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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0章 青色的海

    青海湖,蒙语称做“库诺尔”,藏语叫 “错温布”, 都是“青色的湖”的意思。汉语称为“青海湖”,寓意为青色的大海,青海省因此得名。

    ----題记

    一

    寒冷如湖水,层层涌來,漫天彻地,即使厚厚的棉被上盖了一层毛毯,仍然无法阻挡它的侵袭。要知道这是八月的下旬,就是在遥远的东北,也还是暑气蒸人,而在这里的夜晚,我却要忍受寒冷的锤打煎熬,做湖畔的寒号鸟。当地人说,上个月的时候,远处山峰的积雪还沒有融化,再过一个月,雪又要來了,通往拉萨的路将更加坎坷。这里的气候是多变的,凛冽的寒流往往是其中的主題。

    透过窗帘的缝隙,外面的天空正炫耀着它的璀璨。天空离你是如此之近,星辰似乎触手可及,令人惊叹的璀璨。有多久沒有见过这样纯净的星辰了?那么多的熠熠闪闪,千点万点,仿佛曾被一双天使的手刻意擦亮打磨,森森冷冷地凝望着你,也许谁都沒有看?穿过茫茫的宇宙,漫漫的距离,难道只为这一刻,逼我的双目,一道寒锐的剑芒。在闪亮的只有霓虹,迷雾永远笼罩天空的城市,我们所看到的星光是多么黯淡。那一直被我们忽视的,浸淫在美丽传说中的星辰,重新恢复它本來的面目,竟是如此摄人的美丽。在上帝的珍宝装饰的辉煌穹顶之下,语言是多余的,只有让它的光如醍醐灌顶般刺透。

    星辰是天空的谶语,观星与占卜者无法索解的迷題,迷一样的棋局,完美无缺的项链,万年前如是,万年后仍如是,看似永恒而又变化着,独自着自己的绚烂,何曾有人撼动一个棋子呢?星光交睫之间,亿万的光年,无量的时间与空间,而人世间,又是沧海桑田。倏忽的流星,擦身而过的彗星,瞬间的悸动后又是永恒的宁静,天空以寂寞映衬着人类的喧嚣,以自己的亘古不变藐视着人类短暂和脆弱。“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人类自以为是的智慧显得何等的渺小!

    幸亏还有这么一个寒冷而宁静的夜晚,幸亏还有这么一块古老而旷远的土地,沒有被人类的“智慧”所沾染。远处的星光下,青海湖万顷咸波在缓缓摇荡,这里有亿万年的洪荒,这里是海拔3200米的青藏高原。

    二

    对青海湖的朝觐是从塔尔寺开始的,塔尔寺是藏传佛教格鲁派的圣地,格鲁派宗师宗咯巴的故乡。也许对藏传佛教缺乏了解的人并不了解宗咯巴的事迹,但一定听说过他的两大弟子。这两个弟子轮回转世,成为永远的活佛,一个是班禅喇嘛,一个是**喇嘛。诸多的朝圣者正是以这里为起点,一路长跪,走上通往圣城拉萨的长途。其实很多宗教都起源于人类对自然的敬畏与尊崇,对山河的朝拜由对宗教的朝拜开始,是有点由末逐本的意思。

    朝觐过宗咯巴大师,再向西去,就进入几十公里长的湟源峡谷。自甘肃天水向西,一路所见,除了黄土、依旧是黄土,所谓“皇天后土”,在这里可以理解为“黄天厚土”。在兰州听当地人说沙尘暴肆虐的时候,天空真的是昏黄一片,十几米外,人影绰绰,不分天地,无论日月,不负黄天的称谓,可见气候与环境之恶劣。黄河就这样从黄土高原中劈开一条通路,携带着黄土滚滚西去,把半个中国染成了黄色。

    枯燥的景象直到湟源峡谷才算起了变化,湟源峡谷是通向青藏高原的必经之路,湟水河从峡谷中蜿蜒而过。湟水发源于青海,在甘肃汇聚入黄河,是黄河最大的一条支流。有了湟水,从青藏高原出发的黄河才从一个涓涓小河变的蔚为可观,而黄河也携带着湟水,涛涛奔流向海。青海的农业很大程度上得益与这条河流的滋养,而最大的受惠者当然是西宁,沒有湟水,就沒有这个高原上宁静的城市。

    湟源峡谷的长途让人有点昏昏欲睡,下午的阳光透过车窗仍有烧灼的感觉,而窗外的温度却不过二十几度而已。最奇怪的景致是,峡谷的北面向阳坡上巨岩嶙峋,其势若倾,就连杂草都很少见,而南坡阴面却是翠海绿屏,满坡的白桦。向阳往往是树木葱茏的所在,而这里的阳面却是这般景象,究竟是什么原因?还是当地人解开了疑团:“青海的海拔高,紫外线太强,所以向阳的地方不长树。”原來如此,这里是西北,是世界屋脊的檐下,平原的经验在这里是行不通的。雨水的稀少只是荒芜的一个原因,而给予万物生机的阳光,有时也会成为戕害生命的元凶。

    眼看着时间已经是下午的六点多,青海与东部本就有三个小时的时差,日落要晚的多,而我又偏偏一路向西,做逐日的夸父。明明日头已偏西,却迟迟不肯落幕,总在前方诱惑你,似乎远处有着日光珍藏的宝藏,在等待发现挖掘。

    三

    青藏高原,崇高而辽远的名字,在多少人的想象中该是多么难以攀越的高度。峭拔万尺,傲视天地,东望太平洋,南瞰印度洋,整个亚欧大陆都在眼睑之下,难道大陆上所有的云蒸雾绕,不过是他的呼吸?所有的江河行地,不过是他的血脉?什么样的种族,什么样的宗教,什么样的政治形态,芸芸众生,纷纷黔首,悲欢离合,生离死别,在他鹰瞰的眼中不过是蚁穴黄梁。在所有的喧嚣之上独坐,沉静的目光逡巡于云端,穿透时空的迷雾。在塔尔寺,酥油灯摇曳,黄幔映衬下,我曾望见的那种目光,慈目宁定,光芒深邃,似笑似悲的神情,拂去皈依者心上的尘埃。

    到青藏高原,更像是朝觐,跨越千里,去拜谒神话中的香格里拉。藏人磕长头,五体投地,一路长跪去拉萨,源于对宗教的虔信,神灵的崇仰,而当第一次面对高原,芊芊绵绵茫茫荡荡的草原,多少牛羊咀嚼着苍凉,夕阳在前,高原一派青黛,那色彩温暖又辉煌到了神圣,衬着无垠的荒凉空寂,我真想跪下,感谢上苍,竟会将人间这样的奇景赐予我目前!人间怎么会有这样旷远的蓝天,一色的深蔚不含任何的杂质,一片虚碧,不可久望,否则只怕身形化作透明的蓝色,溶入天宇,再也无法化开。真希望是一只鸟,投入深茫,做蔚蓝色的梦!天低云淡,想來应是离天宫不远,不知高声的呼叫,神仙是否怪我唐突,还是应该虔诚的仰望,而后匍匐在山川的脚边。起伏的山峦并沒有巍然的高度,轮廓柔和如波,似眠似卧,层层叠叠,直延伸至天边,不,应当是延伸至天上。白云就低低踯躅在山头,有时会顺着山脊缓缓滑下,有如冰河,像白色羊绒围巾绕在藏女裸露的脖颈上。斜阳正在沉入天际,余辉在空阔的高原营造光影,肃穆中有温婉,冷静中有热情,想起塔尔寺大金瓦殿的金顶上,此时不知是何等庄严。

    青藏公路在青色中蜿蜒成白练,攀着白练一路行來,人迹罕见,偶尔在成群的绵羊牦牛中仔细寻找,才见到雕塑一般隐沒其中的牧人。对面而來的汽车,似乎也沒有了风驰电掣气势汹汹,静静地擦身而过,在后视镜中沒入青青草原。所谓山川寂寥,不过是人的无事生非。青藏高原裸露着所有筋脉,沒有修饰,沒有遮掩,铺陈着万古山川,宁静而自足,好过人的顾影自怜。和自然呈现的伟力相比,人类的造物无论多么辉煌,终究显得局促逼仄。“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面对青藏,尊贵挺拔的身形真应该躬身俯伏。心存敬畏,也许才能从热狂中清醒,从自傲中反省。

    斜阳终于要沉落在草原之下了,天边青色却化作一片影影绰绰的银亮,旅人千万不要怀疑见到海市蜃楼,那是青海湖的波光。

    四

    青藏高原看似冷峻矜严,却是生生不息的渊源,李白的黄河之水天上來,东坡的大江东去,都要到青藏追根溯源,两股清流,始于涓滴,归于浩瀚,纵横了万里河山,从青藏一路奔來,搅起多少浊浪漩涡,把中国的山峦大地重新勾勒冲刷。然而青海湖----中国最大的咸水湖,却出奇的平和安详,一碧如镜,水波不兴,安静得让人有一点讶异。4400平方公里一片**,不是慑人的壮阔,恣肆的目中无人如庄周《秋水》中的河伯,倒像无人空谷中的一泓秋水,倒映着几抹白云。湖水清澈纯净,却无法一览无遗,像一个豆蔻的女子,有着深深的心事,埋藏于千浔之下,不让孟浪的人窥透。青海湖的心事有多深,怕是亿万斛也舀不尽。高原酷烈的阳光,泯沒于深邃的清凉,让湖水显出柔蓝的色调,恰如梦中的眼神。偶尔掠过水面的白鸟,翩翩的姿态,优雅的剪影,在水面箭一般穿梭,突然一个侧身,轻快地滑翔,敛翅于湖上,在空寂中牵起一层微波。

    湖畔草原上肆意铺陈着丛丛簇簇的油菜花,叠叠漫漫,那么宏大而开朗的万亩明黄,纯美而又自然。在浩茫湖水映衬下,以起伏的远山做背景,假如沒有柏油的路面,时而划破岑寂的车声,几乎要怀疑不在人间。炫黄,亮青,澄蓝,明朗宛若孩童的笑声,如同盘古开天之后,仍在昆仑的神话之中。不在乎谁的眼睛抚摸,不在乎谁的足踵徘徊,湖山静静,万古如斯。

    五

    从青海湖的梦中回到人潮涌动的城市,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迫你,一个富贵成功的幻象诱你,股市的涨跌,裁员的隐忧,忙忙碌碌,患得患失。偶尔想起青海湖,想起万顷的蔚蓝,该是宁静依旧吧。

    上班下班,道路周而复始,在路边独自伫立,忽然产生奇异的幻想:似乎拥挤的道路川流的车辆已全部隐沒,大厦高楼市廛小巷正逐一退去,人声消逝,繁华沉淀,茫茫的草原在身边浮起,围绕着金色的花朵。此身何在呢?将走向荡漾的湖波,走向万古的宁谧苍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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