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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二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似乎一直有东西在动弹,也一直有声音在耳边飘來飘去,让她烦躁不安。她徒然地想去抓住些什么,可是怎么也抓不住,只累得全身沒有了半分力气。而在这一片混乱,有一种感觉越來越明晰:痛楚和难受。

    等到这种痛楚和难受明晰到了让她无法忍受的时候,闻溪从死亡线上挣扎了回來。

    她试着睁开眼睛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呜咽,和几声急促欢欣的短语。然后有人重重地握着她的手唤道:“溪溪,你醒了?好点沒有?”

    溪溪,这是多年沒有听到的称呼了。小时候父母都是这样叫的,后來自己结婚生子,小薇长这么大了,渐渐就不这样叫了。眼前的人影清晰起來,是妈妈。

    闻溪还沒反应过來现在是什么状况,房间里除了闻溪妈,还有闻溪爸和林意娴。每一个人都俯下身來,焦急地观察着自己。当看到她睁开眼,都如释重负。然后闻溪妈不断用手去抹泪,闻溪爸嘴唇一个劲哆嗦,意娴还算镇定,对老两口安慰道:“现在好了,叔叔阿姨你们可以放心了。闻溪沒事了。”

    一片模糊中,闻溪发现自己在医院病房里,然而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她却一时想不清楚。记忆里意识消失前那天夜里的事情像一个一个的碎片漫天飞舞,让她困惑。

    就像一场恶梦,清晰的恶梦,似乎是发生了很久,又似乎是才发生的。不过这不是梦,眼前的一切都在提醒着她,不是梦,是真的。闻溪做了以前她不相信自己会做的事,她自杀,然后被救活了。

    她神情恍惚的样子让人担心,父母的声音都是抖得不成调的,一个劲地问她,觉得怎么样,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意娴则赶忙着把医生请來了。一番忙乱过去,事实证明闻溪的的确确已经死里逃生,闻溪爸妈总算放下心來,脸上开始有了笑意。三个人商量了一下,让闻溪妈留下來陪着闻溪,闻溪爸回去熬粥,意娴晚上來陪床。

    怕再度刺激到她,沒有人敢问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傻事。

    闻溪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等她醒來,闻溪妈小声问她:“喝点粥好不好?”

    闻溪不想喝,可是她仍然点点头。闻溪妈小心地拂开输液管,拿了两个枕头把闻溪的头垫高了,再小心地舀起一勺粥,喂到闻溪的嘴边。闻溪小口小口地喝着,握着勺子的那双手,瘦骨嶙峋,大片的老年斑触目惊心。视线移上去,那张脸也是同样的衰老而憔悴。

    父母是这世上唯一把她看得比自己重的人吧。从她出生就把她捧在手心里呵着护着,无任什么情况下都不放手,会呵护她直到他们辞世的那一天。

    闻溪心安理得地享受这种呵护,享受了这么多年,她给予父母的却是这么重重的一击,让被世事纷扰磨砺了一生、本來已经足够强大的父母之心淌血。她怎么能够如此地恩将仇报,如此残忍地去伤害他们?

    闻溪的泪一下子涌了出來,闻溪妈惊慌地放下勺子,连声问她:“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闻溪流着泪摇摇头,哽咽着对妈妈说了一句:“对不起。”

    闻溪妈老泪纵横。

    晚上意娴來陪她,换下了疲惫已极的闻溪爸妈。

    爸妈在病房里时,闻溪感到的是深深的愧疚。现在是意娴陪着,让她放松了不少。意娴缓缓地告诉了经过。那天晚上小薇被吓得不轻。闻溪关门进了卧室后,她一直在门外听着动静,后來觉得不对劲,就打了电话给意娴。意娴带着展晖赶來,把门锁敲了下來,将闻溪送到了医院。总算是把命运之手丢下來的硬币强行翻了一面,字面向上。

    闻溪静静地听完,问意娴:“小薇呢,小薇在哪里?”

    意娴叹了口气:“一直在家哭呢。听说你醒了,也不敢來看你,说是她把你气成这样的。愧疚得不得了呢。”

    闻溪苦笑:“是我自己想不开。明天你叫她來好不好。告诉她我不是生她的气.是......是我当时脑袋不清醒。”

    意娴理解地点点头:“你别太担心她。我会好好和她说的。”

    犹豫了半日,闻溪终于将一直想问的问題,说出了口:“建义來过吗?”

    意娴道:“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很遗憾沒有哥哥弟弟,替你去打人出气?”

    “记得。”

    意娴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你现在不用遗憾了。你家老头子打起架來不输年青人啊。只一拳头就把建义打成了乌眼青。”

    “真打了?”

    “真打了。他负责打,你妈负责抓和骂,双剑合壁。你爸说不许他再靠近你半步,不然就打死他。所以他不敢來了。”

    闻溪低了头:“我爸爸妈妈他们很伤心吧。”

    “是很伤心。不过他们最难过的,不是你遇上这种事,而是你碰上了事竟然都沒告诉他们,让他们一直蒙在鼓里。在医院里他们俩个还互相埋怨來着,说是女儿都已经逼得无路可走了,他们俩还给你打电话添乱。”

    事实上老两口守在手术室外的时候,为这差点又大吵了起來。意娴劝道:“闻溪一直就为你们两个关系不好很担心烦恼,现在她都这样了你们还吵,不是让闻溪更不安心?”

    老两口才住了口。

    消停了一会,闻溪妈突然恨恨地道:“都怪建义那个混帐王八蛋!”

    闻溪爸跳了起來:“对!都怪他!”

    正巧建义得知了消息匆匆赶來了,正正的、准确地撞在了枪口上,半小时后,背负着无数“你不得好死”的诅咒,颜面尽失、鼻青脸肿地离开了医院。

    听着意娴的描述,闻溪心情复杂,可是又有一种局外人的感觉,很奇怪。莫非她到鬼门关上走了一圈后,悟了?

    两个人都沉默了。

    然后意娴声音低低的说道:“闻溪,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你应该知道我从來不在天黑后出门吧?”

    闻溪一时有点反应不过來,不知道意娴为什么提起这件事。

    “我从不在天黑后出门,”意娴又重复了一遍,顿了顿,接着说道:“是因为很久以前,我刚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有一次加夜班,回去的时候迟了一些。结果。”她又停顿了。

    闻溪隐约猜到了她想说的话,制止她:“你不要说下去了。”

    意娴望着她笑了笑,示意她安心:“结果碰上了几个流氓。我被他们.......那时候我也想死來着,我爸妈轮流换班守了我整整三个月,才让我打消了这个念头。后來我鼓起勇气出门,想像以前一样生活,可是还是觉得走到哪里都有人对我指指点点,只要有人在我背后说话,我就以为是在议论我。”

    闻溪难过地握住了她的手。

    “从那天起我就沒有在天黑后出过门。可是我在人生最黑暗的时候认识了志翔,他知道我的事,安慰我,并且向我求婚,费了大力气把我调到这里,调到他的家乡,一个沒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我一生之中最幸运的事就是遇上了他,还有就是,我有了展晖。有过这样的经历,其它的一些大事小事,在我看來都算不得什么了。”

    她直视着闻溪:“如果是你,如果现在可以让你來做一次选择,你是愿意被建义抛弃,还是愿意碰上我的不幸?所以,不要认为天底下最倒霉的那一个人是你,有很多人比你倒霉得多,倒霉到让你难以相信,而他们都还咬紧牙关活着。所以,以后你再也不许做这样的傻事!”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一向温婉的、不说重话的意娴,一字一句地说着,声音前所未有的恼怒和严厉。

    闻溪的眼眶红了又红。

    意娴隐藏得很好,这隐藏后面,是闻溪以前从未知道的坚强和隐忍。如果不是为了安慰她,为了让她走出心魔,意娴怎么会剖开自己多年前痛到骨子里的伤口,鲜血淋漓地展示给她看,只为让她宽心。

    第二天,病房里來了一个闻溪也想不到新的访客,叶景明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这个消息,到医院里來探望她來了。这一次他沒有像以往一样吊儿郎当,嘻皮笑脸,虽然墨镜仍然戴着沒摘下來,遮住了大半张脸,但是可以看出,他脸上的表情很是凝重。他沉默地走了进來,再沉默地坐在了闻溪对面,什么也不说,只是板着脸看着她。

    闻溪有点尴尬。沒有哪个女人,希望自己自杀未遂的狼狈模样,被以前暗恋过自己的男人看见吧。她低着头打破沉默道:“你來干什么?”

    “我來看看你的追悼会有沒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租场地,写悼词,报药费丧葬费,买骨灰盒,选墓地都行,特别是墓地,我有熟人,可以帮你拿个最优惠价。”叶景明说这些话的时候,非常的严肃,完全沒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闻溪怔了,她听出叶景明的声音里带着一股怒气。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粗鲁刻薄的一句话,反倒让她有一种轻松。父母刻意避免再刺激到她,意娴出尽全力地劝解她,但在他们面前,她都沒有这么一种放松解脱的感觉,也沒有如此鲜明地感受到,自己的自杀,是一场多么可笑的悲剧。

    自杀?

    傻瓜!

    她强烈地庆幸,自己沒有死,还可以有一次机会重來,來检讨自己的错失。

    在这样一种强烈的感觉之下,面对着叶景明,她竟然扯着嘴角难看至极的一笑:“对不起,经验不足沒死成。下次再帮忙吧。”

    叶景明嘴角抽动了一下,怒视着她,她连忙更正:“不会有下次了。我会长命百岁的。”

    叶景明面部的表情放松了下來,不管怎样,一个才从死亡线上挣扎回來的女人,能有这样的表现,算是不错的了。他隔着墨镜瞪着闻溪,狠狠地再骂了一句:“蠢女人!”

    嗯,这个评价,绝对的正确。闻溪从心底里赞同。希望自己的下半生里,不会再得到这样的评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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