他的视线模糊起來,脑子变得沉重而又迟钝,除了身子在漂浮,意识在变轻,变模糊之外,身外的一切都游离出了他的视线,就连黎明之前的鸡啼声都逐渐消音,逐渐消失。在激情的燃烧下,帅歌只觉得一个完美的境界就要呈现了,随着这酣畅淋漓的最后一搏,两个人情不自禁同时叫出了声……

    睡梦中,粟麦躺在帅歌怀抱里,两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好像生怕他突然间离她而去似的,于幸福甜蜜之中依然保持着警惕。帅歌被她这种青藤一般的柔情捆住,除了心花怒放以外,就是心甘情愿地做了她的奴隶。两个孤单寂寞的身体,终于在劫后相互拥有,彼此温暖,找到了避风的港湾。

    翌日醒來,两个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帅歌,平生第一次在一个女人面前裸睡,想起來就觉得难为情,他下意识地用被子将自己的身体裹了起來。

    “易非,你不喜欢我?”粟麦的眼睛深情地看着他,里面的光波闪闪发亮。

    帅歌说:“美女,你可以为我做一件事吗?” “可以,你说。” “你可以不叫我易非,叫我帅歌吗?”

    “为什么?你本來就是易非啊。”

    “因为我长得帅,我是真正意义上的帅哥(歌),你是百分之百的美女,以后,我也不叫你粟麦了,就叫你美女,行吗?”

    “行啊,以后我叫你帅哥,你叫我美女,一辈子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粟麦高兴地拍手叫喊,“帅哥,帅哥,帅哥……”

    帅歌突然上前抱紧她,声音哽咽地说:“美女,你真的就像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听着,你一辈子都不许长大,就是将來变成了老太婆,我也要你像今时今日的这个样子,你听见了吗?”

    吃过早餐,帅歌找刘强要來车钥匙,开着车,把粟麦带到了八家村寨,也就是二茨和棉花曾经居住的村寨。

    粟麦來到这里就沒有早晨那样快乐,甚至神情还有些郁郁寡欢。“难道她对这个地方有印象?还是她根本就沒有忘记发生在这里的一切?”

    人大脑就像有着重重大门的深宅大院,而失忆就好比某一扇大门关闭了,要想让失忆者尽快恢复记忆,必须彻底撬开她脑子里关闭的那扇大门。对于粟麦关闭这扇大门的症结,帅歌一直在探索,根据所掌握的信息,他认为有很大的把握实现芝麻开门的奇迹,即便不能立马见效,也可取得突破性进展。这就是他今天带粟麦來八家村寨的真实目的。

    这种大胆尝试是经得医生同意的,从粟麦目前的精神状态看,这是一种良好的开端,也是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尽管这样做很残酷,但帅歌明白,如果就此长期回避或任其隐晦下去,她的记忆大门就有可能永远无法开启。

    帅歌把车摆在当初等候粟麦的老地方。他跳下车,在已是五月芳菲的路边采了不少野花,兴高采烈地给粟麦插了满头,剩下的全插在车窗前,逗粟麦开心,粟麦高兴起來居然像个小孩子。

    帅歌还抱回一大堆植物野草放在车头上,隔着车窗教粟麦识别贯众、绿萝、鸢尾、紫苏、桑叶、葛藤、水麻……并且要粟麦跟着他念出声,记录下來,写成文字。跟着,他把粟麦从车里抱出來,一直抱到酉水河边,观看河面上的飞鸟。他们各自认领和追踪一只白鹭,给它取了好听的名字,看着它们在浅水里自由自在地饮水,捕食。

    春天的气息在这里表现无遗,河水得了雨水的充盈,变得饱满鲜活,明净的天空倒映在水中,朵朵云彩显得格外晶莹剔透,河滩上的草拥挤着疯长,远看绿得诱人,岸边的槐树柳树花开簇簇,青翠欲滴,水鸟不时降落树上,一会儿又展翅而起,飞往高山峡谷。

    面对眼前美景,怀抱心爱女人,帅歌第一次给粟麦讲起了自己的身世。

    他是一个孤儿,爸爸妈妈在他童年时双双死于车祸。他靠爷爷奶奶抚养长大,因为爷爷奶奶承担不起繁重的学费,他在16岁就考入全额公费的公安警校,子承父业成了一名警察。由于从小受爷爷奶奶教育,他对身为警察的父母十分崇拜,长大后一门心思想当一个好警察,有意识地磨炼自己的意志,用高标准严要求來培养自己对侦技方面的兴趣,整天都在琢磨怎样破案,怎样跟犯罪分子打交道,根本沒心思接近女人和谈恋爱……

    粟麦的出现让他开始重新认识这个世界,爱情的温暖与激励,唤起了他对未來的美好憧憬,他越來越把粟麦看作天使,带领他越过喧嚣危险的尘世,到达温柔宁静的幸福天堂。

    听着帅歌的故事,粟麦叹息一声,脸色倏然沉重。帅歌注意到,她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动,激动的情绪也正在胸口波涛起伏,伤感泪水顺着脸颊流淌。

    “你哭了?”帅歌问。

    粟麦不吱声。帅歌内心一阵冲动,低头在她脸颊上吮饮泪水。顷刻间,粟麦哽咽失声,紧紧搂住了帅歌的脖子……

    傍晚,帅歌将车调过头,沿來路慢慢返回。

    路上,粟麦对他说:“我将來死了不准你把我埋在陌生和孤独的地方,我会害怕的,我如果害怕就会來找你的……我要你把我烧成灰,放在家里,随便一个角落就行。”

    帅歌说:“那我养一只狗,把你的骨灰给狗吃了,然后让狗天天陪着我,我抱着它睡觉,一直到死……”

    粟麦说:“那不如你吃了我的骨灰,还补钙呢。那样我们就永远在一起,沒法分开了。”

    帅歌说:“放心,我们永远不分开,不管多少年,我都会等你。”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雷骤然响起。一会儿,雨柱像一排排海浪从远处推來,把路两边的树叶全砸响了,雷声、雨声组成声势浩大的交响音乐,震撼人心……

    他俩被隔在半路上,紧紧拥抱着躲在车里,那种气氛让他们十分激动和忘我。粟麦想在车上与帅歌**。帅歌望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很纯洁,很神圣,她用这种眼神告诉他,这是一场超越时空,超越生命,旷日持久的伟大爱情,这场爱情早已超出生死轮回,无论它以怎样的形式进行刷新和延续,岁月以及万物都只是它永恒的见证。整个车内弥漫着她的体香,帅歌眯着眼,像个可爱的孩子,久久赏视着粟麦的一举一动,一起一伏,他的目光很安静,也很躁动,但他任由视线曲曲折折在一个美丽繁复的天地里缠绕……

    风,依然在吹;雨,依依在下。天色悄悄地暗下去。车里,帅歌轻抚粟麦,粟麦亲吻帅歌。两个人默然相对,窗外瓢泼大雨,聒耳喧哗,都与他们不相干。他们侧耳窗外,仿佛倾听着一种來自遥远的仙乐,单纯的快乐和淡淡的伤感在他们眉宇间弥漫,影影绰绰,烟云掠过。

    暴雨一直下到傍晚。帅歌身上的衣服湿了,他把粟麦紧紧裹在怀里,说:“你冷吗?”她摇了摇头,他又问:“现在能想起家在哪儿了吗?”粟麦沒出声,过了一会儿,她说:“往前开吧。”帅歌开着车在雨雾中船一样飘游着,那种把着方向盘像把住舵一样的感觉是他从來沒有过的。

    在一个路口,她说:“停下。”

    他们來到了曾经來过的路边酒店。老板还是那个老板,等车停稳了,老板冒雨出來接客,一见两个人,便笑着打趣:“嗬,是二位呀,老宾客了,楼上请吧。”

    菜也是酸辣酉水河鱼,再加两个小菜。吃着饭,粟麦说:“帅歌,我想唱歌!”

    “唱吧,美女,我还沒听你唱过歌呢。”帅歌极力地怂恿。

    粟麦放下碗筷,过去播放她喜欢的《白狐》。音乐响起,粟麦拿起话筒,轻轻地唱了起來: 我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千年修行千年孤独。

    夜深人静时,可有人听见我在哭;

    灯火阑珊处,可有人看见我跳舞。

    我是一只等待千年的狐,千年等待千年孤独。

    滚滚红尘里,谁又种下了爱的蛊;

    茫茫人海中,谁又喝下了爱的毒。

    我爱你时,你正一贫如洗寒窗苦读;

    离开你时,你正金榜題名洞房花烛。

    能不能为你再跳一支舞,我是你千百年前放生的白狐。

    你看衣袂飘飘衣袂飘飘,海誓山盟都化作虚无。

    能不能为你再跳一支舞,只为你临别时的那一次回顾。

    你看衣袂飘飘衣袂飘飘,天长地久都化作虚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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