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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章:是她对不起他们

    等到乔绿衣再次自昏迷中醒来,已近夜半。

    昏昏沉沉睁开眼,脑海里一片浑噩,不知今夕何夕。只到感觉到一呼一吸间前胸火烧火燎一般地疼的时候,才回想起自己受了伤的,她皱着眉头细细地吸了口气,才又惊觉自己是被人抱在怀里的。

    伸手,她想抚一抚伤口。只是她稍一动弹,就惊动了她身后的人,立刻耳边就响起了一声惊喜的叫声:“大小姐,您醒了!”

    是绣扇。

    她慢慢吁了一口气,皱着眉,有些痛苦地道:“你抱着我做什么?热死了。”

    绣扇却瞬间落下了泪来,扬声叫高:“国公爷,大小姐她醒了!”那声音别提有多欢喜。

    很快,有重重的脚步声传来,黑漆绣花鸟的屏风外绕过来一个苍老的人,面上带着深深的疲倦也担忧。

    乔绿衣就扬了扬嘴角,唤了一声:“爹……”

    乔老公爷望着她烛光下苍白无人色的面容,和强撑出来的笑容,一颗自听到她遇刺昏迷不醒生就拧着的心终于算是放松了下来。他似是支撑不住一般地扶着小几慢慢地在乔绿衣的床头坐下,面上带了劫后余生的笑,“你可是差点将你的老父吓死啊。”

    乔老公爷一生只得一儿一女,儿子早夭,夫人受不住丧子之痛,也撒手人寰。可以说,这十几年,他是与眼前的这个女儿一道相依为命过来的。虽说他平日里对女儿非打即骂,但到底也是他的心头肉,如若此劫真丧了性命,那他活着也就没有什么希望了。

    乔绿衣试着动了动,只觉得两道伤口钻心地疼,她咝咝吸了口凉气,试着露出往日那般满不在乎的笑,“爹你放心,我命大着呢,不是旁人轻易就能杀得死的。”

    乔老公爷就重重哼了一声:“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说这样的大话!如若不是江木端及时救了你,只怕你这条小命早就没了!”

    乔绿衣就怔了一下,受伤时的那些片段尽数回归了脑海。她被两名武功高强的刺客前后追杀,百躲不掉,中了两剑之后以为在劫难逃的时候,是江木端主仆突然出现并救了她,然后江木端带她进城寻大夫,之后……想到之后的事情,她的脸腾的一下忽然就面红耳赤。

    想到自己赤裸着上身,被江木端半裹着抱在怀里……,活了十多年,除了绣扇绣屏之外,她掩在衣服下的肌肤从来不曾被外人看到过。虽然她当时是衣衫半裹,但到底是谁帮她脱的衣服,江木端又看到了多少,她却是不知道的……

    原来苍白的面孔因为想到这些,而变得潮红,通红的耳根和突然加快的心跳,让她不知道是该羞还是该怒,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乔老公爷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只是看着她抿着嘴唇不言语的模样,就叹了口气,道:“听闻江木端为了救你也受了伤,明日我亲自过府向他道谢。后面还会再发生些什么事,谁都说不准,所以在我没有查出你此番受伤是谁所为之前,你就安安份份的以在府中养伤为由,不要再用‘乔次诏’的这个身份出去了,把余下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办。”

    听到江木端也受伤的消息,乔绿衣忍不住心头一紧,他也受了伤?但是想到他救她,一路抱着她求医、护持着她的那双如悍铁般用力的臂膀,却没有一丝受伤之人该有的虚弱,仍旧是如在眉君山那时一样,带给她莫大的心安。还有他至今仍回荡在她耳边的低低的,哄宠般的呢喃,她的心头就如暖春的湖水一般,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紧了紧手中一直抓着的衣袖,隔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爹说得是,是江木端救了我,如果他晚到一步,我就真的死了。”那两个刺客是确确实实想要她的命。

    乔老公爷道:“这一回行刺你的,一共六名刺客,死了三人,逃跑一人,还有两人被江木端的随从擒获,人已经交给我了……”

    乔绿衣这才想起为她拖住了四人的阿大和以已之命为她谋得一线逃跑生机的生财,她猛地直起身子,失声叫:“爹,生财和阿大呢?他们怎么样了?”

    乔老公爷沉寂了眉目,沉声道:“阿大重伤,生财已经死了。”

    也许是因为突然坐起来的缘故,在听完这句话之后,她只觉得胸口一阵剜心剔骨一般地疼痛,疼得她支撑不住一头就往床下扎去。

    一直沉默着的绣扇察觉了她的异样,在她栽倒的时候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的双肩,急声问:“大小姐,您怎么样?”

    想到那个自幼跟在她身边,极尽狗腿之能,喜欢找打又贪生怕死的仆从;想到他浑身是血地用他仅剩的力气抓着刺客,让她快跑时的模样。还有眉君山的被劫杀那一回之后,他害怕她生气,淌眼抹泪地对她誓,他再也不敢拖累她,再也不敢拦着她使银子、打架,他还说:要是再有下回,我必定先拿刀抹了脖子,再不拖累您分毫,绝不使您有后顾之忧。

    那时生财信誓旦旦说的话,她并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生他的气,她只是漫不经心。一个仆从的誓言,她如何会当真?再说,她要一个仆从的誓言又有什么用?只是却没有想到,生财不仅将他自己的誓言记在了心里,并且还履行了他的承诺,在性命攸关的时刻,他果然就没有拖累她……

    想到这里,她只觉得有一股子汹涌的如烈火一般的恨意从心底直直窜了上来,让她的全身都压抑不住的擅抖了起来。仰身重重靠到绣扇的身上,撞到后背的伤口,又是一阵钻心般的疼痛。可是这样的疼痛却又更能让她清醒,让她心中那些澎湃的恨意更加迸发到顶,她咬紧了牙关,纂紧了拳头,“爹,这仇得报!”

    “你放心,若是给我查出来了,就算他是天皇老子,我也照样不饶他。至于生财,他是为救你而死的,是忠仆,我已让人将他装殓,好好给他选块坟地,厚葬了他,并照料他的家人,不使白白为你而死。”

    乔绿衣点了点头,看着乔老公爷疲惫又有些憔悴的面色,她心中一阵的愧疚,伸手抓住了乔老公爷青筋暴起又满是老茧的手,面带愧色,“都是我的错。以后我再也不胡闹,让爹担心了。”

    乔老公爷就欣慰地笑了笑,拍拍她的手,长长地叹息,语气里带着些歉疚地道:“爹也没少骂你。你好好的一个女儿家,被爹逼迫着装男人,吃了这些苦头,也都是爹的错。你不恨爹就好。”

    乔绿衣道:“我既是爹的女儿,又是爹的儿子。爹没有错,我又怎么可能会恨爹。”

    乔老公爷就摇了摇头,“你昏迷不醒的时候,爹看着你,又是悔,又是怕!这些杀身之祸,追根究底也都是爹带给你的。你要是真因此而丧了性命,那爹也就不用活了。”

    乔绿衣黯然不语。她知道,父亲嘴上不说,可却是真疼爱自己。平日里她纵是有千般的不妥万般的不是,父亲虽说生气,却也从来没有怪过她,在国公府里,她说一不二,谁要是惹了她不高兴,她就能闹破了天,但也他也从来没有真正的管过她。而这一场杀身之祸却是真的惊吓到了他,让他心生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与恐惧。

    “爹,我情愿您指着我痛骂,拿着大棍打我,将我堵在外头不许进门,也不愿听您说这些。咱们爷俩不说这样的话。”

    乔老公爷就笑了起来,他起身轻轻抚了抚她的头,柔声道:“你息着吧,我回去了。”

    乔绿衣笑,“爹慢走。”

    待乔老公爷离开绿衣园,乔绿衣就收了脸上的笑,问绣扇:“绣屏呢?”

    绣扇黯然答道:“自从生财死了的消息传过来,她就躲了起来,到现在也没出来。我找小丫鬟去看过她,她一个人躲在房间里,谁也不见。”

    乔绿衣似乎是忍了痛,皱着眉想了想,“生财和绣屏的婚事,还差十多天吧?”

    绣扇点了点头,就有眼泪随之落了下来,一滴滴砸到乔绿衣的身上,“还是您给指的婚。您当时笑着对我说,生财在外头没眼色,又总是喜欢管着您使银子,您就让绣屏嫁过她,好好的给他使使妻纲……”没有再说下去。

    乔绿衣沉重地叹息,“早知道如此,他们俩的婚事也就不闹得府里人尽皆知了……”

    绣扇就道:“这原也没什么,绣屏和生财又还没有成亲,算不得夫妻。日后绣屏还是可以再找人另嫁的。”

    乔绿衣摇了摇头,“只是名声总归是没有那么好了。”

    只是这又有什么办法?生财……她当初也是想着将贴身的婢女嫁给贴身的随从,也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好事。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生财忠心护主而死,留下还有十余天就要嫁他为妻的绣屏,这样尴尬而又悲伤地面对着这些。

    说到底,终归是她对不起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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