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八十年代（上部 山城）第八章
石宝玉被从看守所带出来之前，王天成跟他有过一场对话，正是这场对话，救了石宝玉那些要来劫法场的兄弟们的命。
“就要上路了，你还有什么说的？”
“没什么说的。”
“栽我手里，你也别不服气。给你说实话吧，你妈妈瘫痪了，你就是不坦白，我也不会把她怎么样。至于你那帮兄弟们，你对他们好，他们也对你够义气，要来劫法场，救你。一伙不自量力的小丑，要跟强大的无产阶级专政机器对抗，我会让他们去跟你做伴的。怎么样，走得排场吧？”
石宝玉恨得牙根痒痒，若不是五花大绑而且又被两个公安兵拉着，他一定会冲上去咬死这个老奸巨猾的公安局长。挣脱不开控制他的绳索和两双手，石宝玉笑了，笑的狰狞而玩世不恭，笑的凄厉。
“王局长，来世，我一定投胎到你们家去，我折腾死你这个王八蛋。”
王天成脸上漾起笑意，调侃石宝玉：“好啊，给我做儿子。我要好好地教你做人。带走！”
毛秉文院长宣读完这次公捕公判大会上几十个刑事犯罪分子的名字、罪行和法院判决，最后宣布将这些刑事犯罪分子游街示众，押赴刑场。公安兵将这些已决犯和未决犯们提着、拽着、推着、搡着搞上解放牌大卡车做的囚车，有的车上站着两个囚犯，有的车上站着五个囚犯。第一辆和最后一辆囚车上各架着一挺轻机枪。公安兵荷枪实弹，看热闹的人群里夹杂着带着基干民兵的便衣，便衣们的枪里压满子弹，他们得到王局长亲自下达的命令，若有暴力劫法场的反革命流氓分子，一律格杀勿论。
长长的车队开出体育场，从店子街上了解放路，到达西关之后会下到红旗路，绕红旗路一圈后上渭河大桥，然后一路向南，穿过清姜地区那些厂矿，进入秦岭山大散关附近的刑场。解放路和红旗路是山城的主要街道，看热闹的人多，还有很多小巷子，这里是最好的动手地方。石宝玉的那些兄弟们早已经安排好，他们要在红旗路马道巷动手，从车上抢下石宝玉，钻进巷子里，逃之夭夭。
石宝玉高高站在解放卡车上，看着人群里那些熟识的面容，他的那些兄弟们仰望着大哥，眼睛里燃烧着一种冲动、敬仰和不顾一切。石宝玉站在台子上在人群里找寻他的那些兄弟，马疯子来了，崔老四兄弟来了，山城的流氓大哥们几乎都来了，掺杂在看热闹或者接受教育的人丛里。
三轮摩托和吉普车开道，解放卡车一辆接一辆开出体育场。石宝玉在第一辆车上，第一辆车的驾驶室顶上架着一挺机关枪，射击手和装弹手微趴着，杀气腾腾。两个公安兵从背后抓住石宝玉的手腕和肩膀，将他的脑袋往低里压，石宝玉则尽力抵抗压迫的力量，把头抬高。路两旁都是看热闹的人群，男女老少指指点点，有亢奋、有嘲讽、还有愤怒和惋惜。石宝玉那些兄弟们混杂在看热闹的人群里，或推着自行车，或跟在解放卡车的后面，人群里外，一些腰里鼓囊囊的人监视着石宝玉这些蠢蠢欲动的兄弟们，看得出来他们是警察，已经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天高地远，阳光灿烂，白云花朵一样怒放，潮流一般奔涌。颜色单调，建筑式样简单的山城燥热而安静。这一切，很快都会跟石宝玉没有关系，他很快就要到另一个世界去了。杀人偿命，愿赌服输，出来混社会的第一天，石宝玉就已经看到这样的结局，当然，在这之前，他还有一个结局是被其他流氓混子杀死。能够死于给师父和师妹报仇，在他看来，是一件死得其所的事情，就像在陕北烧鸦片死了的张思德，他跟张思德唯一不同的是，他是为亲近的人服务的，而不是为人民服务。
崔老四和马明仁挤到车边，跟石宝玉隔着不到三米的距离。他们用眼睛和暗地里的手势向石宝玉示意，他们要动手营救大哥。石宝玉看着两位义薄云天的兄弟，片刻感动之后，他突然觉得厌倦，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感传遍全身，他竟然开始厌倦曾经的生活和那些近在咫尺的生死兄弟。有那么一刻，公安局长王天成坚硬的脸、冷酷的眼神和阴险的坏笑在石宝玉眼前浮现，他看到兄弟们被子弹射中胸膛或者脑袋，身体在血泊里挣扎抽搐，街道两旁到处都是尸体。
石宝玉用眼神制止他的兄弟们，崔老四和马疯子低下头去，假装看不见或者装傻充愣，不明白大哥的意思。石宝玉又急又气，恨不能从车上跳下来抓住兄弟狂揍一顿。车队从西关回拐，经过药厂，一路浩荡地开进红旗路，穿过十字路口，就到了马道巷。
石宝玉仰天长叹，低头对左边的公安兵不怀好意地说：“哥们，你怎么穿花裤头啊。你裤子没扣扣子，我看到你的花裤头了。”公安兵下意识地放松抓住石宝玉手腕和肩膀的手，低头看自己的裤裆。石宝玉突然发力，先是去撞右边的公安兵，然后使劲撞开左边公安兵的抓拿，双腿用力一蹬，身子腾起，从解放卡车的栏杆上跃起，一头撞到马路牙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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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要上路了，你还有什么说的？”
“没什么说的。”
“栽我手里，你也别不服气。给你说实话吧，你妈妈瘫痪了，你就是不坦白，我也不会把她怎么样。至于你那帮兄弟们，你对他们好，他们也对你够义气，要来劫法场，救你。一伙不自量力的小丑，要跟强大的无产阶级专政机器对抗，我会让他们去跟你做伴的。怎么样，走得排场吧？”
石宝玉恨得牙根痒痒，若不是五花大绑而且又被两个公安兵拉着，他一定会冲上去咬死这个老奸巨猾的公安局长。挣脱不开控制他的绳索和两双手，石宝玉笑了，笑的狰狞而玩世不恭，笑的凄厉。
“王局长，来世，我一定投胎到你们家去，我折腾死你这个王八蛋。”
王天成脸上漾起笑意，调侃石宝玉：“好啊，给我做儿子。我要好好地教你做人。带走！”
毛秉文院长宣读完这次公捕公判大会上几十个刑事犯罪分子的名字、罪行和法院判决，最后宣布将这些刑事犯罪分子游街示众，押赴刑场。公安兵将这些已决犯和未决犯们提着、拽着、推着、搡着搞上解放牌大卡车做的囚车，有的车上站着两个囚犯，有的车上站着五个囚犯。第一辆和最后一辆囚车上各架着一挺轻机枪。公安兵荷枪实弹，看热闹的人群里夹杂着带着基干民兵的便衣，便衣们的枪里压满子弹，他们得到王局长亲自下达的命令，若有暴力劫法场的反革命流氓分子，一律格杀勿论。
长长的车队开出体育场，从店子街上了解放路，到达西关之后会下到红旗路，绕红旗路一圈后上渭河大桥，然后一路向南，穿过清姜地区那些厂矿，进入秦岭山大散关附近的刑场。解放路和红旗路是山城的主要街道，看热闹的人多，还有很多小巷子，这里是最好的动手地方。石宝玉的那些兄弟们早已经安排好，他们要在红旗路马道巷动手，从车上抢下石宝玉，钻进巷子里，逃之夭夭。
石宝玉高高站在解放卡车上，看着人群里那些熟识的面容，他的那些兄弟们仰望着大哥，眼睛里燃烧着一种冲动、敬仰和不顾一切。石宝玉站在台子上在人群里找寻他的那些兄弟，马疯子来了，崔老四兄弟来了，山城的流氓大哥们几乎都来了，掺杂在看热闹或者接受教育的人丛里。
三轮摩托和吉普车开道，解放卡车一辆接一辆开出体育场。石宝玉在第一辆车上，第一辆车的驾驶室顶上架着一挺机关枪，射击手和装弹手微趴着，杀气腾腾。两个公安兵从背后抓住石宝玉的手腕和肩膀，将他的脑袋往低里压，石宝玉则尽力抵抗压迫的力量，把头抬高。路两旁都是看热闹的人群，男女老少指指点点，有亢奋、有嘲讽、还有愤怒和惋惜。石宝玉那些兄弟们混杂在看热闹的人群里，或推着自行车，或跟在解放卡车的后面，人群里外，一些腰里鼓囊囊的人监视着石宝玉这些蠢蠢欲动的兄弟们，看得出来他们是警察，已经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天高地远，阳光灿烂，白云花朵一样怒放，潮流一般奔涌。颜色单调，建筑式样简单的山城燥热而安静。这一切，很快都会跟石宝玉没有关系，他很快就要到另一个世界去了。杀人偿命，愿赌服输，出来混社会的第一天，石宝玉就已经看到这样的结局，当然，在这之前，他还有一个结局是被其他流氓混子杀死。能够死于给师父和师妹报仇，在他看来，是一件死得其所的事情，就像在陕北烧鸦片死了的张思德，他跟张思德唯一不同的是，他是为亲近的人服务的，而不是为人民服务。
崔老四和马明仁挤到车边，跟石宝玉隔着不到三米的距离。他们用眼睛和暗地里的手势向石宝玉示意，他们要动手营救大哥。石宝玉看着两位义薄云天的兄弟，片刻感动之后，他突然觉得厌倦，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感传遍全身，他竟然开始厌倦曾经的生活和那些近在咫尺的生死兄弟。有那么一刻，公安局长王天成坚硬的脸、冷酷的眼神和阴险的坏笑在石宝玉眼前浮现，他看到兄弟们被子弹射中胸膛或者脑袋，身体在血泊里挣扎抽搐，街道两旁到处都是尸体。
石宝玉用眼神制止他的兄弟们，崔老四和马疯子低下头去，假装看不见或者装傻充愣，不明白大哥的意思。石宝玉又急又气，恨不能从车上跳下来抓住兄弟狂揍一顿。车队从西关回拐，经过药厂，一路浩荡地开进红旗路，穿过十字路口，就到了马道巷。
石宝玉仰天长叹，低头对左边的公安兵不怀好意地说：“哥们，你怎么穿花裤头啊。你裤子没扣扣子，我看到你的花裤头了。”公安兵下意识地放松抓住石宝玉手腕和肩膀的手，低头看自己的裤裆。石宝玉突然发力，先是去撞右边的公安兵，然后使劲撞开左边公安兵的抓拿，双腿用力一蹬，身子腾起，从解放卡车的栏杆上跃起，一头撞到马路牙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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